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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蓝色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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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云的电话的时候,是他开张的当天下午,我正在上课,在老教授犀利的目光下,我不得不把头栽进抽屉接了这个电话。云的电话言简意赅,只说要我晚上八点赶到五一广场,他酒吧开张,酒吧名字叫“蓝色马车”。

    接了电话,没敢怠慢,想打扮的正式点,又没有李行的嫖客行头,翻箱倒柜的找了件短袖衬衣西裤披挂上,勉强感觉稍稍得体一点,却浑身不自在。在镜子前面一打量才发现扣子都扣歪了。

    车子在湘江大桥上慢腾腾的开着,屁股底下是咆哮北区的湘江,这给我一种坐在抽水马桶上的畅快感,夜幕下的橘子洲孤灯数盏,说不出的萧瑟凄凉。完全没有毛爷爷笔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春意盎然的韵味。车子过了大桥,驶入有“长沙直肠”之称的五一大道,左手边纸醉金迷的五一广场像痔疮扼守着长沙的排泄口。我一直都觉得很多国人有意淫的习惯,给五一广场取名的人显然也不例外,痔疮大的一块地,也敢叫广场,如果你是一处男,顺风的时候完全有可能从广场的这头尿到另外一头。

    我站在广场中央,目光扫视一周,在广场西北角发现“蓝色马车”的招牌,我信步走过去,跃然眼前的是一辆巨大的蓝色马车,大门两侧是两匹昂首跃进的木雕骏马,骏马边上站着两个身穿中世纪骑士装扮的侍应生,边上零星的摆布着几支花篮,酒吧的大门设计成马车厢门的式样,拾阶而上,推门进去,是酒吧大堂,门口处是一半椭圆形吧台,各类酒水分类成列,调酒师上下翻飞的秀着调酒技能,稍稍靠里的一小块空地是精心搭建的舞台,一中年男子正优雅的吹奏萨克斯管,酒吧的座位和餐桌也都装扮成了马车,承重的椅腿是四个木制的小轮,服务员有条不紊的穿梭其间,忙碌却不嘈杂。

    我走了一圈没看见一个认识的人,抬头四顾的时候看见鸭子站在一包间门口冲我挥手。我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说着祝福的话,云笑的像刚卖了二百套房的地产商,嘴都合不拢,我和云打了个招呼后,被李行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问他礼物带来了没,李行用力的拍拍斜挎着的背包,示意说都准备好了。礼物是两瓶十年陈酿的五粮液,李行从他老倌子床底下偷出来的。我要给他钱,李行不让,只是顺走了我一个有某某国足签名的足球。

    时间差不多了,酒吧热闹起来,萨克斯的优雅被架子鼓的喧嚣取代,大家次第送上礼物,起着哄要云老板致开幕词,云一边张罗上菜,一边示意大家少安毋躁,还有客人没有来,再等等。菜上齐的时候,云的重要客人还是没有出现,鸭子说,怕是有事情耽误了,咱边吃边等吧,要不一会菜都凉了。云爽朗的笑说那好,咱开吃了。大家“嗡”的一下全占起来,都举起手中的酒杯要和云碰个。这时候包间的门却开了,班妤涵带着李承艳走了进来。大家都有点尴尬,又坐了下来。

    云招呼两人赶紧坐下,班妤涵没有说话,娉娉婷婷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边上,李承艳解释说,真是不好意思,出门挺早的,结果路上塞车耽误了,这是我和涵姐的一点心意,祝你生意兴隆,开业大吉。说着从口袋摸出两红包,双手拿着递到云面前。云迟疑了一下,看了班妤涵一眼,说了声“谢谢”,把红包收了起来。

    云给后来的两个人倒了酒,然后大家一起碰了个杯。气氛热闹的异常,有人提议说,把李行他们送的酒弄来尝尝,开开洋荤。云夸张的把酒抱在怀里摇头说,那可不行,那可不行,这可是我俩亲弟弟送的,要留着做酒吧的镇店之宝。

    我就和李行说,咱两个一块敬大哥吧。李行眯着眼睛望着我,眼光直往班妤涵那边瞟,意思是我应该和班妤涵一起敬酒才对。我一脚踹过去,他才哈哈大笑的站起来。看见我们敬酒,大家也都纷纷效仿,轮到鸭子敬酒的时候,胡纤却死活不愿意和他一块,鸭子小声的说着好话,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我看着他那样心里不落忍,就扯了扯胡纤的衣袖说,大家都看着呢。胡纤这才极其不情愿的和鸭子一块敬酒。

    大家举杯畅饮,忙的不亦乐乎,我却如坐针毡,喝酒夹菜小心翼翼,为了保持和班妤涵的距离,把李行酒杯撞翻好几次,弄的李行火冒三丈说,你丫是玻璃啊?丫头不在往老子身上揩油,你那边不坐一女的吗?我越发的尴尬。班妤涵冷脸看落花,一言不发,倒是和李承艳喝着酒聊了两句。

    喝着喝着,我又有点高了,头疼的厉害。像榨汁机在搅拌着我的脑髓。我挥舞刀叉,揉虐着碟子里的牛排,巴望着从它身上挖掘出点湘菜的味道来。突然一杯可乐出现在我面前,托着杯底的是班妤涵那只白皙的左手。

    喝不了就别瞎逞能啊,把这喝了会好受点,班妤涵说的很冷淡,但是我还是挺感激她的。记得以前参加饭局,她总是偷偷的往我酒里掺饮料。我每喝完一口酒,她都会夹一筷子味重的菜往我嘴里送,头疼的时候,会把脑袋按在她腿上给我按摩太阳穴。我有点晕乎了,把可乐喝完后,又迷瞪着眼对她说,头疼的厉害,你给我按按吧。班妤涵没有说话,李承艳抽烟也没有说话,李行趴在桌上偷笑想说话,又怕我抽他。我猛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两年前了,赶紧说了声对不起,把头偏过去向这李行。那个崽已经笑趴下了。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才想起今天还没有给丫头打电话的,我拿着电话走出房间,才发现外面比里面更热闹,最后只好把自己塞进洗手间。电话那头的丫头叫着相公和我撒娇,声音软绵绵的,像嚼着一口棉花糖和我说话。

    我担心的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声音听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啊。

    丫头说,相公,我刚刚起床,还没睡醒呢。

    我这才意识到,我在忍受黑暗的孤独时,丫头正在地球的另一端享受阳光,我觉得寂寞的可怕。这不是被寂寞包围的凄凉,而是从内心滋长出来的孤单。寂寞是种感觉,一个人并不寂寞,想念一个人才寂寞!

    丫头问我在哪里?做些什么?怎么不给她打电话。我说云酒吧今天开张,大家都在这边庆祝,结果一忙就给忘了。

    丫头立马就精神了,声音也实现了从C调到B调的完美跨越,显得高亢激昂,我甚至能听见她猛的坐起来时床板无助的呻吟。丫头问我有哪些人,我支支吾吾的说就那些啊,丫头又问,我只得把参加者的名字都复述一遍,当我说到班妤涵的时候,丫头嘿嘿的笑了,我手颤抖着,像许仙看见喝了雄黄酒后的白素贞一样颤抖,差点没把手机掉马桶里去。

    丫头在电话里义正严辞的重申了她“三不准,四不去”精神,说我要是敢最对不起她的事情,回来铁定好好收拾我,完了像大赦天下的皇太后一样说,去玩吧,明早起床别往了给我打电话。挂了电话,我感觉背上凉飕飕的,用手一摸全是汗,这洗手间空调的功率还是太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