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身边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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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怎么也没想到，唐恹领他去的地方，是一家藏在城中村里的苍蝇小馆。
小店在农居房的一层，两个车库打通隔出来的空间。进去的时候，厨师正在用大火爆炒，火光照的灶台一片通红。这里排烟不好，厨房的墙面被熏的漆黑，连外面堂食的天花板，也有些油腻腻的。
不过小店的生意倒是很好，里面6张圆桌子上都坐满了，店铺外面还搬了4张桌子，唐恹和麦克就被安排在外面坐着。
麦克看着打扮精致的唐恹，动作娴熟的自己摆好碗筷，又从里面拿来热水，替他烫好碗筷。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不是你跟我说的，好吃的东西都藏在街头巷尾。”
“不，我只是觉得你的动作很熟练，好像经常来这里。”
“是啊，我很早以前住在附近，那时候几乎天天来这里吃东西。”
“附近？”麦克回头看去，这一片几乎都是城中村的农居房。
“嗯，刚毕业的时候，拿着实习工资，只住的起这样的地方。像这样一栋房子，可以隔出十几间小小的独立房间。我住的那间不到15平米，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唐恹明明在讲一段辛酸的历程，却满脸堆笑，倒像是在讲一段有趣的经历。
“感觉你很怀念。”
“是啊，那个时候心里装着梦想，吃苦也是甜的。”
“我听邢恩说过，你成绩很好。当时怎么不考虑做检察官，而选择做辩护律师？”
“我只是觉得，当人陷入绝境的时候，如果能有个人站在你这边，帮你一把就好了！”唐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不一会儿，唐恹说的极品美食被端了上来，不过是两碗普通的过桥米线。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是汤碗足足有脸盆那么大吧，还有一起被端上来的小菜花样也很多。
“先把生的食材倒下去，然后是腐竹、熟食还有蔬菜，最后是雪菜和米线。然后，把盘子翻过来盖在碗上面。”
麦克跟着唐恹一步一步的进行，认真的样子，倒像是在做一场实验。
等了三分钟左右，这个过程中，本来没抱什么期待的麦克，被米线的香气勾的馋虫都快出来了。等打开盖子，迫不及待的就要动筷品尝。
“等等。”
唐恹拿出一个小碗，把碗里的米线捞了一部分出来，接着又往米线上洒了醋、辣椒酱、胡椒粉和一勺原汤，搅拌了一下，交给麦克。
“好了，可以吃了。”
麦克摆着怀疑脸，尝试着吃了一口。爽滑的米线，裹上酸辣的汤汁，格外开胃。麦克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小碗里的米线，然后又学着唐恹的样子，调制了一碗“特调米线”。
接着再喝一口大碗里的米线汤。口腔经过酸辣的刺激，此刻被鲜美的汤汁温柔的包裹着，加了雪菜的浓汤喝起来更加鲜香和柔和了。
“怎么样？这边的高汤是老板每天起早用牛骨炖的，只此一家，别的地方喝不到的！”
麦克这时候已经吃的满头大汗，却依然停不下手中的筷子，幸福的吸溜着米粉。
唐恹的鼻尖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无意识的提起袖子，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暴露在外面，立马拉下了袖子。
前后不过1、2秒的时间，她紧张的看看麦克。
此时的麦克正捧起大碗，好像连最后一滴汤都不想放过。
看起来麦克并没有注意到她，唐恹这才松了一口气。
和上次一样，约会结束，麦克坚持要把唐恹送到楼下。只是这一次，道别后，他没有先离开，而是目送着唐恹走进楼梯。
身后的花坛，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麦克转过身去，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麦克走到花坛前查看，虽然没有看到人影，但花坛的草丛和灌木确实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麦克抬头望了一眼唐恹家的阳台。虽然拉着窗帘，但能看出屋内的灯被点亮了，她应该安全到家了。
他回到车里，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刚刚的情况，像有人躲在暗处监视他们。还有吃饭时，唐恹右手上的绷带。本来也没什么，麦克已经听说唐恹遇袭的事情了，可唐恹下意识掩盖的动作，却说明这个伤口并不简单。
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在唐恹楼下徘徊，麦克才放心的离开。
深夜里，麦克坐在书桌前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面。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治疗笔记和录音笔。
“4月5日—12：30分，和病人的第三次见面...”
