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诏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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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贵妃是死在冷宫里的，所以无法按贵妃礼下葬。能被打入冷宫的本都是戴罪之人，宫人们连为其准备棺材都嫌麻烦，多是焚烧火化，将骨灰撒入冷宫的枯井；或是直接用草席卷起，和装夜香的车子一同运出皇宫，再拖到城外的墓地草草埋下。
舒贵妃薨逝正值瘟疫肆虐之际，她死前的病状和疫病基本一致。疫病传播极快，初期又尚无能够阻隔的药方，因此，她和感染疫病的人一样，都不得土葬，只能火化。
但疫病并非感染便立刻发作，很多接触了疫病患者的人时隔多日才会发病。因此，御医也无法判断一个看似健康的人是否携带了疫病。为了防止瘟毒扩散到整个皇宫，所有在冷宫中伺候过舒贵妃的宫人，一律被活活烧死。
皇帝刚为舒贵妃在丹青阁设了衣冠冢，便收到了另一个晴天霹雳:皇后在永祥宫突然昏倒了。
虽然皇帝并不喜欢蒋皇后，但皇后不仅人美心善，还多次助他于危急之中。即使无爱，她也是和自己血浓于水的家人。他心急如焚，从丹青阁到永祥宫，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他一路狂奔，跑得鞋子都掉了一只都没有察觉。终于，满头大汗的他奔到了皇后的寝宫。
此时的皇后刚刚苏醒。虽然面色憔悴，几无一丝血色，但依然楚楚动人，优雅端庄。虽然身体疲乏，但她刚睁开双眼，便听到了大皇子的哭声。她无力地伸出手来，轻轻地爱抚着慌乱抽泣的大皇子。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她看到了为探望自己而跑得如此狼狈的丈夫。
她的心头突然一软。这个男人虽然看似无情，但终究有义。他看不惯自己过于古板的样子，因此疏离她，也在情理之中。
最关键的是，当他把舒贵妃的孩子带给她抚养的时候，他是惭愧的。在收养了大皇子之后，这个一向冷傲的男人为了安抚她，竟也对自己多了不少的关怀，甚至还在多年没踏入的永祥宫过了夜。
皇帝紧张地握着皇后的手，知道她没事了才长长呼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大皇子的头，示意宫人先将他带回侧殿。
下面跪着的御医们不仅没有慌乱，反而面带喜色。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身怀龙裔三月余，目前胎像稳定，已无大碍，而且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皇后娘娘怀的，应该是一个皇子。”
然而皇后并不敢表现得多么开心。她甚至觉得这个孩子在此时十分多余。舒贵妃已死，再大的喜讯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喜悦呢？舒贵妃在这个世上只留给他一个孩子，那她的这个孩子，又能得到他的几分爱怜呢？
她紧张地看着皇帝，她幻想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喜悦，哪怕只有一丝。
然而皇帝并没有觉得这个孩子多余。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最爱的女人，现在他的身边还有这个他最敬重的女人，他不能再失去她，不能再愧对她。这个孩子不仅可以作为对她最大的补偿，也可以成为他们重归于好的见证。
“那皇后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可无大碍？”皇帝的手一刻都没松开皇后的手，对下面跪着的御医问道。
“皇后娘娘这是长期过度操劳，体虚力乏，休息不足，才导致的昏厥。待微臣为皇后娘娘开几剂安胎的方子，定能保皇子周全，母子平安。”
“你可听到了？你现在有朕的孩子，身子比什么都重要。朕现在回来了，就在你身边，哪都不去。这个孩子生下来，朕就立他为太子，让你永无后顾之忧。”
“臣妾不用……”从来没示过弱的蒋皇后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哽咽。入宫以来，她虽身为一国之母，但她所住的永祥宫，是所有妃嫔寝宫中离皇帝寝殿最远的一个。
她常常反思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但一直找不到原因。直到舒贵妃进宫，她终于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无法用努力弥补的。
皇帝温柔地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前，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君无戏言。”
