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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影正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澡，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眉毛不自觉轻轻皱了一下，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解锁手机屏，微信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点开。
“在吗”
苏银凤发的。
是她的妹妹。
“在”
发完，她眉头皱得更紧了。前几天和苏银凤聊天，无意把她回国的消息透漏出去，她就知道，以后肯定没安宁日子过。
“苏金龙今年年底要结婚了”
苏金龙。
她的弟弟，唯一的弟弟，她妈心尖儿上的宝。她又皱了一下眉，眉毛皱得好像永远都打不开了。
“恭喜”
她回信息。
“年底摆酒，现在要装修婚房”
她的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就马上来了回复。
她没着急回信息，她知道，苏银凤的话，还没说完。
“妈那边的意思，你该拿出那8万块了”
8万。
是啊，这个她怎么可能忘记。她签了一份借条，大学四年学杂费欠条，每年2万，总共8万，借方：刘美丽，她妈，贷方：她，原名苏金凤。
“好，什么时候要”
干脆，没多问一句。
“尽快”
“好”
她送出最后的回复后，赶紧把手机关了，狠狠地扔到了沙发上。内心一股汹涌，翻江倒海，她感觉快要吐出来。
记忆硬生生地将她卷入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那一天，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
“我要读大学。”还差一个星期才满18周岁的苏影，憋足了劲儿，跟眼前的妇人对峙。
双眼如鹰眼般深锐尖利的妇人以为她听错了，“什么？”扯开喉咙喊。
“我要读大学。”她无惧地加大声音，语气充满坚定，不容反驳。
“我没钱。”妇人狠狠地白眼，“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高中毕业就去打工！下面还有三个小的在读书，我哪有钱给你读大学！”
妇人的声音充满斥责，似乎在控告她的不守约，反感情绪好像布满整个屋子的，刺鼻的农药，令她差点儿想要做呕，像此刻肚子里的这股翻江倒海。
“那是你说的，我没答应。”她理直气壮。
“我既然告诉你了，那就是定了的！我管你答不答应！你有本事的话，自己去读啊！干嘛来问我！”妇人冷嘲热讽，尖锐的高音调，听得人毛骨悚然。
她默默地握紧拳头，无言以对。心中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她要是有钱，早就狠狠地扇这个妇人一巴掌，然后扬长而去了，怎会沦到现在任她蹂躏尊严的地步。
“我…考上了市重点大学…”她背水一战，不知道计策是否能成功。
“什么？”妇人又好像没听清，瞪大眼睛确认，警觉度突然提高，整个人像嗅到猎物气息的母老虎。
“我考上了市重点大学。”她干脆地重复刚才的话。
妇人这次确定是听到了，而且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脸上闪现出一丝惊讶，眼珠子快速转着，似乎在思考什么，还不时看看坐在身边，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子。
眼前的妇人是她妈，中年男子是她爸。
她一共有四姐弟，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她是家中老大。从他们的名字就知道，她妈的一生所愿。
她原名叫苏金凤，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凤”，她妈爱黄金，所以取名“金凤”。老二是个女孩，名字就换了个字，叫“苏银凤”，生到老三，还是个女孩，本来想叫“苏铜凤”的，幸好她妈良心发现不是很好听，爱慕虚荣和喜欢攀比的她妈当然只接受最好的，所以后来就改叫老三“苏小凤”。
小时候，她们三姐妹常被村子里的人调侃为“苏家三凤凰”，说她们的妈妈以后很好福气，收彩礼要收到盘满钵满。
她妈在40岁的时候，终于老来得子，生下他们期待已久的男丁，他们唯一的儿子，苏金龙，终于圆了“龙凤呈祥”的愿。
只是，她们三姐妹的凤凰命，远比龙的命，要轻贱。
很早，她就从她妈口中得知，她给她安排的人生规划：高中毕业后就得出去打工，帮补家计，或者，给她找个家底不错的人家嫁了，换一笔丰厚的彩礼。她妈其实更偏向她早点儿嫁人，女孩子天生容不得浪费青春，更何况她的三个女儿都继承了她年轻时的美貌，嫁人肯定是最划算的买卖。
妇人和中年男子相互交换了好几次眼色，并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她知道，她的计策已经得逞一半。
