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赤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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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高悬，院里的兰草叶上沾满银霜。
李蓝玉点起了灯，灯光透过兰纹雕花木窗，窗外的兰叶上顿时映上了斑驳的兰纹雕花影。
“路上赶路乏了吧，快来吃点东西。”一个鹅蛋圆脸的姑娘端了一个食案缓缓走来，步步如莲，裙底居然不曾大幅摆动。
蓝玉忙接住了姑娘手中的东西，邀姑娘与自己对面坐着。又一个个的端出了碗碟，笑道：“今儿幸好和你同住一间房，也算是旧相识了。倘若现在换是别人，我还不知该紧张成什么样。”
姑娘纤手半遮嘴角笑道：“确是旧相识，只是你们搬家后，苦了这些年，咱俩倒没了联系。”
“是。”蓝玉面露愧色，突然注意到姑娘的裙边有些蛀虫咬的小孔，一些大孔已被用细线小心的缝住了。再才注意到姑娘穿的是一件褪色的红衣。蓝玉突然想起了姑娘家的老旧磨坊和那只老驴。
“哎，小翠，冼叔和冼……”
“别这样叫我！”姑娘突然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蓝玉被惊到一颤。姑娘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这又慢慢地坐了下去，道：“我现在改名了，叫冼弄月。哦，是村里的那个秀才给我起的。不过他现在在鲁老爷家当鲁少爷的先生。鲁老爷，你知道吧，他家……”弄月这才从容地笑开了，一脸骄傲的讲了很多。
蓝玉低着头，手指玩弄着笛子，满目忧伤道：“这笛子啊，还是当年，我们一起跟着村头的陈九爷学的呢……”
“蓝玉……”弄月面露难色，道：“我现在不学笛子了。我师从范老，就是那个人称‘六手魔师’的琵琶大师学琵琶。非我不敬陈九爷，但……但明儿要是问起师从何门，你……你说起陈九爷……怎敌的过那些师从名师的……况且那些名师底下的弟子那么多，谁会每个人都记得。你随便报上一个笛子大家的名号，先就蒙混过去……”
蓝玉惊讶的盯着弄月，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不无道理。”蓝玉顿了顿，盖灭了油灯。“不早了，休息吧。”
李蓝玉辗转反侧，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知了叫声，许久，才慢慢入了眠。
一夜好梦。
几声琵琶声，弄月几番调试，才调好了琴弦。
蓝玉伸了伸懒腰，这才推开被儿坐起，边打哈欠边说道：“这么早啊。”
弄月笑了笑，道：“这哪早了。隔壁房间的灯更早就亮了，你猜为何？”
“为何？”蓝玉笑道。
“你居然不知？今天可是良少主亲自来申视呢。那群妖精起来那么早，还不是往那破脸上搽什么脂儿粉儿呀，妄想呀，飞上枝头呀，变凤凰。”
“哈哈哈哈哈……”蓝玉笑出了声。
兰城少主，良少主，良邵？
“心术不正，我还不信少主会瞎了眼看上她们！”弄月嗤之以鼻，说着就抱着琵琶弹了起来。
今天没人服侍，不过蓝玉自己也能梳好头发。她格外仔细，每一根头发都被认真摆弄过。蓝玉又取出裙子闻了闻，昨晚压在群子里的香草已让裙子带上了淡淡的香味。梳洗罢后，老嬷嬷就过来招呼大家了。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排成了一纵队，偶尔有几个和周围的姑娘嬉闹。就这样到了一个大堂。
堂内古香古色，四处都是精致的兰花雕花纹。嬷嬷带领她们一一向就坐的几个人行了一礼后，都依次退了出来。那几个人皆着兰纹绣金丝衣，最侧边的一个人慢慢的摸着稀疏的胡子。
不一会，又从各处来了几队吵笑嬉闹的姑娘，去堂内行了礼后都退了出来，几乎要把堂外站满。