*
转眼到了周五，和杨婕的第三次会面。
出乎唐恹和小禹的意料，这次见到的杨婕，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来看守所之前，他们还担心会看见杨婕虚弱不堪的样子。
之前几次见面一直保持沉默的杨婕，这次反而先开口了。
“对不起，唐律师，你们一定对我很失望。”
“我不希望你再做傻事。”
杨婕拼命的点头，看得出来，杨婕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我想明白你说的了。为了甜甜，我要坚持下去。那天和你聊完，一想到都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让孩子跟着痛苦，我就恨不得杀死自己。可是当我真的那样做了以后，我想起你说的话，我怕再也见不到甜甜，我怕甜甜变成孤儿。”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帮甜甜做了检查，相信经过治疗，她慢慢能从这次事件的影响中走出来。”
杨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但是甜甜的未来会怎么样，她的童年能不能有母亲的陪伴。我需要你！你是这个案件中，最关键的因素！”
案件还没有提交到检察院，现在关于案件的所有情况，都只能通过当事人进行了解。早一天开始搜集证据，就多一分把握。
杨婕自述的经过有些凌乱，但是慢慢的唐恹的脑子里，案件的起末结构已经慢慢清晰。
17岁那次“见家长”之后，当时还是杨婕未婚夫的王仁贵，开始对她还是挺不错的。
尤其是王支持自己继续上学，杨婕更觉得，王仁贵自己虽然没什么文化，却懂她支持她，这让她产生了重新了解他的冲动。
王原本是外乡人，他跟着妈妈改嫁到杨家村来，继父说他不是读书的材料，刚读完小学，就不肯再给他缴学费。他后来去工地上干活，慢慢混了个包工头做做，也攒了一些钱。他口口声声答应，等杨婕跟着他一起进城，就找机会让她重新上学。
但两人刚办了酒，杨婕的身子就有了反应。第一胎，她生下了男孩。本应该是两家人欢天喜地的事情，但是孩子生下来就皮肤发青，嘴唇发紫，明明他们两人家里都没有过先例，孩子偏偏得了先天性心脏病。
还没出月子，孩子就被奶奶用被子裹着丢到了外面。杨婕顾不得身子虚，又奔出去捡了回来。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别人都舍得，做母亲的如何舍得。
可惜孩子没过过2岁生日，还是走了。家里的钱也花的精光。为了垫上工程款，他们卖了城里的房子。但即使是这样，王的工程队也越做越不顺了，甲方拖着不给钱，底下工人天天闹着要工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王开始沾了酒。
婆婆不知道找谁算了命，说杨婕命硬，家里的灾事倒霉事，都是她带来的。从此以后，婆家对她没了好脸色，天天骂她扫把星。
只要丈夫理解，婆家怎么样，她都能忍。可是丈夫更是变本加厉的贬低她，把所有的不顺都怪到她头上。
说的多了，连杨婕自己都开始相信，是自己命太硬，克死了儿子，还害的老公事业不顺。
——施暴者总是先贬低、侮辱对方，利用对方的低自尊为自己控制。
丈夫第一次动手是10年前。连杨婕自己都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在这种暴力虐待下，默默忍受了10年。
明明这当中的每一天，都让她生不如死。
那天，丈夫从外面回来就是怒气冲冲的样子。杨婕不敢惹他，小心翼翼的为他端上饭菜，他却端起一盘装着青菜的盘子，朝她的脸上砸去。
——暴力的开始，根本不需要理由。
青菜和汤汁洒了她一身，她鼻腔一酸，喉头尝到一股铁锈味。盘子不偏不倚的刚好砸中了她的鼻子。
杨婕捂着鼻子蹲了下来，但比身体疼痛百倍的，是她的屈辱感。
“天天烧的什么玩意儿，我给你买菜的钱，你都吞了是不是。”
丈夫发火的时候，喷出浓浓的酒气。
那次，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回到了房间里。
第二天，他跪在她面前猛扇自己耳光，边说着自己不能失去她之类的情话。这是这么久以来，丈夫第一次对自己那么温情。她选择原谅他。
——施暴者施暴后，会通过糖衣炮弹赢得对方的原谅。
杨婕幻想用自己的温柔和理解，改变丈夫，却只得到更加变本加厉的虐待。6年前，当他再一次穿着皮鞋踩在自己的脸上，杨婕恐惧的在他的鞋底喘息，她甚至能闻到他鞋底的污物散发出来的臭味。
她终于明白，他对她根本没有爱。她在他的眼里，连人都不是。
——暴力只有0次，和一百次。
当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时候。老天爷又和她开了玩笑，她竟然怀孕3个多月了。这期间，她承受过丈夫好几次的拳打脚踢，孩子竟然还能平安，这本身就是奇迹。
甜甜的到来，暂时平息了丈夫的暴力，也让她有了机会喘气。可是孩子还没断奶，她就又一次遭受了他的暴力。
“你为什么非得逼的我打你！你就不能听我的吗!”
