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奠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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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1日，对我而言，是个纪念日。
但那几天工作量很大，没法调休，所以还是上完了上午半天的班，中午去“祭奠纪念日”。
N市“最赚钱”的那个商场，有一家咖喱餐馆，那是我和她第一次一起吃饭的地方。那时我17岁，高二。我点的是“咖喱猪扒饭”，她点的是“美式肥牛锅”加西瓜汁。坐在进门笔直向前，第一个靠窗的位置。那天她还把手机落在那了，幸好被服务员捡到，虚惊一场。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得如此清晰，可能是因为潜意识里很在意。
从地铁地下通道，走到N市市中心这一站著名的“大转盘”，从7号口进负一楼。走上一个缓冲坡，准备右转进商场。那天因为我上午干完活，一身臭汗，衣服上还残留着盐巴，所以走得非常快，想去商场的卫生间换一身从家带的干净衣服。一路低头快步前迈。
我走在通道的左半边，但距离墙还有些距离。走至转弯口，一直低着头的我，或许是需要看路，或许是进了某个磁场，抬起头看向了前方，宽敞的通道，迎面左侧靠墙走来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吸引我朝那个方向看去，而且那股力量非常强，让我一直盯着那个方向，那两个人，逼迫着我辨识他们的面容。随着渐步走近，我认出了她和她父亲。
她正和她父亲说：“……也会吃鱼啊……”，我只在擦肩而过的一刻，听到了这一句。她的目光与我交错了，她父亲也看到了我们交错的目光，他认得我，之前实践活动我和他父母一起吃过饭，他看了看我，转而望向她，在望向她的那一刻，我和他们擦肩而过……
我当时怔住了，向前继续走了几步之后，顿了下来，回头瞄了一眼，认出了她的肩包，我直了直身子，定神缓了几秒，旋即疾步往商场里走去。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看我，我已飞快右转进了商场。
在那天之前，我根本没有想到，我和她会在任何情况下再见面，至少四年以内不可能。所以那一天意外偶遇之后，我开始非常笃定地相信，如果一个人认为万事都可以寻找到逻辑和归因，那要不就是他没遇到过玄妙无解的境遇，要不就是他太小看这世间的缘与道。
我换了身干净衣服，去了那家咖喱餐馆，点了我和她第一次来时候一模一样的菜品。虽然她已不在，我还是把肥牛锅煮好，“帮她”把筷子放好，按照印象中的顺序，布置好那些小菜碟。静静地看着对面，也默默吃完我的猪扒饭。
吃完之后，我看着落地窗窗外，想起了很多事……
和她相识的两年，走的是一种看起来无比幼稚的戏码——“纯友谊”。后来很喜欢王家卫《2046》里的一句台词：“很多事情是不知不觉的”。情感的变化，终究还是会出现爆发，不分彼此。所以那一年除夕前一天，1月26日，也就是即将迎来高考学期之前，我想和她做一个四年之约：我们先分开四年，我留了一封信给她，这四年里我们各自去追寻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如果四年之后缘分还在，我们一起来打开这封信。
这样的约定并不是心血来潮。她陪伴我度过的2年，有太多与我们彼此无关的，复杂的情感让我感到无措与纠结，而她一直努力疏导我，在那段岁月中给了我无数慰藉。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因而不言而喻。而显然，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是“纯友谊”。而当原本缭绕在身边的云雾散去，转身回眸，发现曾经以为的“友谊”其实已经在不觉中转为了“爱情”之时，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更不知道该如何经营这段情谊。
但当时我特别喜欢读林清玄的书，我很喜欢禅宗的意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会丢”。如果这份情谊着实深刻，那即便岁月让它短暂蒙尘，也不妨碍吹去灰尘的一刻，原本镌刻着的灿烂，金光闪烁。所以我想留出一段时间，让我们彼此先从彼此的生活中隐去，看看到底“会不会丢”。于是就有了“四年之约”。