“兰城城府内，岂容放肆！你们给我把嘴闭上！”一个老嬷嬷黑着脸呵斥道。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各位姑娘！”一个老嬷嬷走了出来，笑道：“我不说，大家也明白，今儿要是选上成了乐伶，保不齐明儿的优伶就是姑娘了。姑娘们冰雪聪明，还望今天不留余力，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尽情展现。”
“是！”姑娘们清脆的声音响满大堂。
一个小厮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了众姑娘一眼，就在老嬷嬷耳边偷偷说了什么。老嬷嬷点了点头，示意小厮退下。
“姑娘们，我们要开始了！”
“少主呢？”一个大胆的姑娘在人群里问道。人群又哗一声吵闹了起来。
“姑娘们，冷静一下。”老嬷嬷带有一丝歉意的笑道，“少主临时身体有恙……”
人群之中哗声突然更大了，嬷嬷忙挥手示意人群安静。有眼尖的姑娘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人，只见匆匆走来一个深蓝色衣服的男子，肤白胜雪，气度出尘。
“程城主！”老嬷嬷忙跪下行礼。
“程城主！”坐着的几个人也闻声走了出来行了一礼。
姑娘们闻着他走过去留下的药草香味，一时竟都呆了神。
有几个伶俐的姑娘马上反应了过来，照着嬷嬷的样子施礼，人群这才纷纷模仿，此起彼伏的朝男子行礼。
男子微微点头，嬷嬷笑道：“程城主，我们少主今天身体有恙，可能来不了了。但少主吩咐了，还请程城主替少主把关，少主不尽感激。”
男子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程城主，这边请。”几个人忙招呼程亭道过去。
他走上了一个侧席，扬袖就坐。清冷的气质竟让周围都冷了起来，姑娘们突然打了个寒战。
“哎，姑娘们！”老嬷嬷忙站出来指挥，“今天就让程城城主来代少主吧。不管是谁，还都请姑娘们竭尽全力才是！姑娘们，我们开始吧！”
一个小厮站了出来，照着手里绢布念起了几个名字。
太阳慢慢升到了半空。
“怎么还没到我们啊，我都有点紧张了。”弄月已有些不耐烦。
“没关系的，别怕。”蓝玉注意到走出姑娘们失望的神情，手心其实早就出了一层汗了。
“抚县李蓝玉，董庄县董芳枝，西湾县冼弄月……”
“到我们了！”弄月惊喜的笑道。
蓝玉脑子一片空白，紧跟着弄月走了出去。
弄月先进了大堂。蓝玉站在外面焦急的张望着。
“小女冼弄月，参见各位大人。”
“冼弄月？不错。”
“这是个好名字呀。”
“哈哈，是啊。”
“抬起头来，哈哈哈哈哈哈这姑娘长得不错呀。”
席上几个人大嚼供食，唾沫横飞，弄月激动的红了脸，越发显得娇俏动人。
“学的什么？”
端坐在一旁沉默的程亭道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热烈的谈论。几人尴尬地愣了愣，“咳。”。
“回程城主的话，琵琶。”弄月心里突然奏起了小鼓。
“那……那你就开始吧。”一个中年男子端起一杯酒，含笑盯着弄月的脸说道。
弄月坐在椅子上，指间衔拨片熟练地拨弄着琵琶，还唱了一首小曲，清脆的曲子顿时让整个大堂明亮了起来。
“好！好呀！”
啪——啪——零落的响起了几声掌声。
“那就让她留下吧，各位仁兄看呢。”
“我看不错。”
“哈哈，的确。”
“西湾冼弄月乐伶——”小厮拖着长音念道。弄月激动到抱着琵琶不知所措。
“弄月姑娘，这边请。”老嬷嬷笑眯眯地引着弄月进了堂内的侧室。
“来，下一个。”
“叫什么呀？”
“李蓝玉。”
“嗯。开奏吧。”
蓝玉小心翼翼地把笛子放在唇边，陈九爷的呵斥声还历历在目，“说了多少遍了别拿那么高，对对对了……”“放松放松……”“我说蓝玉哪，你是想吃了笛子吗……”
这都是一开始学笛子时的事了，现在居然全都想了起来。
蓝玉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那些故事一个一个的放映着。但所幸凭着肌肉记忆也能吹完整首曲子。完后才松了一口气。
