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夕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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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我有我的难处，我不像你，你的兄长是贾陆源，有这样的兄长做家里的顶梁柱，你便该是无忧无虑，可以由着性子来的。而我就与你不同了，我还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赚银钱，养家糊口，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思虑许久的结果。”程绩文停了停，恨声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担着皇差，便是全家人的希望，我怎能不往高处走呢。”
子墨望了望天色，笑着答道：“听起来你的确是十分不容易？”绩文私心里以为子墨是养尊处优的，这一点子墨从不曾反驳，只不过子墨所经历的事情，倒不似他想得那样容易。
“我也听子仙姑姑提了一句，她应当是诚心实意地想把差事交给你的。你对接手我的差事还有迟疑么？”
他们慢慢踱步，在宝顶后身仰望陵寝后的昌瑞山之巅，山顶上，云层后的光线穿透重云，璀璨光芒从天际洒下来，好像将要有仙人下凡似的，煞是好看，子墨道：“我的一切迟疑都来自于不愿给真情实意待我的人平添麻烦，若我的差事当得好，我自然是不会再有任何迟疑。”
“在我面前你也不必逞强，我将你要进来，自然对你也是有些了解的？你办事一向稳妥，把这一摊子差事交给你，我能做得，你势必也能做得。索性待我去绿营之后，也不过就是一个圈里，一个圈外，你倘若有何不解之处，我也已经答应了子仙姑姑，一定全力助你的。”他闭了闭目，扭头看着子墨笑。
子墨也看着他，问道：“我为你高兴，自然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在绿营里当差，这一层，我知道我应当盼你不要回来。但我私心里其实又指望着你能回来，你这个阶品，我实实在在是不愿久做的。这样说起来，我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绩文也笑：“倘若我往后被绿营退回来，那岂不是太凄惨了？”
他边说，子墨边要顺原路往回走，不知为何，她虽然得知了报恩帖的事情，却不知该如何启齿问他，只怕自己猜错了人，这时候说出来让破格升任绿营侍卫的绩文认为她是新升嫉妒，于是只能说：“不管怎么样，你的位份，我此时来做，也是为了给你留着的。”绩文不在意的笑一笑，子墨看在眼中，心里明白，他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子墨当即便跟着绩文学起差事来，引领工匠进入陵寝所需办理的三、四种通行文书、结算款项的账目、工匠对陵寝宫殿修缮的特殊需求，以及因为等待工料而导致的延期手续，子墨半日下来，只觉得还是稳稳当当坐在值房里轮值画图，才是她的用武之地。
到了傍晚，子仙说因正月圈里的杂役不够使，起骨失的活计被仇姨临时委派给子墨和绩文去做，虽子仙也诉说了绩文即将离开圈内的事由，但左求右求，也没有个结果，于是只能让二人去跟着跑一趟。好在，今夜是七夕乞巧节，他们二人可以在外面逛一逛，晚些回陵寝也无妨。
时值傍晚，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河面上，他们乘着衙门的船，往山下的乱葬岗去。河中浮动着火焰一般的橙金色，上半晌空中的云是个迟疑不决的性子，直到现在还是半遮半掩，没个痛快劲儿，但小船就像置身于金纱幔帐中的梦境里。
河面被晚风吹出褶皱，片刻，风扑开绣帘，探入了小舟的厢轩。岸上的松林里，松花都成了剪影，枝丫在风中轻轻摇动，两只飞鸟从半空中飞过，清脆悦耳的鸣叫将人从金纱幔帐中的梦境里惊得清醒了过来。
