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和她的男朋友吵架了。

    那所以呢?一般吵架中的男女朋友都是怎么做的?

    满脑子困惑地跑去问老妈,如果她和老爸吵架了,都是怎么处理的?

    谁知——

    「我和你老爸天天都在吵。」什么鸟问题。

    好像也对。「可是那个阶段已经跳过了,现在这个叫冷战。」

    老妈这次回得更绝。「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冷战,只知道谁打赢了就听谁的!」

    换言之,有本事就比拳头,不要使性子。果然是暴力家庭。

    听了半天,实在听不到有点建设性的答案,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那么高难度的问题。

    所以,她暂时放下「据说」正在冷战中的男友,依旧一天到晚往医院跑。

    小柔的状况,愈来愈不乐观了,有时和她说没几句话,就已经疲倦得撑不下去,她看在眼里,暗暗忧虑,心中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由江孟擎眼中,她读出相同的讯息。

    这一天,她在学校里,忽然接到江孟擎的电话,声音很急迫,心知有异。

    「快点,小柔坚持要见你,她在等你——」隐含的一声哽咽,让她听出端倪,她二话不说,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医院。

    「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柔一直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她不懂,她到底对不起她什么,但是小柔眼泪掉得猛,她只好回答她:「好,我原谅你,不论任何事,我都原谅你。」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要和小孟很幸福、很幸福地过下去,不然、不然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啊,他们本来可以是很匹配的一对,都是她害的……

    「别说儍话,你要撑下去,别忘了,小孟还在等你进礼堂。」言子苹拉高她的手,让她看清那只婚戒,给她活下去的力量。

    礼堂……不了,这辈子再也没机会了。

    她轻笑,为小苹的善良。

    用尽全身的力气,毫不犹豫地拔下戒指,移放到她手中。「小苹……这个礼堂……你替我走进去。」

    「你胡说什么……」

    「不,听我说完,小孟他……他一直……」

    「别说了。」江孟擎于心不忍,张手用力抱紧她。「什么都别说了,拜托你。」他没有办法看她忍着病痛,硬是要为他寻求幸福曙光,哪怕费尽全身力气,只求来分毫。

    「不要担心我,我会很好,真的。」将脸埋在她颈间,隐去掉落的泪水。

    呼吸声变得急促、沉重,她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拉来小苹的手,与他的重叠、交握。「小孟的心……在你身上,一直、一直都是……我、我……自私地强留了他许久,现在……还给你……请你、请你……好好爱他……这是我……最后的……自私的……、心……愿……」

    「我……」言子苹为难着,不知如何回应。

    「求你……求你……」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吐出来的气息远比吸入的微薄空气多出许多。言子苹心知肚明她已经撑到极限了,却仍不愿放弃,抓着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小柔说,她在赎罪,虽然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但是,她最挂心的人是小孟,没见他幸福是怎么也不安心的,难道,要让她带着遗憾离开吗?

    言子苹一急,喊了出来:「好,我答应你!」

    她笑了,凝在眼角的泪水来不及落下,停在半空中的手已然滑落。

    她是带着恬静安适的笑容,离开人世的。

    小柔已然下葬,然而,江孟擎的心情,却尚未从悲伤中平复。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痛失挚爱、伤恸难息,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那是一种亏欠,无底洞般的亏欠。

    小柔把一辈子的爱情,都在他身上用尽,爱得那么深、那么重,而他却始终未能回报她一丝一毫的爱情。

    他以为,只要陪伴在她身边就够,她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但是,若真是这样,她为什么会这么地不快乐,望着他微笑时,眼中却有着一丝落寞……

    当他拥抱她时,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直到她主动开口说要回台湾时,他才恍然惊觉,她一直都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她拥有的是爱情假相,却故作无知,配合着表现出沈醉在幸福中的甜蜜姿态……

    将脸埋在掌中,一室的冷寂,如虫蚁般寸寸啮食心灵。

    即使没有爱情,他们曾相伴、相知了这么长的年岁,如一束温暖,日夜守候在他身边,如今,空荡荡的心、空荡荡的房子,好旁徨……

    门铃声在耳边响起,他不想、也没有移动的。

    他知道来者是谁。这阵子,她总是往这里跑,煮些一点也不怎么样的食物荼毒他的胃,想尽办法找他拌嘴,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再陷入悲伤漩涡……感觉得出,她极不放心他。