少年时的我，对“意义”追索的热情，甚至有些令人发指，而看上去更像玩物丧志。“意义”指的是“独一无二”。这独一无二倒不是说本身是个多么珍稀的物件，或者多么昂贵的藏品。重点在于内涵的独特。
后来无论是去做面包、咖啡还是翻糖，我仔细追溯渊源，大概都是那段时间因为对独特性的追寻，而深深迷恋上手工艺，进而进入了广阔的创造世界。
因为学校拥有一台激光雕刻机，有一阵子就迷上了“磨木头”。“木头”并不是指很大的木头，而是“书签木料”。首先买一些边皮料/书签料。
对了，这选木料也非常重要，我最青睐紫檀木（小叶紫檀）。不仅因为紫檀木非常古朴典雅且有淡淡芳香，更重要的是它本身质地最为细密坚硬，无疤痕抗腐蚀，这对于打磨、美观和使用而言堪称完美。但因为紫檀名贵，所以市面上充斥着许多“假货”，辨别真伪是个技术活。一般有2种方式：1.看纹路。黑酸枝木和草花梨木作为典型的2种仿冒品，前者纹理较直，加工打磨过程中非常容易出现裂纹，所以如果打磨到细砂纸出现了裂纹，大概率是黑酸枝木；草花梨木木纹粗大，虽然不容易出现裂纹，但是有酸味而不是紫檀的清香味。真正的紫檀木，纹理极为细密，需要非常仔细观察才能看到木纹，不会笔直也不会粗大，而是自然的紧致，加工中也不会有裂纹出现，兼有有怡人的香气。2.化学方法。可以将所买木料的木花（木屑）放入白酒/酒精中，它如果能立刻变成粉红色，并且随之形成胶状物，倾倒时能连成线，那么就是真紫檀了。就像建房子做地基一样，唯有扎实的地基才能撑起万丈高楼，而也唯有好料，才能打磨出真正的尤物。
其次，将木料根据自己所想要的长度、宽度，进行粗略休整。然后，根据尺寸，把想要雕刻的文字或者图案，用与机器配套的软件设计出来。其实不只限于文字与图案，雕刻机的力度是可以穿透薄木料的，所以也可以雕出梳子等各种日用品。因为当时我主要都做的书签，所以雕刻最多的就是喜欢的句子和台词。记得她当时非常喜欢《王牌特工》，所以送她的那个书签刻的是“Oxford，Not Brogue”。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打磨，即“手工抛光”。没什么特别的技术，就是需要耐心。将砂纸放在平整的桌面上，将书签两面依次整面打磨，注意得是整面，如果一个局部一个局部非常容易表面的不平整。通常可以用食指和中指抵住书签中心，然后在纱纸上来回摩擦。通过打磨，书签面的各类杂质、细碎毛边都会因反复摩擦而清理，摆脱“粗糙浑厚”，会越来越细致光滑最终展现出光泽。但得强调，并不是一张砂纸“一站到底”，砂纸根据1英寸的单位长度内排列的孔径或颗粒数量，以目数区分粗细（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类的手也是砂纸，对应的目数因人而异），目数越大越细密，那么对应磨制出的光泽也会更加明亮，表面也会更加细腻柔和。所以每一种目数的砂纸，所能打磨出的程度，都是有限的，因此当打磨到书签面已经基本看不出变化时，就可以换更细的砂纸打磨。但这也千万不能急功近利直接从高目数打磨起，就像打扫卫生，不先把大的杂物、异物捡拾起来，把灰尘清扫干净，就直接拿抹布开始抹地板，你觉得可能打扫干净吗？因此，必须耐心地一步步，坚持从250目砂纸打磨起，层层递进（这个过程确实有些无聊）。
据说人的手在五千-八千目之间，所以打磨到这个目数，从使用的角度而言是最佳。但我会打磨到一万五千目，因为那个程度的光泽，如果你把书签放在桌上，稍隔一些距离看，你会看到仿佛书签上浮了一层“虚光罩”，好似“光袈裟”一般披在其之上，非常有灵性。而凑近拿起，因为表面足够光滑细致，除了底色是黑紫木料色这一不足，它完全可以当作镜子使用，质感是机器抛光完完全全不可比拟的（这一刻就能明白何为值得）。
因为激光雕刻是阴刻，打磨完成后，字的凹槽会留下很多细屑，可以用牙刷/细刷清理。后来因为打磨的细屑会飞入眼睛，所以还买了护目镜进行更“专业”的操作。
紫檀木书签是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当时觉得这不仅操作工艺足够与众不同，更重要的是纪念了她非常喜欢的剧作台词，很有“意义”。虽然比起后来的“创造”，它是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但从那个礼物起，让送出去的东西，具有别样的“意义”，成为了最大的追求。
高考那年，正好是她18岁生日，而她生日正好在高考之后的日子。年初定下“四年之约”的时候，我想把彼此联系方式断掉，但当时都没舍得。所以我想还是好好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然后再好好“履约”。
