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1节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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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华真的没有去学校的意思了，原因也撂得干脆：“首先奶你能供我多少年？十年才读完高中，还是不留级的情况下，我想早些学些东西！再说我们这个村子里一共考上几个大学生你也知道，一个吧！为什么下一个一定是我？锐意哥年年前三，后来不还是去打工了？现在也过得不差！上学不是唯一的路，如果家在城里那就不说了...”
郭香花没有再多说啥，张嘴几次又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毕竟自己一辈子是连出远门都屈指可数啊。
眼前孙女被远方吸引着，自己阻挠反而像不开化。
这些话中刺中自己的就是那个“十年”！自己是无能...骂人口才好自己孙女还能说什么！打骂都没意思了！说到底不还是没有钱！
谁能保证孙女考上？别家一样好骑的自行车都不舍得给孩子买，十年后自己还不一定入土多少年了！怎么敢拿准自己想的就是对的路呢？现在孟华出去打工了，两三年谁不嫌弃就许个人家，说不定趁自己活着还能...
“只要你不后悔，那就给老师说一声，也顺便把被子带回来吧，我问你姑看去哪打工靠谱...”
孟华骑车去学校，班主任也没多劝，他见多了这种情况，甚至还有孩子招呼都不打就自个儿辍学回家了。最气人的是那种打架后不等学校教育就自己拍屁股走人的混混...
他正在临时备下节课的内容，开张证明就让孟华去取被子了。孟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态度还不差地说“把钥匙交给宿管就可以了”就继续备课了。
上课时间宿舍竟还有一个室友。推门的时候，女孩坐在镜子旁哼着歌望着自己，是那个常迟到的女生。孟华微微点头笑着招呼，女孩便说自己请病假了，孟华看她手里拿着一本小说，书皮是粉色的，夸张的黑色描边字体写着什么妃子。
孟华没有多说，整好被子就走了。女孩也不好奇，没有再说话，是在等着自己赶紧结束打扰吧...
从宿舍走出来的时候，反而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孟华觉得自己这次来反而不紧张了，一切都很自然，跟老师室友说话也没有很拘谨了，很放松，甚至还有一丝亲切感，这种感觉真好。
篮球场上打球的男孩正窜跳着，旁边两个孩子在欢呼，两个女孩手挽手笑着走过。
以后真的不会再来学校了，可是心里怎么会这么空落落呢？
就像奶奶对说自己说“你不后悔就行”的时候一样，虽然内心仍是坚持辍学的，达成目的后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除了被子和洗簌用品，她甚至没有一本书要带走。请假回家那天，学校开来了一辆大卡车，同学们正高兴地往教室里搬卸新书。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有三本书了，数学，历史，地理，自己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曾经一到发新书自己就非常高兴的不是吗？韧而平滑的浅黄色书页，还有树叶的香味。用彩色的纸包起来，每一个笔记都工工整整...
孟华到家的时候又听见孟青云尖细的声音，在激动的和郭香花聊天。她的思绪就突然飞到暑假看到孟青云和孟诵书在小屋的画面，脸上一阵火热...
孟青云听见自行车响声跑出来喊着：“孟华姐，我帮你卸被子。”
“你今天真没去学校啊？”
“没有，我学校没什么东西，不读就不读了嘛！你看起来为啥不太高兴啊？”
“没有，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劝动你爸妈了。”
“都听我的，打小我的事就自己当家，他们没办法！我妈还吓我说我爸要回来看我是不是胡闹，回家打我，回啊，怎么没回啊？成天天张嘴闭嘴都是瞎话...”
“你妈也是为你好！”郭香花正弯腰解开系被子的绳子，和孟华一起抱进屋里。
“他们真回来还能多给我准备些路费，就给我爷奶留那一点钱...还不如孟诵书他爸，谁说人家坏，我看...”孟青云跟在后面说个不停。
“快进屋吧。”孟华仿佛要止住孟青云那任性的口音。
“香花奶不是也同意了，孟华姐，刚才我还说咱们出去后我保准照顾你哈哈。”
孟华轻轻地笑。
“真的，不信你问！刚才香花奶都点头了！你别笑哈，脸皮厚，吃个够，我相信我能行！”
“你还是去学校和老师打声招呼吧，毕竟都认识，又这么近。数学老师不还是咱村的吗？！”
“我不去，让我奶去就行了！再说我学习又不好，老师也没有啥不舍得的！”
“唉...”郭香花长叹一声，孟青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香花奶，到时候孟华去厂里挣钱了给你买花衣裳、手镯，要啥有啥，说不定还带个好看的...”
