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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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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窗紧闭,防火防盗,亥时~~~~”

    暮色深沉,几名更夫游荡在人烟稀少的浣纱大街之上,他们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嘴中喊着千百年来不曾改变过的陈词滥调。

    我怀揣着从李公子那得来的四两银子从酒肆后门走出,凝视着眼前这几个严重营养不良的瘦弱中年人。

    日复一日,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枯燥乏味的工作,为的也只不过是每月的区区几吊铜钱。

    而今晚我仅凭三言两语就得到的这些银两,就已经足够他们维持整整一年的生计。

    不过我并无意怜悯他们,三年来我早已领会到一个道理,这天下之事看似事在人为,其实最终都不过是命运使然。

    就拿我而言,若不是我年幼时家境殷实读过几年私塾,又恰巧读过几本兵书,换做一般的酒肆小厮如何能平白得到李公子的这份意外横财呢?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命啊!

    确实,人皆生四肢、食五谷,按理来说就应该不分高低贵贱、事事公平,可事实如何呢?

    这世道就是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贱如蝼蚁,有人满腹韬略却无处施展,有人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

    退一步说,就算我真如李公子所言天资过人,又当如何呢?

    昔年那狂生贾谊,才华冠绝当世,可最终不也落得个“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悲惨境地么?

    我摇了摇头,试图将方才李公子的言语彻底从脑中挥去。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若我真的将它奉为圭臬,可能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不过几番尝试之后,我终究还是失败了,李公子的那番话始终在我脑海中萦绕不去。

    与此同时有一个充满渴求的声音开始在我内心深处回荡:

    “许君文,若真有朝一日机遇降临到你的头上,可要牢牢抓住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诶诶诶!许老弟,留步,留步。”

    正当我一边沉浸在幻想之中一边向家中方向走去时,一个低沉的嗓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我疑惑地抬头望去,只看见一个穿着布袍的干瘪老头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看清楚来人样貌,我原本惆怅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起来,停步冲他拱手笑道:

    “哟!这不是张夫子嘛?您老有何贵干呐?”

    眼前的老头确实是我的老熟人了,姓张,在我们酒肆附近经营着一家小书铺。

    他的这家铺子在浣纱大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不是因为生意有多好,而是出于其他两个原因。

    一来是因为在浣纱大街这么个削金窟开一间书铺本实在太过荒诞,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二来是他店内兜售的书籍比较奇怪,并不是眼下最流行的市井小说,反而是清一色的兵书,上到《吴子》《孙子》《六韬》下到武将杂谈、兵法注解,一应俱全。

    因此有名归有名,但他铺子的生意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饶是他祖上积德留下不少产业,铺子才没垮了。

    不过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可是天大幸事,这几年闲暇时间我基本都在老张的铺子里蹭书看,他原本生意就不好,索性也不赶人,任由我当那“生死文字间”的书虫。

    不但如此,他还常与我探讨古今战役、名将轶事,如此一来二去我们也就成了忘年交。

    今天的老张看起来心情大好,他布满皱褶的脸上挂着微笑,凑近我身边说道:

    “老弟,老小儿方才有些事抽不开身,没来得及赶来看论兵,怎么样?今日对局精不精彩?快详细说来听听。”

    我摆了摆手,漫声道:

    “无甚意思,今日来了个叫小淮阴的人挑战赛诸葛,原以为有几分本事,怎料也是草包一个。你猜怎么着?他竟采用了魏延的子午谷奇谋,还大言不惭地辱骂了诸葛武侯一通,结果你也猜得到,赛诸葛这边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他杀得大败,这人也只好灰溜溜走了。”

    老张一撇嘴,悻悻然道:

    “哎,想不到安邑喜好兵法之人中还有这等草包,真是辱没了我辈的名声。这论兵真是一场不如一场了,以后不看也罢~~”

    我笑道:

    “老张,你这话说了可不下十回了,也没见你少来呀?”

    “哈哈哈,这不是闲来无事么~~”

    老张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而又换了副神秘表情低声道:

    “今晚别回去了,就住在老小儿店里,我今日淘换来一本《三略》,据说是当年黄石公传授张子房的原版抄本,方才粗粗看了遍,与现存的《三略》确实差异颇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拜读?”

