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特权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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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大多数的人，会在午夜前后，很不情愿的放下发烫的手机，闭上干涩的眼睛，停止胡思乱想，准备向困倦缴械，投入睡眠的怀抱。然而，有些人夜晚不睡觉，有的人是不想睡，有的人是不能睡，有的人是睡不着。他属于第三种人，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不睡觉是不正常的，他认为这无外乎就是一种生活习惯罢了，就像吃饺子，有的人蘸酱油、有的人蘸辣酱，还比如吃粽子，南方人吃肉粽子，北方人吃素粽子。
他晚上不睡觉，白天也不睡觉，有时他也会困倦，便抽上几支香烟，看着那云雾般上升、扩散、消失的烟气，仿佛他进入了一个幻境，在这个幻境里他似乎感觉不到肉体、意识的存在，他在飘浮、在游荡、在升华、在幻灭。慢慢的，这个幻境开始拉长、模糊，直到与他彻底剥离，似乎他的困倦、烦恼、哀愁都留在了那个幻境中，他又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他打开阳台落地窗侧面的小窗户，明显感到晚秋的凉风扑面而来，抬起手腕，智能手表屏幕亮起，显示此刻是午夜11点20分，星期五。再过40分钟就到星期六了，每个星期六的零点，他会准时出现在浮生酒吧的6号卡座上。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他还有许多雷打不动的习惯，他是一个自律，甚至有些偏执、强迫症的人，由于他晚上不睡觉，为了尽可能让每个漫漫长夜不那么单调乏味，每周七天的每个夜晚，他都有明确的、规律的活动内容，每天都不重样。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从右手边的小方柜上取来火柴和香烟，从烟盒中捏出一支香烟，在鼻孔下轻轻滑过，同时鼻子向上用力的一吸气，就像婴儿贪婪的吮吸着母乳，将烟草的香气全部吸入鼻腔，这股香气顺着气道流向全身，同时他嘴巴微张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并没有用火柴点燃香烟，而是将取出的那支烟重新放回烟盒中。他起身走向衣柜，从衣柜中取出了那套卡其色的休闲西服和呢子风衣。
他住的这套房子60㎡，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这个房子面积不大，但是对于他这个单身汉来说已经足够用了，他相中的是这个房子的格局：南面是一扇整面的落地窗，客厅在南边，占据了房屋一半的面积，卧室、厕所和厨房分散在房屋的北边。大多数人是不太愿意选择这种户型和格局的，不仅仅是感觉别扭，并且卧室在阴面，天冷的时候睡觉会很遭罪。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个房屋的缺陷却成了他的选择的优点，因为他不睡觉的缘故，卧室的功能已经丧失了，他将卧室三面墙都打上了整墙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卧室正中间有一张枣红色的书桌，书桌上这一堆那一块摆放着夹着许多纸条的书籍和笔记本，夹在书籍和笔记本中的那些纸条，就像是马克思那密密麻麻的大胡子。无论是书架，还是书桌，虽然摆放了许多书籍，但是都很整齐，也没有任何灰尘。
他穿好衣服，坐在门口鞋柜旁的小凳子上穿上犀牛皮的黑皮鞋，那双黑皮鞋保养的非常好，鞋头擦得锃亮锃亮的，可以映出周围的事物。他起身伸手去拿鞋柜上面的门钥匙，瞥见了钥匙旁边的一张预约卡。他想起了预约三天后安装空调，并且已经提前支付了安装费用。虽然他已经在这个房子里居住了三年多，但是一直没有想到要安装一台空调，每当到了炎热的夏季，他打开所有窗户，但是这根本无济于事，因为空气都在散发着热量，仿佛流动的不是空气，而是一条条火蛇，在身上缠绕、灼烧，很快整个人就像从冰柜中取出的冰激凌一样，滴滴答答的开始融化。
