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生随死殉 > 590.两界共主(104)

590.两界共主(104)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打定主意要搞事情的谢茂, 拥有着极其丰富的“斗争”经验。

    他故意吩咐侍卫们即刻收拾起才拆开的行囊,风急火燎地“落荒而逃”, 临走时又“心生贪婪”,把杨竎带来的二十多匹健马顺手牵走,一路奔马嘶鸣、烟尘滚滚, 闹得大半个城门镇都被惊醒,当街临门的商户纷纷推窗察看, 议论纷纷。

    一路朝着文帝陵的方向狂奔了几个时辰, 天大亮时, 青梅山的衣大将军行辕近在眼前。

    衣尚予此时正在过早。听说谢茂来访,衣尚予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扔下半个馒头就起身, 一边往堂上待客, 一边问来回事的役兵:“小石头回来了吗?”儿子被拐了, 老爹心里着急!

    役兵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

    衣尚予顿时气得牙痒痒。好你个谢十一!骗我一兄弟一儿子,今天还敢上门?

    待客是在二堂。衣尚予进门时, 碰上了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的军医, 往前一步,就看见他的帐前校尉伏未正蹲在一个麻袋前边, 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几个人围在伏未的身边, 不时动手搓出一块血帕子来。

    一身白衣常服的谢茂斜倚在条案上, 百无聊赖地啃着一块酱肉, 吃得满嘴流油。

    ——失去了蟠龙王袍与王爵礼仪的环绕,这少年仍是随便搁哪儿都矜贵无比的天生贵气。

    满堂血腥气。军医告罪一声就冲了上去,伏未似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你可来了!这姑娘顶骨好似被打破了,我……”

    “你起开!”军医将伏未一脚踹开,衣尚予才看清那破麻袋里,装着一个昏死的少女。

    谢茂将最后一口酱肉吃完,拿热毛巾擦擦手,叫得亲热:“衣姊夫。”

    衣尚予与他叙礼落座,谢茂看上去就是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的模样,来得又这样早,倒不像是从山中下来,偏偏要问:“恰好有事请教殿下。我那不争气的小畜生平白不见了两日,上下都找不到人,殿下可曾见着他了?”

    谢茂装傻:“啊?”立时将容庆拉了来挡枪,“姊夫,此事情急,还请姊夫援手!”

    衣尚予岂是好糊弄的主儿,也架不住容庆满心冤屈一身悲愤,没等衣尚予再问,容庆已噗通一声跪在衣尚予跟前,拿出昨夜对付谢茂的架势,砰砰砰狠磕几个头,地板上瞬间就溅出血来!

    衣尚予正经刀山血海里趟出来的杀神,这点儿鲜血根本不放在眼底。他皱眉,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谢茂这是故意带了个麻烦给他。

    衣尚予皱眉,不必他吩咐,服侍在帐下的两个亲兵即刻出列,齐齐顿住腰间佩刀,同时架住容庆腋下,反手一扣,就将容庆死死制伏在地上,别说磕头,动都不能再动一下。

    这亲兵二人出手整齐划一,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可见训练有素。

    “此人是谁?”衣尚予问谢茂。

    “昨夜偶遇的路人。为何在此,叫他亲自向姊夫说明。”谢茂表示孤口渴不想多说话。

    衣尚予总不能让谢茂别喝茶了带着人滚,他只能听听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麻烦。

    容庆就保持着一个被两把佩刀制伏在地上的憋屈姿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他说杨靖逼|奸不遂杀人满门时,衣尚予目无表情,他说杨靖酒醒后怕、屠灭县衙役吏时,衣尚予目无表情,他说杨靖勾结守备将军简薛杀良冒功时,衣尚予终于沉下了眼眸。

    衣尚予是个不太像武将的武将。与他威震天下的战神之名相比,他一直显得寡淡而儒雅。

    一直到现在,谢茂才感觉到他深藏在骨子里的锋芒,就似利剑出鞘。——露出锋芒的衣尚予,仅仅只是抬起眼眸,一股深沉的锐利与危险就静悄悄地统治了整个厅堂。没人敢大喘气,连谢茂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他觉得好像回到了前世朝堂上听衣飞石大将军解说战局的时候。

    容庆被押在地上看不清衣尚予的表情,可他仍旧准确地感受到了衣尚予的杀意。

    这显然是针对简薛的杀意!