    门铃声持续响着,像在和他比固执,他终究还是投降了,起身前去开门。

    「怎么那么慢呐!你在睡大头觉哦?大白天的,猪八戒……」

    淡瞥她一眼,没心思和她抬杠,转身倒头又窝回沙发上。

    过没多久,厨房窜出阵阵可疑白烟,他翻了个身,不予理会。

    再过一会儿,愈来愈厚的浓烟传来,整间房子陷入阵阵的烟雾弥漫中。

    一开始,左邻右舍还会来按他家的门铃,关心发生什么事,甚至还有人误以为失火,打电话叫消防车,但是次数一多,所有邻居对这景况也渐渐习以为常了,甚至还可以在阵阵白烟窜出窗口的同时,一边吃饭一边当作是在雾色迷人的擎天岗野餐。

    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不意外的,浓烟通常会伴随着乒乒乓乓、锅碗瓢盆落地的声响传来,合音是适时伴奏的女性尖叫,最后,一阵不太称得上香味的……复杂味道传入鼻翼。

    「喂,起来吃点东西!」伸手推了推,他没反应。

    手肘顶了顶他,还是不鸟人。

    耐性用罄,一脚往他尾椎踹去。

    「姓江的,你到底起不起来?再不起来,我一把火烧了你家厨房!」

    江孟擎终于懒懒地抬起眼,终于有了回应。「我以为你已经在这么做了。」

    那斜眼一睨,似在提醒她前几天的事。信心十足地说要煮盘焗烤义大利面给他吃,并且在他用眼神质疑这句话的可信度时,拍着已经很平的胸脯打包票,绝对让他赞不绝口,美味到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然而事实是,为了那碗味道让他极度后悔自己还活在世上的义大利面,他拉到差点脱肛,甚至还得帮忙灭火,以免赔了肠胃又折屋。

    言子苹呼吸一窒,差点气坏五脏六腑。「那、那是因为……我不熟练嘛!」枉费本姑娘煮得那么辛苦,居然不领情。

    她开始挽起衣袖,打算在他摇头说出一个「不」字时,立刻扭断他的脖子。这辈子她还没为谁下厨过,敢不捧场就给她试看看!

    江孟擎淡淡扫了她一眼,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没什么表情地吃着。

    「有进步吗?」蹲在他脚跟前,双手托腮,明亮眼儿眨呀眨,期待地看着他。

    那模样,多像讨好主人,等待被安抚的狗儿。

    他顺应民意点头。「有,进步很多。」

    起码,胃不会再痉挛,在吞得下肚的等级内。

    言子苹看他的表情有些惊异。

    老爸曾半开玩笑地说:「能够冒险犯难吃完你们母女做的菜的人,基本上已经具备娶你们的资格。」

    那时,她还哇哇叫地抗议。什么嘛,她那么廉价哦?这样就能娶她了?

    现在,她却突然有点明白老爸的意思了。

    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食物,江孟擎没有吭过一声,总是面无表情地吃完它。当初,老妈会是因为这样,才下定决心嫁给老爸的吗?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可以包容她的一切。

    等他吃完,她洗碗、收拾好后,再回到客厅,没看见他的人,沿路找到寝室去,他趴卧在床上,失神看着床头摆放的合照。

    「才刚吃饱又要睡了哦?你真的很猪欵!」

    江孟擎视线没移动半分。「你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想点事情。」

    「静什么静,天气那么好,我们出去走走。」她上前,伸手去拉他。

    「不要。」

    「走啦!」

    「我说不要!」

    「我说起来!」

    一拉一拒,一进一退,江孟擎退无可退,皱眉道:「言子苹,你烦不烦?」

    她一愣。

    「对,我很烦,你到底起不起来?」

    她瞪视着他,倔强地紧抿着嘴,握牢双拳。

    江孟擎张口还想说什么,迎视她的面容……话全吞了回去,爬起身来,本已做好打算要和他打一架的言子苹,反倒被他突来的妥协给怔住。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太了解她。这个倔傲的小女子,从来不在人前流泪,当她觉得受伤时,只会紧抿着嘴,掩饰想哭的脆弱。

