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敢脱掉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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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是夏天了，班上大多数同学还是穿着秋季校服。学校的夏季校服是一件蓝绿色的短袖，样子很丑不说，料子还很奇怪，看着很薄，薄到女孩子如果穿了，能看到里面内衣的颜色，可又一点都不透气。因为这个原因，全校基本没有女孩子会穿夏季校服，男孩子穿得也很少，大概他们的运动量大，不透气不吸汗的短袖穿着也难受吧。
夏天的时候，张昊格外活跃。他很喜欢踢球，从他们高一第一次一起上课开始，王胜男就发现他每个课间几乎都要呼朋唤友地去操场踢球。哪怕学校的操场跑道只有二百六十米，课间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也浇不灭他的兴致。
王胜男想起第一次见到张昊的时候，是中考完之后的分班考试。学校把中考成绩好的同学集中起来，再考一次试，分出一个重点班和两个次重点。那个假期，王胜男原本期待着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出游，最后却被分班考试的通知关在了家里，心不在焉地复习了一个多月。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那是她的心里最后一次把爸爸看做家人。
分班考试那天，王胜男早早地到了考场，手里随便拿着一本书，好像在看，却又什么都没看进去。一起考试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来，考场的座位，是按照中考成绩来排的。王胜男坐在一考场的三十八号，代表她的中考成绩是全校三十八名。她看着占满了大半个教室的比自己分数高的人，心里忽然就忐忑起来。要是他们这一个多月都认真复习了，自己会不会考不上重点班了呢？
虽是这样想着，心里也紧张着，可眼前的书本就是看不进去，王胜男烦躁起来，恨不得立刻扇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清醒过来。就在那一刻，身后有人用笔戳了戳她的后背，她转过头去，第一次看见了张昊。
“同学，你有草稿纸吗？”张昊问她。他有点黑，很瘦，有着一双在男孩子里少见的狐狸眼，眼珠黑黑亮亮的，鼻梁很挺，笑的时候露在外面的牙齿很白，没戴眼镜，梳着一个嚣张的飞机头，桌面上只有一支笔，看起来和这个教室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王胜男不喜欢皮肤黑的男生，可第一次见到张昊，就觉得他很好看，是那种会让人放弃从前的审美标准的好看。王胜男从小就喜欢好看的人，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个标准的颜控。她曾经也是个好看的会跳舞的小姑娘，家里留着她穿着各种演出服跳舞的照片。要是一直好看下去，她的青春，或许就不会那么灰暗了吧？
这是后话，那个时候的王胜男，看到张昊的笑容，莫名地就安定了下来，她转身撕了几张草稿纸给他，转回去的时候，眼前的书依旧看不下去，心里悄悄滋长出另一种紧张来。
那天考完试，王胜男故意磨蹭到最后，看着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做贼似地偷偷走到黑板前面，看着那张座位安排表，轻轻地念着那个名字“张昊”，原来我们的分数一样呢。就是这么一件无聊的小事，让王胜男脸上的微笑保持了一整天，回家之后，妈妈看她的表情，还以为她考试发挥得很好。
后来，王胜男和张昊一起进了重点班，一起保持着中间的名次，一起做了一年的同桌。到了高二分班的时候，王胜男终于可以甩掉不喜欢的物理化学，投入从小就喜欢的文科的怀抱。张昊也选了文科，第一次期中考试，就拿下了第一名的成绩。虽然依旧上课睡觉，抄王胜男的作业，但王胜男知道，他的锋芒，已经渐渐地露出来了。
王胜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张昊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喜欢，到底算不算喜欢。她会因为自己的成绩稳定在前五，可以和张昊做同桌而庆幸，会为了给他一颗巧克力，把一整袋巧克力分给大家，会为了让他抄自己作业的事显得不那么特别，把作业借给任何想抄的人来抄。这就是喜欢吗？那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幻想过和张昊在一起，看到他和潘玲玲在一起，除了厌恶自己，也不觉得难过呢？
这个课间，王胜男少见地没有向平常一样写作业或者睡觉，而是趴在桌上发呆。前两天被打的地方，变成了大片的青紫，幸好兰州的夏天不是很热，大家也都还穿秋季校服，让她可以把自己软弱的、屈辱的秘密，安安稳稳地藏在宽大的校服里。
