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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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宣这时才用朱漆盘子拖着两盏盖碗走进屋来,他先把一盏绘着墨梅的端放在刘承泽面前,再把剩下的一盏绘青竹的放在自家主子面前,便退了下去。只见胤祥赞许地点头:“恕胤祥冒昧,不知刘公子是否有字?你我称呼起来也可亲近些。”

    刘承泽眼内光芒迅速敛去,淡淡一笑:“有,十三爷唤我刘适便是。”

    他说话时,胤祥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睛,透过眼中的神色,研判着他心中的波澜,半晌,他笑道:“刘适,好字。”抿了笑,“不瞒刘兄,我在京城之中,已经许久未曾遇见过像你一般的人物了。”

    刘承泽沉吟了一瞬:“我见方才立在十三爷身旁的那位公子,通身就很有气派。”

    胤祥恍然道:“你说的是袁进贤,字仲衍,是袁御史的小儿子。”他抬手请刘承泽品茶,“我二人倒是时常待在一处,不过仲衍不精于骑射,”自己也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观此处山地颇多,想来游猎是有意思的,我也有意往山间逛一逛,不知明日刘公子能否同游?”

    刘承泽捧着茶盏,却没有喝,淡淡笑着:“旦凭十三爷做主。”

    胤祥还未答话,却见南云立在帘外,即说:“南云,今次方下了洗尘的雨,摆在秋水亭里吧。”刘承泽也一同望过去,面上的浅笑凝固住了。胤祥看在眼里,却还是诚挚道:“刘公子还未用膳吧?不如陪我一同用些荷叶粥,可好?”

    虽隔着帘子,但南云心中已然存了诧异,过了许久,才应了“是”。胤祥心下暗暗合计,按照袁仲衍所说,吉兰儿与南云情同手足,以至于南云对吉兰儿的衷心也是日月可鉴,一旦在看见刘承泽正以上宾的姿态与自己吃粥,此事自然而然便会传到吉兰儿耳中:“刘适?”

    刘承泽回神一笑:“恕在下见识浅薄,只觉得粥未到,香气已然扑鼻。”

    和宣已打起帘子,二人一齐起身,并肩往秋水亭走。胤祥道:“夏天的食物,自然得有这种清香秒味才好。粥很普通,但是手法颇有意思。”回廊外,一只灰鹊正振翅巡视着,它的身子或上升,或下降。太阳光将它的身影放大后投映到地面上,它一面飞翔,一面欢快地叫个不停,随后就不着痕迹地落入隔壁的院子,瞧不见踪影了。十三爷一面荐路而行,一面道:“想来刘公子也是养尊处优的,定然与我一样,不能知道煮粥也需恰到好处。”

    刘承泽道:“愿闻其详。”

    胤祥朗声一笑,二人走下回廊的石阶,外面日光渐烈,胤祥微眯双眼,“一来煮粥万万不能怕水多,最忌便是兑水,一兑水,味道尽失。”他们攀上秋水亭的石阶,

    “这二来,热粥蒸汽很盛,若不能及时散去,变成流水,便如兑水一般,一锅粥依旧不能香美。”胤祥与刘承泽面对面坐下来,南云已将两碗荷叶粥摆在了石案上。粥碗之上,有鲜嫩荷叶盖着,还有两盘小菜摆在案上,匕箸俱全。胤祥笑着对南云说:“时候差不多了,你只管把荷叶掀了吧,若太久只怕味道就太重了。”南云一一掀开,那稻米粥混着荷叶的沁香浮动,刘承泽不由得啧啧称叹。

    南云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刘承泽,脸上血色全无,虽然旧主此刻正躺在西暖阁里昏睡着,但她实在想不通刘承泽是以怎样的身份前来,为何能够明目张胆地与十三阿哥一同坐在衙门的后院里吃粥。

    胤祥吃了一口粥,又叫了她第二遍,她才曲膝行礼。胤祥道:“这粥清淡,待那位子墨姑娘醒来,再去给她温上一碗。”他笑嘻嘻地转眼盯着刘承泽,只见刘承泽吃了一口粥,又夹了一筷子小菜,咀嚼半晌,泰然赞道:“果然清爽。”又说,“十三爷竟是个老饕!”

    胤祥爽朗大笑:“可不是我,原是仲衍爱琢磨,尝遍京郊几家粥铺子,巴巴向人讨教来的!”

    南云正要行礼退下,贾陆源如旋风一般冲进院子来,边跑边叫:“十三爷!十三爷!出事了!芝萧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