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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三十八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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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四明山前,升起了篝火,篝火上架上了烤羊,众人围坐,把酒言欢。

    乔知予在几个国公们的高谈阔论与笑骂声中,优哉游哉的饮下一杯又一杯酒。

    夜风徐来,篝火跃动,气氛很不错。只不过一旁那几张高门女眷聚集的长案后,总有一道带着惊疑与警惕的视线随着风飘过来,落到乔知予身上。

    不用抬头,乔知予都知道这道视线的主人是谁,必定是白日里某个被她抢了小画的姑娘。

    想到当时李维仪白日见鬼的眼神,她不禁失笑,坐在篝火前,漫不经心的摇晃起杯盏中浓香四溢的酒液。

    做好事不容易啊,看来她在别人心中,又要当上好长一段时间的“好色之徒”了。

    校场上的篝火直到晚上亥时才歇,众人吃饱喝足,闲谈耍够,便四散回到各自的营帐。

    白天打球出了汗,身上黏糊糊的,想好好洗一洗,不过毕竟在秋猎,洗澡不便。乔知予一边思忖着要不要打盆水擦一擦身,一边掀开幄幕,头一低便走进幄帐之中。

    早在进帐之前,她就留意到守在营帐周围的侍卫与白日时不同,但想到或许是南衙禁军分了轮值,便也没太在意,结果进了幄帐,一抬眼就看到自己的卧榻上歪坐着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杜舒杜依棠。

    帐内未亮灯,四处黑灯瞎火。

    安静的营帐中,另一个人的呼吸与心跳声格外明显。

    娇艳嫂子夜半三更幽会魁梧小叔

    喔,刺激

    前提是乔知予自己不要是那个“魁梧小叔”,杜依棠这位皇后娘娘也别是那个“娇艳嫂子”,毕竟她和她之间那个“武大郎”还没死,而且看起来他还可以再活很久很久。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乔知予当即往后退了一步,镇定道“臣走错营帐,皇后莫怪。”随即扭头就准备撤。

    当然,撤了之后去哪里她还没想好。那几个国公大哥们应该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乔铭和其他几个感情好的武将子弟们挤在一个营帐,但他们臭烘烘的,令她十分嫌弃;禄存和不言骑校尉们在一个营帐,他们倒是没味道,但她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自己营帐不住,非要和他们挤。思来想去

    姻姻,伯父又要让你误会了。

    然而杜依棠不打算给乔知予撤走的机会,开口说道“这就是淮阴侯的营帐。”

    乔知予脚下一顿,“那是皇后走错营帐了”

    “本宫没走错,乔郎也没走错。”杜依棠缓缓起身,面带笑意的向乔知予走来,“此时,此刻,你我二人,就该在这里。”

    “周围的侍卫都换了我的人,你我今晚做了什么,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这便是明晃晃的邀请了

    乔知予夜间视力极好,哪怕没有点灯,也能看清面前的女子缓鬓倾髻,楚腰纤纤。

    她今晚穿了一袭淡色睡袍,衣领没有拉好

    ,露出胸前大片肌肤,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在夜色中泛着莹莹柔光,像是滑润的玉石,又像是温软的珍珠。

    乔知予垂眸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然后再看了一眼。在她看到第三眼的时候,杜依棠脚下一动,靠上前来,伸手就要抚上她的脸。

    脸,不是乱摸的,摸着摸着就会摸出事故。

    乔知予手一抬,一把就扼住这只细白柔荑的手腕,毫不怜香惜玉的让这只手滞在了半空。

    她看向眼前人,眉梢微挑,意味深长的提醒道“嫂子,揣着三哥的孩子和我搞,是要更刺激吗”

    一月以前,御花园中,她分明记得太监传话说皇后有喜。古代妊娠不易,分娩如同走鬼门关,怀了孕就安心养胎,不然生产之时,有的是苦给她吃。

    “本宫未曾有孕,下人传错了话,有孕的是如嫔。”杜依棠柔柔的靠过来,媚眼如丝,深情在睫,“乔郎是担心我还是吃醋了”

    诡计多端、贪欲无穷的坏女人

    乔知予哭笑不得,无奈的觑了她一眼,突然问道“晔儿没来秋猎,他近日如何”

