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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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该说着小家伙单纯呢还是傻呀,月溪无声笑笑,揉揉他的毛脑袋,“去打坐。”

    小尾:“……噢”

    刚走了一步又拐回来,眼巴巴看着她,“尊上你都不夸我吗?”

    大哥每次都会夸他呀!

    月溪失笑,“嗯,你也很好。”

    瞧这熟练劲儿,她可算是知道,这小家伙本性不坏怎么偏爱打劫呢?

    想想小尾第一次抱着抢的东西回去,他大哥摸着他的头夸“小尾真棒”,夸着夸着可不就飘了嘛!

    小尾得了夸奖,心满意足跑去乖乖打坐。

    月溪继续研究朝夏给的圆珠子,拇指大小,精灵剔透的白中透着碧色,入手温凉,倒是很舒服,除此之外,表面看来便再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了。

    只是用神念包裹那珠子时总会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再看不出别的东西了,月溪就把珠子放回毛里乾坤,探查时幽送过来的木匣子。

    木匣子一点装饰都没有,没有锁扣,没有机关,只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块而已,不过因着那奇特的木纹倒也不显得丑。

    神念包裹上去,匣子卡蹦一下弹开,月溪讶异了一下,这么简单。

    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为什么……是颗果子?

    这,钥匙?

    月溪:……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条件明显不足,无解。

    打开玉珏给红豆杉发条信息问了问朝夏近况,换来对方疑惑一句“君上有事找朝夏大人吗?”

    月溪想了想,打卡枫叶崽才是关键,这些一看就是坑的事情还是不参与了,反正不过只是过客,就回答他说,“没事。”

    然后红豆杉就拐弯抹角极其隐晦暗示她一定不要忘了答应过他的传音玉珏升级事情,月溪默了默表示“放心,一定不会忘。”

    红豆杉许是担心强调太多会烦到她,随便扯了两句天湖山和灵雾山脉是不是走太近了,青林山蛇王又娶了几房小妾但是总不碰人家这蛇是不是某方面有问题,天湖王大量收购灵石补血草是不是要搞事情什么的就匆匆忙忙请辞。

    月溪听得满头黑线,见他主动切了消息重重吐出一口气,翻出自己的藏书,接着看下去。

    果然,她还是适合做个安静看书的美女子。

    我爱学习!

    学习使我快乐~

    这边月溪开开心心挂了玉珏,那边红豆杉却是愁的叶子都要掉光了。

    妖市顶层,密密麻麻的大树各据一方,偶尔一两棵小矮子夹杂其中。红豆杉看着身边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土里的小冬青,身上气压更低了些,“你要辞职?”

    冬青颤颤叶子,却还是坚定点点头,用力“嗯”了一声。

    “原因!”红豆杉本就嗓门儿大,带着笑意时爽朗明快很容易便让人生出好感,可一旦严肃起来,比如现在。

    那天生的大嗓门不自觉就让胆小的妖怪抖上三抖,小冬青枝干一颤,不敢开口。

    红豆杉沉了声,唤他的名,“冬青!”

    “之前我问你,担任妖市第四层负责人你做得到吗?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冬青有梦,日夜相逐,虽草木微渺,有勘望大道,攀附青天之志!若得此机缘,必不敢畏,不敢怠,但求一日凭风,遨游九天!’”

    “我信你!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对不起老大!”冬青把树冠低到地上,“冬青想四处走走,见灵川山河之阔,方不负此生!”

    他说谎了,其实不是,只是他私自将任务接受妖的信息透漏给一只大松鼠,嗯……喜欢了很久的大松鼠。

    原则这东西,一旦开始打破,紧跟着便是再二,再三。

    “确定?”红豆杉无话可说。

    本来他们草木成妖便极是困难,化形之前更是极难自保,他自己也是受了羲朝少主恩惠才活下来并有现在的成就,也因此,难免对同为草木妖的同族多些照料。

    可是,如今,他不由反思起来,像冬青这样真的能胜任负责人一职吗?

    不能,他在心底回答。

    不过,不想搞管理,不是还有营销嘛!

    (☆^ー^☆)

    “确定。”冬青颤颤叶子,愧疚铺满心头。

    “准备去哪?”

