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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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都城君悦客栈。
柯萱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口一口地轻啜着茶水，眼神有些放空。
她因为留在邹城查找大哥的尸体，晚于大军一日返回都城。
连日来的奔波劳苦使她渐渐地压制住了疼痛，已经冷静下来。
如今坐在君悦客栈的客房里，她开始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从凶手那端来看。
只有高级将领，才有资格佩戴环首刀。
父亲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一刀毙命，以父亲超群的武艺，敌军根本没有机会绕到他的背后。即使柯萱想给那些亲卫开脱，都找不到借口。
我方军营中，能近身且待在父亲背后的高级将领，只有一直追随他的三位亲信。
照那天柯萱对出城大军的观察，那三位亲信，都失踪了。
以她现在无权、无钱又无人的窘境，光是搜查出这几个人她就做不到，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若从父亲那头来推想，会与他结仇的……
皇帝。
父亲这几年横扫北境，英雄盖世，在军中的威望一直不可撼动。自古功高盖主而丧命者，不在少数。
半年前大败夏族，平定边关后，父亲的价值骤减，声望却再次上涨。
或许在皇家看来，威胁终于超过了价值。
但半年来父亲多次提出告老还乡，皇帝均不应允，倒不知偏向哪方面。
二皇子和七皇子。
这两人都是太子之位的有力争夺者。
三皇子李曙，空有仁义，懦弱无能。若非身为嫡长子，又有精明能干的皇后做靠山，太子之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二皇子李煦和七皇子李昰（shi通“是”），一善武一能文，均为众皇子中的佼佼者，实力相当。
大皇子已死，七皇子为嫡二子。
若太子被黜，按长幼尊卑，亦或才能，太子之位均非二人莫属。
父亲本不意卷入皇室子孙的争斗之中。但半年前，在皇后的极力促成下，皇帝赐婚柯萱和八皇子李晙。八皇子乃由皇后教养长大，与太子交好，一直追随左右。这一联姻，无异于将父亲归到太子一派。
父亲成为这二人的绊脚石，被设计取命的可能性，很大。
最后。
据柯萱近几日打探到的消息得知，对于父亲的死讯，李煦密而不报。她稍加推测便知道了他的意图。
此次出征的柯家军，跟随她父亲镇守边关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为兵中精锐。若被他们得知柯震将军被迫害，军中必有动乱。
李煦严守死讯，再将士兵引到都城，遣散到各处，之后兵力难聚，一场大难免于无形。
面对如此惊心的突发事件，他在短短不到一夜的时间内，找回父兄的铠甲，找来和父兄身材相当的替代者，想出称病的计策，安安稳稳地将军队带回都城。
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多方利害，想出如此对策尚可为，关键是，他在缺乏亲信人手，在熟知和忠于柯震的柯家军眼皮底下，将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
而且目前都城平静无波，柯家军也在有理有序地以各种名堂被分派遣散到各处。看来他回朝之后还说服了皇帝、朝廷核心官员以及将军府。
一切的一切，他做得天衣无缝，要么他有大才，要么一切早有预谋。
无论如何，很明显，李煦已经卷入这场纷争。
若此次计谋是他所设，有朝一日，她必亲自手刃他贱命。
若此次是被他人所害，那她可以通过他找到他的仇人，也就是她的仇人。
所以她现在首要做的便是，混入楚王府，接近李煦。
目标已定，柯萱心中略一思考便有了主意，匆匆吃完早饭出门，不一会就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先是吩咐小二打来了热水，又将一小包香粉撒了进去，撸起右边的袖子，露出小半截玉臂将水搅匀之后，柯萱绾发脱衣跨坐了进去。待觉得体润皮香时，柯萱出水擦净身体，从大包袱里取出新买的女装穿上，坐到桌前开始打扮。
待最后涂完唇脂后，柯萱看着镜子中的女人，恍如隔世。
上次这个样子还是几个月前，当时是在家里，父母亲人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那也是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女装之一。
父兄知她生性好动最是不耐被困住，但若让她出门，又实在担心，她爱打抱不平，而且那女儿家的样貌，太扎眼。所以平时最怕她撒娇，常常她一撇嘴一蹙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还未开口，他们就已缴械投降。
后来她在军营中开始扮男装之后，父兄像是找到突破口，不但不反对，还勤加调教，并以此作乐。久而久之一番男子形象被她刻画得入木三分，若不是父亲越皱越紧的眉头和踮着脚跟兄长勾肩搭背时的突然醒悟，她就快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了。
一股疼痛涌上心头，她对着镜子，强行弯了弯嘴角。
镜中之人，白玉般的小脸上一双琉璃明亮的桃花眼，乌油浓密的长发披散在朱槿红袍上，娇美夺目，宛如一朵待开的莲花。
