三十一章 师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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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秦观也来到了许阁老府上，看着又在教导几个孙子读书的许阁老，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莫非许阁老造反成功后的皇位要传给几个孙子来坐？秦观现在还记得那位小阁老跟殷俊聊天的时候那副身不由己的样子，那个表现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人。
天伦之乐并没有维持多久，不一会许游就策马赶了回来，他缓缓的走进学堂，甚至还耐着性子听完了许阁老关于五经一段注释的讲解，也没有出声催促的意思。
许阁老心里可比他急切的多，只是在晚辈面前要撑出一副体面罢了，他讲完这段后，还温声对几个孩子说道：“好好温书，过几天我再来检查功课。”
孩子们一片应是，许阁老这才走出学堂，背着手当先朝着书房走去。
许游自然是立马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都到了书房，许游关上了书房的大门后，许阁老才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样？刘福现在在谁手上？”
许游很是放松，他笑着说道：“辑事府的人怕是晚了一步，殷俊刚进京刑部的人就去把人提走了，现在人在我们手上，很安全。”
许阁老又继续问道：“他的自辩书写好了吗？”，显然这劳什子自辩书不会是刘福的真实想法，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拿来推动某些阴谋的前行。
许游不紧不慢从袖中抽出一张白布，递给了许阁老，笑着说道：“小人自己琢磨了一份，还请老爷斧正。”
许阁老哈哈大笑，显然他作为幕后黑手也觉得这事有那么一点滑稽，伸手接过这份自辩书扫了几眼，他摇头说道：“太雅了点，那刘福一个庄稼汉子，哪里能写出这等文章？”，他走到了书桌之前，摊开了宣纸，转头看向了笔架，那笔架上一排形制各异的毛笔正在轻轻摇晃，似乎是在等待着主人的挑选。
许游赶紧趁这个空当拿出了一方玄墨，开始给老爷磨墨。
许阁老只是略一犹豫，就提起了一杆兔毫笔，草草在许游刚磨了几下砚台里舔了口墨，在那张宣纸上挥毫写了起来。
秦观在背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许阁老的大作，他书法清秀，笔端涓涓流出的小楷看的人赏心悦目，可文字内容却粗鄙不堪。
“小人名唤刘福，太青州茂县人，今年四十有二……”，前百字都是这种白开水一样的屁话，秦观看的大为不耐，谁会要来看这家伙的出身年岁啊？
自我介绍说完之后，许阁老却笔锋一转，开始为刘福描述起了造反的心路历程，在他的笔下，刘总管是绝对的穷苦出身，这里没错。造反是因为被沉重的赋税压没了活路，也是实话。造反后对当地秋毫无犯，秦观看到这里脑袋里已经全是问号了，等到看到许阁老把刘福造反的后续计划一厢情愿的描述为要杀进皇宫砍翻无道昏君后他彻底陷入了混乱，这真的是自己看到的刘总管？
而且许阁老这文字水平极为了得，全文的字眼无一处用典，全是平铺直叙的大白话，情绪渲染却极为到位，尤其看到，“小人家乡世代务农，陛下天佑三十五年，家家皆无一口余粮，不知天佑何人？”时，结合前后文之下，悲愤之意扑面而来，为造反都渲染上了一层悲壮和正义的色彩。
许阁老一气呵成，一刻钟就写完了这篇长文，看完之后却是摇了摇头，叹道：“还是文了点。”，他无奈笑笑，脱离底层生活太久就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尽管他已经算得上是权倾天下，缺也无法免俗。
许游却是宽慰了起来，“倒也无妨，书吏总要润色一下。”，这也是句大实话，却进一步反应了许阁老实在脱离基层太久的事实。
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丢下了笔，捻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殷俊那小子怎么说？”