他像保护一朵脆弱的昙花般，将泣不成声的皇后揽入自己的怀里。
一夜无眠。
他虽然睡在永祥宫，心却依然在丹青阁。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之所以被他急着立为太子，一方面是为了让皇后安心，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没了亲生母亲的大皇子。
虽然皇后贤德，但她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否善待舒贵妃的孩子便不可知。
只有让大皇子远离权力，才能保他平安。这个道理，也许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同身受。
在皇帝的日夜陪伴下，皇后终于在七个月后诞下了一个皇子。而这个二皇子刚刚落地，就被皇帝下诏封为太子。
在大皇子出生时，皇帝龙颜大悦，甚至为了庆贺大皇子的出生而大赦天下。
但即使这样，他也并没有封大皇子为太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皇帝对皇后和二皇子的宠爱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整个永祥宫上下都欢喜异常。
唯独不开心的，是被冷落在一旁的大皇子。虽然皇后始终对他视如己出，无论他做了多大的错事，她都不会惩罚和打骂自己。
相反，自己的母亲舒贵妃在他做错事的时候却会严厉地惩罚自己。
但他不恨自己的母亲，反而每到夜深人静，便会想念她那风华绝代的脸，想起她静静坐在案前，全神贯注抄写书稿的身影。
他也喜欢温柔善良的皇后娘娘，也知道皇后娘娘待他极好，却总觉得和她之间有一段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距离。
大皇子早已到了该读书习字的年龄，尽管皇后多次提出要去太学给大皇子请一个学识广博，品行方正的老师，但皇帝并无意让他开始学习，数次下来，便也作罢。
每当大皇子想念自己的母亲，便会翻出那几本母亲手录的，他看不懂的诗集。尽管不识字，他却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每个字寄存着母亲的影子，可以和他交心谈话。
而另一边，太子刚能说出完整的话，皇帝便请了太学最德高望重的大学士苏叶胜教他读书识字，每日读书完毕，便由大将军徐勇德带他练功习武。
人们都说皇帝太偏心了。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自然要文武双全；但舒贵妃人走茶凉，留下的孩子也不该被如此冷落。
只有皇帝知道，他最偏心的是哪个儿子。
舒贵妃是死在冷宫里的，所以无法按贵妃礼下葬。能被打入冷宫的本都是戴罪之人，宫人们连为其准备棺材都嫌麻烦，多是焚烧火化，将骨灰撒入冷宫的枯井；或是直接用草席卷起，和装夜香的车子一同运出皇宫，再拖到城外的墓地草草埋下。
舒贵妃薨逝正值瘟疫肆虐之际，她死前的病状和疫病基本一致。疫病传播极快，初期又尚无能够阻隔的药方，因此，她和感染疫病的人一样，都不得土葬，只能火化。
但疫病并非感染便立刻发作，很多接触了疫病患者的人时隔多日才会发病。因此，御医也无法判断一个看似健康的人是否携带了疫病。为了防止瘟毒扩散到整个皇宫，所有在冷宫中伺候过舒贵妃的宫人，一律被活活烧死。
皇帝刚为舒贵妃在丹青阁设了衣冠冢，便收到了另一个晴天霹雳:皇后在永祥宫突然昏倒了。
虽然皇帝并不喜欢蒋皇后，但皇后不仅人美心善，还多次助他于危急之中。即使无爱，她也是和自己血浓于水的家人。他心急如焚，从丹青阁到永祥宫，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他一路狂奔，跑得鞋子都掉了一只都没有察觉。终于，满头大汗的他奔到了皇后的寝宫。
此时的皇后刚刚苏醒。虽然面色憔悴，几无一丝血色，但依然楚楚动人，优雅端庄。虽然身体疲乏，但她刚睁开双眼，便听到了大皇子的哭声。她无力地伸出手来，轻轻地爱抚着慌乱抽泣的大皇子。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她看到了为探望自己而跑得如此狼狈的丈夫。
她的心头突然一软。这个男人虽然看似无情，但终究有义。他看不惯自己过于古板的样子，因此疏离她，也在情理之中。
最关键的是，当他把舒贵妃的孩子带给她抚养的时候，他是惭愧的。在收养了大皇子之后，这个一向冷傲的男人为了安抚她，竟也对自己多了不少的关怀，甚至还在多年没踏入的永祥宫过了夜。
皇帝紧张地握着皇后的手，知道她没事了才长长呼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大皇子的头，示意宫人先将他带回侧殿。
下面跪着的御医们不仅没有慌乱，反而面带喜色。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身怀龙裔三月余，目前胎像稳定，已无大碍，而且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皇后娘娘怀的，应该是一个皇子。”
