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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不知人间烟火色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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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歌,你可想好了,当真愿意把妖丹给我?”钟离尘望着她,神色十分严肃。“你可知没了妖丹,意味着什么。”

    绮歌看着他,“我知道,没了妖丹,我不过这剩下百年光景,容颜也会老去。可是这样,我也与常人无异了不是吗?我从未想过修炼成仙,踏遍九州不过是耐不住山中寂寞,想寻得一心人,与他长相厮守罢了。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钟离尘有些不忍,放开了她。“不仅如此,你身上的妖气也在难掩盖,月阴之时还会受到蚀骨焚心之厄,那时,城中的捉妖师想除掉你易如反掌。”

    原来他都知道,绮歌想。

    “我不怕,你定会护我周全。我知道,你虽是捉妖师,却和他们不同。手染无数妖血,但他们都是凶恶之徒,不知种下了多少业障。只是……”绮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的同门,会允许你和一只妖在一起吗?那你岂不是要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傻丫头,没了妖丹你都不怕,而我又有何畏惧。”钟离尘再次拥她入怀。“只是钟离氏历来容不得异族,我不怕成为笑谈,却不想你与我一直被追杀,终难善终。你且等待我几日,待我将这一切都料理好之后,我们隐形埋名,远离尘世,寻得一偏远山村,从此结为连理,相伴一生,可好?”

    “好,我等你。”绮歌满心欢喜,这是她的良人,她找到了。

    “后来呢?这镜子怎么回事,为何画面都消失了?”千漓有些着急,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长明镜便失灵了。

    “身处凡尘,术法自然不灵,长明镜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寒筠望着那柱香,那是他刚来笙文居便点上的,如今也快要燃完了。

    “敢问仙上究竟是何人?”清芜心中充满了疑虑。

    “仙上?”千漓单纯,不似清芜这般有心思,怕是感觉自己还在听故事,自然是没放在心上。

    寒筠一开始便没打算欺瞒,如今更是神态自若,没有一丝异常,“不过区区散仙,逍遥自在。在下与两位姑娘一样,贪恋这人间烟火,下凡来凑个热闹。如今遇上了这档子事情,自然,是要瞧上一瞧的。”

    散仙,又岂会使用长明镜?清芜见他不愿透露真是品阶,倒也没在询问。“那松伯可知你的真实身份?”

    “姑娘说笑了,我与那松柏,没有成精化灵之时便已相识,现如今已逾千年。不过是他为妖,我成仙罢了。”寒筠笑意更甚,那双星星眼也更显炫目。

    清芜早前听闻松伯提起修仙一事,他活的年岁久了,于他而言,是仙是妖无甚区别,只求心中快意,旁的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那你的真身莫不是……”

    “千年寒竹。”

    “原来你和松伯,是岁寒好友呀。”千漓总算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

    “那你与这钟离尘又是什么关系?那场霜雪又是怎么回事?”清芜道。

    “我本是受人所托,欲解决此事。所幸那鸢尾花妖未酿成大错。至于那场霜雪,并非我所为,下雪施法之人,不过是想减少凡人的恐惧,维护这人间秩序罢了。”寒筠道。

    “我初见那个捉妖师,便是你在酒肆中与他对饮,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冷冰冰的。他和绮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最后竟没有如愿隐居。”千漓不再迷迷糊糊。

    寒筠轻挥衣袖,另一柱香便又燃烧起来,替代了原来将要烧断的那支。“事与愿违,钟离氏长老还是发现了绮歌的存在,钟离尘成了族内的奇耻大辱。待要将他二人除掉之际,怎料绮歌与那千年蛇妖竟有些渊源。蛇妖的毒液曾溅到鸢尾花上。钟离氏的人想用绮歌的精魂作引,炼化出解药,解除钟离氏百年来的诅咒。”

    千漓有些不解,“没了妖丹,尚能存活,可若是没了精魂,那便是魂飞魄散,不入六界轮回呀。只是被毒液溅到而已,钟离氏竟糊涂至斯!”

