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夜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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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这样想着，尤二娘在上头说道：“如今有这样三个差事，原本都是陵寝衙门雇佣行业内的先生做的，现下，因为年末圣君亲自来昌瑞山谒陵的缘故，该疏散返乡的都已经离开了。如今乡镇、昌瑞山、雁飞岭、还有钻天峰山里的百姓，就没有指望了，是以，我们就自己把这三件差事轮流着做起来。”二娘故作轻松地自己笑一笑，解释道，“这其中一件是粘报恩帖，一件是取字纸。”顿了顿，故弄玄虚道，“还有一件嘛，就是要让大家轮值之余，去做一件和陵寝息息相关的事，那就是起尸骨。”
尤二娘末尾一个字方始落下，听训的奴才们已是一片哗然。只听不知何时凑到子墨身后的绩文悄声嘀咕道：“在陵寝当差，就要会起尸骨么？难不成在紫禁城里当差，就得会当皇帝老儿了？”菲菲的语调是唇不动口动的声音：“粘报恩单、取字纸、起尸骨，那谁去预备谒陵的事情呢？年下俨然是大祭祀了，人手只怕是不够。”
取字纸这事，子墨虽没有做过，但也是遵守着的。文人墨客是敬惜字纸的，官府有令，但凡纸上写了字，这纸便不能随便丢弃、又或是去撑包食物，作灯芯之类，字纸需当妥善保存，待取字纸的先生挨家挨户收集了去，在疫病焚烧埋葬于净土之中，有时也会使之流入江河湖海之中。这事一向是衙门官邸轮番着去做的，偶尔有善主承担了去，她是不好奇的。但是粘报恩帖和起尸骨这两桩差事，子墨倒仍存费解，只可惜她此时站在前面，耳中虽然能听见，但却不好张口去问程绩文。
天空被初秋清晨的风刮出一片蔚蓝，云彩如凤凰那羽翼丰满的长尾一样，招展了半边天。两只小雀唧唧喳喳追逐着从奴才们的头顶飞过，是自由自在的模样，让那些只能立足于大地上、插翅难飞的生灵，很是羡慕。
只见二娘果然对下首的喧哗声面露不满，颇为庄重的朝下面抬手，待肃静下来，方道：“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候，陵寝圈内上下，自应当是齐心合力、共渡难关的，以我平素对大家的了解，也是信任大家的。”
张嬷嬷这时候嗅到了时机，立即点了正月、沛锦、木槿和子仙四个人，组织起来道：“你们便将这三份差事都纳入当值排班之中去，到时候回报给仇姨妈。”
子仙上前行礼，道：“嬷嬷容禀。”子墨飞快地瞄了一眼张嬷嬷，见她脸色不善，略蹙一蹙眉，只听张嬷嬷果然不耐烦地“嗯”一声，子仙便道，“是岁宫殿圈的事情颇多，因修葺时连逢暴雪骤雨和惊雷，屡屡遭遇险情，起初只有我和绩文，后来子墨也进来，但终归是人少活计多。是以，宫殿圈都不曾歇过佳节。”她据理力争，继续说，“再过半月，中秋将至，奴婢也知道这一回事情繁多，因此奴婢自己便不歇息了，只想让绩文和子墨轮替休息两日。”
张嬷嬷饱经风霜的一张脸上，本就沟壑纵横，只恨不得能将芝麻油都填进褶皱之中去，能给她润泽平整了。这时候她拼命蹙着眉头，当然纹路更加骇人，但她的语气却是格外的温和，近乎于是恳谈了：“子仙，现如今陵寝内急需众人拾柴，方能做出火焰高燃的气势。我和尤二娘也并非不心疼你们和底下的奴才们，但你也许细细体谅我，试图明白我和尤二娘在想什么。”
子仙低垂着头，有理有据道：“奴婢想，这本来也是书写在契约上的佳节探视，绩文家在钻天峰后，他父母亲年纪是极大的，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了。子墨初入陵寝时，大病初愈，这段日子身子一直不好，是以奴婢才想让她去圈外寻医问诊，这一来才能有心力当差。”
