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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 忠奸难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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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庆都南城,相国府,老相国薛若同屋中的油灯依旧没熄灭。连日来,因北方之事,庆国的内务巨增,老相国不得不把许多需要批复处理的公文搬到了,自家宅里处理,这样倒是省了不少劳顿之苦。

    一阵夜风吹过窗户,屋内的火焰也随之一颤,老相国刚想吩咐小厮去关窗,抬头却看到那侍奉的小厮已经倚在桌前酣睡,老相国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也是该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了。想到此便没有叫醒小厮,而是自己站身来,整了整衣衫,走到窗前。

    “你怎么还敢来!”,老相国还没走到窗前,就见一人,一身夜行打扮,正靠在窗边注视着屋内的自己,急忙疾步过去,轻声喝到。

    “老将军说事出急切,请老相国速做决断。”,那夜行人躬身回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老夫来。”,薛若同略显紧张的望了望两侧,示意夜行人随自己来。

    那夜行人也不啰嗦,纵深翻窗而入,跟着薛若同往内室走去。两人绕过酣睡的小厮,来到桌案前的屏风后,来到一处满墙铺设的书架前,薛若同先是摸索着扣动了藏于书架里的机关,又是轻敲一处隔板三响,只见那书架轻声翻转,竟是一道暗门轻声打开,那是一条向下的暗道。

    两人对视一眼,即不言不语的一前一后走入,而后那暗门又自动反转关闭,俩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隐入黑暗之中。

    “这么急找我什么事。”,薛若同点上灯,坐到暗室的桌旁。

    “老相国见谅,家师命我送书一封,有秘事请老相国首肯。”,那夜行人此刻摘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副清秀的面容。此人乃是王上宫中的卫戍兵长,秦无月。

    “你师傅找我能有什么好事?上次的事情还嫌不够让老夫为难么!”,薛若同接过密函,却是没有打开,只是有些怨气的说。

    “家师已经没有在朝为官,有些事自己办确实不大便利,老相国于家师乃是至交,只得苦苦相求,还请老相国成全。”,秦无月见薛若同面有怒色,只得伏低相求。

    “你乃是王上卫戍,如今却里通外国,我没有揭发你的行径就已经是不错了,只求你和你师傅可以安安生生的渡过余生,上次帮你们救人已经我最大的妥协,你们还要怎样,才算老夫不负你师徒?!”。

    “老相国,是王上先负我师在先....”

    “慎言!”,薛若同拍案怒道。

    “小人知错了!”,秦无月脸色大惊,急忙跪伏于地。

    “你起来吧....”,半晌,薛若同略略收了怒气对秦无月说,他心中自然清楚,当年的惨案查无实证,凶无可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朝中老头子,大概能够猜度出当年申家老将军究竟是如何被害的。

    他薛若同虽然当年并没有参与其中,但多年私下悄悄调查,终于让他揭开了真相,但是这个真相确实不可与外人道也,此事如若曝光,那可能会酿成毁国之灾,那山阳关可是还靠申家镇守着。

    “什么都不要做。”,薛若同终于还是展开了密信,那密信上只有“什么都不要做”五个字,火光照着薛若同的面孔,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秦无月也只是站了起来,什么都不说。

    “你师傅就没跟你说点别的什么么?”,薛若同略一思索,将那密信递到烛火之上,付之一炬。

    “师傅说,老相国一心为国,定能做出决断。”,秦无月缓缓的说,声音却有一点颤抖的意思。

    “哈哈哈,他申典逃到了野国,那可是生啖牛羊之地,怎么性子却是比以前还软了?”,薛若同戏谑的说。

    “老相国言重了,师傅他老人家,也是为国为民。”,秦无月垂下了头。

    “为国为民?真配你说的出口!我大庆军民戍边浴血,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有多少人马革裹尸,克死边关!你们!你们竟是要老夫我了他申家的一己私仇,叛国投敌!”,薛若同又是激动了起来!

    “家师绝无此意!家师也绝不会让老相国做那叛国之事!”,秦无月赶忙回道。

    “哼!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部署如何,但想让我什么都不做?我要是不答应呢?!”,薛若同忽的暴起,虎目圆睁!

    “家师说,老相国权高位重,又有恩情于家师,两家交好数十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秦无月缓缓的说,单手伏于身后,似有锐器藏身。

    “哦?那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薛若同自是明白,那申典定是有大事谋划,而自己可能成为他此事的绊脚之石。

    当年申典回都述职,却被不来历不明的山贼野夫半路截杀,此事事发突然,朝中一片哗然,就连正在山阳关督建的申典之子平昌军申刑,得讯后都飞马而回。

    朝廷为此派出了王上的亲卫军围剿那股山贼半年之久,最后斩首百余却是连将军尸首在何处都没有查到..!只有传闻说,老将军身死山谷,被那群山贼一把火烧的尸骨无存。

    而后薛若同多方秘密调查,令他惊骇不已的是,他所查到的疑点证据,统统指向了宫中那位高高在上的之人,老庆王不想申家一味的做大,竟然出此歹毒之计。

    薛若同查到此处也不敢再深入取证,只是将此事牢牢的按下不表,这已经不是他能力可以掌控之内的事。

    若干年后,他刚刚下朝归家,路上却被一名英武的王宫侍卫伸手拦住了去路,那正是申典收下的关门弟子秦无月,当年他并没有追随在申典左右,王上也没有进一步赶尽杀绝,秦无月方才侥幸避过了此祸,秦无月告诉薛若同,当年申典奋力御敌,重伤坠崖,但并没有气绝身亡,竟然是凭着一口气逃出升天,竟是去到了谁也想不到的北地野国,从此隐藏自己的行迹,就连自己的亲儿子申刑也没有秘密告知。秦无月就这样找上自己,薛若同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薛若同此刻面朝暗室一角,闭上了眼睛,他明白自己知道的太多,自己在申典的眼中,是有能力阻止一些事情发生的人物,所以今天秦无月深夜到访,倘若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那迎接自己的也许就是冰冷的匕首,自己乃是老朽残身,根本不可能和秦无月做过多挣扎。