丈夫每一次打她的时候，总是这样说。
对失去过儿子的杨婕来说，甜甜是珍贵的礼物，但也是她的把柄。
每一次，丈夫都利用甜甜，威胁她不准离开。
——施暴者会利用金钱或孩子，达到控制对方的目的。
3个多月前，一次丈夫在殴打她的过程中，甜甜冲上来想要帮她。丈夫反手，把甜甜摔在了地上...
讲到这里的时候，杨婕几度情绪失控，唐恹突然回忆起她三个月前见到的杨婕，她的眼神里满是无助。
甜甜做了一个礼拜的噩梦，也不愿意开口讲话了。杨婕这才下定决心，要带着甜甜彻底离开这个身边的魔鬼。
但丈夫歇斯底里的威胁她和她的家人，让她不得不妥协，再一次落入魔爪。
杨婕抚摸着自己的脖子，这段时间以来，尽管脖子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她总是会下意识的捂着脖子，仿佛冰冷的铁链还拴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次回去后，他竟然用狗链把自己拴在了家里。
杨婕陈述这一段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不愿意有人听到自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屈辱。
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木了，连做人的尊严也被他践踏到了尘埃里。
唐恹垂下了头，要不是因为隔着玻璃，她真的很想握住杨婕的手，哪怕只能给她一点点的温暖。
麦克怎么也没想到，唐恹领他去的地方，是一家藏在城中村里的苍蝇小馆。
小店在农居房的一层，两个车库打通隔出来的空间。进去的时候，厨师正在用大火爆炒，火光照的灶台一片通红。这里排烟不好，厨房的墙面被熏的漆黑，连外面堂食的天花板，也有些油腻腻的。
不过小店的生意倒是很好，里面6张圆桌子上都坐满了，店铺外面还搬了4张桌子，唐恹和麦克就被安排在外面坐着。
麦克看着打扮精致的唐恹，动作娴熟的自己摆好碗筷，又从里面拿来热水，替他烫好碗筷。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不是你跟我说的，好吃的东西都藏在街头巷尾。”
“不，我只是觉得你的动作很熟练，好像经常来这里。”
“是啊，我很早以前住在附近，那时候几乎天天来这里吃东西。”
“附近？”麦克回头看去，这一片几乎都是城中村的农居房。
“嗯，刚毕业的时候，拿着实习工资，只住的起这样的地方。像这样一栋房子，可以隔出十几间小小的独立房间。我住的那间不到15平米，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唐恹明明在讲一段辛酸的历程，却满脸堆笑，倒像是在讲一段有趣的经历。
“感觉你很怀念。”
“是啊，那个时候心里装着梦想，吃苦也是甜的。”
“我听邢恩说过，你成绩很好。当时怎么不考虑做检察官，而选择做辩护律师？”
“我只是觉得，当人陷入绝境的时候，如果能有个人站在你这边，帮你一把就好了！”唐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不一会儿，唐恹说的极品美食被端了上来，不过是两碗普通的过桥米线。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是汤碗足足有脸盆那么大吧，还有一起被端上来的小菜花样也很多。
“先把生的食材倒下去，然后是腐竹、熟食还有蔬菜，最后是雪菜和米线。然后，把盘子翻过来盖在碗上面。”
麦克跟着唐恹一步一步的进行，认真的样子，倒像是在做一场实验。
等了三分钟左右，这个过程中，本来没抱什么期待的麦克，被米线的香气勾的馋虫都快出来了。等打开盖子，迫不及待的就要动筷品尝。
“等等。”
唐恹拿出一个小碗，把碗里的米线捞了一部分出来，接着又往米线上洒了醋、辣椒酱、胡椒粉和一勺原汤，搅拌了一下，交给麦克。
“好了，可以吃了。”
麦克摆着怀疑脸，尝试着吃了一口。爽滑的米线，裹上酸辣的汤汁，格外开胃。麦克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小碗里的米线，然后又学着唐恹的样子，调制了一碗“特调米线”。
接着再喝一口大碗里的米线汤。口腔经过酸辣的刺激，此刻被鲜美的汤汁温柔的包裹着，加了雪菜的浓汤喝起来更加鲜香和柔和了。
“怎么样？这边的高汤是老板每天起早用牛骨炖的，只此一家，别的地方喝不到的！”