    相比起无差无职的谢茂,身为天下武官之首的大将军衣尚予,才是真正该做主的人。

    容庆埋头痛诉:“大将军!您可知道徐乡百姓是何下场?简薛不止斩男丁首级邀功,妇孺也不放过。十一二岁的男丁也罢,七八岁的孩童满脸稚嫩,竟说小儿为匪盗望风撅壕,三个小儿人头记作一级斩首……”

    “衣大将军,您怎能让这样狼心狗肺、蒸害黎庶之人,在您帐下逍遥法外?”容庆大声问。

    在谢朝,大将军乃武官之首。文帝在世时,曾组建枢机处,以大将军为枢机处长官,协理天下武事。须涂虏汗国覆灭之后,枢机处被裁撤,然而,衣尚予的大将军行辕,仍旧是谢朝最重要的武事衙门之一——朝廷任命京畿系统以外的武官,除了兵部的文书之外,还得大将军行辕加盖签押。

    尽管简薛任职的守备军不在衣尚予治下,可简薛既然不在京畿军系,升迁的文书上就必然加盖了大将军行辕的签押,容庆说简薛在衣尚予帐下效命,大体上也没有问题。

    衣尚予指着麻袋里的少女,问:“她又是何人?”

    容庆被押着看不见他的指示,旁边亲兵提醒了一句,他义愤填膺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黯然答道:“她是承恩侯府上使女,同情草民遭遇,暗中帮草民逃了出来……”

    不等衣尚予再问,他已经把自己的遭遇都说了一遍。

    和昨夜面对谢茂时闪闪躲躲的态度不同,容庆在衣大将军跟前很老实,将杨靖留他做娈童、方才苟活至今的事都说了。想来若非杨靖将他圈在身边玩弄,他也不可能在承恩侯府的追杀下活这么长时间,昨夜能从承恩侯府逃出来,则是多亏了那位被打得不知死活的庄儿姑娘的福。

    朱雨看着容庆的眼神就有几分不善:你求我家王爷救你,扭扭捏捏不肯直言。今天见了衣大将军,人家都没问你呢,你就一五一十全说了。你还看人下菜碟儿,这是看不起我们殿下?

    男人雌伏之事在乱世中不少见,衣尚予常年带兵见得就更多了。让他觉得疯狂的是,据容庆所说,谢茂竟然把承恩侯的庶子废了?

    朝堂各处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刚刚登基不久,有从龙之功的几家都才刚刚分配好利益,新贵老臣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淑太妃代表的林家和杨皇后代表的杨家,这是新朝举足轻重的两大势力,朝野上下都在屏气凝神地看着两家动作。

    ——谢茂在这时候突然蹦跶出来,一闹就闹了个大的,这是出的什么招?

    衣尚予看不懂了。

    他看着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的谢茂,心头竟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这特么信王不按常理出牌啊?就算你们林、杨两家打算撕逼平衡朝局安抚皇帝,也没必要刚下场就刀刀捅肺吧!这是真要捅得两败俱伤吗?!杨家早就得罪了林家吗?这肯定是世仇吧!

    让衣尚予觉得喘不过气的谢茂,正诚诚恳恳地对衣尚予说:“衣姊夫,昨夜我去得匆忙,半夜也叫不开城门,唯恐这女孩儿死在城外,只好向你求助。刚好这这个人证也先藏在你处——天底下敢在姊夫处杀人灭口的,只怕还真没有。”

    衣尚予不反对留下容庆,若无简薛杀良冒功之事,谢茂想拖他下水他也不会理会,事情既然牵扯到了地方的守备军,简薛的升职签押也由大将军行辕放行,衣尚予就必然要管。若是连这一点儿担待都没有,一心只想着趋吉避凶少管闲事,他也不是如今的谢朝凶神衣尚予了。

    心中向来有成算的衣尚予只是摸不清谢茂的打算,他迟疑地问:“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谢茂严肃地望向堂外,低声道:“我即刻进京。”

    将容庆与承恩侯府的婢女留在大将军行辕之后,谢茂又带着人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哪儿来的马?”衣尚予袖手而出,看着役兵正牵着二十多匹明显不是自家军中的健马下去,随口问了一句。莫不是塞外马场的小马到了?看着又不像。