“嗯，不错。师从何人呀？”
蓝玉心里突然一紧。她攥紧了手中的笛子，此刻格外冷静。暗中下定决心后，缓缓开了口，声音哽咽到险些让人听不清楚。
“陈……陈九爷……”
月亮高悬，院里的兰草叶上沾满银霜。
李蓝玉点起了灯，灯光透过兰纹雕花木窗，窗外的兰叶上顿时映上了斑驳的兰纹雕花影。
“路上赶路乏了吧，快来吃点东西。”一个鹅蛋圆脸的姑娘端了一个食案缓缓走来，步步如莲，裙底居然不曾大幅摆动。
蓝玉忙接住了姑娘手中的东西，邀姑娘与自己对面坐着。又一个个的端出了碗碟，笑道：“今儿幸好和你同住一间房，也算是旧相识了。倘若现在换是别人，我还不知该紧张成什么样。”
姑娘纤手半遮嘴角笑道：“确是旧相识，只是你们搬家后，苦了这些年，咱俩倒没了联系。”
“是。”蓝玉面露愧色，突然注意到姑娘的裙边有些蛀虫咬的小孔，一些大孔已被用细线小心的缝住了。再才注意到姑娘穿的是一件褪色的红衣。蓝玉突然想起了姑娘家的老旧磨坊和那只老驴。
“哎，小翠，冼叔和冼……”
“别这样叫我！”姑娘突然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蓝玉被惊到一颤。姑娘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这又慢慢地坐了下去，道：“我现在改名了，叫冼弄月。哦，是村里的那个秀才给我起的。不过他现在在鲁老爷家当鲁少爷的先生。鲁老爷，你知道吧，他家……”弄月这才从容地笑开了，一脸骄傲的讲了很多。
蓝玉低着头，手指玩弄着笛子，满目忧伤道：“这笛子啊，还是当年，我们一起跟着村头的陈九爷学的呢……”
“蓝玉……”弄月面露难色，道：“我现在不学笛子了。我师从范老，就是那个人称‘六手魔师’的琵琶大师学琵琶。非我不敬陈九爷，但……但明儿要是问起师从何门，你……你说起陈九爷……怎敌的过那些师从名师的……况且那些名师底下的弟子那么多，谁会每个人都记得。你随便报上一个笛子大家的名号，先就蒙混过去……”
蓝玉惊讶的盯着弄月，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不无道理。”蓝玉顿了顿，盖灭了油灯。“不早了，休息吧。”
李蓝玉辗转反侧，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知了叫声，许久，才慢慢入了眠。
一夜好梦。
几声琵琶声，弄月几番调试，才调好了琴弦。
蓝玉伸了伸懒腰，这才推开被儿坐起，边打哈欠边说道：“这么早啊。”
弄月笑了笑，道：“这哪早了。隔壁房间的灯更早就亮了，你猜为何？”
“为何？”蓝玉笑道。
“你居然不知？今天可是良少主亲自来申视呢。那群妖精起来那么早，还不是往那破脸上搽什么脂儿粉儿呀，妄想呀，飞上枝头呀，变凤凰。”
“哈哈哈哈哈……”蓝玉笑出了声。
兰城少主，良少主，良邵？
“心术不正，我还不信少主会瞎了眼看上她们！”弄月嗤之以鼻，说着就抱着琵琶弹了起来。
今天没人服侍，不过蓝玉自己也能梳好头发。她格外仔细，每一根头发都被认真摆弄过。蓝玉又取出裙子闻了闻，昨晚压在群子里的香草已让裙子带上了淡淡的香味。梳洗罢后，老嬷嬷就过来招呼大家了。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排成了一纵队，偶尔有几个和周围的姑娘嬉闹。就这样到了一个大堂。
堂内古香古色，四处都是精致的兰花雕花纹。嬷嬷带领她们一一向就坐的几个人行了一礼后，都依次退了出来。那几个人皆着兰纹绣金丝衣，最侧边的一个人慢慢的摸着稀疏的胡子。
不一会，又从各处来了几队吵笑嬉闹的姑娘，去堂内行了礼后都退了出来，几乎要把堂外站满。
“兰城城府内，岂容放肆！你们给我把嘴闭上！”一个老嬷嬷黑着脸呵斥道。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各位姑娘！”一个老嬷嬷走了出来，笑道：“我不说，大家也明白，今儿要是选上成了乐伶，保不齐明儿的优伶就是姑娘了。姑娘们冰雪聪明，还望今天不留余力，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尽情展现。”