麦克这时候已经吃的满头大汗，却依然停不下手中的筷子，幸福的吸溜着米粉。
唐恹的鼻尖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无意识的提起袖子，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暴露在外面，立马拉下了袖子。
前后不过1、2秒的时间，她紧张的看看麦克。
此时的麦克正捧起大碗，好像连最后一滴汤都不想放过。
看起来麦克并没有注意到她，唐恹这才松了一口气。
和上次一样，约会结束，麦克坚持要把唐恹送到楼下。只是这一次，道别后，他没有先离开，而是目送着唐恹走进楼梯。
身后的花坛，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麦克转过身去，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麦克走到花坛前查看，虽然没有看到人影，但花坛的草丛和灌木确实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麦克抬头望了一眼唐恹家的阳台。虽然拉着窗帘，但能看出屋内的灯被点亮了，她应该安全到家了。
他回到车里，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刚刚的情况，像有人躲在暗处监视他们。还有吃饭时，唐恹右手上的绷带。本来也没什么，麦克已经听说唐恹遇袭的事情了，可唐恹下意识掩盖的动作，却说明这个伤口并不简单。
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在唐恹楼下徘徊，麦克才放心的离开。
深夜里，麦克坐在书桌前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面。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治疗笔记和录音笔。
“4月5日—12：30分，和病人的第三次见面...”
*
转眼到了周五，和杨婕的第三次会面。
出乎唐恹和小禹的意料，这次见到的杨婕，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来看守所之前，他们还担心会看见杨婕虚弱不堪的样子。
之前几次见面一直保持沉默的杨婕，这次反而先开口了。
“对不起，唐律师，你们一定对我很失望。”
“我不希望你再做傻事。”
杨婕拼命的点头，看得出来，杨婕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我想明白你说的了。为了甜甜，我要坚持下去。那天和你聊完，一想到都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让孩子跟着痛苦，我就恨不得杀死自己。可是当我真的那样做了以后，我想起你说的话，我怕再也见不到甜甜，我怕甜甜变成孤儿。”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帮甜甜做了检查，相信经过治疗，她慢慢能从这次事件的影响中走出来。”
杨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但是甜甜的未来会怎么样，她的童年能不能有母亲的陪伴。我需要你！你是这个案件中，最关键的因素！”
案件还没有提交到检察院，现在关于案件的所有情况，都只能通过当事人进行了解。早一天开始搜集证据，就多一分把握。
杨婕自述的经过有些凌乱，但是慢慢的唐恹的脑子里，案件的起末结构已经慢慢清晰。
17岁那次“见家长”之后，当时还是杨婕未婚夫的王仁贵，开始对她还是挺不错的。
尤其是王支持自己继续上学，杨婕更觉得，王仁贵自己虽然没什么文化，却懂她支持她，这让她产生了重新了解他的冲动。
王原本是外乡人，他跟着妈妈改嫁到杨家村来，继父说他不是读书的材料，刚读完小学，就不肯再给他缴学费。他后来去工地上干活，慢慢混了个包工头做做，也攒了一些钱。他口口声声答应，等杨婕跟着他一起进城，就找机会让她重新上学。
但两人刚办了酒，杨婕的身子就有了反应。第一胎，她生下了男孩。本应该是两家人欢天喜地的事情，但是孩子生下来就皮肤发青，嘴唇发紫，明明他们两人家里都没有过先例，孩子偏偏得了先天性心脏病。