许游脸色稍微严肃了一点，他斟酌了半晌才说道：“刚峰这人，小人感觉心总不在咱们家里。今天小人态度算是放肆了，他还是那副笑脸……”
许阁老叹了口气，“他志不在军中啊，不然到时真的能倚为壁垒。”
许游笑笑，“老爷说的是。”，心中却大是不以为然，殷俊好好的名门之后，二甲进士，怎么可能一门心思去跟丘八打混？这位老爷入阁十余年，却是越来越不把其他人当人看了。
实际上殷俊的诉求一直都是近乎于摆在明面上的，他贪钱，却从来只向地方官和军中伸手，对同年混的落魄些的也多有接济，一副地地道道的京官做派，他的身份和功绩入六部当个侍郎也一点不难。
可许阁老就是牢牢的把人卡在六部之外，立下多大功绩都死活不让人踏入部堂，封赏的全都是对文官来说华而不实的爵位和荫封。
这种凉薄做派，殷俊也生生受了，每次地方上有破事还颠颠的跑去平乱，虽然路上也没少上下其手，可对大魏的文官来说，贪钱本就是惯例，无非是个数量问题，殷俊这种办了事才贪钱的已经是难得的能吏了。
虽然他确实贪的多了点。
可许阁老完全不这么想，他觉得殷俊的性情和做派完全不适合入阁秉政，处在政坛顶端的阁老必须掌握一门叫做又当又立的功夫，这功夫越精深位置坐的就越舒服，殷俊这小子当的很好，可完全不会立，这种人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政党的领袖？
他一厢情愿的为殷俊安排好了后路，那就是成为许党的一把尖刀，绝对的实力派，等到接近致仕的时候给个尚书衔退场也就是了。
但双方完全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过任何明面上的探讨，文人嘛，这种事说出来总是会失了体面。
今日许阁老的冷处理在他看来不过是对殷俊的又一次警告而已，反正这家伙并不强硬，给个光禄寺卿不也乐呵呵做着吗？
但在殷俊看来，已经即将沉没的这艘大船必须要有个强力的舵手来拨乱反正了，这个人只能是他殷俊，如果许阁老不给他这个位置，他就要硬抢了。
所以在不远处的殷府，在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晚宴后，他招来了殷洪。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秦观也来到了许阁老府上，看着又在教导几个孙子读书的许阁老，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莫非许阁老造反成功后的皇位要传给几个孙子来坐？秦观现在还记得那位小阁老跟殷俊聊天的时候那副身不由己的样子，那个表现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人。
天伦之乐并没有维持多久，不一会许游就策马赶了回来，他缓缓的走进学堂，甚至还耐着性子听完了许阁老关于五经一段注释的讲解，也没有出声催促的意思。
许阁老心里可比他急切的多，只是在晚辈面前要撑出一副体面罢了，他讲完这段后，还温声对几个孩子说道：“好好温书，过几天我再来检查功课。”
孩子们一片应是，许阁老这才走出学堂，背着手当先朝着书房走去。
许游自然是立马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都到了书房，许游关上了书房的大门后，许阁老才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样？刘福现在在谁手上？”
许游很是放松，他笑着说道：“辑事府的人怕是晚了一步，殷俊刚进京刑部的人就去把人提走了，现在人在我们手上，很安全。”
许阁老又继续问道：“他的自辩书写好了吗？”，显然这劳什子自辩书不会是刘福的真实想法，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拿来推动某些阴谋的前行。
许游不紧不慢从袖中抽出一张白布，递给了许阁老，笑着说道：“小人自己琢磨了一份，还请老爷斧正。”
许阁老哈哈大笑，显然他作为幕后黑手也觉得这事有那么一点滑稽，伸手接过这份自辩书扫了几眼，他摇头说道：“太雅了点，那刘福一个庄稼汉子，哪里能写出这等文章？”，他走到了书桌之前，摊开了宣纸，转头看向了笔架，那笔架上一排形制各异的毛笔正在轻轻摇晃，似乎是在等待着主人的挑选。
