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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五章 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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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三家分荆,再言河北。

    自兴平十五年起,曹操便开始向青州用兵,以曹仁、于禁为首的七万余甲士从徐州琅邪压入北海国昌安城。

    时淳于琼领兵驻营陵,听闻曹仁来犯,立即派高览率军去安丘阻击徐州大军。

    第三日,高览与乐进战于安丘境内,但乐进没有拖住高览,还是让其部两万卒入驻安丘城。

    曹仁得知此况,命臧霸领兵向东攻高密、夷安、壮武三城,以图东莱郡。

    袁谭此刻也坐不住了,从齐国出兵两万,一路奔行至卢乡城,封堵了曹仁北进黄县的道路。

    但曹仁也不急,一方面和高览对峙,另一方面逐步吞食东莱、北海南部诸城,一来二去拖了两个多月。

    此日,淳于琼粮草告急,向袁谭求粮,袁谭口中颇有微词,但还是输粮给淳于琼。

    而后一月,淳于琼又向袁谭催粮,袁谭大骂淳于琼贪得无厌,淳于琼即以将士浴血保全青州来反驳袁谭。袁谭无奈只得强征百姓以供淳于琼。

    谁知政令一出,齐、安乐、济南三国黄巾复起,攻城掠府,生灵倒悬,袁谭也被迫退往平原国,同时向袁尚求助。

    袁尚为保青州的淳于琼大军,命文丑领兵去平定齐地黄巾,青州难民见大部冀州兵马入境,多数向南逃到泰山、济北等地。

    兴平十六年春二月,文丑与淳于琼合兵营陵城,青州刺史袁谭的势力名存实亡,冀、青二州落入袁尚手中。

    三月,文丑、淳于琼合力攻曹仁,曹仁退守高密城。

    同月,袁谭以及青州班底被送到了邺城,荀谌、许攸降了袁尚,袁尚纳之,而审配将逄纪之死算在了郭图身上,郭图被腰斩于市。辛评也因辛毗投降曹操被审配杀了全家。至于袁谭自是无人敢动,袁尚将其派去为袁绍守陵墓。

    时见邺城,刺史府。

    袁尚居高台,朗朗笑声传响堂中:“诸位,今冀青一统,本将甚慰。”

    青州远不如冀州民资雄厚,且当初三家抗雍,袁绍抽掉了各州大部兵力,最后这些兵甲都留在了冀州,致使青州兵寡,再加上曹仁连日攻伐,大厦崩塌有理可寻。

    “明公,冀州近年来政令通明,百姓殷实,可做伐兵之事,配请明公攻打徐州,重夺下邳。”审配是袁尚心腹谋主,他一开口,许攸、荀谌等人随即附和。

    “明公,审配之言愚夫之见,我军千里迢迢奔青州,以疲兵打精兵,何以取胜?”袁家老臣田元皓向来刚直,且常作谏言,但很少被袁家父子采纳。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行军?”袁尚再言。

    “我军何故受制于曹军,不打青州,难道没地方可去了吗?邺城之南便是东郡濮阳城,取了濮阳,直捣兖州腹地,方为上策。”田丰谏言化被动为主动,让曹操围着袁尚转。

    “不错,除此之外,若曹仁从泰山回防兖州,那淳于琼、文丑二将可领兵反攻徐州。”沮授追加了一句,给审配一个台阶。

    “哼,配正是此意。”审配适时回应。

    “那好,就由审配、沮授为监军,由麴义领十万大军出兵黎阳。”

    “是,明公。”

    三月末,麹义屯黎阳,朝歌屯兵的太史慈与濮阳驻守的夏侯渊都感受到了袁尚的来者不善。

    四月初,曹操向濮阳徐徐增兵,另派王忠、李通、李典、朱灵等将同去守城。

    四月中,麹义渡河水,围濮阳城,打着替雍帝讨逆的名号,誓擒陈留王。

    继,双军会战于此地。

    话转太史慈。

    太史慈入雍汉后一度被刘协抬到了与四征将军平齐的位置,但他在雍汉的功绩太过薄弱,很快就被各军将领嘲笑为虚名将军,加之太史慈近年来身体状况愈下,即便张安请华佗为他医治,但也收效甚微。

    朝歌,府堂。

    “咳咳咳!”

    天值四月,太史慈身体依旧虚寒,许是多年在江淮的原因,全身湿气过重,寒入骨髓。

    “父亲。”太史享轻拍太史慈后背,面上尽是担忧之色。

    太史慈是雍汉杂号将军的首席,地位甚至略高于巴蜀营的田豫,这一切都是雍帝看在张安的颜面上所封赏,这并不是太史慈想要的。

    “呼!元复,为父近日感觉手脚冰凉,只恐……”

    太史慈归雍汉,只在怀县打了一次救援战,斩了蒋义渠。三家抗雍之后朝廷以缓和民生为主,一拖五六年,太史慈也没想到四十出头的身体便会崩垮,如今全靠药物维持,他自己也常叹:若是没有华佗,自己早就病亡了。

    “父亲!”太史享单膝跪地,眼中含泪。

    “站起来!不许如此作态!”面色寡白的太史慈一脸阴沉的说道。

    太史享不敢违逆,起身静立。

    太史慈也不言语,闭目沉思,倘若张安掌兵至今,太史慈也不会如此没落,但张安如今闲居已经五六年,日后领职只怕也是一句空话,太史慈想等,但他这副身体等不了了。

    “元复,明日为父要去一趟怀县。”太史慈目色坚定的说道。

    “父亲这是要?”