终于，在度过了今年这个异常闷热的夏季后，他决定安装一台空调。他原以为安装空调就像买电风扇那样，随到随买，买完就可以安装使用了。然而，当他顶着四十度高温来到商场后，空调销售员十分抱歉的告诉他，安装空调需要预约，并且今年已经预约不上了，最晚的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六月份。他不死心，又去询问了其他几家，得到的答复都和第一家差不多。
他决定放弃了，等到明年再来碰碰运气。正当他准备离开商场时，一位面容娇美、身材修长的女销售员迎面走来，冲他礼貌的莞尔一笑，“先生您好，我是空调区的销售经理，刚才看见您在这边逛了一会，是打算买哪家空调了吗？”
“还没决定买哪一家，原以为买了空调就能安装使用，没想到还需要预约，今年已经排不上我了。”
“先生，是这样的，如果您希望尽早使用上空调的话，我这边可以安排您成为VIP客户。VIP客户可以享受直通预约、快捷安装、定期保养、终身保修等服务。”美女销售经理停顿了一下，“当然，成为VIP客户是有一些费用的。”
他一向很反感额外收费和特权服务，他认为所谓的VIP服务、大客户，等等，是贫富差距拉大的直接反映，会导致仇富心理滋生、公平正义失衡，十分不利于整个社会的和谐稳定。但是面对这样一位气质不凡、谈吐得体的美丽女子，他实在不太好意思生硬的拒绝。
“那，需要收多少费用？”
“这个费用是首次安装空调的安装费，主要用来补助那些一线的安装工人。您也知道，现在的楼房越来越高，空调安装工人一般都要在几十米的高空作业，具有很大的风险，现在空调几乎成为了每个家庭的刚需，安装工人的工作强度非常大，而有些客户又十分急着想要尽快享受到空调的舒适，所以付出一些费用还算是合理吧。并且只要首次交纳了成为VIP客户的费用，您便终身都是VIP客户，可以享受到上面我说的那些服务，以及合同中明确的其他服务，比如，您第二次以及之后再购买空调，就不需要再支付安装费用了。”
“那，这个费用是多少呢？”
“2000块钱。”
2000块钱对于他来说，算不上太多的钱，但是相对于常规的500块钱安装费用，确实是高了一些。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享受特权待遇，就要付出一些特殊代价。
“如果我成为VIP客户，最早可以排到什么时候安装空调呢？”
“您稍等一下，我查看一下预约表。”美女销售经理从上衣口袋中取出手机，在桌面上点开了“预约表”的WORD文档，用纤细的右手食指上下左右滑动了几下，抬起头，又是礼貌性的莞尔一笑，“先生，我们这边的VIP客户排到了十月份，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在十月份中选一个日子安装。”
他习惯性的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摩擦下巴，两只眼球左右迅速移动。思考了一会后，他决定成为VIP客户，享受一次特权。美女销售经理指引他来到一间办公室，请他坐下后，为他递来了一听冰镇饮料。美女销售经理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敲击键盘，十分钟左右，她拿着两份打印出来的购买合同坐在了他的身边。
“先生，这是两份相同的购买合同，里面有此次您购买空调的相关事宜，以及成为VIP客户后享受的服务内容，请您仔细阅读一遍，如果没有异议，请在‘客户’这里签上您的姓名，并按上手印。”他迅速的浏览了两份合同，没有发现问题，便签名按上手印。
“先生，2000块钱的安装费用需要现在支付，购买空调的费用，等到安装空调的时候，安装人员会同时收取。等一下我带您到空调区再逛一逛，选一下空调牌子和型号，您看怎么样？”
在美女销售经理的陪同、讲解下，最后他选定了一款价格6000元，白色变频三匹的立柜式空调。临走时，美女销售员递给他一张预约卡，上面写着预约安装的时间以及安装工人的联系方式。