    清芜安抚千漓,“鸢尾一脉虽攻击力弱小,却可做天然的解药器皿,鸢尾只要沾上任何毒物,便可自动将其吸收,融入骨血,她们的精魂,便是最好的解药。蛇妖的毒液非但不会伤及绮歌半分,还会被她炼化吸收,如此一来,便可解除蛇妖当年留下的诅咒。”

    “不错,钟离氏也深知这一点。”寒筠继续说道,“他们放弃了原本追杀绮歌与钟离尘的打算,转而假惺惺地哄骗钟离尘,让他引来绮歌进入先前设好的药坛。钟离尘不肯,钟离氏的人也无可奈何,钟离尘早就在绮歌设了结界,只有他一人能找到绮歌的踪迹。那些人便在他身上中了蛊,每每发作之时,心口便如千万只蚁虫啃噬。而他,强忍着万般不适,趁着那些人不注意,溜了出来。在花楼将绮歌约了出来,上演了一出花花公子负心汉的戏码给她看。从此便日日留宿那烟花之地,再也不肯见绮歌。绮歌的真心被他一次次践踏,终究是心灰意冷了。却不知钟离尘夜夜都要受到蛊虫的折磨,再加上他身上的诅咒尚未解除,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一身的浊气全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今早你们在酒肆见他之时,便是浊气积累,蛊毒发作的征兆,他早已命不久矣。”

    “原是这般,钟离尘想让绮歌死心,打消为他放弃妖丹的念头,然后离开兖州,逃离钟离氏的魔爪。”清芜叹到,这样的桥段她也只是在话本中见到过,未曾想如今摆在眼前。

    “所以,绮歌觉得自己的真心被践踏了,心有不甘,于是便选择在花朝节上设下阵法,引得钟离尘前来。若他未及时赶到,那绮歌岂不是真要屠城,伤及无辜,种下业障?”千漓虽不懂情爱,却也有些同情绮歌。

    “仙上,此事定有古怪,绮歌生性纯良,且法力低微仅凭她一人万不能设下如此凶煞的阵法。定是有什么人在暗中蛊惑她。清芜恳请仙上看在绮歌未酿成苦果的份上,查明此事,还她一个公道。”清芜突然下跪作揖。

    “清芜姑娘快快请起,本仙还受不得姑娘如此大礼。这其中自是有人在暗中作怪,以搅乱人间秩序,本仙不过是受人之托,下凡探上一探。时辰尚早,本仙还要去探探钟离氏如今的情况。”寒筠将清芜扶起。

    “那他们的尸身去哪里了?”千漓一直很好奇。

    “自然是随着那场霜雪,一同入了这六界轮回地狱。”寒筠道。

    “仙上说自己乃受人之托,敢问是那位仙上将他们送去了轮回吗?”清芜思忖着。

    “不错,正是他。”寒筠眼神中有了一抹不备察觉的深意。“姑娘亦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寒筠便好。你二人虽为妖我为仙,却也是性情相投之人。我们可以朋友之礼待之。不必觉得僭越。”

    “那……寒筠,请你向我答谢那位仙上,也愿绮歌下一世轮回,能再次重逢她的心上人,顺遂无忧的度过一生。”

    “我定会转达。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很快就会见面了。”寒筠留下这一句,便消失不见了。桌子上的那盏重新续上的茶冒着热气,证明着他的存在。

    “原来人间,并非皆良善之辈,”清芜一想到钟离氏的做法便来气,“以前松伯跟我提起过人心险恶,我还不愿意相信。倒是这二人的情爱令我有些动容,这人间烟火,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呢。”清芜用手拖着下颚。

    一旁的千漓却没什么反应。“清芜,你可还记得,那日初见寒筠,我便说过,他有些眼熟,我们似是见过。当时你还打趣我来着。”

    “记得,”清芜看向千漓,“那日我以为他是凡人,瞧着也不过弱冠之际,彼时我们尚在朝曚山。如今想来,怕不是你真的见过他,在百年前的兖州?亦或是更早的时候?那你的玉珠会不会是他所赠……”

    “可那时,我尚为化成人形,只是鱼身,你知道的,我们鱼类的记忆十分模糊。”千漓不自觉得握紧了胸前挂着的玉珠,“算了,先不想这些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弄清这玉珠的来历。如今,还是先解决当前一事吧。”

    “走,我们去寻松伯。”清芜拉起千漓。

    “可恶,这鸢尾花妖竟如此懦弱,坏了本座的好事。煦苍,你给本座等着!”幽冥之巅,妖帝北凕已经知晓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