张昊的桌子上，丢着他出去踢球前随手脱下的校服，上面有一股金纺的香气。文科班男生少，王胜男记得分班后第一次班会，张昊坐在她身边，嘴里念叨着数着什么。讲台上的班主任像是注意到了他，王胜男便赶紧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却满不在乎地笑笑，小声说道：“十二个男生，刚好组一支足球队呢。”
后来足球队虽然没组起来，但张昊还是找到了几个一起踢球的哥们儿。文科班的男生，比理科班的精致多了，虽然也出去运动，但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有几个还偷偷喷了香水。英语老师每次来她们班上课，都会感叹一句“你们文科班女生多就是好，香香的，不想隔壁一班，我每次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开窗户。”
“不仅女生是香香的，男生也是香香的”，每到这个时候，王胜男就会在心里偷偷接上一句，嘴角挂着为张昊得意的微笑。
上课铃响了，张昊和几个男生，抱着球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差点撞到了门口的班主任。班主任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让他们慢点跑。张昊坐在王胜男身边，轻轻地喘着气，虽然出了汗，身上散发的，却还是金纺的气味。
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妈妈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金纺，这么好用。王胜男偷笑着，课本上的数字公式，也变得可爱起来。
中午放学的时候，她和李暮杨一起去小饭桌。李暮杨像往常一样，挽了她的胳膊，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王胜男的肋间。之前被爸爸踢过的地方疼了起来，王胜男皱着眉倒吸了一口气，还好李暮杨没有看见。
吃完了饭，王胜男依旧没有脱掉校服外套。李暮杨脱了鞋子爬上上铺，随后又探出脑袋来看着王胜男问道：“你不睡觉吗？怎么还不脱外套？”
“马上睡”，王胜男不知为什么就心虚起来，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你最近怪怪的，原来最怕热，外套除了进校门的时候都不穿的，怎么这几天裹得这么严实？”李暮杨噘着嘴，有些怀疑。
“没什么，就是来大姨妈了，总觉得冷。”王胜男说完，看着李暮杨睡下了，才小心翼翼地脱掉了外套，然后迅速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虽然已经是夏天了，班上大多数同学还是穿着秋季校服。学校的夏季校服是一件蓝绿色的短袖，样子很丑不说，料子还很奇怪，看着很薄，薄到女孩子如果穿了，能看到里面内衣的颜色，可又一点都不透气。因为这个原因，全校基本没有女孩子会穿夏季校服，男孩子穿得也很少，大概他们的运动量大，不透气不吸汗的短袖穿着也难受吧。
夏天的时候，张昊格外活跃。他很喜欢踢球，从他们高一第一次一起上课开始，王胜男就发现他每个课间几乎都要呼朋唤友地去操场踢球。哪怕学校的操场跑道只有二百六十米，课间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也浇不灭他的兴致。
王胜男想起第一次见到张昊的时候，是中考完之后的分班考试。学校把中考成绩好的同学集中起来，再考一次试，分出一个重点班和两个次重点。那个假期，王胜男原本期待着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出游，最后却被分班考试的通知关在了家里，心不在焉地复习了一个多月。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那是她的心里最后一次把爸爸看做家人。
分班考试那天，王胜男早早地到了考场，手里随便拿着一本书，好像在看，却又什么都没看进去。一起考试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来，考场的座位，是按照中考成绩来排的。王胜男坐在一考场的三十八号，代表她的中考成绩是全校三十八名。她看着占满了大半个教室的比自己分数高的人，心里忽然就忐忑起来。要是他们这一个多月都认真复习了，自己会不会考不上重点班了呢？
虽是这样想着，心里也紧张着，可眼前的书本就是看不进去，王胜男烦躁起来，恨不得立刻扇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清醒过来。就在那一刻，身后有人用笔戳了戳她的后背，她转过头去，第一次看见了张昊。