苏金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没错，可偏偏活成了二世祖。读书糟糕透顶，生性懒惰，游手好闲。而她这个长女，本来可以借助外貌一步登天，却偏偏读书厉害，好多人都赞不绝口。小村子又出一位考上市重点大学的女大学生，自然名声更响亮。
良久，妇人脸色沉了下来，可那一丝惊喜倒始终没褪去，一直挂在脸上，也算是对她女儿能考上市重点大学的一种无形肯定。
“你大吖姐也在市里上学，大吖她妈说了，大学生一年的学杂费就要两三万…”妇人有点儿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的难为情，不知道是因为真拿不出那么多钱而难堪，还是为接下来要说的话难堪。
“这四年下来就要接近10万。这钱，我们出也可以，但是，是借给你的。”妇人点到为止，她知道，她的意思已经够明白。
“没问题。”她想都没想，答应了。
“好！”妇人的脸上浮现出更多喜悦，“我就算最低的，两万一年，四年八万。”精明，干脆的话语。
“没问题。”她在心底早就决定好了，无论妇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她一定要上学。
“去，你去拿纸笔。”妇人用手肘推了推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的，中年男子。
她看了一下中年男子的脸，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她爸。
传统中国家庭的一家之主，哦不，那是以前，现在，她妈说了算。
她爸猴瘦，她这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体质，就是遗传了眼前这个男子的基因。
她爸比她妈大了整整十岁。
她爸在未娶她妈之前，15、6岁的年纪，就跟伯父搞起了养殖业生意，赚的人生第一桶金，然后娶妻生子。
在她爸妈常年吵架的折磨中，她得知一些关于她爸妈的往事。
他爸以前很大男子主义，掌管一家之权，还经常…家暴她妈。
后来她妈跟着他爸闯荡，能力变得越来越强，加上她爸渐老，她妈毕竟比她爸年轻十岁，所以，逐渐取代她爸的位置，最终翻身做主人，代替她爸掌管一家大权。
“去啊，还坐在这愣着干嘛啊？”妇人再次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中年男子，这次的力道更大些，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她想，眼前的这个男子，也觉得妇人这样做，冷酷无情，所以才不情愿配合吧。
说来，她对她爸的感情，更是复杂。
苏影正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澡，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眉毛不自觉轻轻皱了一下，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解锁手机屏，微信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点开。
“在吗”
苏银凤发的。
是她的妹妹。
“在”
发完，她眉头皱得更紧了。前几天和苏银凤聊天，无意把她回国的消息透漏出去，她就知道，以后肯定没安宁日子过。
“苏金龙今年年底要结婚了”
苏金龙。
她的弟弟，唯一的弟弟，她妈心尖儿上的宝。她又皱了一下眉，眉毛皱得好像永远都打不开了。
“恭喜”
她回信息。
“年底摆酒，现在要装修婚房”
她的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就马上来了回复。
她没着急回信息，她知道，苏银凤的话，还没说完。
“妈那边的意思，你该拿出那8万块了”
8万。
是啊，这个她怎么可能忘记。她签了一份借条，大学四年学杂费欠条，每年2万，总共8万，借方：刘美丽，她妈，贷方：她，原名苏金凤。
“好，什么时候要”
干脆，没多问一句。
“尽快”
“好”
她送出最后的回复后，赶紧把手机关了，狠狠地扔到了沙发上。内心一股汹涌，翻江倒海，她感觉快要吐出来。
记忆硬生生地将她卷入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那一天，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
“我要读大学。”还差一个星期才满18周岁的苏影，憋足了劲儿，跟眼前的妇人对峙。
双眼如鹰眼般深锐尖利的妇人以为她听错了，“什么？”扯开喉咙喊。
“我要读大学。”她无惧地加大声音，语气充满坚定，不容反驳。
“我没钱。”妇人狠狠地白眼，“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高中毕业就去打工！下面还有三个小的在读书，我哪有钱给你读大学！”
妇人的声音充满斥责，似乎在控告她的不守约，反感情绪好像布满整个屋子的，刺鼻的农药，令她差点儿想要做呕，像此刻肚子里的这股翻江倒海。
“那是你说的，我没答应。”她理直气壮。