    “为何还不动手?还要让老夫自己来么?”,半晌,薛若同惊决自己的背后并无任何动作,于是回头望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在呢?空空的密室中,只剩自己的老身和烛火一起闪烁晃荡。“申老....你究竟是忠是奸?”,薛若同喃喃的说道。

    一夜未眠。那睡的像头猪一样的小厮终于醒了,看到自家主人竟然还端坐在案前,整理着这几日来处理好的公案,急忙起身侍候,心中缺是暗暗叫苦,老相国向来治下严格,自己竟然在堂上睡着了,这下可不知道老相国要怎么罚自己了。没想到老相国只是吩咐去让厨房取些汤羹来,自己要用早饭。

    如遇大赦的小厮忙不跌奔去厨房准备,心中还暗道老相国转性子了?还是说今日的心情极佳?薛若同见小厮出去了,方才起身踱步走到屋外,此时已是东方既白之刻,屋外静谧的就连芭蕉叶上晨露滴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大事欲来,静且深啊!薛若同心中藏着事,看什么难免都有些感触,昨夜秦无月没有对自己动手,自己可以说是死里求生。现在他终于彻底的冷静下来,到底”什么都不要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申典一定有所谋划,而这个谋划也许和自己接下来的决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现如今他却是完全想不透。

    “老相国,老相国!”,薛若同刚想回屋歇息,只见院中回廊处急急奔来一人,那是专门给自己传递公文碟报的公人。

    “有军务急报,王上请老相国过目。”,那公人奔到薛若同身前,恭恭敬敬递上手中的军报。薛若同当庭解开,粗粗一看,眉头紧蹙,对那公人说。

    “你且回报王上,我即刻进宫。”薛若同知道有大事即将发生,没想到却是这么快!当即唤来下人为自己更换朝服,急匆匆就往外赶。

    “老相国,老相国,您的羹!您的羹!”,方才跑去厨房的小厮此刻正端着热乎的肉羹往回赶,就看到老相国一行人正在朝外走,自己紧追两步竟是没赶上,薛若同更是脸都没回。

    庆宫内院,老庆王寝宫之前,薛若同只见一众有头有脸的王公贵胄已经齐聚宫前,他甚至还看到了台子庆允和二王子庆旦也在人群中和各位朝臣紧张的讨论着什么。

    “老相国,您来了。”,太子庆允见薛若同到了,率先引着众臣见过老相国。

    “嗯,太子也来了。”,薛若同脸上并无波澜之色,对着太子回礼。

    “山阳关急报,野王大军异动,正在逼近山阳关,老相国您看?”,太子允又是一礼,谦恭的问道。

    薛若同在朝中的地位,就和平昌君申刑在山阳关一样举足轻重,他的判言,很可能决定一国之策。

    “公子与列位稍安勿躁,此次虽然军事紧急,但我们防卫稳固,大可放心,且让我先见于王上,届时自有完全之策。”,薛若同拱手行礼,对着庆允和一干大臣说道。

    王上虽然这次一大早就召集了群臣进宫待召,却只是说都在外面候着,独独要先见老相国。薛若同此刻心里也有觉得有些蹊跷,自己份属内政,对于军事并不擅长,为何王上却是指名要先见自己呢?

    “老相国,你来了,赐坐。”,薛若同进的寝殿,老庆王正半倚在塌前,显然也是刚起不久,甚至连寝服都还没来记得换下。

    薛若同谢过王上,也是不矫情的就坐下。

    “老相国,那野王猖狂,不知好歹,申刑军报说至少二十万乌合蛮军,已经朝山阳关开来。你看这次山阳关可守么?”,庆王否淡淡的说,言辞中竟有些轻慢之意。

    “有十万大军驻守山阳,就算野王有倍于我军的军力,但只要固守,凭野王那二十万东拼西凑的部队,定然不是我军敌手。”,薛若同虽然不通军事,但对于治国经济,金石军备等相关要务还是非常有见地的,他一针见血的指出,如果单论军备精良,粮草供给,就是再给野王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够攻下如今的山阳关。

    “那老相国也是看好此役么?”,庆王缶问到。“

    老臣认为山阳关必可守!”,薛若同坚定的回到。

    “你看看这个。”,庆王缶命近侍将自己塌前的一卷笔札交给老相国。

    “这....”,薛若同展卷细看,这竟是二王子旦与一干朝臣的连名上书,薛若同向来自恃清流,向来是朋而不党,如今这长长的联名倒是让他意想不到,之前虽然有人也向他提起过,但是他都持反对意见,怎么他们还是执意上书。

    “御驾亲征,老相国意下如何?听起来不错。”,庆王否掀起床帘,赤足走到薛若同面前,薛若同见状赶忙起身,没想到庆王否竟然是伸手将他扶住,又将他轻轻的摁回椅上。

    “老相国,你我都老了,这次我打算遂了大家的心意,亲征蛮军。”,老庆王微笑的看着薛若同,眼中有自信,更有不可一视的王霸之气。

    他即刻明白了,老庆王可不是在问自己的意见,他只是要自己这个老家伙,完全意义上的支持他。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做.......薛若同脑中反复浮现昨夜密信上的字,难道说,那不是一个要求,而是一个示警?难道申典已经预料这一切,就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做无谓的谏言么?申典你这个老家伙啊!究竟是忠,还是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