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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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然阁，院墙边略略有些青苔，梳双丫髻的小丫鬟和袖靠在门前，想是极累了，头一点一点的，发髻上朴素的青木发簪随之小幅度地摆动着。朱红色的院门，铜环被灯火微微照映着。
沐柒和袖望了一眼身旁抿嘴不言的琴客，略略捋了捋鬓边被风牵起的细碎发丝：“琴客。”
琴客定定地望向身后，却是没有回头，声音略微颤抖了：“小……小姐，你看……那……那是大小姐否？”
沐柒心中又是一紧，顺着琴客的目光望夜色深处望去，目光触及的不止有在风中轻轻作响的枝叶，还有书然阁抄手游廊之上摇摇晃晃的人影。
“姐姐？”沐柒下意识地轻声唤了一句。
游廊之上的少女身影顿了顿，往这边望了过来。
沐柒记忆之中干净利落、宁和平静的姐姐沐然，却是在这夜色的照映之下，面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披头散发地立在亭台之中。
“姐姐！”沐柒一惊，几乎是扑了上去，上上下下地拉着双眸红肿的沐然打量，只觉沐然的双手冰凉：“如此时辰，姐姐怎的在此处？！”
“阿柒。”沐然轻轻合上眸子“无妨，歇下几时，便来此散散步。你怎的来了？”
“姐姐瞒我。”沐柒眸光平静，不远处的琴客却是不知所措地望着二人，似有犹疑之色。
风抚乱了枝叶，也吹红了沐然的双眸。
沐然逃避似的别过脸，并不言语。
“罢了。”沐柒潋滟的眸子仿若无意间扫过沐然的衣袖，见其中牵出的一小截雪白的绫布，微微蹙眉：“妹妹于书院中几时，多日不见姐姐，想念得紧，遂带琴客至书然阁寻姐姐。不如今夜姐姐就与妹妹一同去栖颜阁歇下吧？”
沐然仍旧默然。
“姐姐，姐姐……”沐柒鼓了鼓脸，声音软软“阿然姐姐……”
沐然仍旧不言，只是眸中流露出几丝泪光。
名誉于她而言早已不存，但她的妹妹，绝不能被玷污。
“琴客。”沐柒定定地看着沐然：“姐姐乏了，扶姐姐去栖颜阁歇下。”
栖颜阁，灯火轻轻摇曳着，风声显然小了许多，在压了雪色与夜色的桃枝间穿梭了。
一身淡蓝色垂丝长裙的垂珠撅了撅嘴，轻轻扯了扯旁边门前守夜半梦半醒的丫鬟的宽袖：“诶，你说小姐怎的还不回栖颜阁？”
“唔……”丫鬟被推醒，颇有些困意地抿了抿嘴：“……有琴客姐姐跟随在小姐身边，垂珠姐姐应放心才是。”
“哦……诶？”垂珠眼尖地望见不远处沐柒的身影，机灵地跑上前去，见沐然面色疲惫地由琴客扶着，讶异地看了一眼琴客，后者轻轻摇头，便是上前扶了沐然的另一只手，望向被夜色衬得愈加宁静的沐柒，喜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垂珠可是担心得紧呢！”
“先扶大姐姐回屋。”沐柒微微地扬了扬唇角，刮了刮垂珠的鼻子，艳色点点“好了，你家小姐我不是回来了吗？”
垂珠笑着应是，沐然轻轻看了一眼沐柒，抿了抿嘴。
卧房还是如前世一般，朱色的帘子遮掩了门栏，多宝阁上摆放了几本册子，梳妆台上的瓷瓶中随意地插了几只尚带雨露的浅桃枝叶，窗纱未拉上，窗外的芭蕉叶子伸进一两只来，带着潮湿的风。
“姐姐。”沐柒掀开帘子坐在书桌旁的绣墩上，小脸紧绷：“时辰不早了，先好好歇一觉，养养神才是。”
“我……”
“姐姐，”沐柒伸出软软的手，轻轻扯了扯面前沐然袖中的白绫缎子“自尽会让我担心的。”
沐然惊诧，门口并未被避讳的垂珠与琴客也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前世的姐姐，被冠上失贞的谣言，一人受尽折辱之后，自尽在书然阁。
沐柒眼睑微动：“妹妹信姐姐是清白的。”
“阿柒……你从何得知？”沐然略微哑然“我……”
