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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八章 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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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长安喜事,再言洛阳。

    雒阳城者,千年古都也。自夏商至楚汉,此城迎来送往了多少帝王,昔年光武兴朝,再次定都洛阳,聚民众百万计,筑宫楼千众座。

    可惜安乐城遇了鼎沸时,凉骑踏境乱了民生,败了市所,毁了朝纲,再坚固的土木扛不住一朝烈火,焚尽满城只剩残垣焦木,更抽走了属于大汉刘氏的最后一丝天威。

    走马洛阳周边,十里不闻人声,遍野饿殍白骨,鸦啖睛,犬食腐的场景更显苍凉。

    时文陵山腰有一破落小院,居三人,一老道,一对年轻夫妇。

    老道修心不修口,每日负弓猎山林,打些鸟兽供养年轻夫妇,日子过得清贫,却与世无争,遇了节气还能去祭奠一下文陵中躺的帝王。

    一日清晨,唐姬山泉取水归来,虽无华丽衣衫,但时有笑颜。

    “父亲要去打猎?”唐姬入了柴扉,与老道会了正面。

    “今日贫道要入深山,猎些兽皮换做酒食。”史老道一生不求口腹之欲,这般奔波只为了他人。

    “父亲定要小心。”唐姬这女子也是个彗心人,当初逃离洛阳的称呼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但她却再未改口。

    “嗯!贫道夜半才归,不必等贫道用饭。”史老道看了一眼竹舍屋檐下只悬挂了一把生锈铁剑,叹息摇头,大步而去。

    唐姬将泉水放入房中,开始清扫土院,有的人期许皇图霸业,王权富贵,有的人却能安于平凡,执一子之手,偕老山林。莫说什么功成名就,朝朝暮暮也是人生。

    时至午后,唐姬用粗布包裹了几块腌制的肉干,提着家中仅剩的小半罐酒,向山下河溪走去。

    过河溪,再攀山,可见一山亭,一座衣冠冢。

    十五六的年轻儿郎气喘吁吁的坐于墓碑旁,手中握一镶珠铁剑,那大将军碑上的奠文多数被划花,难以辨认。

    “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不选朕!是朕给你的景桓侯。”

    整整三年了,昔日的天子还是没有走出皇权的阴影,每日都会来报复这毫无作用的石头。

    “郎君,且用饭吧!”唐姬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道。

    “啪!”刘辩一掌推翻包裹,肉干全数掉落在泥土之上,之后刘辩又举罐狂饮,丝毫不顾别人心情。

    “滴答,滴答!”

    唐姬落泪无声,弓腰将肉干一块块捡起,此中闲气她已忍受了整整三年。

    刘辩见状心疼夫人,本想伸手帮忙,但又碍于颜面,强行转头眺望远山。

    “郎君,且归家吧。”唐姬知道让刘辩转变很难,所以她给足了夫君时间,三年不行,十年作期。

    “你先回去,为夫还有要事!”刘辩一本正经的说道。

    “郎君,父亲在山麓开了一块新田,等来年买了……”唐姬说起了一件喜事,可保日后衣食无忧的喜事。

    “父亲?史子眇他何德何能?吾乃大汉天子,万民之主。你以后不许再叫他父亲。”人一旦尝过至高权力,便很难回归平凡。少年得意之后的落差更难接受。

    “郎君,妾不求你安于农事,但也请夫君不要诋毁父亲。”唐姬第一次和刘辩反目,她不愿再见刘辩如此沉沦。

    “你!”刘辩高高举起右手,作势要打唐姬,唐姬丝毫不退,泪眼惹怜。

    “郎君,三年了,皇帝的梦该醒了!”

    刘辩最终还是失落的放下了右手,转身提起中兴剑,又去砍那石碑。

    唐姬一人走下山亭,风中身影道不尽哀愁。

    ………………………………

    黄昏送晚霞,林梢成孤影。

    “嘡嘡嘡!”

    剑尖在石子路上画出龙蛇,刘辩腹饥归家,唐姬不像往日为他留盏,院内一片漆黑。

    刘辩推门入房,寻些饭食,之后又返回院落,坐在篱笆土阶观月。月色美,却不是皇宫,刘辩觉得索然无味。

    夜半时分,刘辩已些困倦,准备回房,却闻柴扉外起了响动,史老道提着两罐酒水归家了。

    “史侯,为何还不睡?”史老道轻闭柴门,怕惊扰屋中安睡人。

    刘辩不语,夺过史老道的酒罐,放肆灌饮。

    “啪!”

    刘辩突然间将酒罐砸碎在院中,浪费了多半罐酒水,继而指责史老道:“今日这酒怎如此难喝?”

    “未能猎到大虫,没有好皮毛换不到好酒。”史老道方才还眉头紧皱,此刻却大笑释然。

    “无用。”刘辩起身道。

    “且慢!”史老道一脸笑意的拦住刘辩。

    “何事?”

    “这山林史侯居不惯,老道也不强求,今日便放你离去。”史子眇从篱笆墙中抽了一根竹棍走向刘辩。

    “汝敢打我?”刘辩面色作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景桓侯救了史侯一命,老道若活着,有愧于景桓侯。史侯且拿剑杀了老道。”张安只是史老道的借口,他的道心在十六年前被一襁褓所乱,今日他要找回来。

    “史道人,莫开玩笑,辩可从来没说过离去。”刘辩一方面埋怨史老道与张安,另一方面又怕接触山外纷杂乱世,将人心演绎的淋漓尽致。

    “古今欲成大事者,必有金石之志,你连一个泼皮道人都不敢杀,何谈去取天下?不!夺回你的天下。”史老道用竹棍挑起宝剑,掷到刘辩手中,今日是解脱刘辩,亦是除道人的心魔。

    “啪!”

    细长的竹棍狠狠抽打在刘辩肩膀处,史老道这一次不会再留情了。

    “史老道!”

    “啪!”

    “史子眇!”

    “啪!”

    “我杀了你!”刘辩怒火攻心,已经失了理智。

    “来的好!”史老道二指擒住刘辩剑尖,让其进退不得:“你这样是杀不死人的,要刺穿这里才行。”

    史老道指引刘辩剑尖移到心窝处,突兀松手,任由剑身贯穿自己的胸膛。

    “史道人,辩没有……”刘辩一时间手足无措,看着血花在史子眇胸口扩散。

    “贫道教你的修身之术,你学不会,今日就再教你权衡之法,大丈夫不狠,难立足于天地间。”史老道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拿着贫道木箱中的书信去中牟寻帝……师王越,他可助你……再兴。”

    “不,朕不准……”

    “史侯,愿有朝一日,你再临中鼎,贫道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