还有三天时间，他便可以拥有人生中第一台空调了，并且是用VIP客户的特权预约到的空调。他又看了一眼预约卡，摇摇头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打开入户门准备去享受午夜的黑暗。
绝大多数的人，会在午夜前后，很不情愿的放下发烫的手机，闭上干涩的眼睛，停止胡思乱想，准备向困倦缴械，投入睡眠的怀抱。然而，有些人夜晚不睡觉，有的人是不想睡，有的人是不能睡，有的人是睡不着。他属于第三种人，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不睡觉是不正常的，他认为这无外乎就是一种生活习惯罢了，就像吃饺子，有的人蘸酱油、有的人蘸辣酱，还比如吃粽子，南方人吃肉粽子，北方人吃素粽子。
他晚上不睡觉，白天也不睡觉，有时他也会困倦，便抽上几支香烟，看着那云雾般上升、扩散、消失的烟气，仿佛他进入了一个幻境，在这个幻境里他似乎感觉不到肉体、意识的存在，他在飘浮、在游荡、在升华、在幻灭。慢慢的，这个幻境开始拉长、模糊，直到与他彻底剥离，似乎他的困倦、烦恼、哀愁都留在了那个幻境中，他又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他打开阳台落地窗侧面的小窗户，明显感到晚秋的凉风扑面而来，抬起手腕，智能手表屏幕亮起，显示此刻是午夜11点20分，星期五。再过40分钟就到星期六了，每个星期六的零点，他会准时出现在浮生酒吧的6号卡座上。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他还有许多雷打不动的习惯，他是一个自律，甚至有些偏执、强迫症的人，由于他晚上不睡觉，为了尽可能让每个漫漫长夜不那么单调乏味，每周七天的每个夜晚，他都有明确的、规律的活动内容，每天都不重样。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从右手边的小方柜上取来火柴和香烟，从烟盒中捏出一支香烟，在鼻孔下轻轻滑过，同时鼻子向上用力的一吸气，就像婴儿贪婪的吮吸着母乳，将烟草的香气全部吸入鼻腔，这股香气顺着气道流向全身，同时他嘴巴微张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并没有用火柴点燃香烟，而是将取出的那支烟重新放回烟盒中。他起身走向衣柜，从衣柜中取出了那套卡其色的休闲西服和呢子风衣。
他住的这套房子60㎡，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这个房子面积不大，但是对于他这个单身汉来说已经足够用了，他相中的是这个房子的格局：南面是一扇整面的落地窗，客厅在南边，占据了房屋一半的面积，卧室、厕所和厨房分散在房屋的北边。大多数人是不太愿意选择这种户型和格局的，不仅仅是感觉别扭，并且卧室在阴面，天冷的时候睡觉会很遭罪。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个房屋的缺陷却成了他的选择的优点，因为他不睡觉的缘故，卧室的功能已经丧失了，他将卧室三面墙都打上了整墙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卧室正中间有一张枣红色的书桌，书桌上这一堆那一块摆放着夹着许多纸条的书籍和笔记本，夹在书籍和笔记本中的那些纸条，就像是马克思那密密麻麻的大胡子。无论是书架，还是书桌，虽然摆放了许多书籍，但是都很整齐，也没有任何灰尘。
他穿好衣服，坐在门口鞋柜旁的小凳子上穿上犀牛皮的黑皮鞋，那双黑皮鞋保养的非常好，鞋头擦得锃亮锃亮的，可以映出周围的事物。他起身伸手去拿鞋柜上面的门钥匙，瞥见了钥匙旁边的一张预约卡。他想起了预约三天后安装空调，并且已经提前支付了安装费用。虽然他已经在这个房子里居住了三年多，但是一直没有想到要安装一台空调，每当到了炎热的夏季，他打开所有窗户，但是这根本无济于事，因为空气都在散发着热量，仿佛流动的不是空气，而是一条条火蛇，在身上缠绕、灼烧，很快整个人就像从冰柜中取出的冰激凌一样，滴滴答答的开始融化。