孟华推了一下孟青云，三个人都笑了。
“不急啊，不急，你们小孩还是心思单纯的很，到外面少说话，多做事，别惹祸...”
“知道，知道啦香花奶。”孟青云回答地好像自己才是亲孙女，孟华还没见她这样的语气和她的家人说话。
“我让孟华姑打听着了，一定得靠谱。这世道人贩子黑路子多的很...”
“奶你别吓青云了。我想给孟雁姐打个电话，给她说说。”
“是啊，说一声，到时候说不定得去好长几个月，我去借电话...”
“我家有手机，我给拿去。”孟青云站了起来。
“等晚上吧，她肯定还没放学，晚上你拿过来。”
“好！”孟青云笑得像个孩子。
“奶，到时候你先接电话，如果是姨妈别说我的事儿，我就和孟雁说会儿话...”
“行，行...”
晚上郭香花还在做饭，孟华还在整理家里的旧衣服，孟青云就跳着跑来了，孟华发现孟青云从辍学计划开始就异常兴奋。
看见孟青云拿着手机，孟华笑道：“太早啦，还没放学，城里放学晚一些。再说她都初二了。”
“啊？”
“你看看，才5:19分！”孟华按了下这个灰色外壳，黑白键盘，只比手心大的诺基亚手机按键。
“好吧好吧...那我晚会儿再来。”孟青云还是高兴地跑回家了，辫子像一只活跃的鞭跳打着。
晚上9:25分，往常在家都已经上床等待入睡的时间，孟华才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孟雁，你终于接到了。”
“啊，孟华，我给你说，你上次喜欢的小人儿，我跟乐然说了，再画了送给我，我到时候都给你...还有啊，我们上次比赛得了前三啊...你听到了嘛，就是没想到还有奖品呀...”
“嘿嘿...”
“对了，这个号码怎么和上次不一样，咱奶借谁的打的呀？姨妈还说要不要接...”
“青云的。”孟青云在一旁颇有些高兴。
“孟青云？”
“嗯嗯，这次给你打电话想给你说——我打算和青云一起去打工，让姑妈帮忙找人打听了...”
“你开啥玩笑啊？”孟雁声音突然提高。
“真的，我东西都搬回来了，我想好了。”
“你是想傻了吧？咱奶呢？她也不同意吧？”孟华听见孟雁的声音还是很大，吵架一样的阵势，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院子门口。
“别吵，你这会儿在屋里接的电话吗？”
“我自己在一个房间，没问题。”
“咱奶没什么不同意的，但我不想让姨妈看笑话...”
“你这会还在意什么看笑话?你这么好的成绩辍学了那才是笑话！你自己肯定会后悔！咱奶为啥不吵你...”
“我想好了。”
“你别幼稚了吧！你现在出去也是童工，你知道啥！”
“你别一直自以为是，你只是在学校，咱村和我差不多大的出去好几个了，邻村也——”
“你管他们出不出去，你和她们一样吗，你成绩完全可以——”
“别吼了，我咋样我自己知道，我打这个电话——”
“不行，你不能不上学！我们老师都说了，以后没有知识生存很难的！农村就是见识小，打工没有出路！”
“我不懂你说的，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出去见识...”
“你真幼稚！你太幼稚——”
“姐！我想自己选择！”孟华的声音很大，像一只发怒的小老虎...
“那没啥说得了！你当家吧！我不敢当这个姐！”
“我...”长久的寂静蔓延开来，孟华屏住气，手机显示“通话结束，4分21秒。”然后跳出“9:30分”。
抬头，是无尽的黑，月亮和星星都被风吹得?着眼睛，灰蒙蒙...
郭香花、孟青云在床上坐着，沉默，不看孟华，孟华把手机放到孟青云手中道：“姑妈通知找好靠谱的地方我就跟你说！”
“好，我回去了，也看看哪些东西要收拾...”
“青云，我给你照个亮...”郭香花站起来拿手电筒。
“没事儿，香花奶，外头月亮很亮啊...”孟青云的声音已经在大门外...