在车架当差的老五今日被分派着与他们二人一同去起骨尸，老五将一桌家常菜摆上席面的时候，子墨手中正拿着个小油桃啃。光线刺眼，她眉头微蹙，眼中有股子温暖，可嘴角上的笑意却是真实的，抛开今日傍晚要做的这个活计，她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逍遥自在过了。
啃完一个桃，她微微回头，却见绩文凝神静思，悬目于半空，心中自有一番心事。耳中听得老五向她问候一声：“今日可是忙碌坏了吧？”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目光，应了一声：“是啊。”
老五并未留意她探究绩文的目光，直直走到她身旁的一架梨木矮桌前，自顾自在旁边盘腿坐下来，那一起一块饽饽，啃了一口，就着一碗棒渣粥道：“如今陵寝真是不像话。”
绩文转了身，走过来在矮案旁蹲坐下来，道：“这几日里，你都沉闷的很，今日终于将这火气激出来了？”一旁老五笑嘻嘻地冲绩文一哂，目光掠过子墨面上，见他露了一丝羞涩，慢悠悠道：“我这还不是为咱们打抱不平么？即便我们不能算是在圣君面前当差的，难道就该去起骨失么？”他在喉头轻声“哼”了一下，“去起骨失也就罢了，往日该给的银钱，一分都不出了，只让我们大家伙儿白做差事。我老五是个粗人，却也知道，不能光“让马跑不给马吃草”的道理！”
子墨没搭话，却起身自去这个陋席上坐了下来。
绩文在对首给自己倒了杯茶，子墨便将自己面前磕掉一个角的茶杯往他面前一放，一边讨茶，一边说：“这还不算数，以前，负责起骨失的石大壮说起一次骨失能赚一两驱邪的银子，不过却先得经过十分严苛的教导，从哪里下铲子，从哪里辨认尸骨下葬的年份，如何借助日头来辨别下葬的地点，以及亡灵超度之类的事情，无不都要经过教导，再有选拔的考试，方能去赚这一两银子。”绩文替她斟茶，她点头算作谢过，又说，“听说，这是为了把尸骨残骸准确的交给那些亡故者的家眷，我听了是十分敬重的。可我那时因为圈里的活计十分繁杂，于是便推诿了。不曾想，现如今不给驱邪的一两银子了，他们也不在意我们从哪里下铲子、也不用辨认下葬的年份、也不辨别下葬的地点，也不用超度亡灵了，只需带着铲子锄头，都囫囵挖出来，便算了事了。”
“子墨，我有我的难处，我不像你，你的兄长是贾陆源，有这样的兄长做家里的顶梁柱，你便该是无忧无虑，可以由着性子来的。而我就与你不同了，我还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赚银钱，养家糊口，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思虑许久的结果。”程绩文停了停，恨声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担着皇差，便是全家人的希望，我怎能不往高处走呢。”
子墨望了望天色，笑着答道：“听起来你的确是十分不容易？”绩文私心里以为子墨是养尊处优的，这一点子墨从不曾反驳，只不过子墨所经历的事情，倒不似他想得那样容易。
“我也听子仙姑姑提了一句，她应当是诚心实意地想把差事交给你的。你对接手我的差事还有迟疑么？”
他们慢慢踱步，在宝顶后身仰望陵寝后的昌瑞山之巅，山顶上，云层后的光线穿透重云，璀璨光芒从天际洒下来，好像将要有仙人下凡似的，煞是好看，子墨道：“我的一切迟疑都来自于不愿给真情实意待我的人平添麻烦，若我的差事当得好，我自然是不会再有任何迟疑。”
“在我面前你也不必逞强，我将你要进来，自然对你也是有些了解的？你办事一向稳妥，把这一摊子差事交给你，我能做得，你势必也能做得。索性待我去绿营之后，也不过就是一个圈里，一个圈外，你倘若有何不解之处，我也已经答应了子仙姑姑，一定全力助你的。”他闭了闭目，扭头看着子墨笑。
子墨也看着他，问道：“我为你高兴，自然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在绿营里当差，这一层，我知道我应当盼你不要回来。但我私心里其实又指望着你能回来，你这个阶品，我实实在在是不愿久做的。这样说起来，我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绩文也笑：“倘若我往后被绿营退回来，那岂不是太凄惨了？”