“好了。”沐柒望向门口的琴客，潋滟流动的眸光似乎静止了：“把一切交给我，我在。”
沐然怔怔地望向沐柒：“阿柒，不会了。”
不会自尽了。
沐柒的声音轻快起来，弯了弯唇角“时辰不早了，明日父亲还要回府，若是姐姐满面疲惫，父亲以为妹妹搅扰了姐姐，非把妹妹好生罚了不可。垂珠先服侍着姐姐去隔间歇息可好？”
“好。”沐然微微笑了笑，眼中添了些轻松与睡意“你也早些歇下。”
垂珠随了沐然往隔间歇下了，琴客轻轻退了出去。
沐柒微微地弯起唇角。
——这一世，换她来保护他们。
一夜安然。
翌日，风雪微停，睡得昏昏沉沉的沐柒虚合着眼，软软地由着琴客捣饬。
“小姐，”琴客从妆奁中取出一只垂丝金雀含珠钗往沐柒发髻上比画“你看用这支夫人新打的钗子绾发可好？”
“……欸？”半梦半醒地沐柒头一点一点的，潋滟的眸子反复合上：“噢，嗯……”
门口就传来“扑哧”一声笑。
琴客与尚在迷糊之中的沐柒不由循声望去，就见珠帘之前赫然立了一个一身水蓝色长裙的少女，抱着袖子闷声笑着。
“水觅姐姐！”琴客一喜，上前拉了少女的手“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水觅是豫州闵县的人，离着瑜京城较远，身为孤女无依无靠，却是养父母抚养长大，名为水丫。后养父母病逝，遂入内宅为婢，求得生活。所幸遇到的人牙子颇为心善，见尚才七岁的水丫年纪尚小，心生善意，将其带到国都瑜京，入了这尚书府沐府。九年前的水丫就聪明伶俐，被裘氏看中，便是改名水觅，至栖颜阁服侍当年尚才五岁的二小姐柒姐儿。
此次水觅养父母逝世十年祭辰，裘氏开口放了她十日的休假，便是回豫州闵县祭奠二老。没成想尚才过了七日，水觅就回来了。
“瞧瞧我才七日不在府里，这全乱了。”水觅含笑着接过琴客手中的钗子，熟练地替这半会儿已经清醒过来的沐柒绾了个流云髻“今日老爷要回府，纵然夫人与小姐惯着我，我也是要回来的嘛。”
琴客打量了两下铜镜之中沐柒整齐精致的发髻，笑嗔道：“怪生不得小姐如此喜欢水觅姐姐，就凭着水觅姐姐这一手绾发的好手艺，换琴客也舍不得姐姐走。”
“所以你便是好生学学吧。”沐柒弯了眸子，打趣道“不然待几年水觅嫁出去了，我的发髻没人绾了可如何是好？”
“小姐！”水觅跺了跺脚，面色微红“就知道拿我打趣。”
“二小姐，大小姐！”门外垂珠急急的声音传了过来，跌跌撞撞地掀开帘子，后面立着穿戴完毕、满面疑惑的沐然，垂珠喘着气扶了门：“老……老爷回府了！”
书然阁，院墙边略略有些青苔，梳双丫髻的小丫鬟和袖靠在门前，想是极累了，头一点一点的，发髻上朴素的青木发簪随之小幅度地摆动着。朱红色的院门，铜环被灯火微微照映着。
沐柒和袖望了一眼身旁抿嘴不言的琴客，略略捋了捋鬓边被风牵起的细碎发丝：“琴客。”
琴客定定地望向身后，却是没有回头，声音略微颤抖了：“小……小姐，你看……那……那是大小姐否？”
沐柒心中又是一紧，顺着琴客的目光望夜色深处望去，目光触及的不止有在风中轻轻作响的枝叶，还有书然阁抄手游廊之上摇摇晃晃的人影。
“姐姐？”沐柒下意识地轻声唤了一句。
游廊之上的少女身影顿了顿，往这边望了过来。
沐柒记忆之中干净利落、宁和平静的姐姐沐然，却是在这夜色的照映之下，面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披头散发地立在亭台之中。
“姐姐！”沐柒一惊，几乎是扑了上去，上上下下地拉着双眸红肿的沐然打量，只觉沐然的双手冰凉：“如此时辰，姐姐怎的在此处？！”
“阿柒。”沐然轻轻合上眸子“无妨，歇下几时，便来此散散步。你怎的来了？”
“姐姐瞒我。”沐柒眸光平静，不远处的琴客却是不知所措地望着二人，似有犹疑之色。
风抚乱了枝叶，也吹红了沐然的双眸。
沐然逃避似的别过脸，并不言语。
“罢了。”沐柒潋滟的眸子仿若无意间扫过沐然的衣袖，见其中牵出的一小截雪白的绫布，微微蹙眉：“妹妹于书院中几时，多日不见姐姐，想念得紧，遂带琴客至书然阁寻姐姐。不如今夜姐姐就与妹妹一同去栖颜阁歇下吧？”
