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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规矩

作者:拉斐尔的预言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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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祉宫。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缓缓升座,六宫齐齐行礼。

    “都坐吧。”皇后始终淡淡地,“冬日夜长昼短,倒难为你们来的这样早。”

    “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妾不敢不早起。”佳常在赶忙笑着奉承。

    “哼。”瑞妃冷冷地从鼻孔中小声哼出一声。

    佳常在住在她的毓锦宫,但仗着自己年轻得宠,侍奉她这一宫主位却不似这般殷勤。

    皇后像是没听见一般,伸手端过茶几上刚沏好的茶,面色如常道:“这是去年岁末的陈茶,各位妹妹都尝尝。”

    下坐的各位嫔妃心下均是不解。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突然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茶来待客,但闻言却都端起来品了品。

    “如何?”皇后环顾六宫,淡淡地问。

    “不若新茶颜色好看,但味道却很特别。”姝贵人笑着回到。

    “各位妹妹呢?”皇后又问。

    其余嫔妃有赞同的,有反对的,有模棱两可的,也有默不作声的。

    “偲贵人,你怎么看?”皇后越过众人,看向默不作声的那位。

    那位正坐在所有嫔妃的末尾。

    她身上穿着半旧的一色天青素缎袄裙,领口袖口缀着白色的兔毛;外罩着一件石青色锦褂。

    头上梳着嫔妃寻常的朔月宫髻,只簪着银镶蓝宝石珐琅珠钗并鸳鸯戏水的珠花,耳朵上戴着简简单单的水滴状的白玉坠子。

    闻言,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逆着光,慢慢地转过头来。

    这一转,令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有资历的嫔妃都屏住了呼吸:像!太像了!那放茶碗的动作,那转过头来的姿态,都像极了那位!曾经毓麟宫里的那位!

    瑞妃甚至回想起多年前,毓麟宫里那位还是皇后的时候,她去请安。

    那时候她正背对着她,拿着小银剪子修剪梅花盆景上的枝丫,听见她问安,也是这么仪态万方地放下了剪子,转过了头来……

    及至那人完全转过头来,众人才放下了心,深深地出了口气:分明不是。

    这明明是一张二八佳人的脸,连脸上的绒毛都还未完全褪去,眉眼、口鼻,没有一处与那人相似,这不是那人,绝不是!

    “嫔妾以为,既是皇后娘娘赐茶,便是陈茶,也是好的。”

    偲贵人笑着向主位上的皇后颔了颔首:“皇后娘娘是皇上的正妻,嫔妾等均是妾侍。妻为妾纲,妾不过是妻的奴婢。主子赐茶,哪里有奴婢置喙的余地。”

    说罢,她再度端起茶来饮了一口,“确实好茶。”

    皇后闻言满意地点一点头,面上难得地露出一分笑容。

    众妃嫔除了姝贵人展颜微笑,其余那几个评论过的脸上却纷纷变了颜色。

    “良常在。”皇后唤道。

    “嫔妾在。”良常在便是刚才多过嘴的众多妃嫔其中之一,闻言马上放下手里的茶碗,恭谨地站起来。

    “聆月,把本宫的仙桃如意簪拿来,赏了良常在。”皇后吩咐。

    聆月很快取出簪来,良常在赶忙两只手接在手中看时,却见不过只是一支银鎏金的簪子。

    这只银簪簪头刻成一只仙桃的样子,簪身遍布如意云纹,普通得很,并不如何出彩。

    便是良常在自己头上现戴着的也比这支好上许多,她不由得疑惑地望向皇后。

    皇后接到了她的目光,冷冷一笑:“本宫近日听说,良常在嫌自己的插戴少了,讨要到了别的妃子宫里去,实在不成个体统。所以,特命聆月把自己当日做常在的簪子寻了出来,赐给良常在。良常在,你可喜欢?”

    “娘娘恩赐,嫔妾不胜感激!”良常在心跳如擂鼓,急忙踉跄着从位次中站起来接过簪子,双手捧着,向皇后叩头谢恩。

    “聆月,帮良常在戴上。”皇后又吩咐。

    “是。”聆月搀起良常在,扶她坐在座位上,又取下她簪着的珍珠海棠簪,将仙桃如意簪簪上。

    “本宫瞧着极好,很衬良常在的位分,各位妹妹,你们说呢?”皇后满意地眯起眼睛,问。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众嫔妃异口同声地答道,神色各异。

    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了然于心不形于色的,还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良常在在自己的座位上抖成一团。“皇后必是知道了什么”她想,于是她求助地看向祥妃。

    祥妃今日突然被从宫里放了出来,解了禁足,带着满心的疑惑来给皇后请安,谁知却被迫看了这样一出戏,心里的恐惧不亚于良常在,此刻哪还有功夫管旁人?