柯萱较为满意，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头抬胸挺，身拔腰直，步履浅浅，坠饰微摇，端的是庄重从容的宫廷之仪。
她母亲杨蕊生于赵国望族，自幼聪颖出众，被寄予厚望。族里专门请了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细心培养，一心想把她送进宫中。奈何她母亲不爱宫墙爱侠客，留下一纸书信后跟着随身护卫浪迹天涯。
本来杨蕊以为自己最是不囿于世俗的那种人，但看到自家女儿那大喇豪迈的行姿，赶紧捡起生平所学，拉着柯萱闭门调教数日，哪怕平时用不上，关键时刻能装一装撑撑场面也是值得的。
柯萱借着镜子看到自己仪态端庄，双目平视的样子，都想抬手行礼了。
这哪里是勾引人的样子？
柯萱眉头微蹙，回想着之前见过的那些妖娆女子，模仿着她们的样子搔首弄姿，扭腰摆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后，她认命地放弃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辰已然不早，她抽出一条薄纱覆在面上，出了门。
进到玉石轩旁边的那条巷子里后，柯萱隐了起来，玉石轩门前的那条街道是李煦从皇宫回楚王府的必经之路，柯萱准备在这儿跟他来个偶遇。
因为之前她和大哥跟他一起吃过饭，他们兄妹俩交流略微频繁随意，之前没发生后面这么多事也没觉得怎么，但如今她带着目的接近他，就不能不多考虑一层了。万一他当时看出她和她大哥关系不一般呢，之后她又违抗他的命令，私自逃离了他，若他是凶手，若他起了疑……
好在他没见过自己的女装扮相，用女儿身接近他会安全许多。
等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多匹马的踏蹄声，柯萱侧首瞧了一眼，看到马车上楚王府的标志后，敛了敛神。
等马车行近后，她一个用力倾扑了出去。
那车夫非常机敏，一看有人摔倒在路前便立时拽停了马，同时有两个人飞跃上前，将柯萱隔挡在外。
一番动静惊动了马车里的人，李煦低声问道：“何事？”
“有个人摔在了马车前。”随侍在外的人赶紧回道。
之后本来静止的马车微微晃动，似有挪脚的声音。
柯萱看着停在一步远外的马匹，这跤摔得有些尴尬，但她厚着脸皮没有起身，只等李煦出来。
此时听到马车上的动静，柯萱猜想李煦是要掀帘子了。
那随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赶忙补上一句：“是位女子。”
此话一出，车上的晃动一停，接着又动了动，就再次归于平静，帘子自始至终严丝合缝......
柯萱有些傻眼，这，这什么情况？
前面那两个侍卫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架起她就扔到了一边。
这怎么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呢？柯萱看着驶远的马车陷入沉思……
数日之后，都城君悦客栈。
柯萱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口一口地轻啜着茶水，眼神有些放空。
她因为留在邹城查找大哥的尸体，晚于大军一日返回都城。
连日来的奔波劳苦使她渐渐地压制住了疼痛，已经冷静下来。
如今坐在君悦客栈的客房里，她开始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从凶手那端来看。
只有高级将领，才有资格佩戴环首刀。
父亲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一刀毙命，以父亲超群的武艺，敌军根本没有机会绕到他的背后。即使柯萱想给那些亲卫开脱，都找不到借口。
我方军营中，能近身且待在父亲背后的高级将领，只有一直追随他的三位亲信。
照那天柯萱对出城大军的观察，那三位亲信，都失踪了。
以她现在无权、无钱又无人的窘境，光是搜查出这几个人她就做不到，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若从父亲那头来推想，会与他结仇的……
皇帝。
父亲这几年横扫北境，英雄盖世，在军中的威望一直不可撼动。自古功高盖主而丧命者，不在少数。
半年前大败夏族，平定边关后，父亲的价值骤减，声望却再次上涨。
或许在皇家看来，威胁终于超过了价值。
但半年来父亲多次提出告老还乡，皇帝均不应允，倒不知偏向哪方面。
二皇子和七皇子。
这两人都是太子之位的有力争夺者。
三皇子李曙，空有仁义，懦弱无能。若非身为嫡长子，又有精明能干的皇后做靠山，太子之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二皇子李煦和七皇子李昰（shi通“是”），一善武一能文，均为众皇子中的佼佼者，实力相当。
大皇子已死，七皇子为嫡二子。
若太子被黜，按长幼尊卑，亦或才能，太子之位均非二人莫属。
父亲本不意卷入皇室子孙的争斗之中。但半年前，在皇后的极力促成下，皇帝赐婚柯萱和八皇子李晙。八皇子乃由皇后教养长大，与太子交好，一直追随左右。这一联姻，无异于将父亲归到太子一派。
父亲成为这二人的绊脚石，被设计取命的可能性，很大。
最后。
据柯萱近几日打探到的消息得知，对于父亲的死讯，李煦密而不报。她稍加推测便知道了他的意图。
此次出征的柯家军，跟随她父亲镇守边关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为兵中精锐。若被他们得知柯震将军被迫害，军中必有动乱。
李煦严守死讯，再将士兵引到都城，遣散到各处，之后兵力难聚，一场大难免于无形。