“同学，你有草稿纸吗？”张昊问她。他有点黑，很瘦，有着一双在男孩子里少见的狐狸眼，眼珠黑黑亮亮的，鼻梁很挺，笑的时候露在外面的牙齿很白，没戴眼镜，梳着一个嚣张的飞机头，桌面上只有一支笔，看起来和这个教室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王胜男不喜欢皮肤黑的男生，可第一次见到张昊，就觉得他很好看，是那种会让人放弃从前的审美标准的好看。王胜男从小就喜欢好看的人，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个标准的颜控。她曾经也是个好看的会跳舞的小姑娘，家里留着她穿着各种演出服跳舞的照片。要是一直好看下去，她的青春，或许就不会那么灰暗了吧？
这是后话，那个时候的王胜男，看到张昊的笑容，莫名地就安定了下来，她转身撕了几张草稿纸给他，转回去的时候，眼前的书依旧看不下去，心里悄悄滋长出另一种紧张来。
那天考完试，王胜男故意磨蹭到最后，看着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做贼似地偷偷走到黑板前面，看着那张座位安排表，轻轻地念着那个名字“张昊”，原来我们的分数一样呢。就是这么一件无聊的小事，让王胜男脸上的微笑保持了一整天，回家之后，妈妈看她的表情，还以为她考试发挥得很好。
后来，王胜男和张昊一起进了重点班，一起保持着中间的名次，一起做了一年的同桌。到了高二分班的时候，王胜男终于可以甩掉不喜欢的物理化学，投入从小就喜欢的文科的怀抱。张昊也选了文科，第一次期中考试，就拿下了第一名的成绩。虽然依旧上课睡觉，抄王胜男的作业，但王胜男知道，他的锋芒，已经渐渐地露出来了。
王胜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张昊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喜欢，到底算不算喜欢。她会因为自己的成绩稳定在前五，可以和张昊做同桌而庆幸，会为了给他一颗巧克力，把一整袋巧克力分给大家，会为了让他抄自己作业的事显得不那么特别，把作业借给任何想抄的人来抄。这就是喜欢吗？那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幻想过和张昊在一起，看到他和潘玲玲在一起，除了厌恶自己，也不觉得难过呢？
这个课间，王胜男少见地没有向平常一样写作业或者睡觉，而是趴在桌上发呆。前两天被打的地方，变成了大片的青紫，幸好兰州的夏天不是很热，大家也都还穿秋季校服，让她可以把自己软弱的、屈辱的秘密，安安稳稳地藏在宽大的校服里。
张昊的桌子上，丢着他出去踢球前随手脱下的校服，上面有一股金纺的香气。文科班男生少，王胜男记得分班后第一次班会，张昊坐在她身边，嘴里念叨着数着什么。讲台上的班主任像是注意到了他，王胜男便赶紧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却满不在乎地笑笑，小声说道：“十二个男生，刚好组一支足球队呢。”
后来足球队虽然没组起来，但张昊还是找到了几个一起踢球的哥们儿。文科班的男生，比理科班的精致多了，虽然也出去运动，但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有几个还偷偷喷了香水。英语老师每次来她们班上课，都会感叹一句“你们文科班女生多就是好，香香的，不想隔壁一班，我每次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开窗户。”
“不仅女生是香香的，男生也是香香的”，每到这个时候，王胜男就会在心里偷偷接上一句，嘴角挂着为张昊得意的微笑。
上课铃响了，张昊和几个男生，抱着球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差点撞到了门口的班主任。班主任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让他们慢点跑。张昊坐在王胜男身边，轻轻地喘着气，虽然出了汗，身上散发的，却还是金纺的气味。
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妈妈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金纺，这么好用。王胜男偷笑着，课本上的数字公式，也变得可爱起来。
中午放学的时候，她和李暮杨一起去小饭桌。李暮杨像往常一样，挽了她的胳膊，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王胜男的肋间。之前被爸爸踢过的地方疼了起来，王胜男皱着眉倒吸了一口气，还好李暮杨没有看见。
吃完了饭，王胜男依旧没有脱掉校服外套。李暮杨脱了鞋子爬上上铺，随后又探出脑袋来看着王胜男问道：“你不睡觉吗？怎么还不脱外套？”
“马上睡”，王胜男不知为什么就心虚起来，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你最近怪怪的，原来最怕热，外套除了进校门的时候都不穿的，怎么这几天裹得这么严实？”李暮杨噘着嘴，有些怀疑。
“没什么，就是来大姨妈了，总觉得冷。”王胜男说完，看着李暮杨睡下了，才小心翼翼地脱掉了外套，然后迅速把自己裹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