然而皇后并不敢表现得多么开心。她甚至觉得这个孩子在此时十分多余。舒贵妃已死，再大的喜讯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喜悦呢？舒贵妃在这个世上只留给他一个孩子，那她的这个孩子，又能得到他的几分爱怜呢？
她紧张地看着皇帝，她幻想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喜悦，哪怕只有一丝。
然而皇帝并没有觉得这个孩子多余。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最爱的女人，现在他的身边还有这个他最敬重的女人，他不能再失去她，不能再愧对她。这个孩子不仅可以作为对她最大的补偿，也可以成为他们重归于好的见证。
“那皇后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可无大碍？”皇帝的手一刻都没松开皇后的手，对下面跪着的御医问道。
“皇后娘娘这是长期过度操劳，体虚力乏，休息不足，才导致的昏厥。待微臣为皇后娘娘开几剂安胎的方子，定能保皇子周全，母子平安。”
“你可听到了？你现在有朕的孩子，身子比什么都重要。朕现在回来了，就在你身边，哪都不去。这个孩子生下来，朕就立他为太子，让你永无后顾之忧。”
“臣妾不用……”从来没示过弱的蒋皇后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哽咽。入宫以来，她虽身为一国之母，但她所住的永祥宫，是所有妃嫔寝宫中离皇帝寝殿最远的一个。
她常常反思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但一直找不到原因。直到舒贵妃进宫，她终于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无法用努力弥补的。
皇帝温柔地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前，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君无戏言。”
他像保护一朵脆弱的昙花般，将泣不成声的皇后揽入自己的怀里。
一夜无眠。
他虽然睡在永祥宫，心却依然在丹青阁。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之所以被他急着立为太子，一方面是为了让皇后安心，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没了亲生母亲的大皇子。
虽然皇后贤德，但她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否善待舒贵妃的孩子便不可知。
只有让大皇子远离权力，才能保他平安。这个道理，也许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同身受。
在皇帝的日夜陪伴下，皇后终于在七个月后诞下了一个皇子。而这个二皇子刚刚落地，就被皇帝下诏封为太子。
在大皇子出生时，皇帝龙颜大悦，甚至为了庆贺大皇子的出生而大赦天下。
但即使这样，他也并没有封大皇子为太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皇帝对皇后和二皇子的宠爱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整个永祥宫上下都欢喜异常。
唯独不开心的，是被冷落在一旁的大皇子。虽然皇后始终对他视如己出，无论他做了多大的错事，她都不会惩罚和打骂自己。
相反，自己的母亲舒贵妃在他做错事的时候却会严厉地惩罚自己。
但他不恨自己的母亲，反而每到夜深人静，便会想念她那风华绝代的脸，想起她静静坐在案前，全神贯注抄写书稿的身影。
他也喜欢温柔善良的皇后娘娘，也知道皇后娘娘待他极好，却总觉得和她之间有一段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距离。
大皇子早已到了该读书习字的年龄，尽管皇后多次提出要去太学给大皇子请一个学识广博，品行方正的老师，但皇帝并无意让他开始学习，数次下来，便也作罢。
每当大皇子想念自己的母亲，便会翻出那几本母亲手录的，他看不懂的诗集。尽管不识字，他却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每个字寄存着母亲的影子，可以和他交心谈话。
而另一边，太子刚能说出完整的话，皇帝便请了太学最德高望重的大学士苏叶胜教他读书识字，每日读书完毕，便由大将军徐勇德带他练功习武。
人们都说皇帝太偏心了。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自然要文武双全；但舒贵妃人走茶凉，留下的孩子也不该被如此冷落。
只有皇帝知道，他最偏心的是哪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