面对如此惊心的突发事件，他在短短不到一夜的时间内，找回父兄的铠甲，找来和父兄身材相当的替代者，想出称病的计策，安安稳稳地将军队带回都城。
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多方利害，想出如此对策尚可为，关键是，他在缺乏亲信人手，在熟知和忠于柯震的柯家军眼皮底下，将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
而且目前都城平静无波，柯家军也在有理有序地以各种名堂被分派遣散到各处。看来他回朝之后还说服了皇帝、朝廷核心官员以及将军府。
一切的一切，他做得天衣无缝，要么他有大才，要么一切早有预谋。
无论如何，很明显，李煦已经卷入这场纷争。
若此次计谋是他所设，有朝一日，她必亲自手刃他贱命。
若此次是被他人所害，那她可以通过他找到他的仇人，也就是她的仇人。
所以她现在首要做的便是，混入楚王府，接近李煦。
目标已定，柯萱心中略一思考便有了主意，匆匆吃完早饭出门，不一会就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先是吩咐小二打来了热水，又将一小包香粉撒了进去，撸起右边的袖子，露出小半截玉臂将水搅匀之后，柯萱绾发脱衣跨坐了进去。待觉得体润皮香时，柯萱出水擦净身体，从大包袱里取出新买的女装穿上，坐到桌前开始打扮。
待最后涂完唇脂后，柯萱看着镜子中的女人，恍如隔世。
上次这个样子还是几个月前，当时是在家里，父母亲人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那也是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女装之一。
父兄知她生性好动最是不耐被困住，但若让她出门，又实在担心，她爱打抱不平，而且那女儿家的样貌，太扎眼。所以平时最怕她撒娇，常常她一撇嘴一蹙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还未开口，他们就已缴械投降。
后来她在军营中开始扮男装之后，父兄像是找到突破口，不但不反对，还勤加调教，并以此作乐。久而久之一番男子形象被她刻画得入木三分，若不是父亲越皱越紧的眉头和踮着脚跟兄长勾肩搭背时的突然醒悟，她就快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了。
一股疼痛涌上心头，她对着镜子，强行弯了弯嘴角。
镜中之人，白玉般的小脸上一双琉璃明亮的桃花眼，乌油浓密的长发披散在朱槿红袍上，娇美夺目，宛如一朵待开的莲花。
柯萱较为满意，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头抬胸挺，身拔腰直，步履浅浅，坠饰微摇，端的是庄重从容的宫廷之仪。
她母亲杨蕊生于赵国望族，自幼聪颖出众，被寄予厚望。族里专门请了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细心培养，一心想把她送进宫中。奈何她母亲不爱宫墙爱侠客，留下一纸书信后跟着随身护卫浪迹天涯。
本来杨蕊以为自己最是不囿于世俗的那种人，但看到自家女儿那大喇豪迈的行姿，赶紧捡起生平所学，拉着柯萱闭门调教数日，哪怕平时用不上，关键时刻能装一装撑撑场面也是值得的。
柯萱借着镜子看到自己仪态端庄，双目平视的样子，都想抬手行礼了。
这哪里是勾引人的样子？
柯萱眉头微蹙，回想着之前见过的那些妖娆女子，模仿着她们的样子搔首弄姿，扭腰摆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后，她认命地放弃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辰已然不早，她抽出一条薄纱覆在面上，出了门。
进到玉石轩旁边的那条巷子里后，柯萱隐了起来，玉石轩门前的那条街道是李煦从皇宫回楚王府的必经之路，柯萱准备在这儿跟他来个偶遇。
因为之前她和大哥跟他一起吃过饭，他们兄妹俩交流略微频繁随意，之前没发生后面这么多事也没觉得怎么，但如今她带着目的接近他，就不能不多考虑一层了。万一他当时看出她和她大哥关系不一般呢，之后她又违抗他的命令，私自逃离了他，若他是凶手，若他起了疑……
好在他没见过自己的女装扮相，用女儿身接近他会安全许多。
等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多匹马的踏蹄声，柯萱侧首瞧了一眼，看到马车上楚王府的标志后，敛了敛神。
等马车行近后，她一个用力倾扑了出去。
那车夫非常机敏，一看有人摔倒在路前便立时拽停了马，同时有两个人飞跃上前，将柯萱隔挡在外。
一番动静惊动了马车里的人，李煦低声问道：“何事？”
“有个人摔在了马车前。”随侍在外的人赶紧回道。
之后本来静止的马车微微晃动，似有挪脚的声音。
柯萱看着停在一步远外的马匹，这跤摔得有些尴尬，但她厚着脸皮没有起身，只等李煦出来。
此时听到马车上的动静，柯萱猜想李煦是要掀帘子了。
那随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赶忙补上一句：“是位女子。”
此话一出，车上的晃动一停，接着又动了动，就再次归于平静，帘子自始至终严丝合缝......
柯萱有些傻眼，这，这什么情况？
前面那两个侍卫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架起她就扔到了一边。
这怎么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呢？柯萱看着驶远的马车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