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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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心里都藏着东西，稚气的肉体包裹着那千疮百孔的心；他们只愿成为彼此的光，不去触碰沉于心间的伤痛。
黑暗中舔舐伤口，黎明前携手共进。
————
难以理解，江家兄妹明明成长在一样的环境里，接受者相同的教育，却变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反向人。
江恋孤傲，冷冰冰的，话少，不愿与别人多接触，但成绩很好。
江淮则是整天笑面盈盈，看起来阳光可爱，却是个彻底的学渣。
硬要说二人有什么相似之处，那应该就只剩长相了吧！毕竟是双胞胎，长得很像，而且好看。
江恋虽说是性格不好，但还是有人愿意同她一起的，一方面因为江淮，另一方面就得益于她的高冷了，在同龄人中显得异常神秘，以至于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班级地位还不错。加之她成绩好，许多孩子都试图去和她成为朋友，一开始只是为了有作业抄，但江恋虽然冷漠可终究是个孩子，习惯了欢聚便不再热衷于孤独，久而久之大家就成了朋友。
至于江淮，为人和善，待人真诚，不记其真假于深浅，兄弟还挺多的，再者，他长得好看啊，在女生中甚是受欢迎，混得很好。
六年级（二）班，33个学生，男15，女18。
肖小是班里最可爱的女生，瘦瘦小小，粉粉嫩嫩。
整个班里，她是唯一一个除江淮以为被江恋允许跟在身边的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很安静，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她就安安静静地跟着江恋，偶尔讲几句话，冲江恋笑笑。两人在一起，一高一矮，一冷一暖，感觉还是不错的。
班长是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叫段回宇，家里是最有钱的，班级地位一样很高。他常和一群阔少爷聚众炫富，美其名曰：探讨人生。
江家兄妹同这个高人气的班长一直不怎么对付，彼此看不上眼。
段回宇的偶像是宙斯。喜欢超级英雄的往往都是大男子主义者，从段回宇那稚嫩的认知中渗出来了的保护欲让他喜欢去关怀弱小，享受一切被别人需要的感觉。看着娇弱的肖小红着眼睛向自己表示感激时，他懵懂的心弦微微颤动了。这应该算是比青春期来得更早的横冲直撞吧。
这颤动让他嫉妒，他嫉妒江淮，嫉妒江淮可以和肖小一起吃午饭，可以翻看被肖小当作宝贝的图画书。
他心里有一团无名之火，他理直气壮，他去找肖小，他说：“为什么我不能看你的图画书？”
肖小扑闪扑闪地眨巴着大眼睛，嘟着嘴巴不解到：“为什么非得给你看？”
“我不管我要看，还有，以后我们要一起吃午饭！”
“又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吃午饭。我不要！”肖小拒接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啊。
段回宇气红了脸，他提高音量：“江淮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
肖小没在说话，粉嘟嘟的小脸更红了。
五六年级的孩子，自尊心开始悄悄攀升，敏感而脆弱，一些无由头的情愫试图去突破那包裹着悸动的层层禁锢。
段回宇看着娇羞的肖小，心里一阵难受，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人这样拒绝过自己的，他既愤怒又委屈，他说：“你不可以喜欢他，你以后要做我的老婆。”
肖小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回宇。对面的男生说要取自己，而且说得如此一本正经，她又羞又气，哒哒跑去找江恋了。
江恋倒是淡定，她用手抹去肖小嗒嗒往下掉了眼泪，拍拍小女生的头，她说：“小小不哭。咱不理那神经病，他比江淮差远了！”
江恋在这33人的小小社会团体中像个高傲的巨人，俯视着所有人，又像个孤独的夜行者，窥视着一切。她看不上所有人，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傻×，包括江淮，有时候甚至包括自己。她将周围的一切收在眼底，觉察着每一点从洁白无暇的童真中渗出的黑暗。关键是今年她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孩子。
————