许游赶紧趁这个空当拿出了一方玄墨，开始给老爷磨墨。
许阁老只是略一犹豫，就提起了一杆兔毫笔，草草在许游刚磨了几下砚台里舔了口墨，在那张宣纸上挥毫写了起来。
秦观在背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许阁老的大作，他书法清秀，笔端涓涓流出的小楷看的人赏心悦目，可文字内容却粗鄙不堪。
“小人名唤刘福，太青州茂县人，今年四十有二……”，前百字都是这种白开水一样的屁话，秦观看的大为不耐，谁会要来看这家伙的出身年岁啊？
自我介绍说完之后，许阁老却笔锋一转，开始为刘福描述起了造反的心路历程，在他的笔下，刘总管是绝对的穷苦出身，这里没错。造反是因为被沉重的赋税压没了活路，也是实话。造反后对当地秋毫无犯，秦观看到这里脑袋里已经全是问号了，等到看到许阁老把刘福造反的后续计划一厢情愿的描述为要杀进皇宫砍翻无道昏君后他彻底陷入了混乱，这真的是自己看到的刘总管？
而且许阁老这文字水平极为了得，全文的字眼无一处用典，全是平铺直叙的大白话，情绪渲染却极为到位，尤其看到，“小人家乡世代务农，陛下天佑三十五年，家家皆无一口余粮，不知天佑何人？”时，结合前后文之下，悲愤之意扑面而来，为造反都渲染上了一层悲壮和正义的色彩。
许阁老一气呵成，一刻钟就写完了这篇长文，看完之后却是摇了摇头，叹道：“还是文了点。”，他无奈笑笑，脱离底层生活太久就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尽管他已经算得上是权倾天下，缺也无法免俗。
许游却是宽慰了起来，“倒也无妨，书吏总要润色一下。”，这也是句大实话，却进一步反应了许阁老实在脱离基层太久的事实。
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丢下了笔，捻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殷俊那小子怎么说？”
许游脸色稍微严肃了一点，他斟酌了半晌才说道：“刚峰这人，小人感觉心总不在咱们家里。今天小人态度算是放肆了，他还是那副笑脸……”
许阁老叹了口气，“他志不在军中啊，不然到时真的能倚为壁垒。”
许游笑笑，“老爷说的是。”，心中却大是不以为然，殷俊好好的名门之后，二甲进士，怎么可能一门心思去跟丘八打混？这位老爷入阁十余年，却是越来越不把其他人当人看了。
实际上殷俊的诉求一直都是近乎于摆在明面上的，他贪钱，却从来只向地方官和军中伸手，对同年混的落魄些的也多有接济，一副地地道道的京官做派，他的身份和功绩入六部当个侍郎也一点不难。
可许阁老就是牢牢的把人卡在六部之外，立下多大功绩都死活不让人踏入部堂，封赏的全都是对文官来说华而不实的爵位和荫封。
这种凉薄做派，殷俊也生生受了，每次地方上有破事还颠颠的跑去平乱，虽然路上也没少上下其手，可对大魏的文官来说，贪钱本就是惯例，无非是个数量问题，殷俊这种办了事才贪钱的已经是难得的能吏了。
虽然他确实贪的多了点。
可许阁老完全不这么想，他觉得殷俊的性情和做派完全不适合入阁秉政，处在政坛顶端的阁老必须掌握一门叫做又当又立的功夫，这功夫越精深位置坐的就越舒服，殷俊这小子当的很好，可完全不会立，这种人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政党的领袖？
他一厢情愿的为殷俊安排好了后路，那就是成为许党的一把尖刀，绝对的实力派，等到接近致仕的时候给个尚书衔退场也就是了。
但双方完全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过任何明面上的探讨，文人嘛，这种事说出来总是会失了体面。
今日许阁老的冷处理在他看来不过是对殷俊的又一次警告而已，反正这家伙并不强硬，给个光禄寺卿不也乐呵呵做着吗？
但在殷俊看来，已经即将沉没的这艘大船必须要有个强力的舵手来拨乱反正了，这个人只能是他殷俊，如果许阁老不给他这个位置，他就要硬抢了。
所以在不远处的殷府，在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晚宴后，他招来了殷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