“我既然告诉你了，那就是定了的！我管你答不答应！你有本事的话，自己去读啊！干嘛来问我！”妇人冷嘲热讽，尖锐的高音调，听得人毛骨悚然。
她默默地握紧拳头，无言以对。心中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她要是有钱，早就狠狠地扇这个妇人一巴掌，然后扬长而去了，怎会沦到现在任她蹂躏尊严的地步。
“我…考上了市重点大学…”她背水一战，不知道计策是否能成功。
“什么？”妇人又好像没听清，瞪大眼睛确认，警觉度突然提高，整个人像嗅到猎物气息的母老虎。
“我考上了市重点大学。”她干脆地重复刚才的话。
妇人这次确定是听到了，而且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脸上闪现出一丝惊讶，眼珠子快速转着，似乎在思考什么，还不时看看坐在身边，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子。
眼前的妇人是她妈，中年男子是她爸。
她一共有四姐弟，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她是家中老大。从他们的名字就知道，她妈的一生所愿。
她原名叫苏金凤，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凤”，她妈爱黄金，所以取名“金凤”。老二是个女孩，名字就换了个字，叫“苏银凤”，生到老三，还是个女孩，本来想叫“苏铜凤”的，幸好她妈良心发现不是很好听，爱慕虚荣和喜欢攀比的她妈当然只接受最好的，所以后来就改叫老三“苏小凤”。
小时候，她们三姐妹常被村子里的人调侃为“苏家三凤凰”，说她们的妈妈以后很好福气，收彩礼要收到盘满钵满。
她妈在40岁的时候，终于老来得子，生下他们期待已久的男丁，他们唯一的儿子，苏金龙，终于圆了“龙凤呈祥”的愿。
只是，她们三姐妹的凤凰命，远比龙的命，要轻贱。
很早，她就从她妈口中得知，她给她安排的人生规划：高中毕业后就得出去打工，帮补家计，或者，给她找个家底不错的人家嫁了，换一笔丰厚的彩礼。她妈其实更偏向她早点儿嫁人，女孩子天生容不得浪费青春，更何况她的三个女儿都继承了她年轻时的美貌，嫁人肯定是最划算的买卖。
妇人和中年男子相互交换了好几次眼色，并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她知道，她的计策已经得逞一半。
苏金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没错，可偏偏活成了二世祖。读书糟糕透顶，生性懒惰，游手好闲。而她这个长女，本来可以借助外貌一步登天，却偏偏读书厉害，好多人都赞不绝口。小村子又出一位考上市重点大学的女大学生，自然名声更响亮。
良久，妇人脸色沉了下来，可那一丝惊喜倒始终没褪去，一直挂在脸上，也算是对她女儿能考上市重点大学的一种无形肯定。
“你大吖姐也在市里上学，大吖她妈说了，大学生一年的学杂费就要两三万…”妇人有点儿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的难为情，不知道是因为真拿不出那么多钱而难堪，还是为接下来要说的话难堪。
“这四年下来就要接近10万。这钱，我们出也可以，但是，是借给你的。”妇人点到为止，她知道，她的意思已经够明白。
“没问题。”她想都没想，答应了。
“好！”妇人的脸上浮现出更多喜悦，“我就算最低的，两万一年，四年八万。”精明，干脆的话语。
“没问题。”她在心底早就决定好了，无论妇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她一定要上学。
“去，你去拿纸笔。”妇人用手肘推了推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的，中年男子。
她看了一下中年男子的脸，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她爸。
传统中国家庭的一家之主，哦不，那是以前，现在，她妈说了算。
她爸猴瘦，她这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体质，就是遗传了眼前这个男子的基因。
她爸比她妈大了整整十岁。
她爸在未娶她妈之前，15、6岁的年纪，就跟伯父搞起了养殖业生意，赚的人生第一桶金，然后娶妻生子。
在她爸妈常年吵架的折磨中，她得知一些关于她爸妈的往事。
他爸以前很大男子主义，掌管一家之权，还经常…家暴她妈。
后来她妈跟着他爸闯荡，能力变得越来越强，加上她爸渐老，她妈毕竟比她爸年轻十岁，所以，逐渐取代她爸的位置，最终翻身做主人，代替她爸掌管一家大权。
“去啊，还坐在这愣着干嘛啊？”妇人再次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中年男子，这次的力道更大些，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她想，眼前的这个男子，也觉得妇人这样做，冷酷无情，所以才不情愿配合吧。
说来，她对她爸的感情，更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