    那一天,他们回到昔日母校,四处走走逛逛,寻找年少足迹。

    这里,埋藏了许多他们共有的回忆,走过每一处创造美好时光的地方,追忆已逝的年岁、已逝的故人。

    在那年少轻狂的时代,他们做过许许多多的儍事,在现在看来有些可笑,但在当时,却是那样任性洒脱又快乐无比……

    他们曾在炎炎夏日,一起跷课到学校对面的小店吃碗清凉沧暑的红豆冰。

    他们曾赌过那个笑起来又甜又可爱的冰店西施在偷偷喜欢谁,甚至赌谁能成功约她出去看电影。

    他们也曾为了某些无聊的赌约,要赌输的人进麦当劳买炸鸡吃一口,坐在地上哭喊:「这不是肯德基……」

    那样的无忧青春,那样不受拘束的岁月,早已离他们好遥远。

    来到昔日教室,她告诉他,阿铭以前常常自己的课不上,跷课跑到她们教室来,坐在最后一排躲老师,偷偷地传纸条给小臻,享受着似有若无的距离美感。

    经过篮球场,想起小柔总是静静站在一旁,欣赏他在球场上矫健俐落的英姿,她其实很羡慕那时能站在他身边的小苹,尽管他总是把球往她身上砸。

    操场后,有一棵芒果树,长出来的芒果永远是酸的,但他们都乐此不疲,她负责爬上树去摘,而小柔就负责做成酸酸甜甜的冰镇芒果青,带来学校分大家吃。

    毕业的前一天,大家离情依依,哭得一塌糊涂。就在这棵树下,每个人分了张小卡片,写下心里最想告诉某个人的话,放进玻璃瓶中,挖了洞埋在树底下,约定多年后要再一起回来看。

    「想不想看看,小柔留了什么话给你?」站在树底下,她问着身旁的他。

    意思是,她要偷挖出来看?

    江孟擎表情轻轻颤动了下。「不想。」

    「你都不好奇哦?」小柔留下的只字片语,对现在的他来讲,都是别具意义的,至少能稍稍安慰他。

    「不。」

    「好啦,我们看一下咩……」努力诱惑。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坚决拉了她走人。

    离开学校后,他们到海边去吹风,讲了很多他和小柔这几年的生活,讲他们共处的点点滴滴……他现在要的,也只是一个倾吐心事的对象而已。

    一直到最后,他们都只是沈默地看着大海,谁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他们待了很久,直到她靠在他肩膀睡着。

    醒来时,天色已经很暗,她肩上披着他的外套,而他缥缈的眼神,依然望着远方。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表。

    他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走吧,该回去了。」

    回程途中,双手将他腰际缠抱得更牢,脸颊熨贴着他的背,宽阔的肩为她挡去夜风。

    困倦欲眠的当口,车速停止,她撑开沉重的眼皮——一张冷沈的面容映入眼底。

    她的现任男友。

    这种情况,实在很尴尬。

    原因在于,魏柏毅的态度像是捉好在床,可是她却完全没有脚踏两条船的自觉。

    但,若要她否认……看着江孟擎没有表情的脸孔,她居然一句都说不出口。

    「那个……小孟,你先……」

    他点头,没等她说完。「我先回去。」

    「我晚点给你电话。」

    江孟擎没点头,也没摇头,发动机车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眼界,耳边听见魏柏毅说:「我打了二十几通电话,你没接。」

    声音平平地,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她却听得莫名心虚。

    低头翻找出手机,早就被他打到没电,呈关机状态了。

    「那个……呵呵,手机没电了耶。」她儍笑,不知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他盯视着她,眼神不特别冶,却让她连儍笑都僵到再也挤不出来。

    「对不起。」她认命地道歉。「我不知道你会找我,因为你说我们在冷战嘛……」那冷战中的男女朋友,应该是不会找对方的吧?

    「你知道我们在冷战,有想过任何实质的方法改变、或者打破僵局吗?还是,就理所当然地去找另一个人。」

    听出他话中的暗讽,她抗议地叫道:「我才没有那么卑劣,不要说得好像和你吵架刚好正中下怀,好去找他好不好!人家小孟的女朋友才刚去世,我担心他啊,事有轻重缓急嘛,你不要连这种醋都吃……」

    魏柏毅闭了下眼,揉了下疼痛的额头。「言子苹,你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我在介意缓急问题,而是,我和你吵架,你曾经失措过、担忧过、不安过吗?也许我误会了你,也许我会和你分手,也许我无法谅解你呢?你有没有试过解释、挽回的动作?你就不怕,我真的再也不理你吗?今天的重点在于,你、并、不、在、乎!」

    「呃?」儍眼。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她确实以为过一阵子就没事了,不曾担心过他再也不理她的问题。她所有的心思,全都让另一个人占满了,担心失去女友的他,一个人无法承受过重的悲伤;担心他把自己锁在小小的空间里走不出来,担心他没吃好、睡好……

    「我和你吵,不是真的有多生气,而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做,想知道,你在乎我的程度,只是……」魏柏毅苦笑。「我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她喉咙被扼住,发不出声音。

    那、那他现在的意思是?

    「我以为,只要耐心等候,你早晚会开窍,但是显然我少算了一步棋,早在我之前,有人也在等这一天。」他轻叹,退开一步,深深凝视她。「小苹,你不能再逃避了,该睁开眼睛好好看清自己的心了,想清楚,你要的到底是谁。」

    转过身,离去的方向,与江孟擎背道而驰。

    她站在巷子中央,今晚二度目送另一个男人走远。

    她要的,到底是谁?

    一句话,让她陷入深深的迷惘中。

    她要谁?这点,她从没想过,更不曾质疑过,难道,不是魏柏毅吗?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那他又为何要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