虽然对任何东西的好恶，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那份礼物所蕴含的艺术创造力，因为含纳着青春岁月里最朴实的真挚，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至少情感饱满度而言，人生不会再出现如此“巅峰之作”。
当时怀着万分期待，在她生日那天完成它的“归宿”。
然而，现实却狠狠教训了我一顿。生日那天，因为她与朋友在外面聚会，然后晚上要和父母一起吃饭，所以没时间接受礼物。我并没有想和她庆祝生日，只是想让它在属于它的日子，升华它的“意义”，只要她在那天接受了就好。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我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甚至不愿意见一面，收下礼物。
那天原本甚至有些激动，但旋即释然了。
我想，世间的“道”希望我明白：并不是万事都能归得其宿，有些事情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属性，而这一属性恰恰使得万事成其本身。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淡然。“触类旁通”，我觉得我们的情谊或许也如此。
因此，我换了手机号。在毕业典礼那天，我还是把礼物送了出去，只不过多加了一封信。
再无联系。
“需要加点水么？”
我晃过神来，看了看对面空空的座位，和服务员说：“不用了。”
但自那天在商场过道偶遇之后，直到“四年之约”的时间之前，我们确实再也没见过。
回到刚开始的问题，之所以不想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原因大概亦源于这份情愫。我不想遁入联系的可能性之中，陌生的环境让我倍感安全和轻松。
而选择面包店，其实是本想去学做生日蛋糕。但因为不懂，以为裱花和面包一样，所以没去裱花间学徒，反倒阴差阳错进了面包间。确实“阴差阳错”，裱花间因为制作蛋糕，天天开空调，夏天简直舒服的不要不要的，面包间就如前所述呵呵哒了，而且也没学成做蛋糕。
日后很多时候，我都会思考为什么会有像“学做生日蛋糕”这样的想法，总是觉得冥冥之中还是包含了些许潜意识里的指向性。
7月31日，对我而言，是个纪念日。
但那几天工作量很大，没法调休，所以还是上完了上午半天的班，中午去“祭奠纪念日”。
N市“最赚钱”的那个商场，有一家咖喱餐馆，那是我和她第一次一起吃饭的地方。那时我17岁，高二。我点的是“咖喱猪扒饭”，她点的是“美式肥牛锅”加西瓜汁。坐在进门笔直向前，第一个靠窗的位置。那天她还把手机落在那了，幸好被服务员捡到，虚惊一场。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得如此清晰，可能是因为潜意识里很在意。
从地铁地下通道，走到N市市中心这一站著名的“大转盘”，从7号口进负一楼。走上一个缓冲坡，准备右转进商场。那天因为我上午干完活，一身臭汗，衣服上还残留着盐巴，所以走得非常快，想去商场的卫生间换一身从家带的干净衣服。一路低头快步前迈。
我走在通道的左半边，但距离墙还有些距离。走至转弯口，一直低着头的我，或许是需要看路，或许是进了某个磁场，抬起头看向了前方，宽敞的通道，迎面左侧靠墙走来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吸引我朝那个方向看去，而且那股力量非常强，让我一直盯着那个方向，那两个人，逼迫着我辨识他们的面容。随着渐步走近，我认出了她和她父亲。
她正和她父亲说：“……也会吃鱼啊……”，我只在擦肩而过的一刻，听到了这一句。她的目光与我交错了，她父亲也看到了我们交错的目光，他认得我，之前实践活动我和他父母一起吃过饭，他看了看我，转而望向她，在望向她的那一刻，我和他们擦肩而过……
我当时怔住了，向前继续走了几步之后，顿了下来，回头瞄了一眼，认出了她的肩包，我直了直身子，定神缓了几秒，旋即疾步往商场里走去。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看我，我已飞快右转进了商场。
在那天之前，我根本没有想到，我和她会在任何情况下再见面，至少四年以内不可能。所以那一天意外偶遇之后，我开始非常笃定地相信，如果一个人认为万事都可以寻找到逻辑和归因，那要不就是他没遇到过玄妙无解的境遇，要不就是他太小看这世间的缘与道。