    当听到“黄石公”三字我就暗道一声不妙,心说这老头一定是又被骗了,于是赶紧冲他说道:

    “我说掌柜的,《三略》成书于西汉末,并非秦末,这事史家早有定论,那时候张良都死了快两百年了!何况黄石公其人本就极有可能是后人杜撰出来的,根本不足信,我看又是哪个落魄书生随手改了改拿出来诓骗你的吧,还找的着卖家吗?赶紧把银子讨回来吧。”

    听完我的话,老张一张老脸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踌躇片刻后他弱弱地问道:

    “额.......老弟,且不说这本《三略》是真是假,你怎么知道是落魄书生卖于我的.......”

    “老张啊老张,你在书生手底下吃过的亏还少么。你想啊,若不是读过几年书的书生,改出来的兵书怎能骗得过你?若不是真落魄了,又岂会想到拿书籍来做文章?因此我才说他一定是个落魄书生,非但如此,他多半还是本地人士,深知你喜好收藏各类孤本,因此才能如此准确地对症下药,投你所好。说吧,他姓甚名谁,我与你一同找他去。”

    听完我的话,老张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哎,你还真说对了,实不相瞒,卖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远房的侄子。前些年他父母去世来投靠我,我托人给他找了个账房先生的营生,起初他干得还不错,后来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辞了活计一门心思地想要参加科考,我知道他不是读书那块料,也劝过他,可他偏不信。后来他果然落了榜,却依旧不甘心,整日里只想着来年再考一次,根本不愿踏实干活,一来二去也就身无分文了。今日他拿着这本《三略》过来说要孝敬我,我还挺感动,给了他二两银子,哪里晓得他现在竟也开始学会诓骗别人了,家门不幸啊,真是家门不幸!”

    老张头还在捶胸顿足呢,不远处一个小巷子里突然转出了个瘦长黑影,顿时就把我们两个人吓了一跳。只见此人怀中抱着一大堆书籍,正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着。

    借着月光看清他样貌后,老张顿时大声喊叫起来:

    “王直!你个小兔崽子,骗人骗到老子头上了!还不快给我站住!”

    那黑影一听是老张叫他,也不回应,立即掉头撒腿就跑,没过多时就转入巷子里消失不见了。

    我们见势不妙,赶忙朝他逃跑的方向追去。

    于是老少三人就在这安邑城错综复杂地巷弄中追逐了起来。

    我原本看那个叫王直的家伙面带菜色,身体瘦弱不堪,以为他会和我一般无用。

    谁知道这王直一跑起来就和没了命似的,兔子都是他孙子,即便我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第一时间追上他。

    老张终究是年纪大了,没跑几步就落在我的身后,我也不去管他,之时自顾自地继续朝前追去。此时我已经暗自较起劲来,心说同样是营养不良,凭什么我就跑不过他?!

    跑了大概足足有三炷香的功夫,王直终于坚持不住了,抱着书喘着粗气停在了浣纱河畔的一处草丛旁。

    见他停下,我便是心中窃喜,虽然他逃跑时始终捧着书,我多少有些胜之不武,但从结果来看终究还是我赢了,要知道从小到大这还是我第一次跑赢别人呢!

    尽管此刻我也已是强弩之末了,不过在胜利喜悦的支撑下我还是强撑着伸手向他肩头抓去。

    事实证明,我高兴得还是太早了一些,正当我的手将要搭上王直肩头之时,他突然拧转腰身,侧身躲开了我的奋力一抓。

    我原本就已经体力不支、脚步虚浮了,被他这么突然一躲,顿时就脚底一个趔趄俯身冲向了不远处的灌木丛......

    这一摔摔得极重,我瞬间就两眼一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等我再次清醒过来时王直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我挣扎着从灌木丛中爬了起来,心中充满了悲凉。也不知道错失这次良机之后,何时我才能再次找到像王直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啊!看来我许某人此生在跑步之道上是注定尝不到胜利的滋味了。

    “救我.......救.......”

    正当我自怨自艾之时,不远处的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我心中一凛,立即转头四下望去,只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倒在了河边,而此时他双手正努力地扒着地面,试图将自己的下半身从河中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