“是！”姑娘们清脆的声音响满大堂。
一个小厮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了众姑娘一眼，就在老嬷嬷耳边偷偷说了什么。老嬷嬷点了点头，示意小厮退下。
“姑娘们，我们要开始了！”
“少主呢？”一个大胆的姑娘在人群里问道。人群又哗一声吵闹了起来。
“姑娘们，冷静一下。”老嬷嬷带有一丝歉意的笑道，“少主临时身体有恙……”
人群之中哗声突然更大了，嬷嬷忙挥手示意人群安静。有眼尖的姑娘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人，只见匆匆走来一个深蓝色衣服的男子，肤白胜雪，气度出尘。
“程城主！”老嬷嬷忙跪下行礼。
“程城主！”坐着的几个人也闻声走了出来行了一礼。
姑娘们闻着他走过去留下的药草香味，一时竟都呆了神。
有几个伶俐的姑娘马上反应了过来，照着嬷嬷的样子施礼，人群这才纷纷模仿，此起彼伏的朝男子行礼。
男子微微点头，嬷嬷笑道：“程城主，我们少主今天身体有恙，可能来不了了。但少主吩咐了，还请程城主替少主把关，少主不尽感激。”
男子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程城主，这边请。”几个人忙招呼程亭道过去。
他走上了一个侧席，扬袖就坐。清冷的气质竟让周围都冷了起来，姑娘们突然打了个寒战。
“哎，姑娘们！”老嬷嬷忙站出来指挥，“今天就让程城城主来代少主吧。不管是谁，还都请姑娘们竭尽全力才是！姑娘们，我们开始吧！”
一个小厮站了出来，照着手里绢布念起了几个名字。
太阳慢慢升到了半空。
“怎么还没到我们啊，我都有点紧张了。”弄月已有些不耐烦。
“没关系的，别怕。”蓝玉注意到走出姑娘们失望的神情，手心其实早就出了一层汗了。
“抚县李蓝玉，董庄县董芳枝，西湾县冼弄月……”
“到我们了！”弄月惊喜的笑道。
蓝玉脑子一片空白，紧跟着弄月走了出去。
弄月先进了大堂。蓝玉站在外面焦急的张望着。
“小女冼弄月，参见各位大人。”
“冼弄月？不错。”
“这是个好名字呀。”
“哈哈，是啊。”
“抬起头来，哈哈哈哈哈哈这姑娘长得不错呀。”
席上几个人大嚼供食，唾沫横飞，弄月激动的红了脸，越发显得娇俏动人。
“学的什么？”
端坐在一旁沉默的程亭道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热烈的谈论。几人尴尬地愣了愣，“咳。”。
“回程城主的话，琵琶。”弄月心里突然奏起了小鼓。
“那……那你就开始吧。”一个中年男子端起一杯酒，含笑盯着弄月的脸说道。
弄月坐在椅子上，指间衔拨片熟练地拨弄着琵琶，还唱了一首小曲，清脆的曲子顿时让整个大堂明亮了起来。
“好！好呀！”
啪——啪——零落的响起了几声掌声。
“那就让她留下吧，各位仁兄看呢。”
“我看不错。”
“哈哈，的确。”
“西湾冼弄月乐伶——”小厮拖着长音念道。弄月激动到抱着琵琶不知所措。
“弄月姑娘，这边请。”老嬷嬷笑眯眯地引着弄月进了堂内的侧室。
“来，下一个。”
“叫什么呀？”
“李蓝玉。”
“嗯。开奏吧。”
蓝玉小心翼翼地把笛子放在唇边，陈九爷的呵斥声还历历在目，“说了多少遍了别拿那么高，对对对了……”“放松放松……”“我说蓝玉哪，你是想吃了笛子吗……”
这都是一开始学笛子时的事了，现在居然全都想了起来。
蓝玉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那些故事一个一个的放映着。但所幸凭着肌肉记忆也能吹完整首曲子。完后才松了一口气。
“嗯，不错。师从何人呀？”
蓝玉心里突然一紧。她攥紧了手中的笛子，此刻格外冷静。暗中下定决心后，缓缓开了口，声音哽咽到险些让人听不清楚。
“陈……陈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