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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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老头儿赶着牛车慢腾腾地驶进闹市。
尚乙稍微舒展筋骨，扒开一束茅草往外看。狸猫已经占在茅草堆顶上四下张望，两只尖耳随意地晃动。
嘉郡果然不负远播声名。
只见游人如云，车马成流，喧闹之间不见俗滥；货摊琳琅，杂铺周全，买卖前后能系规整；山川干鲜之货，乡土异域之物，应有尽有，叫人眼花缭乱。
尚乙喟叹不已，继而好奇郡守何人，竟将郡下管辖得如此之好，实在令人敬佩。
驶出街市行人渐少，尚乙寻了个法脱身，斜挎着行囊找到视野开阔的地方，理清大体方位后投相谆所言位置去。
无奈坊市瓜剖棋布，通衢脉络纵横，还是陷入了模棱两可的情况。
狸猫从屋脊上爬下，和尚乙讨论一番，忽而被一阵肉香吸引以致猫言说得乱七八糟。尚乙也闻见了香味，选择包容狸猫语言的混乱。
“傲天，你吃不吃红薯？还有两个。”
“肉不好吃！两个不够……”
尚乙也瞧向旁边饭馆的招牌，而后察觉衣衫被扯动。
“姐姐，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尚乙低头，原来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干瘦男孩，一手拉着她衣角，眼睛巴巴地盯着她。
“我没有发呆。”尚乙调节包袱角度，道，“很香，吸引人。”
“是哦！”乞儿嬉皮笑脸，“姐姐想吃吗？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方法，不过你得先给我一文小钱！”他拍拍胸脯后伸手，叉开五指。
尚乙摇头，笑道：“我不想吃，它想。”她侧身露出狸猫的痴相，“而且，我现在身无分文，没有多余可给你的东西。”
乞儿略显失望地眨眼，却也不急着离开，蹲在猫身旁抠脚指缝里的泥巴。天色不早，相府还没有明确着落，尚乙有劲无处使，准备先找个借宿的地方，一转念反应过来，问那乞儿道：
“小兄弟，你听说过相府么？”
“你找相府干嘛？”乞儿闷闷的。
“投亲戚。”尚乙去挠猫，“你消息广，听说过么？”
“嘁，你算郡老爷哪门子亲戚？今日刚进城的钟州城那位大小姐才是相府实在亲戚呢！”
尚乙也不恼，还欲再问，却见不远处急驶来一队好齐整的车马，一时夺取二人一猫注意。
有卫兵清道，二人往里退去，乞儿压低了嗓子道：“来的应该就是那位大小姐！”尚乙应了声，留神细看。
不时主人香车经过身前，尚乙看向帘帐，恰有疾风波及，便见那帘微微侧掀，一双通红丹凤眼与自己短暂对视。尚乙被这惊鸿一瞥摄去半条魂，直赞道：“相府小姐好美的容貌！”
男乞儿没敢抬头，闻言不迭应和，添油加醋描绘了一场，尚乙无暇奉陪，略等一等便疾步去追。狸猫先行了一步。
前车马喧声奔走，后人猫追踪如箭，似乎连冬寒也消融在风尘之中。
一人一猫先后抵达相府不远处的拐角，相视会心无言。
门廊下一儒雅中年男子请回了卫兵，理整仪表率众人迎接远道而来的堂小姐，丫鬟婆子皆两翅恭敬候着，静悄无人咳嗽。
却见车帘挑起，盛装的相英搭着随行丫鬟的手，并不用踏脚凳，自下了车潇潇洒洒走至门前，向袁总管问了好。袁士诚是相府老人，相英自幼与其相熟，待他自与旁的仆从不同。
袁士诚面带慈笑恭肃请了安，引领相英步入府中。另有小厮搬运行李，安置车马不提。
尚乙观察了一回，见仪式已散便现身门前，向几个挺胸站守的家丁问好后道明来意，再请道：“诸位大哥，有劳通报一声。”
众人方才见识了那般阵势，再瞧尚乙通身狼狈，不免有轻视之意，觑她一眼并不理睬。
尚乙身无信物亦贫口舌之功，只得干等着。狸猫在那边催了一声，尚乙回去简述了。