还没出月子，孩子就被奶奶用被子裹着丢到了外面。杨婕顾不得身子虚，又奔出去捡了回来。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别人都舍得，做母亲的如何舍得。
可惜孩子没过过2岁生日，还是走了。家里的钱也花的精光。为了垫上工程款，他们卖了城里的房子。但即使是这样，王的工程队也越做越不顺了，甲方拖着不给钱，底下工人天天闹着要工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王开始沾了酒。
婆婆不知道找谁算了命，说杨婕命硬，家里的灾事倒霉事，都是她带来的。从此以后，婆家对她没了好脸色，天天骂她扫把星。
只要丈夫理解，婆家怎么样，她都能忍。可是丈夫更是变本加厉的贬低她，把所有的不顺都怪到她头上。
说的多了，连杨婕自己都开始相信，是自己命太硬，克死了儿子，还害的老公事业不顺。
——施暴者总是先贬低、侮辱对方，利用对方的低自尊为自己控制。
丈夫第一次动手是10年前。连杨婕自己都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在这种暴力虐待下，默默忍受了10年。
明明这当中的每一天，都让她生不如死。
那天，丈夫从外面回来就是怒气冲冲的样子。杨婕不敢惹他，小心翼翼的为他端上饭菜，他却端起一盘装着青菜的盘子，朝她的脸上砸去。
——暴力的开始，根本不需要理由。
青菜和汤汁洒了她一身，她鼻腔一酸，喉头尝到一股铁锈味。盘子不偏不倚的刚好砸中了她的鼻子。
杨婕捂着鼻子蹲了下来，但比身体疼痛百倍的，是她的屈辱感。
“天天烧的什么玩意儿，我给你买菜的钱，你都吞了是不是。”
丈夫发火的时候，喷出浓浓的酒气。
那次，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回到了房间里。
第二天，他跪在她面前猛扇自己耳光，边说着自己不能失去她之类的情话。这是这么久以来，丈夫第一次对自己那么温情。她选择原谅他。
——施暴者施暴后，会通过糖衣炮弹赢得对方的原谅。
杨婕幻想用自己的温柔和理解，改变丈夫，却只得到更加变本加厉的虐待。6年前，当他再一次穿着皮鞋踩在自己的脸上，杨婕恐惧的在他的鞋底喘息，她甚至能闻到他鞋底的污物散发出来的臭味。
她终于明白，他对她根本没有爱。她在他的眼里，连人都不是。
——暴力只有0次，和一百次。
当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时候。老天爷又和她开了玩笑，她竟然怀孕3个多月了。这期间，她承受过丈夫好几次的拳打脚踢，孩子竟然还能平安，这本身就是奇迹。
甜甜的到来，暂时平息了丈夫的暴力，也让她有了机会喘气。可是孩子还没断奶，她就又一次遭受了他的暴力。
“你为什么非得逼的我打你！你就不能听我的吗!”
丈夫每一次打她的时候，总是这样说。
对失去过儿子的杨婕来说，甜甜是珍贵的礼物，但也是她的把柄。
每一次，丈夫都利用甜甜，威胁她不准离开。
——施暴者会利用金钱或孩子，达到控制对方的目的。
3个多月前，一次丈夫在殴打她的过程中，甜甜冲上来想要帮她。丈夫反手，把甜甜摔在了地上...
讲到这里的时候，杨婕几度情绪失控，唐恹突然回忆起她三个月前见到的杨婕，她的眼神里满是无助。
甜甜做了一个礼拜的噩梦，也不愿意开口讲话了。杨婕这才下定决心，要带着甜甜彻底离开这个身边的魔鬼。
但丈夫歇斯底里的威胁她和她的家人，让她不得不妥协，再一次落入魔爪。
杨婕抚摸着自己的脖子，这段时间以来，尽管脖子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她总是会下意识的捂着脖子，仿佛冰冷的铁链还拴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次回去后，他竟然用狗链把自己拴在了家里。
杨婕陈述这一段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不愿意有人听到自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屈辱。
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木了，连做人的尊严也被他践踏到了尘埃里。
唐恹垂下了头，要不是因为隔着玻璃，她真的很想握住杨婕的手，哪怕只能给她一点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