    应承晔,杜依棠的二子,今年八岁,排行十四,是为十四皇子。如无意外,这皇位与天下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乔知予突然提到他,只是想敲打敲打杜依棠,让她想想,她是一个八岁孩子的母亲。

    然而杜依棠明显会错了意,她闻言之后,神情变得更加柔软,温声道“晔儿很好,太傅说他不矜不伐,好学不倦。你喜欢孩子,是吗既然喜欢,为何这么多年不成婚,不生子”

    “姻姻总不听话,令我很头疼。”谈起育儿,乔知予多了几分真情实感,忍不住怅然道“孩子不好养,一个她就让人心力交瘁”

    “本宫再也不会生养孩子了,我讨厌你三哥。”

    杜依棠抬起眼眸,那双妩媚的凤眼中满是委屈和悔意“他已经两年未曾留宿坤宁宫中。当年我下嫁给他时,他一无所有,只是龙首原上一介郡守,只因我父一句龙睛凤颈,帝王之相,我就被抬进应家的门。倘若他真的对我有过珍惜,为何不直接立珩儿为储君,为何夜夜流连他那三千妃嫔,逮着年轻貌美的宠幸”

    “陇右杜氏因成了他的岳家,乱世之中遭叛军屠杀,已经人丁凋零,我父只看到九五至尊贵不可言,不曾见香饵之下,必有死鱼。若再选一次,我不要选个天子,只想选一个将军。”

    其实她不用解释,乔知予都知道她的悔,她的恨。

    那做宠妃的第一世,她亲眼见过面前的皇后枯槁如灰,冰冷如石。要做那样端庄如纸人,浑身散发着死气的女人,只需要无尽的失望,无尽的压抑。皇城只有一座,可放眼天下,却又像有千千万万座,每一座里面都坐着一位吃斋念佛的“皇后”。在这大奉,“皇后”太多了,这里不缺“皇后”,却独独没有一个杜依棠。

    十六年前,她点燃了她眼底的火焰,招惹了她的欲念,像是埋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生

    长出越来越多鲜活的枝桠。

    她想要男人。没有杜家的财力支持,应离阔想必仍还是当年郡守,帝与后,平起平坐有何不妥,帝有后宫三千,凭什么后就得独守空闺她想要男人,要就是要,要撕开三从四德礼义廉耻,自己去索取,去勾引,去寻找。

    她想要权力。她想要自己的儿子坐上储君之位,要托着他慢慢向上走,让他光明正大坐上那个杜家用人命填来的位置,让杜家的血不至于白流。

    她想要报复。她心底燃烧着一腔怒火,要报复宣武的冷落,报复她父亲当年对她的压迫,报复那场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

    所以她这么坏,就是要胡搞,就是要乱来。

    可乔知予却觉得她这副模样比她做个木头菩萨那会儿美上千倍万倍。

    她看到她眼底的那团汹涌的火,她欣赏那团火,欲望与生机总是紧密绑定,又常常是人生力量的来源在这个时代,女人的身上,一切的欲望、愤怒、占有都那么的鲜活,甚至在主动争取自己所爱的东西时,连愚蠢和恶毒都变得多了几丝可爱。

    这些品质放在皇后的身上,与她的大胸和软腰相得益彰,是一种如此澎湃的生命力,令人着迷

    乔知予一直不说话,杜依棠就一直仰头看着她,蹙着眉,眸中水汽氤氲,似是快要落下泪来。

    因着一双潋滟垂眼,妙娘总是媚中含愁,而杜依棠的眼眸是一双顾盼动人的凤眼,平日里端方威仪,到了私下又妩媚含情。可即使是乔知予,也很少看到她这么委屈的时刻。

    美人垂泪,乔知予见不得。

    她松开她的手腕,垂手将指背轻蹭过面前这张温软的芙蓉面,“不许哭。”

    “乔郎。”杜依棠抬起手,眷恋的勾住了将军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柔,是适合描眉、刺绣的手。