狸猫不屑道：“这起小人惯会这套，不必睬他。正门不通，翻墙就是。”
尚乙拒绝道：“好歹是师傅府上，第一次拜访就翻墙，不妥。”
“见了面再告罪不迟。”
狸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尚乙一咬牙同意。
此处并非郡守用事官府，而是相府私宅，因此墙体不高，对于尚乙和狸猫而言易如反掌。
尚乙左右环视后迅速翻墙落地，望向眼前之景，梦境记忆霎时涌出，两厢交错重叠便感恍惚。
尚乙连忙定一定神指引狸猫一同行动。
走至墙尾，狸猫轻声提醒道：“尚丫头，静听再走。”
尚乙会意，着力细听府中嘈杂所在，片刻笃定重新移动。
府中今有贵客，人手多调往后院，给了尚乙方便，不出一柱香时间已潜进后院门廊。
至此更是时时留心注意。
夜色渐浓，院内杂影斑驳，尚乙潜行其中仿若游鱼，接连避开几次巡逻并仆人动静，来至后院前堂。
狸猫示范娴熟上房技术，尚乙紧随其后，找准位置揭开一片瓦。
亮光透出，尚乙眯眼，将屋内之况尽收眼底。
但见相英云发高盘，泪痕湿面，玉手丹蔻嫣红，正倚在白雪松旁愤然说着什么。
对坐无言的男子眉头紧蹙，手中无意识地把玩一柄长剑，正是金边玄身的剑鞘，尚乙清楚知道，剑身通体纯黑。
尚乙当即被攥去神思，连日的考虑缓缓卸下，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中愈发清逸夺目。
连狸猫一时之间也为此等姿容触动，不留神踩响碎瓦，登时僵直了身体。
相谆冷眼朝上探，转瞬拈盏射出，竟穿透瓦片正中猫身！狸猫尖叫一声，瞬间炸毛。
“猫？”相英疑道。
相谆未应，飞身出门，陡然拔起轻巧踏上屋顶，人影闪烁间掐住来人脖颈，沉声逼喝：“找死？”
屋下迅速聚拢一队家丁，各举火把将周遭照得焰焰明亮。
武总管许勇手持长刀立在队伍首位，朝上拱手，声若巨雷吼道：“大人！属下来迟！”狸猫侧目而视，不肯放松警惕。
尚乙听见叫喊笑眯了眼，直视松了手的相谆道：
“师傅！尚乙来迟！”
醉老头儿赶着牛车慢腾腾地驶进闹市。
尚乙稍微舒展筋骨，扒开一束茅草往外看。狸猫已经占在茅草堆顶上四下张望，两只尖耳随意地晃动。
嘉郡果然不负远播声名。
只见游人如云，车马成流，喧闹之间不见俗滥；货摊琳琅，杂铺周全，买卖前后能系规整；山川干鲜之货，乡土异域之物，应有尽有，叫人眼花缭乱。
尚乙喟叹不已，继而好奇郡守何人，竟将郡下管辖得如此之好，实在令人敬佩。
驶出街市行人渐少，尚乙寻了个法脱身，斜挎着行囊找到视野开阔的地方，理清大体方位后投相谆所言位置去。
无奈坊市瓜剖棋布，通衢脉络纵横，还是陷入了模棱两可的情况。
狸猫从屋脊上爬下，和尚乙讨论一番，忽而被一阵肉香吸引以致猫言说得乱七八糟。尚乙也闻见了香味，选择包容狸猫语言的混乱。
“傲天，你吃不吃红薯？还有两个。”
“肉不好吃！两个不够……”
尚乙也瞧向旁边饭馆的招牌，而后察觉衣衫被扯动。
“姐姐，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尚乙低头，原来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干瘦男孩，一手拉着她衣角，眼睛巴巴地盯着她。
“我没有发呆。”尚乙调节包袱角度，道，“很香，吸引人。”
“是哦！”乞儿嬉皮笑脸，“姐姐想吃吗？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方法，不过你得先给我一文小钱！”他拍拍胸脯后伸手，叉开五指。
尚乙摇头，笑道：“我不想吃，它想。”她侧身露出狸猫的痴相，“而且，我现在身无分文，没有多余可给你的东西。”
乞儿略显失望地眨眼，却也不急着离开，蹲在猫身旁抠脚指缝里的泥巴。天色不早，相府还没有明确着落，尚乙有劲无处使，准备先找个借宿的地方，一转念反应过来，问那乞儿道：