张嬷嬷正色道：“既然子仙提及到中秋佳节这个事情，那不如这样，你们就各自回去罗列一下，这没人两日的探视，还有谁没有家去过，然后做个轮值的报备，交给仇姨妈，在十月小阳春前，都去探视了，也可确保谒陵那时的周全。”奴才们听了这话，方才的没落一扫而光，各个喜形于色。
四个领事女官一并行礼谢过了，尤二娘便在上面道：“你们四个跟过来，与我和张嬷嬷例行做个回禀，其余的人，便各自去干各自的活计吧。”
待尤二娘和张嬷嬷领着四位领事女官走远一些，绩文来到子墨身旁，子墨道：“恭喜你，当是可以家去了。”
却听绩文轻蔑地“哼”道：“喜从何来？她们当然是要这样说的，若不然，拿着契约，我们便能去衙门高她，毁约不遵。”
子墨奇怪道：“难不成还能赖掉不成？”
绩文道：“走着瞧吧。”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子墨，“今日有工匠来刷楹联，你识字，记得去把閟宫的楹联都逐字核对一遍，看看是否缺失笔画，然后回来再与我一同去神库，与木槿姑姑一起核对锡鹤数目。”
子墨接过来，绩文便要去忙，只听子墨叫住他，问：“我方才有两件差事，听得不甚明白。”绩文应了一声，她忙道，“何为粘报恩帖，何为起尸骨呢？”
程绩文脚下一滞，侧首看着子墨，面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压着声音道：“你从前一定是教书的女先生吧？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子墨听他这样说，心里当然有些虚，且不说她从前是苏完瓜尔佳的一位闺秀，即便她和刘承泽流落至山野之中，她也从未去混世之中挣扎过。但这时候想起从前的人和事，大可以说都是前尘了。
程绩文见她愣着不说话，揪着她来到山墙底下无人的所在，解惑道：“这个粘报恩贴，是有些人家，生病求药、又或者病愈，以及求财，求子，发愿之类的，便在雁飞岭、药王山去沿山路粘这些报恩帖，有个了却心愿的意味。”
她正这样想着，尤二娘在上头说道：“如今有这样三个差事，原本都是陵寝衙门雇佣行业内的先生做的，现下，因为年末圣君亲自来昌瑞山谒陵的缘故，该疏散返乡的都已经离开了。如今乡镇、昌瑞山、雁飞岭、还有钻天峰山里的百姓，就没有指望了，是以，我们就自己把这三件差事轮流着做起来。”二娘故作轻松地自己笑一笑，解释道，“这其中一件是粘报恩帖，一件是取字纸。”顿了顿，故弄玄虚道，“还有一件嘛，就是要让大家轮值之余，去做一件和陵寝息息相关的事，那就是起尸骨。”
尤二娘末尾一个字方始落下，听训的奴才们已是一片哗然。只听不知何时凑到子墨身后的绩文悄声嘀咕道：“在陵寝当差，就要会起尸骨么？难不成在紫禁城里当差，就得会当皇帝老儿了？”菲菲的语调是唇不动口动的声音：“粘报恩单、取字纸、起尸骨，那谁去预备谒陵的事情呢？年下俨然是大祭祀了，人手只怕是不够。”
取字纸这事，子墨虽没有做过，但也是遵守着的。文人墨客是敬惜字纸的，官府有令，但凡纸上写了字，这纸便不能随便丢弃、又或是去撑包食物，作灯芯之类，字纸需当妥善保存，待取字纸的先生挨家挨户收集了去，在疫病焚烧埋葬于净土之中，有时也会使之流入江河湖海之中。这事一向是衙门官邸轮番着去做的，偶尔有善主承担了去，她是不好奇的。但是粘报恩帖和起尸骨这两桩差事，子墨倒仍存费解，只可惜她此时站在前面，耳中虽然能听见，但却不好张口去问程绩文。
天空被初秋清晨的风刮出一片蔚蓝，云彩如凤凰那羽翼丰满的长尾一样，招展了半边天。两只小雀唧唧喳喳追逐着从奴才们的头顶飞过，是自由自在的模样，让那些只能立足于大地上、插翅难飞的生灵，很是羡慕。