他边说，子墨边要顺原路往回走，不知为何，她虽然得知了报恩帖的事情，却不知该如何启齿问他，只怕自己猜错了人，这时候说出来让破格升任绿营侍卫的绩文认为她是新升嫉妒，于是只能说：“不管怎么样，你的位份，我此时来做，也是为了给你留着的。”绩文不在意的笑一笑，子墨看在眼中，心里明白，他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子墨当即便跟着绩文学起差事来，引领工匠进入陵寝所需办理的三、四种通行文书、结算款项的账目、工匠对陵寝宫殿修缮的特殊需求，以及因为等待工料而导致的延期手续，子墨半日下来，只觉得还是稳稳当当坐在值房里轮值画图，才是她的用武之地。
到了傍晚，子仙说因正月圈里的杂役不够使，起骨失的活计被仇姨临时委派给子墨和绩文去做，虽子仙也诉说了绩文即将离开圈内的事由，但左求右求，也没有个结果，于是只能让二人去跟着跑一趟。好在，今夜是七夕乞巧节，他们二人可以在外面逛一逛，晚些回陵寝也无妨。
时值傍晚，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河面上，他们乘着衙门的船，往山下的乱葬岗去。河中浮动着火焰一般的橙金色，上半晌空中的云是个迟疑不决的性子，直到现在还是半遮半掩，没个痛快劲儿，但小船就像置身于金纱幔帐中的梦境里。
河面被晚风吹出褶皱，片刻，风扑开绣帘，探入了小舟的厢轩。岸上的松林里，松花都成了剪影，枝丫在风中轻轻摇动，两只飞鸟从半空中飞过，清脆悦耳的鸣叫将人从金纱幔帐中的梦境里惊得清醒了过来。
在车架当差的老五今日被分派着与他们二人一同去起骨尸，老五将一桌家常菜摆上席面的时候，子墨手中正拿着个小油桃啃。光线刺眼，她眉头微蹙，眼中有股子温暖，可嘴角上的笑意却是真实的，抛开今日傍晚要做的这个活计，她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逍遥自在过了。
啃完一个桃，她微微回头，却见绩文凝神静思，悬目于半空，心中自有一番心事。耳中听得老五向她问候一声：“今日可是忙碌坏了吧？”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目光，应了一声：“是啊。”
老五并未留意她探究绩文的目光，直直走到她身旁的一架梨木矮桌前，自顾自在旁边盘腿坐下来，那一起一块饽饽，啃了一口，就着一碗棒渣粥道：“如今陵寝真是不像话。”
绩文转了身，走过来在矮案旁蹲坐下来，道：“这几日里，你都沉闷的很，今日终于将这火气激出来了？”一旁老五笑嘻嘻地冲绩文一哂，目光掠过子墨面上，见他露了一丝羞涩，慢悠悠道：“我这还不是为咱们打抱不平么？即便我们不能算是在圣君面前当差的，难道就该去起骨失么？”他在喉头轻声“哼”了一下，“去起骨失也就罢了，往日该给的银钱，一分都不出了，只让我们大家伙儿白做差事。我老五是个粗人，却也知道，不能光“让马跑不给马吃草”的道理！”
子墨没搭话，却起身自去这个陋席上坐了下来。
绩文在对首给自己倒了杯茶，子墨便将自己面前磕掉一个角的茶杯往他面前一放，一边讨茶，一边说：“这还不算数，以前，负责起骨失的石大壮说起一次骨失能赚一两驱邪的银子，不过却先得经过十分严苛的教导，从哪里下铲子，从哪里辨认尸骨下葬的年份，如何借助日头来辨别下葬的地点，以及亡灵超度之类的事情，无不都要经过教导，再有选拔的考试，方能去赚这一两银子。”绩文替她斟茶，她点头算作谢过，又说，“听说，这是为了把尸骨残骸准确的交给那些亡故者的家眷，我听了是十分敬重的。可我那时因为圈里的活计十分繁杂，于是便推诿了。不曾想，现如今不给驱邪的一两银子了，他们也不在意我们从哪里下铲子、也不用辨认下葬的年份、也不辨别下葬的地点，也不用超度亡灵了，只需带着铲子锄头，都囫囵挖出来，便算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