之后的日子，段回宇会一遍又一遍地向肖小借图画书，会强硬地插入肖小、江恋、江淮、许修四人的饭桌，会给肖小写情书说要取她，会有意无意地挑衅江淮……
终于，肖小被闹得烦了。她学着江恋的口吻，她说：“你这个神经病，别烦人了好不好，你比江淮差多了！”
段回宇眼中充斥着怒气，脸上写满了挫败，他冲出教室，路过江淮时，用肩膀狠狠地撞击了刚刚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第一次悸动，第一次喜欢，虽是幼稚，可这样的耻辱，依旧心有不甘。
————
放学后，学校游泳馆。
江恋被自家哥哥拉着去游泳，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
不巧，在他们之前，段回宇和他平日里的阔少伙伴们已经到了。而且六（1）班的几个高大个都在，这一群人都是某某官员，某某校领导的掌上珍宝，都是有钱有权，张扬跋扈的主啊。
江淮迈着腿，张开双臂，他迫不及待地想享受夏日冰凉的包裹了。可是江恋拦住了他。
“阿恋，你干嘛？”
女孩子早到的青春期让江恋足足比江淮高出半个头。江淮站在自家妹妹身后，感到了一点小小的羞耻——居然全部被挡住了！
但此时的妹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讥讽自己几句，她平视着眼前的男生，用自己的高冷抵御着来自对面的怒意。
良久，江恋转身对身后的哥哥说：“今天不游了。”
江淮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听江恋又对身后一群人说：“都回去写作业，明天作业不外借。”她面无表情，但气场十分的强大。
大家虽然还不明白发了什么，但也感觉出了气氛的压抑，纷纷点头应和，陆续往门外走。
“其他人可以走，江淮得留下！”段回宇的声音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回荡，他身后的人都朝这边围过来。正常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个意思。
这次就换江淮不理智了，虽说总是被女生围着转，但他也是铮铮男儿啊，一样地打球爬山上树，一样的自尊心爆棚，面对来自同姓的挑衅，他一样血气方刚，毫不退让。
“想干嘛？奉陪啊！”
气氛一下子燃了起来，他那些个所谓兄弟也都不想错过一个难得的装酷耍帅的机会，一个个又从门口窜了回来。
江恋有些心烦。她不喜欢这个班长，现在这个人的幼稚行为让她更加不爽了，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不耐烦地把校服拉链扯到头，双手插进衣袋，开口道：“女生都跟我走，别跟他们瞎掺和。”
“不行！”段回宇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他说：“肖小，你要留下，我要让你看看江淮给我跪下求饶的怂样。”
肖小眼角突突地跳，双唇抿成一线，诺诺地开口：“你们别打架好不好？”
江恋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她没有理会段回宇，拉着肖小径直地往门口走。气得段回宇张口无言。
离开时，江恋还不忘提醒自家哥哥：“江淮，别先动手！”
“知道了，我又不蠢。”
老实说，江恋还是挺喜欢这样的哥哥的，痞痞的、帅帅的、很硬气，好过每天蹲在女生圈子里八卦。
送女孩们离开学校后，江恋自己又回到了游泳馆，进门时，她看见一群刚开始发育的男孩生疏地甩着拳头，扯衣领、抬膝盖、拉头发，都是第一次打群架，毫无经验，无比笨拙。
“打群架。”江恋自言自语，觉得有点好笑，轻轻叹了口气。
视线停在江淮上，江恋不禁为家里给这位哥哥在跆拳道课上交的学费感到可惜。
观战了几分钟，江恋走进了些，她喊：“江淮，回家了！”
她的声音冷冷的，也略显稚嫩，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带起回声。应声男孩们都停止了动作。
许修揉着自己的后背，抬眼看到江恋，拉开一抹笑叫到：“阿恋！”他笑得灿烂，像是在炫耀。
江淮一把拍在许修后脑勺，讥笑：“得了吧你，都笑出花了。”
江恋无视二人的嬉闹，认真的说：“走了，再晚得发现了。”
都是幼稚的年纪，都还不曾懂事！
————
江淮接过妹妹手中的书包，转身朝身后一伙人比了个中指。
段回宇嘴角沾着血，右脸有点肿，狼狈地冲他们喊：“江淮，你别太狂了，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吗？你给老子等着！”
江恋的眼神冷了又冷，段回宇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握紧双拳，不紧不慢地朝段回宇走去，比平日里更加冷漠。在距离目标还有一步时，转身，起跳，抬腿，一个回旋踢。
