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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行散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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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纷争,却说那负剑悬壶的陈道人,那日陈为公在陈太丘府上饮宴,待了半日,自觉大府繁杂无趣,遂讨银离开,之后辗转又北上阳翟。

    这阳翟城陈道已来过一次,足足逗留了三日,此番又来却未进城,在周边游山水,不知是景色宜人流连忘返,还是心头所属,记挂某人。

    苦山松篁潺潺水,猿啼鹿鸣见秋景,黄叶古道有瘦马,时有渔樵穿林行。

    “老兄,且留步。”满身酒气的道人趴在马背上,抬手叫停了前方小道上的樵夫。

    樵夫负干柴一捆,腰系利器,双臂魁壮,见了外乡人面色略有谨慎:“小兄弟,有何事?”

    “说来惭愧,游方饮酒迷了路,被这马儿带到此处,敢问周围可有村落坞堡?”陈道与当年一样,时常饮酒迷离,更像是马儿在游山水,没有个固定去处。

    “你这人还真是胆大,就不怕半路有人劫财,遇了贼寇则个。”豫州不比司隶,时有流民充作黄巾,打家劫舍,行路劫财,只说这樵夫手上就留过几人性命,天下动荡,亦是无奈呀!

    “穷酸道人一个,何故惜命,若有人杀,天意难违。”本是天上权贵,一朝遭了驱逐,此生还不能再用己名,这般滋味岂有不失落的道理,满腔忠心扶汉室,何奈人心比春冰,张安不惜权财,唯恐这郁郁之中失了本心。

    “道人洒脱,某家佩服,汝若要寻人烟,且原路折返,向西快行三十里。”樵夫闻言笑道。

    “老兄为何要诓贫道?此处既有樵猎,怎会没有人家?”张安打开酒袋,慢饮烧喉。

    “某家从不言虚,不是某家不施招待,只因妻儿皆死于贼人之手,家中徒壁无瓦,不如这山林痛快。”家家都有难念经,这樵夫也是个性情中人,既然官府无力,那便自己手刃,他每日在这林中闲晃,可不只是打柴这么简单。

    “老兄,人活一世,莫做踌躇,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陈道人每见此景便会给自己上一道警钟,告诫自己:人生路遥,不可碌碌无为。

    “道人不知此中痛,莫劝他人善,且走吧!”樵夫不识字,亦无大志,满篇仁义道德抵不了手中一把开山斧。

    “唉!老兄保重。”陈道人此时救不了天下水火,更别说民心向善。

    樵夫看了一眼天色,恐道人难行夜路,遂又道:“道人且在山泥路向东行十里,可见一隐户,那兄弟也是个好心人,定会招待道人。”

    “多谢。”

    继,陈道依照樵夫指点,向东走马十里,见一青石竹林,此间竹叶未泛黄,临水处有一院,篱笆围墙,黄蒿盖亭。

    陈道人正欲上前敲门,林间对侧传来朗笑声,只见二人向院落径直走来。

    年长者脚穿木屐,宽服敞胸,面涨通红,周生精力四射,须髯随风而动,那双狡狐目落在道人身上。

    年少者,身高七尺有余,瘦骨嶙峋,裸衣赤脚,放浪形骸,面如冠玉,瞳孔称奇,远看温婉柔和,近观内藏阴色,此乃天生,非性情所遮掩。

    “哪里来的野道人?在某家门前作甚。”年少者故作粗俗言语,随手拿起搭在篱笆上的衣物,先行束紧发带。

    “本是山野道人,行路至此,见天晚,故求主家收留。”陈道笑如春风,行了一礼。

    “能饮酒否?”年少者着了一件薄衫,伸手拍了拍道人胸膛。

    道人摇头一笑:“遛鸟主家,若论饮酒,贫道在这世间罕有敌手。”

    年长者听见这称呼,也放声大笑。

    “妙啊!道人快快请进!”年少者不约礼法,反而称赞引路。

    遂三人入草堂。

    堂中木板铺设,遍地尘埃,竹卷散落一地,处处可见空酒瓮,此景亦知主家性情。

    半刻之后,主家与年长者各抱一瓮酒入堂,三人席木板而坐,只这三两步,二人已累的气喘吁吁。

    主家盛酒举杯,问个出处:“道人姓甚名谁?”

    “陈道,陈为公。”道人解下背负之物,放于膝间,接过酒水道。

    “好大的名字,看来汝之父母也是沽名钓誉之辈呀。吾姓郭,名嘉,字奉孝。”郭嘉自报家门,陈道双目一亮。

    “戏荣,戏志才。”年长者显静,亦是少言。

    “道人,我这酒水如何?”郭嘉本是郭躬之后,少时有远见,弱冠即隐居,爱交友,不问出身,只看性情,此人与戏荣负俗之讥久矣。

    “一般,绵软如水。”陈道喝的无滋味儿,直摇头道。

    “你这泼皮道人,嘉予你施了招待,你还敢嫌弃无酒味?”郭嘉目色一暗,作势吓唬道人。

    “这还不如临村老妪家的热汤,还想让贫道恭维两句吗?”陈道自是不惧,直言相顶。

    “哈哈,凑合着饮吧!嘉可没银钱买好酒,更不像你能扯下脸皮向大户讨要。”陈道这个恶名广传颖川郡,郭嘉自然也有耳闻。

    “讨银予民,道人做了官家都做不了的事,不愧汝之表字。”戏荣此刻精神变得萎靡,说话亦做低声。

    “方外人身无杂物,不乞讨哪能活命?顺手而为,不算本事。”陈道回了一句客气。

    “莫要提这杂事,嘉问道人一句,你所说的好酒是什么?”郭嘉对这好酒兴趣浓郁。

    “九酿春,宜城醪,柏叶酒,甜百末,要寻好酒去洛阳。”陈道说话间舌回甘味,思意无穷。

    “莫提洛阳,更莫提洛阳人。”郭嘉忽而脸色一变。

    “这是为何?”

    “奉孝平生最讨厌的人死在洛阳牢狱大火。”戏荣深知好友心思,提了话头。

    “这还不好吗?”陈道讪笑说了一句。

    郭嘉不言,只顾饮酒,戏荣慢慢悠悠的道了原因:“奉孝是讨厌景桓侯,而非仲定先生,道人可明白?”

    “但求一解。”陈道又问。

    戏荣刚想开口,郭嘉却摇头先叹:“嘉有一心爱之物,每日必持手细细观赏,直到有一天它不见了。故而嘉厌弃此物。”

    既然改变不了局面,又何故给这浊浊乱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