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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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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趁着晚来云霞,又逢明月,快来碗梅子酒,撒上点梨花蕊心,再蒸上一只荷叶鸡,多加葱花米椒,还有来碟贵妃荔枝,最好炸上一盘豆糕条,有喝有听,才惬意快心。”

    “小二,小二~”

    见无人理他,这布衣少年又拉长了语调继续喊道,颇有不理不罢休的趋势,多喊了几句,小二仍就没反应,但茶馆里其他人却是有了怨言,皆赶着小二去应了那人便是,小二没法,其他人不知,他可是心里清楚的很,这少年就是个泼皮无赖,平日里偏爱来这嚷嚷要吃喝些有的没的,这种人本赶去便是,奈何人小财大,一来就扔了好几锭银子给老板,说是日后在此的费用,若不够了再给便是,这年头,又有谁会与钱过不去呢?

    “公子,咱们小小茶馆只有清茶一碗,瓜子花生一碟,顶多给您加上两个橘子。”

    即使心里不想答应,小二面上还是依旧赔笑,毕竟是个大金主,少年听了这话,摆摆手,只管催小二快些拿上来,一双眼就盯着那台上说书的,笑的直咯咯,小二摇摇头走开了,心里叹息着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傻子,长得不仅其貌不扬,没想到脑子还不好使。

    那被人想成是傻子的少年,名唤海棠君,平生就两大喜事,吃酒,听书。

    今日这说书的说的是段英勇皇帝平定四方统百国的事,这皇帝正是荷国的启运大帝,据说这位皇帝足足打了百场仗,打的那些小国个个跪地求饶,年年朝贡,荷国也成了这百国第一大国,就连百姓走出去也颇有面子,本来素日里这皇家的事就是坊间百姓颇爱的饭后谈资,现如今说的还是这么一位鼎鼎有名的皇帝,众人听得可谓是津津有味,除了这海棠君。

    “话说这启运大帝啊,长得那是俊美非凡,身高八尺。”

    话一落,茶馆内就有人笑出了声。

    “就连当年敌国的一位公主都迷上了咱们这位皇帝,非他不嫁,闹的这仗都打不下去了。”

    说书人欲待再讲,席间又传出了笑声,众人都有些不悦地往后看了眼,倒也未说什么。

    “但咱们这位皇帝啊,当年在两军面前直言宫中已有位美娇娘,这公主可是娶不得。”

    能让一位如此英明神武的皇帝心心念念,连亲征战场也不忘的美娇娘,想必不知美成何方仙家女,茶馆的坐客早已等不住想要听听这美娇娘到底是何许人,偏偏这说书的老先生还要慢悠悠喝口茶先,等他放下茶杯道出那美娇娘的名号时,海棠君终于忍不住放开声大笑起来,他倚着那后柱,脚直架在那桌面上,全无个好样子。

    他笑的极放肆,似这说书的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从这说书的说第一句开始,海棠君就笑个不停,若是讲的精彩,你笑必是捧场之意,可这讲一句笑一声,莫不是嘲笑。

    “小儿,何故笑成如此,可是老夫讲的不好?”

    老先生在这坊间茶馆说书已有十余年,说是这里说书第一人也担得起,如今得一小儿戏弄笑话,不得个所以然,心里哪会舒坦,海棠君却是眯着眼,咧出一口白牙笑道:“非也非也,我来这一月有余,日日坐在此,若非老先生讲的好,我岂不是早就走了。”

    “我只是笑老先生竟说那谢皇后是个美娇娘,孰不知她不仅不是美娇娘,还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呢。”

    此言一出,坐客皆惊,那老先生也黑了脸,“小儿休要胡说,懿安皇后岂是容你诽污的!”

    懿安正是那已故的谢皇后封号,虽说他们这些人也不知皇家事是真是假,但启运大帝当年是何等神武之人,说他的皇后不好,这不就等同于说他不好,一下子众人看海棠君的眼神可变的不大好了,这厢海棠君似是根本不在意,还招呼着小二再来两个橘子。

    小二没来,倒是从门外走进来个粉衣姑娘,婀娜窈窕,那叫一个曼妙可人,姑娘手中捧了许多东西,走起路来还有些不稳,看得茶馆中一些男儿郎顿时心生怜惜,离得近的一个男子正想伸手去帮这姑娘一把,那头的海棠君大喊了一声:“春娘,我在这!”

    “君主。”

    春娘此一开口,凉了馆中大半男儿郎的心,愤愤的眼神皆往海棠君身上刺去,你这小子扰了听书也罢,没想到身边还有一个真的美娇娘,有就罢了,还不知好生疼着,尽让她独自买这么多东西,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小子。

    娇娘已有主,再望眼欲穿也是白搭,男儿郎的眼神火辣辣,春娘的笑却只给了海棠君,她把怀中的东西一样样放在桌面上摆好,“君主,这是西家酒馆刚从土里挖出的梅子酒,我替你撒好梨花蕊了,还是从树上新鲜摘取的,这是十二街上玲珑阁买的贵妃荔枝,这是巷口老爷爷新炸的豆糕条,还热乎着哩。”

    这厢男儿郎看着春娘纤纤素手摆好一样样吃食,心里别提多生羡慕了,小二却是内心叫好,省了俩橘子,不过说来也奇怪,只要每回他听见海棠君嚷嚷着要吃什么,过不了多久这粉衣姑娘就会捧着那吃食来,难不成是早就说好的?

    所有东西都齐了,独不见那香喷喷的荷叶鸡,春娘低下了头,两根手指搅着衣裙,“君主,我去晚了,荷叶鸡,荷叶鸡卖完了……”

    春娘的声音直听得一群男儿郎软了骨,一个个眼神更愤了,似只要海棠君说了一句重话,那不得了,海棠君就甭想出这个门了。

    海棠君叹口气,把脚从桌面上放了下来,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男儿郎,海棠君深感此地不宜久留,只见他大手一挥,衣袖扫过桌面,那些吃食竟全然不见了,似变了戏法。

    路过小二时,海棠君瞅了眼他手中的橘子,有两个,橘黄又个大,比适才那两个看起来更深得他心。

    “小哥,能把这两个橘子送给奴家吗?”

    伸到小二面前的一双手粉嫩又娇柔,十指尖尖如笋,腕似白莲藕,再往上瞧,一双眼顾盼生姿,滴溜溜正瞧着小二呢。

    “给给给,姑娘莫客气。”

    递过去的仿佛不是两个橘子,而是两颗大珍珠,小二笑的连眼都睁不开了,一句谢谢小哥更是让小二恨不得直直上前搂住这美娇娘才好,莫说两橘子,什么他也愿意给了。

    橘子却是递到了海棠君面前,海棠君一把握住春娘的手,情深又意切,“还是春娘待我最好了。”

    春娘羞得低下了头,两朵红云悄然爬上了脸颊,“君主。”

    不要脸!忒不要脸!一群男儿郎那是又妒又气,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海棠君好不得意,拉着春娘便踏出了茶馆门口,却见他又突然回头,对着那台上的说书的道:“老先生,日后莫要再说这两人的故事了,况你说的句句都是假话,三百年了,让故人听见多有不喜。”

    既已隔了三百年,又哪来的故人,说书的说故事,听书的听故事,既是故事,谁又管真假呢,不过是寻个乐子罢了,海棠君这话说的真是令人不禁发笑,那老先生正想好好驳驳他,一眨眼,门口连个影子却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