    “暮水吧。听说莞江暮水段‘清风鼓瑟’很是奇妙。”

    “出去看看也好,”红豆杉沉吟片刻,“这样!你的位置我给你留着,你帮我带个话!就在暮水边的寒阳城。”

    “……好!”冬青诧异了一瞬,那地方居然正好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怎么出来的,冬青已经记不清了。说实话,他还是有点晕,本来都做好辞职的准备了,没想到工作保住了,还领了个外派传信的任务。

    “怎么样,怎么样?”扎着双丫髻的少女脚下几个轻跃,点着树枝,轻盈落在他面前。

    拉上妖市的小管理员,就不怕迷路了。

    “芸香姑娘。”冬青抖抖叶片,身形抽长,化作一清俊少年,腼腆一笑,“寒阳城,我可以带路的。”

    ***

    缺月挂疏桐,清冷冷铺落满地白霜。

    钟山,百味教。

    猩红的血液淌了满地,奇异的馨香漫溢在空中。女人面色灰败瘫软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上脚上遍是伤口,伤她的刀上涂了阻止伤口愈合的药物,血液正源源不断从裂口出流出。

    然而满屋的人,都只冷漠看着,无一人为她求情,仿若躺在这里的不是共事几十年的同僚,甚至不是一个人,只是件无关紧要的物件儿罢了。

    惨白的近乎透明的唇瓣动动,却实在连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女人转着眼珠眼神移向主位上高高在上的青年,勾人的桃花眼满是乞求。

    “怎么?”青年看着她戏谑轻笑,“想清楚了?”

    “说吧,药蝶在哪?”

    药蝶在哪?她如何得知?

    往日药蝶寅时出去酉时定会飞回,教主也下令禁止他们再限制药蝶活动,本来今日一切如常,可谁知道,药蝶离开便不再回来了呢?

    偏偏今日恰是她值日……

    沉默,长久的沉默。

    女人脸上一片绝望,眼见青年眼中耐心耗尽,唇边笑意敛作一片肃杀,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硬生生凭着一股意念强撑着抬头,用虚弱的声音喊道,“属下愿将功折罪,寻回药蝶,求教主给属下七日时间。”

    什锦哪有这个时间等她去寻,眼神移向左边,女人心下一阵绝望,她再清楚不过,那位置是教里百味屋。

    百味教规则,无用之人,只配沦为旁人盘中餐食……

    眼见青年高高举起手,下一刻便要宣布对她的判决,女人疲累闭上眼……

    她也见过教中人被处以食刑,甚至加入过,却从未料到这一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耳边传来那人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森寒彻骨,“无用之徒,处以……”

    “报——”

    异变突生。

    什锦放下手掌,眉头不耐簇起,“何事?”

    “忽有异物强闯我教,斥候三人致死,八伤!”

    “彭”的一声木屑飞溅,面前木桌轰然炸裂。什锦面色阴沉起身,唇边牵出一抹冰凉的笑意,“本座倒要看看倒底是何方宵小胆敢强闯吾教!”

    忽地扫过地上的女子,挑挑眉,伸手一指,“带上她。”

    夜风乍起,树影重重,但见东南方向黑云缭绕趁风造势,遮天蔽日。

    “走,过去看看!”倒是有趣!

    什锦理理身上衣袍,率先运转灵力,几个踏空,步跨百里,眨眼便到了山脚。

    正值暮春夏至,又是山间,以什锦分神大圆满的修为,竟也感到一丝寒凉,他蹙蹙眉,着实怪异!

    呼~

    阴风乍起,浓雾渐起,弥漫四野。

    “不过区区幻境罢了!”什锦嗤笑,眉眼间却难得多了几分慎重,翻指掐印“血为咸,气腥臭,煞辛辣,腥煞血气,性寒凉阴毒,吾当以甜以温破之”

    几缕粉雾自他指尖弹落,一时风云急转,云消雾散。

    一个个裹着厚厚血煞之气的婴孩儿到处追着他教中教徒乱爬,青灰的肤色一片死寂,彰示着这些婴孩儿实非活物。

    什锦粗粗一扫,少说百余,弹指几道白雾飞出。

    “教主!”几个清醒过来的教众敬畏地冲他拱手,面上惊骇之色未消,多是教中小头目。

    这时候,随他前来的部众已携着先前那女子追上。

    什锦看她一眼,唇边带笑,下令“血刑,继续”

    女子眼中一片死灰,好容易才看到希望呀,竟全是假的……

    几柄大刀落在她身上,鲜血漫溢,奇异的馨香愈盛。

    什锦轻轻嗅嗅,满意扬起眉眼“绝望,很浓烈,不错!”