段回宇倒下了。
江恋的跆拳道学费可没白交。
她说：“她有妹妹，你没有。”
回家路上许修给江恋讲自己在战斗中如何英勇无畏，江恋时不时抬头看他，表示自己在听。
许修住江家隔壁，平日里学习认真，话也不多，但只要和江家兄妹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成话痨。也对，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嘛。
可是江恋跟除了哥哥以为的人都保持着特有的距离，也很少会回复他的滔滔不绝，但许修丝毫不在意，只要每次江恋抬头看他一眼，他就会拉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相比之下，同路的江淮今天与往日完全不一样，显得格外安静。
看到江恋动手时，他被吓到了。他知道，江恋为什么动手。可是，六年来，无论别人怎么说，江恋都没有同别人动过手。在此之前，他不曾知道自家妹妹原来是在意这件事的。此后，他也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会那么不可控。
六年来，兄妹二人没少被人戳伤疤，江淮也会因这事跟人打架，但江恋是第一次。以前的江恋会劝哥哥别恨，会说要守护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以前的江恋会劝哥哥别在意别人说的话，会给受伤的哥哥上药，以前的江恋从不会跟人动手的，而现在……而现在江淮知道，原来自家妹妹心里也一直有个结，但她自己好好藏起来了。
————
许修跟兄妹二人回了江家，熟悉地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三人像没事人一样躲进了江淮的房间。
江恋给江淮上好药，把大瓶红花油放在桌上，让江淮帮许修擦，许修拒绝了，他笑得狡黠，说：“我要阿恋给我擦！”理由是江淮下手太重，疼！
江淮当然知道自家兄弟的小心思，翻了个白眼，打算来个神助攻。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恋已经站了起来，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扔下一句：“爱擦不擦，不擦拉到！”留下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哀怨，一个捧腹。
“修儿，你放弃吧！”
“我不。”
————
第二天回学校，三人还没来得及进教室，就别广播喊去了校长室。
江恋站在办公桌前，高高瘦瘦的，女孩的轮廓已经开始被衣物勾勒出来。她面无表情，对面坐着校长，左边是自家哥哥。
校长问：“谁先动的手？”
没人回答。
“我再问一遍，谁先动的手？”
“是我！”江淮往前挪了一点点，妹妹扭头不理解地看着他。江淮笑笑，给了个无奈的表情。
良久，江恋说：“蠢！”
“不是江淮，说班长先动手的。”人群中个子最高的男生说。他叫李文，是个急性子，动不动就把女生吼哭了，大家都喊他“大嗓”。
“对，不是江淮。”
“是段回宇先动手的。”
“对！”
“嗯，段回宇。”
一时间人群变得躁动，都把锅推给段回宇，谁也不承认是江淮先动的手。把江淮搞得有点懵了。
这样一来，门口站着的那群班长的小伙伴就坐不住了，他们一个个地往里挤，“明明就是江淮先动手的，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是啊，我们这属于正当防卫好不好！”
“就是就是！”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让江恋觉得异常刺耳，他说：“班长只说了一句‘有人生没人养的坏坯子’江淮上来就是一拳，我们……”后面说了什么江恋听不清了，也不需要听了。
她懂了。
江淮听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皱了皱眉，没说话。
“江淮。”
听到江恋叫自己，江淮转过头来，他看到了自家妹妹坚定的眼神，朝对方点了点头，嘟囔到：“我知道。”
他走上前去，对校长说：“王校长，对不起，是我，我的错。”
闻言同学们都安静了，“大嗓”不解地看着江淮，江淮没说话，他只对“大嗓”摇了摇头，看了看身后一群人，又看向校长。
他说：“是我先动手的。”
他知道，大家都不想受罚，但确实是自己冲动了。
“需要怎么赔偿？”江恋高傲地看着校长，像个大人一样，让人难以想象这份沉着居然来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她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犯错误的态度。