我换了身干净衣服，去了那家咖喱餐馆，点了我和她第一次来时候一模一样的菜品。虽然她已不在，我还是把肥牛锅煮好，“帮她”把筷子放好，按照印象中的顺序，布置好那些小菜碟。静静地看着对面，也默默吃完我的猪扒饭。
吃完之后，我看着落地窗窗外，想起了很多事……
和她相识的两年，走的是一种看起来无比幼稚的戏码——“纯友谊”。后来很喜欢王家卫《2046》里的一句台词：“很多事情是不知不觉的”。情感的变化，终究还是会出现爆发，不分彼此。所以那一年除夕前一天，1月26日，也就是即将迎来高考学期之前，我想和她做一个四年之约：我们先分开四年，我留了一封信给她，这四年里我们各自去追寻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如果四年之后缘分还在，我们一起来打开这封信。
这样的约定并不是心血来潮。她陪伴我度过的2年，有太多与我们彼此无关的，复杂的情感让我感到无措与纠结，而她一直努力疏导我，在那段岁月中给了我无数慰藉。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因而不言而喻。而显然，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是“纯友谊”。而当原本缭绕在身边的云雾散去，转身回眸，发现曾经以为的“友谊”其实已经在不觉中转为了“爱情”之时，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更不知道该如何经营这段情谊。
但当时我特别喜欢读林清玄的书，我很喜欢禅宗的意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会丢”。如果这份情谊着实深刻，那即便岁月让它短暂蒙尘，也不妨碍吹去灰尘的一刻，原本镌刻着的灿烂，金光闪烁。所以我想留出一段时间，让我们彼此先从彼此的生活中隐去，看看到底“会不会丢”。于是就有了“四年之约”。
少年时的我，对“意义”追索的热情，甚至有些令人发指，而看上去更像玩物丧志。“意义”指的是“独一无二”。这独一无二倒不是说本身是个多么珍稀的物件，或者多么昂贵的藏品。重点在于内涵的独特。
后来无论是去做面包、咖啡还是翻糖，我仔细追溯渊源，大概都是那段时间因为对独特性的追寻，而深深迷恋上手工艺，进而进入了广阔的创造世界。
因为学校拥有一台激光雕刻机，有一阵子就迷上了“磨木头”。“木头”并不是指很大的木头，而是“书签木料”。首先买一些边皮料/书签料。
对了，这选木料也非常重要，我最青睐紫檀木（小叶紫檀）。不仅因为紫檀木非常古朴典雅且有淡淡芳香，更重要的是它本身质地最为细密坚硬，无疤痕抗腐蚀，这对于打磨、美观和使用而言堪称完美。但因为紫檀名贵，所以市面上充斥着许多“假货”，辨别真伪是个技术活。一般有2种方式：1.看纹路。黑酸枝木和草花梨木作为典型的2种仿冒品，前者纹理较直，加工打磨过程中非常容易出现裂纹，所以如果打磨到细砂纸出现了裂纹，大概率是黑酸枝木；草花梨木木纹粗大，虽然不容易出现裂纹，但是有酸味而不是紫檀的清香味。真正的紫檀木，纹理极为细密，需要非常仔细观察才能看到木纹，不会笔直也不会粗大，而是自然的紧致，加工中也不会有裂纹出现，兼有有怡人的香气。2.化学方法。可以将所买木料的木花（木屑）放入白酒/酒精中，它如果能立刻变成粉红色，并且随之形成胶状物，倾倒时能连成线，那么就是真紫檀了。就像建房子做地基一样，唯有扎实的地基才能撑起万丈高楼，而也唯有好料，才能打磨出真正的尤物。
其次，将木料根据自己所想要的长度、宽度，进行粗略休整。然后，根据尺寸，把想要雕刻的文字或者图案，用与机器配套的软件设计出来。其实不只限于文字与图案，雕刻机的力度是可以穿透薄木料的，所以也可以雕出梳子等各种日用品。因为当时我主要都做的书签，所以雕刻最多的就是喜欢的句子和台词。记得她当时非常喜欢《王牌特工》，所以送她的那个书签刻的是“Oxford，Not Brogue”。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打磨，即“手工抛光”。没什么特别的技术，就是需要耐心。将砂纸放在平整的桌面上，将书签两面依次整面打磨，注意得是整面，如果一个局部一个局部非常容易表面的不平整。通常可以用食指和中指抵住书签中心，然后在纱纸上来回摩擦。通过打磨，书签面的各类杂质、细碎毛边都会因反复摩擦而清理，摆脱“粗糙浑厚”，会越来越细致光滑最终展现出光泽。但得强调，并不是一张砂纸“一站到底”，砂纸根据1英寸的单位长度内排列的孔径或颗粒数量，以目数区分粗细（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类的手也是砂纸，对应的目数因人而异），目数越大越细密，那么对应磨制出的光泽也会更加明亮，表面也会更加细腻柔和。所以每一种目数的砂纸，所能打磨出的程度，都是有限的，因此当打磨到书签面已经基本看不出变化时，就可以换更细的砂纸打磨。但这也千万不能急功近利直接从高目数打磨起，就像打扫卫生，不先把大的杂物、异物捡拾起来，把灰尘清扫干净，就直接拿抹布开始抹地板，你觉得可能打扫干净吗？因此，必须耐心地一步步，坚持从250目砂纸打磨起，层层递进（这个过程确实有些无聊）。