孟华真的没有去学校的意思了，原因也撂得干脆：“首先奶你能供我多少年？十年才读完高中，还是不留级的情况下，我想早些学些东西！再说我们这个村子里一共考上几个大学生你也知道，一个吧！为什么下一个一定是我？锐意哥年年前三，后来不还是去打工了？现在也过得不差！上学不是唯一的路，如果家在城里那就不说了...”
郭香花没有再多说啥，张嘴几次又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毕竟自己一辈子是连出远门都屈指可数啊。
眼前孙女被远方吸引着，自己阻挠反而像不开化。
这些话中刺中自己的就是那个“十年”！自己是无能...骂人口才好自己孙女还能说什么！打骂都没意思了！说到底不还是没有钱！
谁能保证孙女考上？别家一样好骑的自行车都不舍得给孩子买，十年后自己还不一定入土多少年了！怎么敢拿准自己想的就是对的路呢？现在孟华出去打工了，两三年谁不嫌弃就许个人家，说不定趁自己活着还能...
“只要你不后悔，那就给老师说一声，也顺便把被子带回来吧，我问你姑看去哪打工靠谱...”
孟华骑车去学校，班主任也没多劝，他见多了这种情况，甚至还有孩子招呼都不打就自个儿辍学回家了。最气人的是那种打架后不等学校教育就自己拍屁股走人的混混...
他正在临时备下节课的内容，开张证明就让孟华去取被子了。孟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态度还不差地说“把钥匙交给宿管就可以了”就继续备课了。
上课时间宿舍竟还有一个室友。推门的时候，女孩坐在镜子旁哼着歌望着自己，是那个常迟到的女生。孟华微微点头笑着招呼，女孩便说自己请病假了，孟华看她手里拿着一本小说，书皮是粉色的，夸张的黑色描边字体写着什么妃子。
孟华没有多说，整好被子就走了。女孩也不好奇，没有再说话，是在等着自己赶紧结束打扰吧...
从宿舍走出来的时候，反而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孟华觉得自己这次来反而不紧张了，一切都很自然，跟老师室友说话也没有很拘谨了，很放松，甚至还有一丝亲切感，这种感觉真好。
篮球场上打球的男孩正窜跳着，旁边两个孩子在欢呼，两个女孩手挽手笑着走过。
以后真的不会再来学校了，可是心里怎么会这么空落落呢？
就像奶奶对说自己说“你不后悔就行”的时候一样，虽然内心仍是坚持辍学的，达成目的后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除了被子和洗簌用品，她甚至没有一本书要带走。请假回家那天，学校开来了一辆大卡车，同学们正高兴地往教室里搬卸新书。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有三本书了，数学，历史，地理，自己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曾经一到发新书自己就非常高兴的不是吗？韧而平滑的浅黄色书页，还有树叶的香味。用彩色的纸包起来，每一个笔记都工工整整...
孟华到家的时候又听见孟青云尖细的声音，在激动的和郭香花聊天。她的思绪就突然飞到暑假看到孟青云和孟诵书在小屋的画面，脸上一阵火热...
孟青云听见自行车响声跑出来喊着：“孟华姐，我帮你卸被子。”
“你今天真没去学校啊？”
“没有，我学校没什么东西，不读就不读了嘛！你看起来为啥不太高兴啊？”
“没有，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劝动你爸妈了。”
“都听我的，打小我的事就自己当家，他们没办法！我妈还吓我说我爸要回来看我是不是胡闹，回家打我，回啊，怎么没回啊？成天天张嘴闭嘴都是瞎话...”
“你妈也是为你好！”郭香花正弯腰解开系被子的绳子，和孟华一起抱进屋里。
“他们真回来还能多给我准备些路费，就给我爷奶留那一点钱...还不如孟诵书他爸，谁说人家坏，我看...”孟青云跟在后面说个不停。
“快进屋吧。”孟华仿佛要止住孟青云那任性的口音。
“香花奶不是也同意了，孟华姐，刚才我还说咱们出去后我保准照顾你哈哈。”
孟华轻轻地笑。
“真的，不信你问！刚才香花奶都点头了！你别笑哈，脸皮厚，吃个够，我相信我能行！”
“你还是去学校和老师打声招呼吧，毕竟都认识，又这么近。数学老师不还是咱村的吗？！”
“我不去，让我奶去就行了！再说我学习又不好，老师也没有啥不舍得的！”
“唉...”郭香花长叹一声，孟青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香花奶，到时候孟华去厂里挣钱了给你买花衣裳、手镯，要啥有啥，说不定还带个好看的...”