只见二娘果然对下首的喧哗声面露不满，颇为庄重的朝下面抬手，待肃静下来，方道：“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候，陵寝圈内上下，自应当是齐心合力、共渡难关的，以我平素对大家的了解，也是信任大家的。”
张嬷嬷这时候嗅到了时机，立即点了正月、沛锦、木槿和子仙四个人，组织起来道：“你们便将这三份差事都纳入当值排班之中去，到时候回报给仇姨妈。”
子仙上前行礼，道：“嬷嬷容禀。”子墨飞快地瞄了一眼张嬷嬷，见她脸色不善，略蹙一蹙眉，只听张嬷嬷果然不耐烦地“嗯”一声，子仙便道，“是岁宫殿圈的事情颇多，因修葺时连逢暴雪骤雨和惊雷，屡屡遭遇险情，起初只有我和绩文，后来子墨也进来，但终归是人少活计多。是以，宫殿圈都不曾歇过佳节。”她据理力争，继续说，“再过半月，中秋将至，奴婢也知道这一回事情繁多，因此奴婢自己便不歇息了，只想让绩文和子墨轮替休息两日。”
张嬷嬷饱经风霜的一张脸上，本就沟壑纵横，只恨不得能将芝麻油都填进褶皱之中去，能给她润泽平整了。这时候她拼命蹙着眉头，当然纹路更加骇人，但她的语气却是格外的温和，近乎于是恳谈了：“子仙，现如今陵寝内急需众人拾柴，方能做出火焰高燃的气势。我和尤二娘也并非不心疼你们和底下的奴才们，但你也许细细体谅我，试图明白我和尤二娘在想什么。”
子仙低垂着头，有理有据道：“奴婢想，这本来也是书写在契约上的佳节探视，绩文家在钻天峰后，他父母亲年纪是极大的，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了。子墨初入陵寝时，大病初愈，这段日子身子一直不好，是以奴婢才想让她去圈外寻医问诊，这一来才能有心力当差。”
张嬷嬷正色道：“既然子仙提及到中秋佳节这个事情，那不如这样，你们就各自回去罗列一下，这没人两日的探视，还有谁没有家去过，然后做个轮值的报备，交给仇姨妈，在十月小阳春前，都去探视了，也可确保谒陵那时的周全。”奴才们听了这话，方才的没落一扫而光，各个喜形于色。
四个领事女官一并行礼谢过了，尤二娘便在上面道：“你们四个跟过来，与我和张嬷嬷例行做个回禀，其余的人，便各自去干各自的活计吧。”
待尤二娘和张嬷嬷领着四位领事女官走远一些，绩文来到子墨身旁，子墨道：“恭喜你，当是可以家去了。”
却听绩文轻蔑地“哼”道：“喜从何来？她们当然是要这样说的，若不然，拿着契约，我们便能去衙门高她，毁约不遵。”
子墨奇怪道：“难不成还能赖掉不成？”
绩文道：“走着瞧吧。”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子墨，“今日有工匠来刷楹联，你识字，记得去把閟宫的楹联都逐字核对一遍，看看是否缺失笔画，然后回来再与我一同去神库，与木槿姑姑一起核对锡鹤数目。”
子墨接过来，绩文便要去忙，只听子墨叫住他，问：“我方才有两件差事，听得不甚明白。”绩文应了一声，她忙道，“何为粘报恩帖，何为起尸骨呢？”
程绩文脚下一滞，侧首看着子墨，面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压着声音道：“你从前一定是教书的女先生吧？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子墨听他这样说，心里当然有些虚，且不说她从前是苏完瓜尔佳的一位闺秀，即便她和刘承泽流落至山野之中，她也从未去混世之中挣扎过。但这时候想起从前的人和事，大可以说都是前尘了。
程绩文见她愣着不说话，揪着她来到山墙底下无人的所在，解惑道：“这个粘报恩贴，是有些人家，生病求药、又或者病愈，以及求财，求子，发愿之类的，便在雁飞岭、药王山去沿山路粘这些报恩帖，有个了却心愿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