    她只顾面朝着皇后,用像盛开的花一样的笑意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

    这一幕落在良常在的眼里却有别样的意味。

    “定是这老虔婆陷害我!”良常在心里恨恨地想,同时努力地克制着自身的颤抖,坐稳了身子。

    可是皇后似乎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瑞妃,本宫有一事与你商量。”

    “但凭皇后娘娘吩咐。”瑞妃因为连失两子,早就无宠。不过白顶着个妃位的头衔,连佳常在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皇后发话,她自然无有不从。

    “本宫瞧着良常在产后失调,且位分也不高,不宜抚养贵女,不如把九公主给你抚养。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又生养过,想来是极有经验的。你怎么说?”皇后笑道。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嫔妾一定好好照顾公主,定不辜负娘娘所托!”瑞妃激动得离座谢恩。

    自从连失两子之后,瑞妃就成了宫里人人避讳的存在,连皇帝也当这宫里没有这个人一般,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逢年过节的家宴,她也只是冷冷清清的陪坐在末席上,连祝酒词也没她的份儿。

    别人的喧哗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就是一株一息尚存的槁木,只等着熬日子罢了。

    也不知阎王爷多早晚招我去呢!早点招我去了,也可以陪陪我黄泉之下的一对儿女。这是她煎熬日子里想得最多的事情。

    只可惜嫔妃自戕是重罪,牵连巨大,是以她虽然有这个想法,确实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只是想想罢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老死在这宫墙之中,一生孤苦无依,不料今日突然得女,登时喜出望外。

    “嫔妾一定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怕皇后反悔似的,她赶紧表白自己的衷心。

    “皇后娘娘!”良常在的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了皇后说这样的话。

    她大惊失色,赶紧连滚带爬地跪到了殿中央:“嫔妾知错!求求娘娘不要让嫔妾母女分离!求求娘娘!求求娘娘了!”说着叩头不止。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瑞妃说着,也离开座位。

    她走到殿中,施施然跪下,端端正正地向着皇后磕了个头。

    皇后连看都懒得看良常在一眼。

    她面带和蔼的笑容,直接转向了瑞妃,伸出一直保养得宜的右手,手掌向上,轻轻地抬了抬:“瑞妃,你起来,先坐下。”

    “是。”瑞妃在侍女素衫的搀扶下归了座,而内心却仍旧忐忑不安。

    “良常在,本宫不过给九公主找个出身、位分都配得上她的母亲罢了,你又何错之有呢?你这话,本宫却听不懂了,想来你是想说,是本宫错了吧!”

    皇后看也不看良常在一眼:“聆月,快去扶良常在起来,顺便告诉给她听,什么叫‘妻为妾纲’。”

    她说着又顿一顿,眼风扫过所有在座的嫔妃,“看来这宫里的规矩是该好好地正一正了,本宫说的话,连一个常在也敢驳回。”

    “皇后娘娘息怒。”

    “良常在她是有口无心。”众妃嫔急忙劝道。

    “嫔妾不敢!嫔妾不敢!只是……只是……”良常在还想辩驳。

    “有口无心?好个有口无心!今日若不正一正这宫里的规矩,今儿你有口无心,明儿她有口无心,这宫里与市井又有何异?本宫的话还有谁放在心上!”

    祥妃无端端地打了个激灵。

    皇后冷冷地叫道:“聆月、听风。”

    聆月早与听风一同行至良常在的身边。

    “良常在,皇后娘娘也是为您考虑,您怎的这般不识抬举……”

    聆月一边嘴里说着,一边搀住良常在,又一边使了眼色与听风。

    听风会意,一边作势要搀良常在起来,一边早伸手把住了仙桃如意簪的簪头,用力往良常在头上一刺……

    “呀!”尖利的簪子刺进了头皮,良常在想要挣扎,身子却早被聆月听风一左一右挟持住,动弹不得。

    血珠沁出了头皮,良常在这才在疼痛中回过神儿来。

    是啊!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常在。这偌大的后宫里,上首坐的那些妃嫔,个个都是熬出来的人精,每个都比自己位分高,哪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她抬起头来看着祥妃,后者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笑着吃着茶,只是端茶盅的手似乎抖了些,茶盅盖子不停地撞击着茶盅的边。

    而瑞妃端坐在祥妃的下首,眼睛只盯着皇后,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她此刻心里恨极了祥妃。

    这必是皇后与她合作的局,只等着让自己入瓮。

    可气的是自己怎么就这样傻,一对步摇而已,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她怎么就跟没见过似的,用了自己的孩子来换!

    可是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竟是说什么也晚了。

    她的孩子,她十月怀胎,历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最终要投入别人的怀抱,认人家当娘去了。

    那我又算什么呢?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工具?

    自嘲地笑了笑,她无力地垂下头。

    “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一滴饱满的泪珠落在面前的地毯上,不露痕迹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