校长被气了个半死，胡子都翻到脸上去了，他扬起食指对着江恋的鼻子大喊：“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钱的问题么？这是影响问题你懂不懂，毕业班打群架，你知道影响有多恶劣么？啊？！”“江恋是吧？江淮是吧？双胞胎是吧？好！把家长叫来！”
江恋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
没多久，爷爷来了。
江回川跟校长打过招呼，看向自家两小只，他问：“打架了？”
“嗯。”江淮低下头，江恋还是没说话。
“受伤没？”
江淮摇摇头，说：“没事。”
爷爷放心地点了点头，眼神定在一直没说话的妹妹上，江恋咬了咬唇，现在倒是像个十二岁的孩子了。她开口：“爷爷，对不起，是我打伤了人。”
江回川其实不知道怎么跟江恋相处，这孩子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讲话，看着让人心疼，她不会主动要求什么，也不会跟大人撒娇，就一个人乖乖待着，看书画画，执着着一些不为旁人所知的东西，从来都不向别人吐露心声。现在她黑黑的眼珠盯着自己看，跟自己道歉，更让人心疼了。
他说：“那你呢，受伤了吗？”
说话间用眼神打量着对面女孩的全身，他其实是想扑上去摸摸确认一下的，但是这孩子孤僻得倔强，不让人碰的。
终于，江恋摇了摇头，江回川也放心了。
他确认了自家宝贝没事后，转身开始和校长交涉，了解大概事件后，他向校长道歉。
然后两人聊到了事件处理方式的时候，爷爷直接问：“那需要如何赔偿呢？”
校长汗颜。合着江恋的奇葩逻辑来自这里啊！真是亲生的！
王校长带着职业式的笑容与老者交谈，他说：“老先生，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啊，您家孩子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学校的纪律，给学校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的。”语毕，还遗憾地皱了皱眉。
江回川又礼貌地道了几回歉，总算动摇了对方要处分兄妹两的决定。
其实六年前的事情，校长也是知道的，他还是很同情这两孩子的。
————
事情最后还是以赔钱了结了，纪律方面，参与斗殴者都要求写检讨反省，江家兄妹别全校通报批评了，还勒令回家反思一周。
第二天下午两人去了墓园，他们一左一右坐在墓碑前方，沉默着。
天色渐暗，星星一颗一颗爬上了头顶。微风吹过，掀起了江恋额角的碎发，江淮见状下意识地想帮她理一理。
江淮一把拍开哥哥的手，说：“干嘛！有肖小了还不满足，惦记起自家妹妹了？”
江淮别开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好久没见到自家妹妹这样放松了，他说：“说什么呢，都不知道害臊吗？还有，我跟肖小这哪跟哪啊！”
“没有吗，不是还为人家打群架来着。”
“不是，你怎么这么欠呢！”
两人呵呵地笑着，然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江淮先开口了，他说：“阿恋，你以前——”还没说完江恋就打断了他。
她说：“以前是自己太弱了，没有能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跟别人过不去呢，是吧？”说完，她笑了，看起来有点无奈。
江淮也笑笑，没说话。接着又听见江恋说：“你啊，就是蠢！”
————
两人一就这样有搭没一搭地聊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江淮忽然严肃的对江恋说：“阿恋，以后哥哥来保护你！”
江恋先是一愣，然后她说：“好。”
两人起身，走在回家的路上。
月光下，兄妹二人的影子并排而靠，在转角处若有似无的交叠又分开。
“阿恋。”
“嗯？”
“明天开始给我补课好不好？”
“好。”
“我说认真的。”
“嗯。”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你说的，要保护我啊。”
“对哦，你说我做得到么？”
“江淮，我信你！”
他们心里都藏着东西，稚气的肉体包裹着那千疮百孔的心；他们只愿成为彼此的光，不去触碰沉于心间的伤痛。
黑暗中舔舐伤口，黎明前携手共进。
————
难以理解，江家兄妹明明成长在一样的环境里，接受者相同的教育，却变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反向人。
江恋孤傲，冷冰冰的，话少，不愿与别人多接触，但成绩很好。
江淮则是整天笑面盈盈，看起来阳光可爱，却是个彻底的学渣。
硬要说二人有什么相似之处，那应该就只剩长相了吧！毕竟是双胞胎，长得很像，而且好看。
