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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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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嘴里说着好的好的,说下次要是有同学要买衣服一定会推荐,其实过后就忘,不吐槽衣服越穿越不好看就是轻的。

    出步行街,外面正街上可算是车水马龙,和步行街的安静甚至带着悠闲完全不同,更像是两个时代交汇在一处,新旧碰撞中为这座城市添加历史厚度。

    街上还有三轮师傅来往,偶尔路边也会停着几个三轮师傅,特意停在人流量多的公交站旁边——要是有人看到公交爆挤,他们就能收获意外之喜。

    顾念许叫了一辆三轮往学校,由于坐不下三个人,杨丽自己又叫一辆跟着。

    开敞的空间凉爽使人惬意,胡鲜先怀抱买好的衣服和一袋香蕉,迎着风微微垂眸。

    顾念许扶着把手对三轮师傅提醒道:“师傅慢点开,我们不急。”

    “要得!”

    果真速度稍微缓一缓,比起上一次过红绿灯时候的匆忙莽撞减轻不少。

    师傅踩着电三轮,稍微侧首问后面的两个人:“小妹妹们在哪下啊?”

    胡鲜先:“就在连中门口的文具店下就行了,不要绕去大门那边。”

    “你一说我想起来我还有书桌台灯没买!不过你要买什么?”顾念许偏头,终于让被吹乱的头发被吹回去。

    “我也是想买个台灯,但是书桌我有。”

    顾念许奇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看到你用?”

    “我一个朋友,她不想读书了,有的东西带不走,就转卖给我用。下午她回来我就去拿。”

    “那她怎么不读了啊?现在不是没到毕业嘛!”

    胡鲜先也很感概:“是她家里面,说她成绩又不好考不上大学,在这玩着还浪费钱,还不如打工挣钱去。然后重点是她也觉得自己读不走,就辍学呗。”

    “打工?”顾念许呢喃着,又问:“那她成年了没?这年头未成年没学历没文化的话……打工谁要啊?”

    “不知道。”

    社会发展,残酷的竞争和现实往往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明明一个职位或许用不上那么多专业知识和能力,但很多时候只要别人拿出文凭,和初中毕业高中辍学一比起来,似乎就多了一个让人心安的敲门砖。

    好像有了那份文凭,对面就一定是一个机灵又老实的人。

    刚刚进入社会的高中生或者初中生,别说学历,就连经验也是为零,要如何打拼才能闯出一番天地?

    她忽然又听到胡鲜先在耳边说:“听说她家里人给她介绍了有男朋友,没意外的话过不了几年就会结婚的。”

    顾念许突然就想起了初中的一个同学。

    那个女生长得矮矮的个子,微微胖,脸是可爱的嘟出去的,配上非常浓密黝黑的睫毛,虽然不是什么清新脱俗,但也不差。

    一次周末在路上遇见,那个女生还主动把自己的手机借给顾念许急用,声音软软糯糯,笑起来就像全世界都是善意。

    就如同花里的蜜养出来的性子。

    但是第二学期开学,顾念许就没再看到她。偶然有一天遇上那个女生以前玩得不错的人,随口问一问,蓦然间被告知对方结婚去了。

    不真实的感觉从来没有消散,从知道对方结婚到过年去参加花山节,到发现她在民族学校门口大着肚子,不过一年半时间。

    那种虚幻感骤然撤退,现实如狼似虎扑杀出来,将顾念许的自欺欺人咀嚼咬碎咽进肠肚。

    那个花里养出来的女生,已经被世俗催败。

    自己不过十四五岁,就已经揣着一个尚且不知道是累赘还是幸福的包。

    难道说在那些贫穷人家的心里,女孩子的最终归宿就是嫁人生子么?

    顾念许没由来地对着那大着肚子的女生一抖,脊梁深处传来颤栗,凉悠悠爬上后脑勺。

    怜悯、不解、不安混杂在一堆,顷刻将人溺毙。

    她心头攥着一只大手,想要如手握细沙一样,捧着自己不稳定的命运。不是像那些哥哥姐姐一样,刚成年就要肩负另一个家庭的责任,而是自己一步步走,哪怕前面没有人点上一盏明灯施舍光亮。

    现实从来没有格外优待过谁。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在为了一辆去罗马的车而奔波。

    生来在罗马的人要承担起他荣誉优渥带来的高山,一肩浮动锦绣花园,一肩搁着稳住锦绣花园的砝码——那种为了适应生活而必须要有的技能。

    为了一辆车或者去罗马的车票奔波的人更可怜,有时候还没见到那锦绣丛,就被路边野花迷了眼,或者因为本来的土地已经无力承担他们需要的养分,无情而又理智地将他们推出自己本该遮风避雨的小窝。

    在社会的轮转中,优秀的人已经越来越优秀,少有走歪。本就扎根在泥里面的人,大多数时候即便伸长枝桠到极限,也触不到云端,偶尔有风带起它的叶片、种子飞向高空,却被本性拉回泥地里。

    人活着,为何就如此艰难?

    三轮车在红绿灯过后复又前行,走过的街景如同一幕幕时光飞奔,你抓不住,只能看着它退到身后,直到你因为某些事停下,才得以窥见你已经错过的东西。

    顾念许捏紧了扶手。

    生而为人,自当自强。

    “到啦,是这里下对吧?”

    三轮师傅的话将顾念许从沉思中拖出来。

    回过神的顾念许发现胡鲜先已经下了车,后面的杨丽也已经到了,于是她报以歉意,笑着给师傅找钱:“多少钱?”

    师傅:“五块钱!”

    连都县的三轮跑这些基本都是五块钱,当然有时为了赚钱也不乏有人去坑外地人,拉着客人满城跑加价的。

    好在这个三轮师傅靠谱实在,没有敲竹杠,倒是让顾念许心里暖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