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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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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轱辘压过青石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春桃从包袱里拿出件斗篷,披在朱氏身上:“大奶奶,靠着奴婢睡一会吧,还有半个时辰路呢。”

    朱氏掀起车帘,朝外头瞄一眼,男人骑在马上,背影比夜色还要深沉。

    她放下车帘,把头靠在春桃肩上。

    车帘落下的时候,谢而立扭头,看着晃动的马车,微微蹙起了眉。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朱府门口停下。

    谢而立下马,等朱氏走近后,夫妻两个才抬脚往府里去。

    门口,已有管事等着,见大小姐、大姑爷来了,上前行过礼后,赶紧把人往里带。

    刚到二门,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劈过夜空。

    “啊——”

    朱氏吓得惊呼一声,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

    谢而立转过身,淡淡地看了眼春桃,“扶好大奶奶。”

    春桃也是吓了一跳,心说都马上要霜降了,怎么还闪电呢。

    片刻后,就到了正房。

    谢而立先一步走进去。

    他太打眼,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过来。

    谢而立一件灰色长袍,外罩一件天青色斗篷,身上除了儒雅外,还添一份沉稳。

    “大妹夫来了。”

    说话的是朱府大爷朱远墨。

    朱家三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是太太毛氏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

    六个儿女中,朱氏排行第四,上头是三个哥哥,下面是两个妹子。

    谢而立冲大舅兄抱了抱拳,一边解开斗篷,一边问,“父亲怎么样?”

    朱老大叹了口气,让出半边身子,意思让他自个瞧瞧吧。

    谢而立走到床前一瞧,心里也跟着叹气。

    病床上的朱老爷瘦得像一具干尸,灰青的脸上只挂了一层皮,眼眶深深凹陷进去,眼珠子又异常地突起,显得即狰狞又恐怖。

    嘴巴僵硬地半张着,胸口一起一伏的同时,喉咙里发出“嚯嚯嚯”的怪声。

    整整三个月,老丈人隔三差五就是这么一副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样子。

    眼看着就要咽气,偏偏撑上一夜,这口气又回来了。

    太医都说少见。

    一夜又一夜,就这样反反复复的,一家人被折腾的够呛。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老丈人平日为人实在是好,待谁都是客客气气,儿女们就算被折腾成这样,也从不叫苦叫累。

    只盼着老人家少受些罪,能痛痛快快咽下这口气。

    谢而立看着床边发愣的毛氏,“母亲先去睡吧,这里有我们。”

    毛氏点点头,刚要起身,忽然床上的男人剧烈的抖动起来。

    毛氏头皮一麻,脸上却并不十分惊慌,“老大。”

    朱老大冲到床边,两只手按住老爷子的两个肩膀,大声喊:“父亲,父亲,你醒醒,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朱老爷抖得更厉害了,床板也跟着剧烈的晃动起来,跟要散了架似的。

    胆小的女眷们哪里还敢再看,纷纷缩着身子往后躲。

    谢而立和朱家另外两个儿子见大哥一个人按得吃力,也上前帮忙。

    四个大男人的力量,才将将把朱老爷按住。

    人是安静了下来,但眼珠子却越来越往外突起,阴瘆瘆地看着吓人。

    谢而立有些怔松,抬头看了眼朱老大,不想朱老大也正向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

    烛火跳动;

    “都放手吧。”朱老大说。

    四人同时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

    哪知刚松开,朱老爷突然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用“掐”这个词,并不合适。

    准备的说,应该是有什么掐住了老人的脖子,老人呼吸不过来,用手拼命去抓自己的喉咙。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呼吸一窒,登时从头寒到脚底心。

    “来人,快去请和尚道士。”毛氏当机立断。

    哪有人是这样死法的,一定是有什么脏东西上了老爷的身。

    管事撒腿就跑。

    脚步声还没远去,男人的头颅缓缓转动,一对浑浊的眼珠子慢慢的,慢慢的扫过屋里每一个人。

    没有人敢说话。

    所有人都屏着一口气。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无声滑落下来,喉咙里的“嚯嚯”声戛然而止。

    朱老大懵了好一会,才颤颤的伸出手,放到老父亲鼻下一探,然后迅速跪倒在地,哭喊道:

    “父亲,走了!”

    屋里,贤子孝孙呼啦啦跪了一地,哭声震天。

    哭声中,谢而立抬头看了眼床上的老丈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老丈人死后的面目,比死前还要狰狞许多。

    ……

    人死灯灭,身后事有条不紊地操办起来。

    一切早就预备下的。

    不管是操持白事的人,还是丧衣丧鞋,就是棺材都已经备了好几个月。

    谢而立走到外间,叫来贴身小厮卫临,低声吩咐,“回府报个讯,让老爷、老三他们明儿一早来吊唁。”

    卫临问:“爷,白事礼金随多少?”

    “问谢总管,按以往的规矩来,只多不少。”

    “是!”

    卫临匆匆离去。

    谢而立刚要进屋,忽然鼻头砸中一滴雨,还没反应过来,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怎么下这么大的雨?”

    他跑进屋里,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心里有些发愁。

    喜事、白事最怕遇到天气不好,事情做起来一点都不方便。

    ……

    不过小半个时辰,朱老爷的丧衣、丧鞋都已经穿好。

    灵堂那头也已经布置妥当,就等棺材运进门,选吉时落丧。

    “来了,来了,知宾来了,棺材也来了。”

    知宾就是主持丧事的人,请的是四九城里赫赫有名的刘半仙,此人能掐会算,高门大户的白事,几乎都经他的手。

    刘半仙腰间别一个罗盘,算了算时辰,然后大喊一声:“起丧。”

    听到这一声喊,众人一起用力,把朱老爷抬到门板上。

    门板抬出里屋时,原本低下去的哭声又大起来。

    刘半仙指挥人,在朱老爷的身上盖几层遮雨布,又高喊一声:“起——”

    五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扛起门板,淋着瓢泼大雨,直奔向灵堂。

    换上孝服的儿孙们从地上爬起来,打伞跟过去,女眷则还留在原地,等棺材落了葬才能进灵堂。

    灵堂里。

    一口上等的楠木棺材,架在三条板凳上。

    棺材盖已经掀开来,棺材底下铺着崭新的被褥。

    刘半仙算好时辰,指挥着三个男子把门板上的朱老爷,小心翼翼地放进棺材里。

    这一步,叫落棺材。

    只有等落棺后,宾客才能上门吊唁。

    哪知刚把人放进去,盖子还没盖上,就听见咔嚓咔嚓几声,上好的楠木棺材骤然裂开,几块门板掉落在地上。

    露出一个已经咽气的朱老爷,孤零零的躺在底板上。

    轰!

    所有人,魂都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