江恋虽说是性格不好，但还是有人愿意同她一起的，一方面因为江淮，另一方面就得益于她的高冷了，在同龄人中显得异常神秘，以至于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班级地位还不错。加之她成绩好，许多孩子都试图去和她成为朋友，一开始只是为了有作业抄，但江恋虽然冷漠可终究是个孩子，习惯了欢聚便不再热衷于孤独，久而久之大家就成了朋友。
至于江淮，为人和善，待人真诚，不记其真假于深浅，兄弟还挺多的，再者，他长得好看啊，在女生中甚是受欢迎，混得很好。
六年级（二）班，33个学生，男15，女18。
肖小是班里最可爱的女生，瘦瘦小小，粉粉嫩嫩。
整个班里，她是唯一一个除江淮以为被江恋允许跟在身边的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很安静，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她就安安静静地跟着江恋，偶尔讲几句话，冲江恋笑笑。两人在一起，一高一矮，一冷一暖，感觉还是不错的。
班长是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叫段回宇，家里是最有钱的，班级地位一样很高。他常和一群阔少爷聚众炫富，美其名曰：探讨人生。
江家兄妹同这个高人气的班长一直不怎么对付，彼此看不上眼。
段回宇的偶像是宙斯。喜欢超级英雄的往往都是大男子主义者，从段回宇那稚嫩的认知中渗出来了的保护欲让他喜欢去关怀弱小，享受一切被别人需要的感觉。看着娇弱的肖小红着眼睛向自己表示感激时，他懵懂的心弦微微颤动了。这应该算是比青春期来得更早的横冲直撞吧。
这颤动让他嫉妒，他嫉妒江淮，嫉妒江淮可以和肖小一起吃午饭，可以翻看被肖小当作宝贝的图画书。
他心里有一团无名之火，他理直气壮，他去找肖小，他说：“为什么我不能看你的图画书？”
肖小扑闪扑闪地眨巴着大眼睛，嘟着嘴巴不解到：“为什么非得给你看？”
“我不管我要看，还有，以后我们要一起吃午饭！”
“又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吃午饭。我不要！”肖小拒接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啊。
段回宇气红了脸，他提高音量：“江淮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
肖小没在说话，粉嘟嘟的小脸更红了。
五六年级的孩子，自尊心开始悄悄攀升，敏感而脆弱，一些无由头的情愫试图去突破那包裹着悸动的层层禁锢。
段回宇看着娇羞的肖小，心里一阵难受，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人这样拒绝过自己的，他既愤怒又委屈，他说：“你不可以喜欢他，你以后要做我的老婆。”
肖小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回宇。对面的男生说要取自己，而且说得如此一本正经，她又羞又气，哒哒跑去找江恋了。
江恋倒是淡定，她用手抹去肖小嗒嗒往下掉了眼泪，拍拍小女生的头，她说：“小小不哭。咱不理那神经病，他比江淮差远了！”
江恋在这33人的小小社会团体中像个高傲的巨人，俯视着所有人，又像个孤独的夜行者，窥视着一切。她看不上所有人，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傻×，包括江淮，有时候甚至包括自己。她将周围的一切收在眼底，觉察着每一点从洁白无暇的童真中渗出的黑暗。关键是今年她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孩子。
————
之后的日子，段回宇会一遍又一遍地向肖小借图画书，会强硬地插入肖小、江恋、江淮、许修四人的饭桌，会给肖小写情书说要取她，会有意无意地挑衅江淮……
终于，肖小被闹得烦了。她学着江恋的口吻，她说：“你这个神经病，别烦人了好不好，你比江淮差多了！”
段回宇眼中充斥着怒气，脸上写满了挫败，他冲出教室，路过江淮时，用肩膀狠狠地撞击了刚刚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第一次悸动，第一次喜欢，虽是幼稚，可这样的耻辱，依旧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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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学校游泳馆。
江恋被自家哥哥拉着去游泳，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