终于，在度过了今年这个异常闷热的夏季后，他决定安装一台空调。他原以为安装空调就像买电风扇那样，随到随买，买完就可以安装使用了。然而，当他顶着四十度高温来到商场后，空调销售员十分抱歉的告诉他，安装空调需要预约，并且今年已经预约不上了，最晚的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六月份。他不死心，又去询问了其他几家，得到的答复都和第一家差不多。
他决定放弃了，等到明年再来碰碰运气。正当他准备离开商场时，一位面容娇美、身材修长的女销售员迎面走来，冲他礼貌的莞尔一笑，“先生您好，我是空调区的销售经理，刚才看见您在这边逛了一会，是打算买哪家空调了吗？”
“还没决定买哪一家，原以为买了空调就能安装使用，没想到还需要预约，今年已经排不上我了。”
“先生，是这样的，如果您希望尽早使用上空调的话，我这边可以安排您成为VIP客户。VIP客户可以享受直通预约、快捷安装、定期保养、终身保修等服务。”美女销售经理停顿了一下，“当然，成为VIP客户是有一些费用的。”
他一向很反感额外收费和特权服务，他认为所谓的VIP服务、大客户，等等，是贫富差距拉大的直接反映，会导致仇富心理滋生、公平正义失衡，十分不利于整个社会的和谐稳定。但是面对这样一位气质不凡、谈吐得体的美丽女子，他实在不太好意思生硬的拒绝。
“那，需要收多少费用？”
“这个费用是首次安装空调的安装费，主要用来补助那些一线的安装工人。您也知道，现在的楼房越来越高，空调安装工人一般都要在几十米的高空作业，具有很大的风险，现在空调几乎成为了每个家庭的刚需，安装工人的工作强度非常大，而有些客户又十分急着想要尽快享受到空调的舒适，所以付出一些费用还算是合理吧。并且只要首次交纳了成为VIP客户的费用，您便终身都是VIP客户，可以享受到上面我说的那些服务，以及合同中明确的其他服务，比如，您第二次以及之后再购买空调，就不需要再支付安装费用了。”
“那，这个费用是多少呢？”
“2000块钱。”
2000块钱对于他来说，算不上太多的钱，但是相对于常规的500块钱安装费用，确实是高了一些。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享受特权待遇，就要付出一些特殊代价。
“如果我成为VIP客户，最早可以排到什么时候安装空调呢？”
“您稍等一下，我查看一下预约表。”美女销售经理从上衣口袋中取出手机，在桌面上点开了“预约表”的WORD文档，用纤细的右手食指上下左右滑动了几下，抬起头，又是礼貌性的莞尔一笑，“先生，我们这边的VIP客户排到了十月份，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在十月份中选一个日子安装。”
他习惯性的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摩擦下巴，两只眼球左右迅速移动。思考了一会后，他决定成为VIP客户，享受一次特权。美女销售经理指引他来到一间办公室，请他坐下后，为他递来了一听冰镇饮料。美女销售经理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敲击键盘，十分钟左右，她拿着两份打印出来的购买合同坐在了他的身边。
“先生，这是两份相同的购买合同，里面有此次您购买空调的相关事宜，以及成为VIP客户后享受的服务内容，请您仔细阅读一遍，如果没有异议，请在‘客户’这里签上您的姓名，并按上手印。”他迅速的浏览了两份合同，没有发现问题，便签名按上手印。
“先生，2000块钱的安装费用需要现在支付，购买空调的费用，等到安装空调的时候，安装人员会同时收取。等一下我带您到空调区再逛一逛，选一下空调牌子和型号，您看怎么样？”
在美女销售经理的陪同、讲解下，最后他选定了一款价格6000元，白色变频三匹的立柜式空调。临走时，美女销售员递给他一张预约卡，上面写着预约安装的时间以及安装工人的联系方式。
还有三天时间，他便可以拥有人生中第一台空调了，并且是用VIP客户的特权预约到的空调。他又看了一眼预约卡，摇摇头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打开入户门准备去享受午夜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