    曾经乔知予的也拥有这样的手,而如今她一只手伸出去就能把杜依棠的双手裹住。

    鼻间是如兰如麝的馥郁香气,眼前是风情万种的皇后,只要乔知予想,伸出手去就能握住她弱如秋药的腰肢,将这具软玉温香的躯体揽过来,与自己紧紧相贴。

    但如今任务正进行到关键一步,姻姻不一定选四皇子,万一选了三皇子,为求稳妥,她就得让三皇子做皇帝。倘若她现在在这儿把杜依棠吃干抹净,以后又不能推四皇子上储位

    杜依棠身为皇后,一定能下死手报复她

    这一口吃不得,扎嘴

    乔知予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又是一个清心寡欲的柳下惠。

    “依棠,你是皇后,我是臣子,不行。”

    “不行”杜依棠娇艳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气急败坏的神情,“你在怕什么”

    “你在怕你那三哥倘若他死了呢倘若他患了马上疯,当场暴毙,我儿登基,令你摄政,到那时,你乔迟行不行”

    “凡所难求皆绝好,及能如愿又寻常。”

    乔知予抬手为她理了理鬓发

    ,又将她摇摇欲坠的珠钗推回原位,从容道“嫂子之所以念着我,只不过因为没有真正得到。事实上,我根本不像嫂子想象得那么好。”

    “姻姻还想进宫吧。”杜依棠冷声道。

    乔知予的手一僵。

    姻姻已经改了主意,皇后显然还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拿此事来威胁她,而乔知予也确实依然会受到威胁。

    宣武帝生性多疑,不会早早放诸位皇子出阁开府,接触外臣,因此无论日后姻姻嫁给哪位皇子,都免不了暂时住进皇城,和皇后这位婆婆长期相处。一旦皇后决定对姻姻做点什么,身处皇城之外的乔知予必被掣肘。

    行,梅开二度,又被拿捏了。

    乔知予咬了咬牙。

    操

    这个破任务一天到晚做不完,姻姻扶不上墙不说,还老是被坏女人揪住

    操操操他祖宗

    乔知予的额头瞬间暴起两根青筋,一股烦躁的血气突突往脑门上冲。

    她暴躁的瞥了一眼杜依棠,只觉得她用姻姻来威胁她的模样真是偏要往她的死穴上戳,非常的不听话,非常的欠收拾

    思即至此,乔知予更是气血翻涌,忍不住抬起大手,一把掐上杜依棠的脖子,虎口一压,便强迫她不得不昂起头来

    “看着我,对,就这样看着我。我们大奉母仪天下的皇后,人前端庄高贵,人后求着私通给你尊重你不要,偏偏要下贱”

    “你平时在坤宁宫这样吗嗯你的子民知道你这样吗”

    “想要我做什么想要继续看着我,告诉我。”

    乔迟没用狠劲,杜依棠只觉得胸口憋闷了一些,并不难受,但是这一丝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反倒像在她身上点燃了一把火,让她浑身都被乔迟点燃了起来,连指尖都激动到战栗。

    面前的人高大健硕,气势惊人,如此暴虐霸道,竟敢以下犯上,用青筋暴起的手掐皇后的咽喉。可杜依棠却甘之如饴,这是她求来的,连这只掐在脖子上的手,也是她用尽各种手段强求来的。

    想要继续,想要在他盛怒之际,被支配,被操控,被肆意摆弄。

    等他清醒过来,他会愧疚,那她就再次抓住了他

    “乔迟,我”她气息不匀的开口。

    还没等她说完,帐外突然传来通报声

    “报乔将军,传陛下口谕,请将军速至御营,商讨大事。”

    幄帐内,一片漆黑寂静。

    乔知予垂眸看了面前的杜依棠一眼,沉声道“知道了。”

    传令兵随即退去,乔知予也松开了皇后的脖颈,转身准备出营帐。

    “你真的要去”杜依棠见势不妙,一把拉住她的手,惊道“夜半三更,有什么大事可商,这是借口他对你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杜依棠这话没说对,应离阔刚为她乔知予摆酒致歉没几天,不至于这么快旧病复发,总之,现在去宣武帝的御营,总比和这疯婆娘待在一起强。

    “嫂子,不是谁都和你一样荒唐。”

    乔知予挥开杜依棠的手,撩起帷幕,低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