不巧，在他们之前，段回宇和他平日里的阔少伙伴们已经到了。而且六（1）班的几个高大个都在，这一群人都是某某官员，某某校领导的掌上珍宝，都是有钱有权，张扬跋扈的主啊。
江淮迈着腿，张开双臂，他迫不及待地想享受夏日冰凉的包裹了。可是江恋拦住了他。
“阿恋，你干嘛？”
女孩子早到的青春期让江恋足足比江淮高出半个头。江淮站在自家妹妹身后，感到了一点小小的羞耻——居然全部被挡住了！
但此时的妹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讥讽自己几句，她平视着眼前的男生，用自己的高冷抵御着来自对面的怒意。
良久，江恋转身对身后的哥哥说：“今天不游了。”
江淮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听江恋又对身后一群人说：“都回去写作业，明天作业不外借。”她面无表情，但气场十分的强大。
大家虽然还不明白发了什么，但也感觉出了气氛的压抑，纷纷点头应和，陆续往门外走。
“其他人可以走，江淮得留下！”段回宇的声音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回荡，他身后的人都朝这边围过来。正常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个意思。
这次就换江淮不理智了，虽说总是被女生围着转，但他也是铮铮男儿啊，一样地打球爬山上树，一样的自尊心爆棚，面对来自同姓的挑衅，他一样血气方刚，毫不退让。
“想干嘛？奉陪啊！”
气氛一下子燃了起来，他那些个所谓兄弟也都不想错过一个难得的装酷耍帅的机会，一个个又从门口窜了回来。
江恋有些心烦。她不喜欢这个班长，现在这个人的幼稚行为让她更加不爽了，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不耐烦地把校服拉链扯到头，双手插进衣袋，开口道：“女生都跟我走，别跟他们瞎掺和。”
“不行！”段回宇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他说：“肖小，你要留下，我要让你看看江淮给我跪下求饶的怂样。”
肖小眼角突突地跳，双唇抿成一线，诺诺地开口：“你们别打架好不好？”
江恋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她没有理会段回宇，拉着肖小径直地往门口走。气得段回宇张口无言。
离开时，江恋还不忘提醒自家哥哥：“江淮，别先动手！”
“知道了，我又不蠢。”
老实说，江恋还是挺喜欢这样的哥哥的，痞痞的、帅帅的、很硬气，好过每天蹲在女生圈子里八卦。
送女孩们离开学校后，江恋自己又回到了游泳馆，进门时，她看见一群刚开始发育的男孩生疏地甩着拳头，扯衣领、抬膝盖、拉头发，都是第一次打群架，毫无经验，无比笨拙。
“打群架。”江恋自言自语，觉得有点好笑，轻轻叹了口气。
视线停在江淮上，江恋不禁为家里给这位哥哥在跆拳道课上交的学费感到可惜。
观战了几分钟，江恋走进了些，她喊：“江淮，回家了！”
她的声音冷冷的，也略显稚嫩，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带起回声。应声男孩们都停止了动作。
许修揉着自己的后背，抬眼看到江恋，拉开一抹笑叫到：“阿恋！”他笑得灿烂，像是在炫耀。
江淮一把拍在许修后脑勺，讥笑：“得了吧你，都笑出花了。”
江恋无视二人的嬉闹，认真的说：“走了，再晚得发现了。”
都是幼稚的年纪，都还不曾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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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接过妹妹手中的书包，转身朝身后一伙人比了个中指。
段回宇嘴角沾着血，右脸有点肿，狼狈地冲他们喊：“江淮，你别太狂了，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吗？你给老子等着！”
江恋的眼神冷了又冷，段回宇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握紧双拳，不紧不慢地朝段回宇走去，比平日里更加冷漠。在距离目标还有一步时，转身，起跳，抬腿，一个回旋踢。
段回宇倒下了。
江恋的跆拳道学费可没白交。
她说：“她有妹妹，你没有。”
回家路上许修给江恋讲自己在战斗中如何英勇无畏，江恋时不时抬头看他，表示自己在听。