孟华推了一下孟青云，三个人都笑了。
“不急啊，不急，你们小孩还是心思单纯的很，到外面少说话，多做事，别惹祸...”
“知道，知道啦香花奶。”孟青云回答地好像自己才是亲孙女，孟华还没见她这样的语气和她的家人说话。
“我让孟华姑打听着了，一定得靠谱。这世道人贩子黑路子多的很...”
“奶你别吓青云了。我想给孟雁姐打个电话，给她说说。”
“是啊，说一声，到时候说不定得去好长几个月，我去借电话...”
“我家有手机，我给拿去。”孟青云站了起来。
“等晚上吧，她肯定还没放学，晚上你拿过来。”
“好！”孟青云笑得像个孩子。
“奶，到时候你先接电话，如果是姨妈别说我的事儿，我就和孟雁说会儿话...”
“行，行...”
晚上郭香花还在做饭，孟华还在整理家里的旧衣服，孟青云就跳着跑来了，孟华发现孟青云从辍学计划开始就异常兴奋。
看见孟青云拿着手机，孟华笑道：“太早啦，还没放学，城里放学晚一些。再说她都初二了。”
“啊？”
“你看看，才5:19分！”孟华按了下这个灰色外壳，黑白键盘，只比手心大的诺基亚手机按键。
“好吧好吧...那我晚会儿再来。”孟青云还是高兴地跑回家了，辫子像一只活跃的鞭跳打着。
晚上9:25分，往常在家都已经上床等待入睡的时间，孟华才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孟雁，你终于接到了。”
“啊，孟华，我给你说，你上次喜欢的小人儿，我跟乐然说了，再画了送给我，我到时候都给你...还有啊，我们上次比赛得了前三啊...你听到了嘛，就是没想到还有奖品呀...”
“嘿嘿...”
“对了，这个号码怎么和上次不一样，咱奶借谁的打的呀？姨妈还说要不要接...”
“青云的。”孟青云在一旁颇有些高兴。
“孟青云？”
“嗯嗯，这次给你打电话想给你说——我打算和青云一起去打工，让姑妈帮忙找人打听了...”
“你开啥玩笑啊？”孟雁声音突然提高。
“真的，我东西都搬回来了，我想好了。”
“你是想傻了吧？咱奶呢？她也不同意吧？”孟华听见孟雁的声音还是很大，吵架一样的阵势，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院子门口。
“别吵，你这会儿在屋里接的电话吗？”
“我自己在一个房间，没问题。”
“咱奶没什么不同意的，但我不想让姨妈看笑话...”
“你这会还在意什么看笑话?你这么好的成绩辍学了那才是笑话！你自己肯定会后悔！咱奶为啥不吵你...”
“我想好了。”
“你别幼稚了吧！你现在出去也是童工，你知道啥！”
“你别一直自以为是，你只是在学校，咱村和我差不多大的出去好几个了，邻村也——”
“你管他们出不出去，你和她们一样吗，你成绩完全可以——”
“别吼了，我咋样我自己知道，我打这个电话——”
“不行，你不能不上学！我们老师都说了，以后没有知识生存很难的！农村就是见识小，打工没有出路！”
“我不懂你说的，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出去见识...”
“你真幼稚！你太幼稚——”
“姐！我想自己选择！”孟华的声音很大，像一只发怒的小老虎...
“那没啥说得了！你当家吧！我不敢当这个姐！”
“我...”长久的寂静蔓延开来，孟华屏住气，手机显示“通话结束，4分21秒。”然后跳出“9:30分”。
抬头，是无尽的黑，月亮和星星都被风吹得?着眼睛，灰蒙蒙...
郭香花、孟青云在床上坐着，沉默，不看孟华，孟华把手机放到孟青云手中道：“姑妈通知找好靠谱的地方我就跟你说！”
“好，我回去了，也看看哪些东西要收拾...”
“青云，我给你照个亮...”郭香花站起来拿手电筒。
“没事儿，香花奶，外头月亮很亮啊...”孟青云的声音已经在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