    “归朝数年,寸功未建,今别无所求,只愿死前为明公、为陛下夺得一城,也就不枉此生了。”

    伤病折磨远超于战场杀戮,与其死在榻上,听人哭颂,倒不如死在马背,听一听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儿愿与父亲前往!”太史享拱手说道。

    太史慈大步走向堂外,对儿子的请求充耳不闻,他这般做可不只是为了自家痛快……

    六月,东郡燕县。

    濮阳打的如火如荼,兖州的兵力大多调来了东郡,而燕县驻卒是白马津李通部将士,合有三千余众。

    午时左右,日头毒辣,城上巡甲多避于城楼处。

    “踏踏踏!”

    远山官道的热浪间起了土尘,凉马并驾,声势浩大,为首者正是扬武将军太史慈。

    今日的太史慈身披亮银甲,手提月牙戟,马系硬木弓,鞍悬皮箭袋,精神抖擞,气势如虹。

    “众将听令!围燕城!”

    太史慈勒马城前,倒插戟于地,解下长弓,臂展如猿,搭矢与肩平齐,双目一张,箭羽腾空。

    “嗖!”

    “噗!”

    箭矢精准命中一卒咽喉,太史慈为全军拔得头彩,神弓将军名不虚传。

    随即太史慈绕城而行,又发十矢,每箭必中,中必取人性命,此刻的太史子义处于兵略、武艺均值的巅峰时期。

    一个时辰后,燕城告破,太史慈入城休整。

    恰此时,李通领着大部人马从白马津赶来,李文达状态不佳,也是带病上阵,但气势不能弱,打马上前叫骂:“太史慈你这小人,竟趁本将不备,袭我城池。”

    “哈哈哈!噗!”太史慈刚想狂笑,忽觉心中闷结,低头一吐全是血水。

    “将军。”周围将领急切站在太史慈身旁。

    “都退下。”太史慈以衣角拭去血水。继续与李通对峙:“李文达,燕县在此,何成你的城池?天下功业仍在,你一人可独揽乎?”

    李通一听心中同生悲凉之感,他也是重疾缠身,命不久矣,但不敢忘曹操知遇之恩,愿以残躯相报:“哼!既如此,可敢出城一战?”

    “有何不敢!”太史慈弃戟换刀,策马出城。

    二者皆是当世名将,且都是重疾病躯,此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来将通名!”此话李通与太史慈同步出口,随后相视大笑。

    本是相熟,何故问名?

    问的是此间沙场倒的千万浴血奋战,而青史无名者。

    问的是两军营垒背后所立的那昂扬大纛,志气所向,信念所向。

    “江夏李文达!”

    “东莱太史慈!”

    “驾!”

    双马疾驰,刀枪相接,火花四溅,算作一合。

    “嘿!”

    太史慈再起第二刀,招呼李通脖颈,李通不甘示弱,竖枪弹开太史慈兵刃,另追一枪刺向太史慈左肩。

    双方再做错身,连战二十合,皆是满头大汗,病痛之躯备受折磨。

    太史慈心中发了狠,就不信这腰腿能把自己疼死,心中二作打气,抬刀砍向李通。

    “当!”

    刀刃落枪杆,李通双臂内弯,已至精疲力尽,挣扎了片刻,刀锋终是落在了肩头,未及李通细想,太史慈横刀提了他的头颅。

    豫汉的汝南太守,曹操的强武大将死在了雍汉扬武将军手中。

    而后,太史慈再攻白马城,李典不敌,败逃濮阳城。

    六月末,太史慈攻入陈留郡,占长垣、平丘、封丘三城,犹如神将在临,万夫难挡,眼看就要逼近陈留城。

    曹操惶恐,又不敢将北面大军撤回,故而又生了迁都之心。

    七月初一,太史慈行马至黄池亭,一头栽倒于地,昏迷不醒,随行将领即向徐晃写信。

    七月初九,徐晃接信,单骑奔赴封丘城。

    七月十五,徐晃入封丘,纵马直奔城府。

    酉时,徐晃下马入府,手持马鞭,高声大喊:“子义人呢?”

    “将军在内院。”

    徐晃在甲士的指引下到了卧榻处,见太史慈已经瘦若干柴,气息虚弱。

    “为何不寻医者?”徐晃怒目问道。

    “来了六位,皆说无力回天。子义将军已经三日未曾清醒。”

    继,徐晃在房中坐等了两个时辰,方才听见床榻有了响动。

    “子义!”徐晃激动上前。

    “公……明你来了。”太史慈抬臂,徐晃会意立刻握住其手。

    “公明,封丘已下,陈留大门敞开,慈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太史慈凭借着一股信念敲开了陈留郡的门户,为朝廷日后动兵留了基石。

    “子义,做得极好。”徐晃神情波动严重,难以话语。

    “公明,慈不是虚号将军。”太史慈紧紧握住徐晃的手臂。

    “当然不是,子义从幽州始便是明公最得力的战将,明公若知道了,定会夸奖子义。”徐晃双目绒红,他是几人中最感性的一位,当初吕布身亡,徐晃都暗暗流泪,道虽不同,情义仍在。

    “丈夫生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噗!”

    太史慈一口鲜血喷在了床榻上,手臂慢慢从徐晃掌中滑落,见了该见的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