    役兵上前回禀:“信王爷说顺手牵来的,一半送给夫人,一半暂时寄存在咱们这儿,他得闲了还要来取。”

    衣尚予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马鞍上察看一番,果然发现了承恩侯府的徽记。

    “祸水东引……”

    衣尚予又好气又好笑,以他的身份,真不怕这一点儿小麻烦。

    不说杨竎并非他出手所废,就算真的是他废了杨竎,杨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谢茂出手打了杨家的脸,皇帝总要训斥谢茂一番,杨皇后只怕也要向谢茂哭一场。可若是衣尚予废了前来追杀人证容庆的杨竎,朝野上下就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他是天下武官之首,容庆指控简薛勾结杨靖杀良冒功,杨竎又来杀人灭口,犯在他手里真是死了也白死。

    一直到这时候,衣尚予才似乎有点读懂了谢茂乱出昏招的打算:这位王爷好像是故意让他和朝中贵戚决裂?须知道衣尚予如今被皇帝忌惮,若再与朝中贵戚权臣关系良好,皇帝岂非要更紧张了?

    不知道此事是皇帝背后授意呢,还是……谢茂他自己的“善意”?衣尚予暂时想不明白。

    良久之后,衣尚予才猛一拍手,我儿子呢!嘿,这臭小子,把我儿子还来啊!

    ※

    信王行宫。

    “老叔……”

    徐屈正热火朝天地打拳,他虽眇一目,身手却丝毫没放下,拳风虎虎,势若奔雷。

    信王是昨天清晨离开的,已经一天一夜了,衣飞石试过想要出门,被客气又不客气地拦了回来。侍卫重重围着,只要不想撕破脸杀人流血,衣飞石就出不去。为了装出无辜被困、试图逃脱的样子,衣飞石决定今天再试着送一封信给亲爹。

    “信件大抵也会被扣下……”衣飞石也不是真的想送信,他本意就是要留下被信王“欺负”,完全不挣扎就太反常了。

    徐屈一个卧虎盘山收势,浑身气血蒸腾,爽朗地说:“你放心!我昨夜已经把消息透出去了!”

    “透……什么消息?”衣飞石小心翼翼地问。

    “你不是让我告诉你爹,信王大概对你有点意思吗?”徐屈把来时的见闻都写了下来,“他来时就对你动手动脚,又搂又摸,我看着不过眼,先给你阿爹打个招呼。他未必就信。我说你也不信,你觉得信王挺好的,就是舅舅亲近外甥。”

    “……”

    衣飞石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老叔……”

    “别说这信王府的侍卫里好手不少,昨夜我送信儿出去还花了点功夫,你别急,大概这个时候吧,嗯,差不多你爹就该收到信儿了……”

    “您刚把信王支去了京城……他要是在青楼乐不思归……”

    徐屈才猛地一拍手,动作和远在青梅山的衣尚予一模一样:“坏了!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才给衣尚予送消息说谢茂对衣飞石心怀不轨,谢茂就跑去京城逛窑子了。

    ——你哄谁呢?

    皇帝给梨馥长公主晋位,给衣尚予诸子封侯,做得殷切隆重一些,衣尚予还可以理解为皇帝初登大宝、对掌兵重臣刻意笼络。可今日衣飞石分明被“坐实”了罪名,图谋触及皇城,已动皇帝根基,皇帝却依旧帮衣飞石洗清罪名,衣尚予会怎么想?

    ——这就不是单纯地礼贤下士、笼络父朝重臣了。

    一个皇帝对权臣忍让至此,竟没有半分脾气,说他别无所图,谁肯相信?

    衣尚予又不是真傻子。只要今天|衣飞石认了勾结陈朝探子的罪名,皇帝依然保衣飞石平安无事,青梅山那边的衣尚予立马就得准备逃之夭夭。

    衣尚予奉诏留京,一是不愿见谢朝大乱,不愿文帝一统天下的夙愿成为虚影,二也是因为他试图相信皇帝能够继承文帝的雄才伟略。

    一旦他发现皇帝做事完全没有底线时,他也不可能真把全家老小、袍泽兄弟当炮灰。

    就算不造反,带上妻儿心腹跑路不行吗?当了几十年谢朝大将军,退路衣尚予还是有准备的。

    衣飞石确实很聪明。可是,他太年轻了,他不了解皇帝,也不真正了解他的父亲。

    所以,他做了一件自以为正确,却让时局与自己初衷完全相反的事。

    ——他求了谢茂帮忙。

    ※

    闷了一天的暴雨将兴未兴,风中湿润粘腻,偶有沉重稀疏的雨点儿砸落。

    圈在外围的信王府侍卫将所有闲杂人等都拦在了外边,卫戍军列队奔跑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打扫战场、接管城防的呼喝声嘈杂不堪。