据说人的手在五千-八千目之间，所以打磨到这个目数，从使用的角度而言是最佳。但我会打磨到一万五千目，因为那个程度的光泽，如果你把书签放在桌上，稍隔一些距离看，你会看到仿佛书签上浮了一层“虚光罩”，好似“光袈裟”一般披在其之上，非常有灵性。而凑近拿起，因为表面足够光滑细致，除了底色是黑紫木料色这一不足，它完全可以当作镜子使用，质感是机器抛光完完全全不可比拟的（这一刻就能明白何为值得）。
因为激光雕刻是阴刻，打磨完成后，字的凹槽会留下很多细屑，可以用牙刷/细刷清理。后来因为打磨的细屑会飞入眼睛，所以还买了护目镜进行更“专业”的操作。
紫檀木书签是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当时觉得这不仅操作工艺足够与众不同，更重要的是纪念了她非常喜欢的剧作台词，很有“意义”。虽然比起后来的“创造”，它是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但从那个礼物起，让送出去的东西，具有别样的“意义”，成为了最大的追求。
高考那年，正好是她18岁生日，而她生日正好在高考之后的日子。年初定下“四年之约”的时候，我想把彼此联系方式断掉，但当时都没舍得。所以我想还是好好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然后再好好“履约”。
虽然对任何东西的好恶，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那份礼物所蕴含的艺术创造力，因为含纳着青春岁月里最朴实的真挚，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至少情感饱满度而言，人生不会再出现如此“巅峰之作”。
当时怀着万分期待，在她生日那天完成它的“归宿”。
然而，现实却狠狠教训了我一顿。生日那天，因为她与朋友在外面聚会，然后晚上要和父母一起吃饭，所以没时间接受礼物。我并没有想和她庆祝生日，只是想让它在属于它的日子，升华它的“意义”，只要她在那天接受了就好。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我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甚至不愿意见一面，收下礼物。
那天原本甚至有些激动，但旋即释然了。
我想，世间的“道”希望我明白：并不是万事都能归得其宿，有些事情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属性，而这一属性恰恰使得万事成其本身。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淡然。“触类旁通”，我觉得我们的情谊或许也如此。
因此，我换了手机号。在毕业典礼那天，我还是把礼物送了出去，只不过多加了一封信。
再无联系。
“需要加点水么？”
我晃过神来，看了看对面空空的座位，和服务员说：“不用了。”
但自那天在商场过道偶遇之后，直到“四年之约”的时间之前，我们确实再也没见过。
回到刚开始的问题，之所以不想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原因大概亦源于这份情愫。我不想遁入联系的可能性之中，陌生的环境让我倍感安全和轻松。
而选择面包店，其实是本想去学做生日蛋糕。但因为不懂，以为裱花和面包一样，所以没去裱花间学徒，反倒阴差阳错进了面包间。确实“阴差阳错”，裱花间因为制作蛋糕，天天开空调，夏天简直舒服的不要不要的，面包间就如前所述呵呵哒了，而且也没学成做蛋糕。
日后很多时候，我都会思考为什么会有像“学做生日蛋糕”这样的想法，总是觉得冥冥之中还是包含了些许潜意识里的指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