    天下幻境,皆由情动,自当以情破之。

    只是……

    从未见过的异物突然成群出现,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什锦展开神识四处搜索,果不其然,在不远处密林里发现了异常。

    “妹……妹”小孩儿四五岁模样,穿着一身杏黄色小锦袍,却丝毫不显喜庆,身上浓厚的血煞之气浓郁的令他都有些忌惮,蹲在地上七八岁左右女孩儿旁边哀哀低唤,偏生顾忌着什么不敢上前。

    那女孩儿……

    正待再观,忽然,小孩儿猛地抬头冲着他的方向望来,露出一双猩红明显不属于人族的眼眸,喉咙里蹦出一个清晰的“杀!”

    毒蛇一般阴冷的血煞之气倏地缠上他铺展出去的神念……

    ……

    翌日,城主府。

    红的白的山茶花丛丛盛开,一双双嵌金丝饰珠玉的锦靴踩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身着华服的青年三三两两相与往设宴的春华园走去。

    启灵筵,基本各大城池都有的惯例。

    启灵大典前七日尽摆流水宴,前三日在城主府,后四日设在城中广场,为各县镇赶来的参试者提供免费膳食。

    前三日其实也没多大用,就是城中有头脸的家族长辈带着适龄小辈来城主府串串门,聚一聚,放些大话。

    说是大话,也不尽然,毕竟启灵大典之前各家都有给自己小孩儿偷偷测过,然后借着这个时机好好炫耀一番,幼稚的很。

    欧阳康对这样的事向来没兴趣,奈何作为少城主他得主持这场宴会,必须到场。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欧阳康瞥他一眼,“宁二,你爹要看到你这幅样子,非把你腿给打断。”

    瞧瞧这勾肩搭背的,哪有半点世家子的风姿仪态,偏偏他那个爹,最是在意世家脸面。

    身后青年不在意地嘻笑,“他这不是不在吗?”

    随即又凑过来问,“怎么了?哪个又招惹你不高兴了?”

    青年着一身玄色飞鱼服,头加金冠,气宇轩昂,偏偏眉间一股挥不散的郁气。

    “家事。”欧阳康蹙蹙眉头,看着眼前锦绣春景也只觉烦躁。

    “哎,也是。”宁珂怜悯看他一眼,老父亲一般拍拍他的肩膀,叹气“苦了你了!”

    欧阳康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身后蓦然传来宁珂肆无忌惮的大笑声,欧阳康额角青筋直跳,完全搞不懂这家伙笑点在哪?

    静默片刻,问他,“若是……”

    “让我猜猜,是宁佳怡还是宁余馥?”宁珂戏谑地看着他笑。

    欧阳康面无表情推开他往前走,宁珂拉住他,“行了行了大哥,小弟可不敢再拿您寻乐呵了,可原谅小弟吧!”

    “宁佳怡失踪了。”欧阳康开口,声音波澜不惊。

    “失踪了?”宁珂讶异,随即淡漠一笑,拿手肘推他,“那又和我们有何干系?”

    蓦地想起什么似得止步,不可置信看着他,“你不会还去找她了吧!我天,兄弟!这头上不是绿色的呀,你怎么这么原谅呀哈哈哈~”

    “没有。”欧阳康僵着脸,面无表情往前走。

    好了,这就是有了。

    不过,这家伙现在肯定后悔死了。

    他不由心下惊叹,他这友人可真是心胸广阔。他这个身为小姑娘母族一员的宁家人即便知道了,也十之八九不会去救。

    为什么呢?他爹嫌他那个表姑疯魔痴傻,刚巧有个据说是他表姑年少时追求者的欧阳城主做接盘侠,忙不失地把锅甩出去。

    因此,惹得他好兄弟父母夫妻失和,宁余馥宁佳怡母女俩无辜,他好兄弟不无辜么?远近亲疏,救她,会妨碍他们兄弟感情,如此而已。

    可万万没想到,他这个沾亲带故的不愿出手,他好兄弟那个说是仇人也不为过的居然去救了!

    真是……

    宁珂无奈,无言以对。

    宁珂怕这家伙恼羞成怒殃及他这条无辜至极的小池鱼,也不再提这事,转而换了话题,“提这些多扫兴,还不如与我谈谈这几日借住城主府的莫修士,哦~还有那位递了拜帖的李少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