“小兄弟，你听说过相府么？”
“你找相府干嘛？”乞儿闷闷的。
“投亲戚。”尚乙去挠猫，“你消息广，听说过么？”
“嘁，你算郡老爷哪门子亲戚？今日刚进城的钟州城那位大小姐才是相府实在亲戚呢！”
尚乙也不恼，还欲再问，却见不远处急驶来一队好齐整的车马，一时夺取二人一猫注意。
有卫兵清道，二人往里退去，乞儿压低了嗓子道：“来的应该就是那位大小姐！”尚乙应了声，留神细看。
不时主人香车经过身前，尚乙看向帘帐，恰有疾风波及，便见那帘微微侧掀，一双通红丹凤眼与自己短暂对视。尚乙被这惊鸿一瞥摄去半条魂，直赞道：“相府小姐好美的容貌！”
男乞儿没敢抬头，闻言不迭应和，添油加醋描绘了一场，尚乙无暇奉陪，略等一等便疾步去追。狸猫先行了一步。
前车马喧声奔走，后人猫追踪如箭，似乎连冬寒也消融在风尘之中。
一人一猫先后抵达相府不远处的拐角，相视会心无言。
门廊下一儒雅中年男子请回了卫兵，理整仪表率众人迎接远道而来的堂小姐，丫鬟婆子皆两翅恭敬候着，静悄无人咳嗽。
却见车帘挑起，盛装的相英搭着随行丫鬟的手，并不用踏脚凳，自下了车潇潇洒洒走至门前，向袁总管问了好。袁士诚是相府老人，相英自幼与其相熟，待他自与旁的仆从不同。
袁士诚面带慈笑恭肃请了安，引领相英步入府中。另有小厮搬运行李，安置车马不提。
尚乙观察了一回，见仪式已散便现身门前，向几个挺胸站守的家丁问好后道明来意，再请道：“诸位大哥，有劳通报一声。”
众人方才见识了那般阵势，再瞧尚乙通身狼狈，不免有轻视之意，觑她一眼并不理睬。
尚乙身无信物亦贫口舌之功，只得干等着。狸猫在那边催了一声，尚乙回去简述了。
狸猫不屑道：“这起小人惯会这套，不必睬他。正门不通，翻墙就是。”
尚乙拒绝道：“好歹是师傅府上，第一次拜访就翻墙，不妥。”
“见了面再告罪不迟。”
狸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尚乙一咬牙同意。
此处并非郡守用事官府，而是相府私宅，因此墙体不高，对于尚乙和狸猫而言易如反掌。
尚乙左右环视后迅速翻墙落地，望向眼前之景，梦境记忆霎时涌出，两厢交错重叠便感恍惚。
尚乙连忙定一定神指引狸猫一同行动。
走至墙尾，狸猫轻声提醒道：“尚丫头，静听再走。”
尚乙会意，着力细听府中嘈杂所在，片刻笃定重新移动。
府中今有贵客，人手多调往后院，给了尚乙方便，不出一柱香时间已潜进后院门廊。
至此更是时时留心注意。
夜色渐浓，院内杂影斑驳，尚乙潜行其中仿若游鱼，接连避开几次巡逻并仆人动静，来至后院前堂。
狸猫示范娴熟上房技术，尚乙紧随其后，找准位置揭开一片瓦。
亮光透出，尚乙眯眼，将屋内之况尽收眼底。
但见相英云发高盘，泪痕湿面，玉手丹蔻嫣红，正倚在白雪松旁愤然说着什么。
对坐无言的男子眉头紧蹙，手中无意识地把玩一柄长剑，正是金边玄身的剑鞘，尚乙清楚知道，剑身通体纯黑。
尚乙当即被攥去神思，连日的考虑缓缓卸下，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中愈发清逸夺目。
连狸猫一时之间也为此等姿容触动，不留神踩响碎瓦，登时僵直了身体。
相谆冷眼朝上探，转瞬拈盏射出，竟穿透瓦片正中猫身！狸猫尖叫一声，瞬间炸毛。
“猫？”相英疑道。
相谆未应，飞身出门，陡然拔起轻巧踏上屋顶，人影闪烁间掐住来人脖颈，沉声逼喝：“找死？”
屋下迅速聚拢一队家丁，各举火把将周遭照得焰焰明亮。
武总管许勇手持长刀立在队伍首位，朝上拱手，声若巨雷吼道：“大人！属下来迟！”狸猫侧目而视，不肯放松警惕。
尚乙听见叫喊笑眯了眼，直视松了手的相谆道：
“师傅！尚乙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