    被谢茂握住手臂的衣飞石似是想得很艰难,他这做戏的模样看得谢茂差点想笑,故意将另一只手放在那脸色惨白的少年腰身上,就似一个搂在怀里的暧昧姿势。

    衣飞石浑身一颤,分明是恼的,面上却作出几分不敢挣扎的软弱:“……殿下。”

    “不叫舅舅了?”谢茂在他耳边轻轻说。

    被他无赖锁在怀里的少年憋了半天,才低声道:“卑职求殿下……周全。”

    雨,稀稀疏疏地落下,豆大的雨点儿,砸在脸上生疼。

    明知道衣飞石故意作出这样可怜、卑怯的模样,看着他汗湿的脸颊又被骤雨欺负,本就微微松开的发髻被打出一绺绺零散,谢茂还是被他这一番楚楚之态打动了心肠。

    他用手慢慢拭去衣飞石脸上的汗水雨点儿,这样近在咫尺地碰触,几辈子也没有过。

    谢茂心中柔情无限,口中却满是假惺惺地威逼:“周全不难。……给不给揉?”

    衣飞石僵着身子被他揉搓了半天脸庞,半晌才艰难冷漠又痛苦地阖上眼:“谢殿下垂爱。”

    明知道衣飞石此时的姿态都是假装的,明知道衣飞石永远都不会真的混得如此狼狈,谢茂还是乐在其中地享受了一把衣飞石的屈从与乖顺。

    ——讲道理,那两辈子他就算当了皇帝,也不敢把衣飞石拉身边抱着小腰随便摸脸!

    啧,小衣嘛,真好。

    刚感慨了一句,不等谢茂多吃两口嫩豆腐,暴雨瓢泼而下。

    谢茂略遗憾地松开了搂着衣飞石腰身的手,道:“去孤府上梳洗一番,孤带你去见杨娘娘。”

    让谢茂意外的是,一直到二人各自披上卫戍军送来的蓑衣,骑上马,衣飞石也只是指挥亲卫默默跟随,并没有一点儿花言巧语推脱的意思。——他居然真的跟自己回信王府“梳洗”?

    这一晚上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宫里宫外只怕都已经被惊动了,此时进宫并不难。

    谢茂故意留下话头,说要去见杨皇后,正是给衣飞石脱身的“机会”。只要衣飞石哀求先去办事求情,谢茂就会顺水推舟答应他。不答应怎么办?他难道还真的把衣飞石带回王府先吃一遍?

    暴雨打着斗笠瓢泼而下,眼前都似冲出了一片水帘,几乎看不清道路。

    谢茂心中发愁:这娃怎么一声不吭就真的跟来了?到了王府我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路过被陈朝探子刻意纵火的骡马市时,蔓延的大火已被暴雨打熄了先前的势头,附近百姓眼看能保住家业有望,个个喜笑颜开。屋舍已被烧塌的百姓则呆呆地看着大雨,似乎怪责上天为何这一场暴雨不曾早一点下来?

    衣飞石突然驻马,徒步行至被砸碎的太平缸前,弯腰在地上摸什么。

    谢茂控马上前,问道:“什么东西?”暴雨之下,根本看不清衣飞石捡了什么。

    若非衣飞石耳力惊人,隔着老远又是瓢泼暴雨之中,想听见谢茂问了什么话也不容易。他分明听见了,却故意装作没听清,将捡起的东西揣进怀里,迷茫地大声问:“啊?什么?”

    谢茂恨得牙痒痒,转身打马飞驰而去。——他再次给衣飞石机会脱身。

    只要衣飞石在路上多耽搁一会儿,熬到天亮,谢茂就得先带他进宫去了,没空干坏事。

    夜叩宫门是情分,清晨上朝是本分,就算衣飞石没求着谢茂立刻带他进宫,一旦天亮,谢茂也得乖乖去宫里候着,给皇帝回话。

    让谢茂觉得头疼的是,他已经打马飞快了,衣飞石的骑术也真不赖。

    这小子居然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你就这么希望跟我去“梳洗”一番?还是……你小子又想整个大的?