许修住江家隔壁，平日里学习认真，话也不多，但只要和江家兄妹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成话痨。也对，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嘛。
可是江恋跟除了哥哥以为的人都保持着特有的距离，也很少会回复他的滔滔不绝，但许修丝毫不在意，只要每次江恋抬头看他一眼，他就会拉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相比之下，同路的江淮今天与往日完全不一样，显得格外安静。
看到江恋动手时，他被吓到了。他知道，江恋为什么动手。可是，六年来，无论别人怎么说，江恋都没有同别人动过手。在此之前，他不曾知道自家妹妹原来是在意这件事的。此后，他也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会那么不可控。
六年来，兄妹二人没少被人戳伤疤，江淮也会因这事跟人打架，但江恋是第一次。以前的江恋会劝哥哥别恨，会说要守护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以前的江恋会劝哥哥别在意别人说的话，会给受伤的哥哥上药，以前的江恋从不会跟人动手的，而现在……而现在江淮知道，原来自家妹妹心里也一直有个结，但她自己好好藏起来了。
————
许修跟兄妹二人回了江家，熟悉地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三人像没事人一样躲进了江淮的房间。
江恋给江淮上好药，把大瓶红花油放在桌上，让江淮帮许修擦，许修拒绝了，他笑得狡黠，说：“我要阿恋给我擦！”理由是江淮下手太重，疼！
江淮当然知道自家兄弟的小心思，翻了个白眼，打算来个神助攻。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恋已经站了起来，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扔下一句：“爱擦不擦，不擦拉到！”留下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哀怨，一个捧腹。
“修儿，你放弃吧！”
“我不。”
————
第二天回学校，三人还没来得及进教室，就别广播喊去了校长室。
江恋站在办公桌前，高高瘦瘦的，女孩的轮廓已经开始被衣物勾勒出来。她面无表情，对面坐着校长，左边是自家哥哥。
校长问：“谁先动的手？”
没人回答。
“我再问一遍，谁先动的手？”
“是我！”江淮往前挪了一点点，妹妹扭头不理解地看着他。江淮笑笑，给了个无奈的表情。
良久，江恋说：“蠢！”
“不是江淮，说班长先动手的。”人群中个子最高的男生说。他叫李文，是个急性子，动不动就把女生吼哭了，大家都喊他“大嗓”。
“对，不是江淮。”
“是段回宇先动手的。”
“对！”
“嗯，段回宇。”
一时间人群变得躁动，都把锅推给段回宇，谁也不承认是江淮先动的手。把江淮搞得有点懵了。
这样一来，门口站着的那群班长的小伙伴就坐不住了，他们一个个地往里挤，“明明就是江淮先动手的，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是啊，我们这属于正当防卫好不好！”
“就是就是！”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让江恋觉得异常刺耳，他说：“班长只说了一句‘有人生没人养的坏坯子’江淮上来就是一拳，我们……”后面说了什么江恋听不清了，也不需要听了。
她懂了。
江淮听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皱了皱眉，没说话。
“江淮。”
听到江恋叫自己，江淮转过头来，他看到了自家妹妹坚定的眼神，朝对方点了点头，嘟囔到：“我知道。”
他走上前去，对校长说：“王校长，对不起，是我，我的错。”
闻言同学们都安静了，“大嗓”不解地看着江淮，江淮没说话，他只对“大嗓”摇了摇头，看了看身后一群人，又看向校长。
他说：“是我先动手的。”
他知道，大家都不想受罚，但确实是自己冲动了。
“需要怎么赔偿？”江恋高傲地看着校长，像个大人一样，让人难以想象这份沉着居然来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她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犯错误的态度。
校长被气了个半死，胡子都翻到脸上去了，他扬起食指对着江恋的鼻子大喊：“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钱的问题么？这是影响问题你懂不懂，毕业班打群架，你知道影响有多恶劣么？啊？！”“江恋是吧？江淮是吧？双胞胎是吧？好！把家长叫来！”
