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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兄友弟恭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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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蟒袍老人地位超然,慕容盛虽只是在枢密院挂了个名,然而作为如今最为兴旺的圣人门庭的家主,在天下高姓大名之中举足轻重。

    戚鼎之后,南军总理之位空悬十余年,传言当今天子即位后为拉拢门阀以巩固权位,曾属意在西征平戎、南下平叛乃至戚鼎一案中都出力甚大的慕容家主坐上这个位置。慕容盛声势一时无两,却出人意料地称病闭门不出,竟而就此渐渐淡出了朝野的视线。

    这之后,随着天子一连串绵里藏针、润物无声的手段相继使出,等天下门阀回过神儿来,自家的日子于不知不觉间已是难过了许多,唯独急流勇退的慕容氏圣宠不衰、始终兴旺。

    “速生者必速死,善藏者能善存。”

    这句记载于《圣章》、被慕容氏奉为圭臬的祖训立刻被人从故纸堆里翻找出来反复揣摩,再与戚鼎之事两相对照,才知圣人门庭能传承至今,果然有其道理。

    大伙儿后知后觉之余都是心照不宣,而南军总理一职也继丞相、枢密院太尉和北军总理之后名存实废,再也无人惦记。

    至于俞达,作为西征副帅和异姓王,门生旧部遍布天下,虽在被褫夺王爵之后立刻树倒猢狲散,也是个速生者必速死的下场,幸而并未死透。

    作为青州水师的幕后掌舵人,怀德侯俞氏一族一手控制了东海的海运贸易,其中东海沉铁兵器与青州海盐贸易,水师单是过过手,都是巨大利益。

    俞达作为大周首屈一指的财神爷,兵权虽微不足道,暗地里的影响力却遍及中原和北地,天子要西征,一应军需,都绕不过这位老怀德侯。

    对于这两位并未在明面上执掌权柄、甚至数年十数年都未必入朝露个面的老人,朝堂上一代新人换旧人,许多后辈官员都是只闻其名,兴许一辈子都打不着交道,顶多就是如今日这般不远不近地瞧上两眼,便足够作为一种资历向后来者炫耀。

    众人对慕容盛与俞达既敬且畏,彼此辈分资历又差得太远,见两个老爷子谈兴颇浓,也就自始至终无人不识趣地上前打扰,两个老人也是乐得清静自在。

    相比之下,在更加靠近殿门的位置,太子、汝南王与兰陵王这三位皇子扎堆作了一处的情景,更加惹人眼目。

    同样的,也无人上前套近乎,毕竟这等杀气腾腾、刀光剑影的场面,谁凑上去都难保不被溅一身血。

    当今天子容貌奇伟,尤其五官轮廓深邃,甚至在坊间传言中,被说成了生就虎狼之相,这兄弟三人的容貌有些相似,多多少少都带着天子的影子。

    其中兰陵王姬天行脸上的线条最为硬朗,眉眼嘴角处犹如刀削,显得棱角鲜明、刚毅果决。

    随着他在云州立下战功,极为风光地回京述职,朝野内外对这个七皇子更添关注。

    原本就有的所谓神人降世、上应天星的说法更加广为人知,乃至私下里有个小道消息渐渐传播开来,说是宫中有位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太监,临死前给过继到膝下的儿孙漏了口风,说是兰陵王一生下来,天子就将他抱在怀里端详良久,最后说了一句:“此子类我。”

    这种说法,明眼人自然知道十有八九系兰陵的党羽伪造,要么就是太子或者某个想夺嫡的皇子反其道而行,意欲借此引起天子的反感,以消去兰陵王的圣眷。

    只是不管真相如何,任谁都得承认,单看容貌,兰陵王姬天行确实与天子最为接近。

    汝南王姬天养则正相反,五官俊朗、线条柔和,气质也略偏阴鸷。

    他着墨玉蟒袍,腰悬琅琊剑,这柄神剑乃真定王所赐,也是他最初琅琊郡王封号的由来,天子特许可带剑上殿。

    朝野皆知汝南殿下精于文治,也能带兵平乱,才能是有的,至于被某些言官不遗余力吹捧的,所谓“王就藩三年,郡国大治,内无饥馑、外无盗贼,上下军民皆呼为贤王”这类说法……

    哪怕在加封琅琊郡王为汝南王的天子诏书里都引用了这句话,也不会有谁傻乎乎地真就信了,这就跟兰陵殿下的那些神人传闻一般,只看天子愿不愿意信,任谁也不会去刨根问题、计较其真伪。当然了,若是上述不管哪位王爷失了圣宠,大伙儿落井下石的时候自然又另当别论。

    对于汝南王,有一点倒算是共识。宗室诸王、庙堂诸公对这位出身卑微的皇子冷眼旁观多年,大都认为其相由心生,胸有城府、性情柔和,往往更愿意悄无声息地谋定而后动,讲究一步一步环环相扣,而不太喜欢以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姿态强力破局。

    在这一点上,倒是与今上有些神似。

    居中的太子姬天成头戴远游冠,身着杏黄色五爪四龙纹缎袍,容貌气质么,介于汝南王与兰陵王之间,显得颇为中庸,作为目前姬室嫡脉中年纪最长者,蓄了胡须,较之两个弟弟显得更为威严沉稳。

    他面无表情地自青龙金犬身上收回目光,看了身侧两个弟弟一眼,心下了然,嫡脉有七王,今日只有三个站在此处,父皇的心思不问可知。

    他首先开口道:“哪怕父皇早已先一步放出风声,有些要紧郡国那里还派了密使,宗室诸王尤其是真定、河间、中山诸位王叔祖以及几位王叔却像是约好了,连一个亲自上京的也无。待会儿父皇怕是要动怒,三弟、七弟要警醒些才是。”

    汝南王姬天养先是瞥了一眼太子的脸色,心道灵山今次看似风光,其实是无功而返,加之父皇必定极为反感,因而今日之事对于得到道门支持的太子而言只怕是个不小的打击,却不知此时此刻这位地位已极为不稳的储君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姬天养心里转过种种念头,面上倒是丝毫看不出来。

    他轻轻抚摸着琅琊剑的剑柄,轻声细语道:“我这柄也号称神剑,比之方才天上那柄,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他所言似与太子的告诫并无关系,然后忽就话锋一转,说道:“三位王叔祖在内,其余姬室诸王虽也是宗室王爵,但与我们嫡脉七人相比,自也不可同日而语。”

    姬天养至此一顿,继而轻声道:“幸而真定王叔祖一根独苗的世子早早死了,这回就要轻松许多,至于河间、中山二位,还有那几个袭封郡王的王叔,想保住王号宗庙,不多出点血是不行了,哪里还愿意送上门来给父皇割肉?”

    兰陵王姬天行也是摇头:“姬室压制其余周天门阀,嫡脉正宗压制庶出旁支,世家压制寒门,寒门又压制庶民,自古皆是如此,没什么公平不公平,力强者胜而已。在臣弟看来,诸王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如此行事实属不智,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何必要给父皇脸上一个难看?到最后,板子落下去,脸上难看的还是他们。”

    姬天养这时才扭头瞧了姬天行一眼,笑道:“七弟出去历练一番,倒是愈发长进了,听说法十二背佛至京,七弟亲自去了?你听三哥一句劝,三哥在汝州,见多了佛门魔门装神弄鬼,说到底都是愚弄百姓小民的,上不得台面。”

    他朝天上指了指:“再怎么神啊怪的,能大的过那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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