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不见故人却忘忧 > 第五章 临山闻音

第五章 临山闻音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先生?”小童拿了点心送出来时,发现座上那人还未曾动过杯盏,眼看着这酒就要凉了,遂出言提醒道。

    座上那人这才回过神来,道了声谢,便向那琴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向小童问道:“弄弦者,何人?”

    “哦,那是……”

    “奴家,忘忧。”那位姑娘手下琴音未滞,轻声应道。

    外头那人听得是位姑娘的声音,便也不再多话,只听着这琴声,随手拿了桌上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叔夜当年作此曲,三千太学生求教而不得,却不知姑娘从何处听来?”

    “前几日梦中所闻,勉强记下。想来奴家不得真传,与原曲必有出入,辱了尊听了?”

    “他若能得闻,该是可以瞑目了。”说着,那人又饮一杯酒,长叹之余讲起一段往事——

    那年,他才与夫人玩笑说过“三公夫人”的玩笑,便要出门到山中会友。

    来到山中亭上,分明约好的时辰已过,友人未至,他正要离开,却听见山中隐约琴声,遂一路循声而去。

    “……煌煌灵芝,一年三秀。余独何为,有志不就。”

    来到那弹琴之人所在,便见他半醉半醒,散发倚山石,纵然如此手下抚弦章法亦不曾乱,口中念念有词。

    “谁人窃听?”只听一时琴音已毕,却是那弹琴的公子发现了自己。

    他只得上前拱手向那人行礼,开口说道:“公子琴音悠长,令人不觉沉醉。”

    弹琴那人只是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心中所想,有什么可沉醉的。”

    “不然。”他便是这般,一时全不顾礼节,也不怕人说自己附庸风雅,连忙上前两步道,“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

    弹琴那位公子听过,不觉心头一喜:未曾想到,这世间还能遇知心之人。

    二人就地而坐,相谈甚欢,似是好友重逢,相识恨晚。等得天色渐暗,两人一同下山,他便邀了那抚琴的公子往家中去。

    家里夫人已备好了晚饭多时,见有客人来,忙又去温酒添菜。待的晚些时候,那弹琴的公子已道别归家。

    来到内室,夫人问他:“你素日与阮公交情颇深,怎的今日又多了一位?”

    他笑了笑,向自己夫人玩笑着说道:“放眼天下,我愿意结交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两人了。”

    妻子不解,看了看自己丈夫,又想了想那散发不羁的公子,只好奇道:“你既这么说,我得要好好看一看这两人。”

    他只是一笑:“这有何难,改日请他们来便是。”

    于是这一天,他请来阮、嵇二人来家为客。好酒好菜自不必说,交谈之间,三人皆不拘礼法。二客扣弦而歌,主人家自然也乐在其中。

    晚些时候,他自然留了二位客人在家歇息。三人本都是豁达不羁之人,如此来二客也并不推辞。倒是这一晚,女主人在那两间客房中间的屋子里,不惜凿壁以见客。

    待的次日二客辞别归去,他才来到了屋中与夫人玩笑:“夫人以为,此二人如何?”

    只见那夫人目光一转,浅笑嫣然,开口只道:“依我看来,二人才智远高于你。”说到这,她有心一顿,只等着夫君的反应。

    他听过这话,不由得有些失落,只撇了撇嘴,亦玩笑着回应道:“难道,我就无过人之处不成?”

    “君临山而闻涛声,此般见识与气度,又岂是旁人可比?”妻子眉眼间笑意更甚,四目相对时尽是化不开的温柔。

    木屋中的姑娘只是轻笑,开口便道:“先生这故事,倒真合了这酒‘山中旧音’之名。”

    门外先生亦只是一笑,看得桌上两碟点心,便开口询问道:“却不知这两碟点心,可有其名?”

    并不等那姑娘答话,小童便先开口应答:“这是八斗宴上的璞玉糖,恒少斋里的浑金果。”

    那人闻言,意味深长地一笑,才开口向屋中人不紧不慢地谢道:“姑娘有心了。”

    其实这桌上,本该还有一道点心,不过他既然没有说起那个故事,便也无需给他了。

    或是他自己并不觉得那个故事,有多重要。便是他自己提及的那位嵇公子,因不愿为官,又恐累他仕途,洋洋洒洒千余言写下一封绝交书。

    分明两人初遇便是故友,一朝决绝竟要如此大张旗鼓。他感念于心,却无以为报。

    多年后,嵇公子为人所害。那时他虽曾有一众门生故吏,却无奈自己已称病不问事。再奈何圣谕之下不得违背,况世人皆知二人已无瓜葛,着实不可插手。

    如他所言,三千太学生奔赴刑场跪地请教,当年那一曲琴声悠扬,终成绝响。

    此后多年,他不曾从不保故友性命这事中走出来,日日夜夜都痛恨自己的“不义”。为不负嵇公子临终所托,为那一句“吾儿不孤”,他将那年弄弦公子的孩子视如己出,培育成人。

    此后,老母丧,他回乡背土堆坟,手植松柏。世事似再不与他相关,纵有天家恩赏,曾位列三公,却是到临终时故宅不能庇子孙。

    当真是如他夫人所言——临山之高士,耳可闻涛声。此般见识与气度,岂是旁人可比?

    酿酒的小童从后院来到屋内,正想向那琴边的姑娘说什么,便只听得门外那人已渐行渐远。

    “姑娘,那人……”门口的小童见得那人离去,可这屋中分明还有一碟点心未给他。

    那姑娘只是轻叹一声,淡然开口只道:“罢了,随他去吧!”

    酿酒的小童见了这般,便自己往那柜子边走去,寻了许久未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才开口问了一句:“姑娘,今日……”

    那姑娘此时才缓过神来,略作思索,从那柜子上的一个抽屉中找出一卷上有积尘的丝线,转手递给了那小童:“今日只有这个,大概那件东西,会有与之有缘之人带来吧!”

    小童接过那丝线,略皱了皱眉,终是点了点头,才往后退下了。

    那姑娘重新坐回琴边,信手弹起一支不知名的曲调——

    昔日尚书郎,两袖清风扬。

    悬丝阁楼上,笑语阁东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