    谢茂还记得衣飞石在松风院的冷漠决断,那臭小子可说了,我要敢对他动手动脚,他就敢给我一刀……蓑衣遮挡住了大部分雨水,谢茂还是觉得有点凉飕飕的寒意飘了进来。

    回信王府的途中,遇见了余贤从点齐的数百信王府侍卫,又浩浩荡荡地带了回去。

    有余贤从在身边待着,谢茂总算觉得安全了一点。

    他一直都知道衣飞石身手好,可他敢去招惹衣飞石,多半还是因为他自觉很了解衣飞石。

    今夜的衣飞石一箭射杀守城校尉,所作所为已经超乎了谢茂的想象。在谢茂的印象中,衣飞石不是这么轻狂恣肆的飞扬脾性,——可转念一想,如今的衣飞石父兄皆在,靠山稳当,和前两世那个家破人亡、尝尽悲苦又如履薄冰的衣飞石怎会一样?

    因雨大,人马直接从信王府西边的侧门进府,沿着步廊往里走,浑身滴滴答答地淌水。

    谢茂听着身边衣飞石跟随的脚步声就头疼,真的跟来了。真的跟来了啊!

    谢茂强撩衣飞石只是一个姿态,不可否认他也想吃点小豆腐,可他真没想把衣飞石如何。

    现在衣飞石真的默许了,他倒开始琢磨要如何脱身了。

    既不能破坏自己对小衣心存觊觎的形象,又不能真的把人吃了,找点儿什么理由呢?

    跟在他背后的衣飞石想的却是,那个用一枚铜钱砸碎太平缸的高手,指上功夫惊人,很显然并不在圣安门瓮城上死去的那一批陈朝探子里。

    ——那人是谁?他去了哪里?如果他仍旧留在圣京,是否还会生出乱子?

    至于谢茂烦恼的事,衣飞石反倒不怎么在意。

    这件事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知道信王迟早有一天会憋不住提出要求,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发生了这样一个荒谬巧合的意外,被信王捉住了机会,立刻下手要挟,他半点都不奇怪。

    相比起信王直白地逼迫,他更害怕的,其实是信王一言不发就帮他把事办了。

    这样也好,银货两讫。日后他下手坑信王的时候,也不必有一丝抱歉。——本就是信王挟恩逼迫,他不得不从。也不算他冤枉了信王吧?

    抵达信王的寝宫时,衣飞石揣在手里的那枚铜钱都快捂热了。

    谢茂不顾浑身湿润又来拉拉扯扯,扶着他的肩膀低语:“舅舅替你洗身子?”

    满以为衣飞石会磕磕巴巴推脱一句,哪晓得衣飞石也知道天快亮了,惟恐夜长梦多,居然一副“我已认命”的表情,低眉顺目地说:“卑职服侍殿下入浴。”

    “……”你敢想办法拒绝我一次吗?谢茂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蛋疼感。

    盥池里早已准备好热水,谢茂都没有磨蹭的机会,就被惟恐他淋雨受寒的宫人们簇拥着泡水去了,衣飞石身边也跟着三、四个小丫鬟,很安静地脱去身上的湿衣,先在半人高的澡盆里冲去身上污秽,一个小丫鬟突然轻呀了一声。

    谢茂即刻回头,在旁服侍的朱雨已问清楚情况,低声回禀:“侯爷身上带伤,是否请大夫来看看?”

    “快快快,马上请大夫来!”谢茂大喜过望,终于不用吃未成年了!

    衣飞石却甩开身边碍事的小丫鬟,两步行至谢茂身边,看着谢茂赤|裸的上身,猛地一伸手……

    卧槽你脱我裤子干嘛!谢茂目瞪口呆。

    杨靖趁着酒气把华林县令给砍了,李护的半个脑袋落地时,他的酒也惊醒了。

    杀庶民百姓与杀朝廷命官,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朝廷的县令在任上被人砍了脑袋,这是要直达天听的大事!若是传回京城,杨靖知道,只怕承恩侯与杨皇后也保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