江恋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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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爷爷来了。
江回川跟校长打过招呼，看向自家两小只，他问：“打架了？”
“嗯。”江淮低下头，江恋还是没说话。
“受伤没？”
江淮摇摇头，说：“没事。”
爷爷放心地点了点头，眼神定在一直没说话的妹妹上，江恋咬了咬唇，现在倒是像个十二岁的孩子了。她开口：“爷爷，对不起，是我打伤了人。”
江回川其实不知道怎么跟江恋相处，这孩子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讲话，看着让人心疼，她不会主动要求什么，也不会跟大人撒娇，就一个人乖乖待着，看书画画，执着着一些不为旁人所知的东西，从来都不向别人吐露心声。现在她黑黑的眼珠盯着自己看，跟自己道歉，更让人心疼了。
他说：“那你呢，受伤了吗？”
说话间用眼神打量着对面女孩的全身，他其实是想扑上去摸摸确认一下的，但是这孩子孤僻得倔强，不让人碰的。
终于，江恋摇了摇头，江回川也放心了。
他确认了自家宝贝没事后，转身开始和校长交涉，了解大概事件后，他向校长道歉。
然后两人聊到了事件处理方式的时候，爷爷直接问：“那需要如何赔偿呢？”
校长汗颜。合着江恋的奇葩逻辑来自这里啊！真是亲生的！
王校长带着职业式的笑容与老者交谈，他说：“老先生，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啊，您家孩子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学校的纪律，给学校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的。”语毕，还遗憾地皱了皱眉。
江回川又礼貌地道了几回歉，总算动摇了对方要处分兄妹两的决定。
其实六年前的事情，校长也是知道的，他还是很同情这两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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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最后还是以赔钱了结了，纪律方面，参与斗殴者都要求写检讨反省，江家兄妹别全校通报批评了，还勒令回家反思一周。
第二天下午两人去了墓园，他们一左一右坐在墓碑前方，沉默着。
天色渐暗，星星一颗一颗爬上了头顶。微风吹过，掀起了江恋额角的碎发，江淮见状下意识地想帮她理一理。
江淮一把拍开哥哥的手，说：“干嘛！有肖小了还不满足，惦记起自家妹妹了？”
江淮别开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好久没见到自家妹妹这样放松了，他说：“说什么呢，都不知道害臊吗？还有，我跟肖小这哪跟哪啊！”
“没有吗，不是还为人家打群架来着。”
“不是，你怎么这么欠呢！”
两人呵呵地笑着，然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江淮先开口了，他说：“阿恋，你以前——”还没说完江恋就打断了他。
她说：“以前是自己太弱了，没有能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跟别人过不去呢，是吧？”说完，她笑了，看起来有点无奈。
江淮也笑笑，没说话。接着又听见江恋说：“你啊，就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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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就这样有搭没一搭地聊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江淮忽然严肃的对江恋说：“阿恋，以后哥哥来保护你！”
江恋先是一愣，然后她说：“好。”
两人起身，走在回家的路上。
月光下，兄妹二人的影子并排而靠，在转角处若有似无的交叠又分开。
“阿恋。”
“嗯？”
“明天开始给我补课好不好？”
“好。”
“我说认真的。”
“嗯。”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你说的，要保护我啊。”
“对哦，你说我做得到么？”
“江淮，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