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陪别人哭嫁,流的却是自己伤感的眼泪——这是山寨中那些豆蔻年华的女子,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一场成年礼。

    眼看着曾经的闺密,初初长成,就被另外村子的陌生男人,吱呀吱呀地抬走;抬到另外一处远山荒寨,抬进那无法窥见的妻母人生——多数女孩想到自己的未来,确确乎是要一掬伤心之泪的。穷也好,富也罢,此后就是人家的人了。自个儿长大的娘家,反倒成了亲戚一般的遥远。所有那些一本正经的仪式,都像是在宣告一种决绝的分离。无论怎样的歌哭,都不可能中止这样的流放。对,就是流放,山里人说订婚,都叫已经“放人”了。

    丽雯和那些女孩一样,到了早晨才现出兔子般的红眼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个旱季,泉眼的水也有些枯涸了。大家各自散去,我还有一些余醉,陪着她沿路而归。山中的路多是随着溪水环绕的,凌晨的氤氲里,哗哗声在白石上推波助澜,有着一种鲜明的欢笑。只是这样的水石呈现的喜气,反倒衬出了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女的落寞。

    我略感疲惫,浑身也透着柴火气和烟酒的余腥。要踩着溪中的跳石涉水之际,我蹲下身子要洗脸。那时的山泉已然寒彻骨缝,十指捧来刚浇到脸上,便是一阵哇哇乱叫,人也顿时如闻棒喝。她哭罢的苦脸终于被我逗得破涕为笑,在寒风中笑得花枝乱颤。

    我没觉得有那么好笑,嘟哝说:日马太冷了,你笑什么吗?你试试。

    她还是看着我捂着嘴傻乐,并用另一只纤手指着我乱点。

    我不明所以地傻看着她,等她笑完断续说:你那,呵呵呵,不洗还好,一洗整个脸都花了,哈哈哈哈。昨晚的柴烟熏的,被你一抹给抹黑了……我自己也看不见自己,只能苦笑说:唉,只能等它这样了。你也不帮我洗洗。

    她终于收住笑声,一脸悲悯地说:乡干部,你都多久没洗澡了啊?

    我有点脸红地说:乡政府也没地方洗,全靠老田烧一点热水,每天胡乱抹一把。

    她终于低声严肃地说:趁乡民还没上街赶场,你赶紧跟我回去,好好洗个澡吧。

    说完这话,她也不敢看我,转身就自个儿前行。我急忙用衣袖擦干脸——估计脸上更花了,像一个被抓的俘虏一样,狼狈不堪地跟着她逃窜。

    我们回到供销社那个院子时,小街几乎还在浓雾中酣卧。

    她也不管我的尴尬,自顾自地急忙在外屋的柴灶上烧水。同时从床下拖出一个大木盆,先用冷水洗刷一遍,摆在屋里空地上。然后又从衣柜里拿出新毛巾,洗脸架上取下香皂摆在木盆边。一会儿大锅的水开了,她一瓢一瓢地舀来,掺水试探温度。担心冷水兑多了,又从桌子边拿来昨天的暖瓶,将其中的热水全部倒进木盆。然后才有些羞涩地抬眼看着我说:你赶紧趁热好好洗吧,山里都是这样将就的。我去覃婶娘那里买豆浆去了。

    说完她也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她,她就转身出去了。我听得一声门响,又做贼一样将里屋的门也插上,这才赶紧脱去全部衣裤,赤条条坐进了那大木盆里,被热水陡然惊出了一声怪叫。实话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洗澡了。这样的坐盆方式,还是童年时候在母亲的吆喝下经常要完成的动作。

    我从头到脚开始浇水梳洗,香皂的泡沫散发出一种女人身体的芳甜。闻到这样熟悉的气味,我一边搓洗自己干燥已久的皮肤,忽然就联想到丽雯那特有的味道。从体味到身体,幻想出她每天如花一般,在这个木盆里的自我浇灌,我的身体顿时焕发出那种青春的僵硬。我看见自己的“弟弟”渐渐浮出水面,探头探脑地打望着这个陌生却向往已久的香闺。我自感羞耻地力图把它按进暖流之中,不许它嚣张地跃跃欲试。它却像一个亡命越狱的囚徒一样,脸红脖子粗似的非要奔向自由。我只能无耻地看着它,赶紧打理我的全身。

    她这简陋的闺房也算四壁萧然,但整洁舒适。窗台上放着一个土陶的壶,闲散地插着几枝野花。纱帐依旧笼罩在床上,被子叠成三角形放在角落。我眼睛任意逡巡,忽然就看见那墙上的相片框。她在玻璃后面难得的笑颜,似乎还透着一丝嘲讽。我与她四目相对,顿生慌张,竟有被她偷窥的自惭和难堪。

    我终于手忙脚乱地焕然一新了,用她那细软的毛巾擦拭干全身,恍觉自己有着已经脱胎换骨的婴儿般的洁净。但是,面对那一盆污水,我实在是自己都不敢正视。水面覆满了白沫,周边也都沾满了泥垢。我必须赶紧趁她回来之前处理完,否则我实在无法面对她。

    我正在洗刷盆子时,剥啄敲门声传来。她在门外像私奔的女人一样,悄声低唤:好了吗?我回来了。

    我赶紧开门,她微笑着打量我,咬着嘴唇憋着笑,亲切地调侃:看着像是换了个人,我都认不出来了,呵呵呵。来,赶紧把豆浆喝了,趁热。

    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道:哎,通体明快,呵呵,把你的盆子毛巾都弄脏了。

    她信口说:那你以后赔我新的。

    说完她自个儿忽然脸红了,我急忙顺杆爬着接嘴道:你要我陪,我就陪,陪你一辈子都好。

    她被我撩拨得更加红晕,完全不敢直面我火辣辣的眼睛,王顾左右而言他地嗫嚅说:哪个敢要你赔吗?要赔你也赔不起,哼哼,就知道口蜜腹剑地胡说八道。

    也许是自己洗心革面似的香喷喷,忽然就有了一些自信和狂妄;我抓住机会不依不饶地紧逼道:你还记得那会儿上学时,我们男生喜欢唱的那首儿歌吗?

    她有些迷茫地说:哪一首啊?

    我死乞白赖地哼道:赔你天,赔你地,赔到你家当女婿……她佯作生气地谴责道:你们那些男生,从小就跟痞子似的,哪个去记你们那些胡言乱语?不说这个了,快喝完豆浆回去。换好干净衣服了,把脏衣服拿来吧,整天臭烘烘的,你也好意思在乡政府办公?

    我无法继续逼近,只好悻悻然地喝豆浆,咕哝说:我在办公室,就算是最干净的了,就这样你还嫌弃,哼哼。

    她不再搭理我,我则做贼心虚地看着她拖干打湿了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