沐然仍旧默然。
“姐姐，姐姐……”沐柒鼓了鼓脸，声音软软“阿然姐姐……”
沐然仍旧不言，只是眸中流露出几丝泪光。
名誉于她而言早已不存，但她的妹妹，绝不能被玷污。
“琴客。”沐柒定定地看着沐然：“姐姐乏了，扶姐姐去栖颜阁歇下。”
栖颜阁，灯火轻轻摇曳着，风声显然小了许多，在压了雪色与夜色的桃枝间穿梭了。
一身淡蓝色垂丝长裙的垂珠撅了撅嘴，轻轻扯了扯旁边门前守夜半梦半醒的丫鬟的宽袖：“诶，你说小姐怎的还不回栖颜阁？”
“唔……”丫鬟被推醒，颇有些困意地抿了抿嘴：“……有琴客姐姐跟随在小姐身边，垂珠姐姐应放心才是。”
“哦……诶？”垂珠眼尖地望见不远处沐柒的身影，机灵地跑上前去，见沐然面色疲惫地由琴客扶着，讶异地看了一眼琴客，后者轻轻摇头，便是上前扶了沐然的另一只手，望向被夜色衬得愈加宁静的沐柒，喜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垂珠可是担心得紧呢！”
“先扶大姐姐回屋。”沐柒微微地扬了扬唇角，刮了刮垂珠的鼻子，艳色点点“好了，你家小姐我不是回来了吗？”
垂珠笑着应是，沐然轻轻看了一眼沐柒，抿了抿嘴。
卧房还是如前世一般，朱色的帘子遮掩了门栏，多宝阁上摆放了几本册子，梳妆台上的瓷瓶中随意地插了几只尚带雨露的浅桃枝叶，窗纱未拉上，窗外的芭蕉叶子伸进一两只来，带着潮湿的风。
“姐姐。”沐柒掀开帘子坐在书桌旁的绣墩上，小脸紧绷：“时辰不早了，先好好歇一觉，养养神才是。”
“我……”
“姐姐，”沐柒伸出软软的手，轻轻扯了扯面前沐然袖中的白绫缎子“自尽会让我担心的。”
沐然惊诧，门口并未被避讳的垂珠与琴客也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前世的姐姐，被冠上失贞的谣言，一人受尽折辱之后，自尽在书然阁。
沐柒眼睑微动：“妹妹信姐姐是清白的。”
“阿柒……你从何得知？”沐然略微哑然“我……”
“好了。”沐柒望向门口的琴客，潋滟流动的眸光似乎静止了：“把一切交给我，我在。”
沐然怔怔地望向沐柒：“阿柒，不会了。”
不会自尽了。
沐柒的声音轻快起来，弯了弯唇角“时辰不早了，明日父亲还要回府，若是姐姐满面疲惫，父亲以为妹妹搅扰了姐姐，非把妹妹好生罚了不可。垂珠先服侍着姐姐去隔间歇息可好？”
“好。”沐然微微笑了笑，眼中添了些轻松与睡意“你也早些歇下。”
垂珠随了沐然往隔间歇下了，琴客轻轻退了出去。
沐柒微微地弯起唇角。
——这一世，换她来保护他们。
一夜安然。
翌日，风雪微停，睡得昏昏沉沉的沐柒虚合着眼，软软地由着琴客捣饬。
“小姐，”琴客从妆奁中取出一只垂丝金雀含珠钗往沐柒发髻上比画“你看用这支夫人新打的钗子绾发可好？”
“……欸？”半梦半醒地沐柒头一点一点的，潋滟的眸子反复合上：“噢，嗯……”
门口就传来“扑哧”一声笑。
琴客与尚在迷糊之中的沐柒不由循声望去，就见珠帘之前赫然立了一个一身水蓝色长裙的少女，抱着袖子闷声笑着。
“水觅姐姐！”琴客一喜，上前拉了少女的手“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水觅是豫州闵县的人，离着瑜京城较远，身为孤女无依无靠，却是养父母抚养长大，名为水丫。后养父母病逝，遂入内宅为婢，求得生活。所幸遇到的人牙子颇为心善，见尚才七岁的水丫年纪尚小，心生善意，将其带到国都瑜京，入了这尚书府沐府。九年前的水丫就聪明伶俐，被裘氏看中，便是改名水觅，至栖颜阁服侍当年尚才五岁的二小姐柒姐儿。
此次水觅养父母逝世十年祭辰，裘氏开口放了她十日的休假，便是回豫州闵县祭奠二老。没成想尚才过了七日，水觅就回来了。
“瞧瞧我才七日不在府里，这全乱了。”水觅含笑着接过琴客手中的钗子，熟练地替这半会儿已经清醒过来的沐柒绾了个流云髻“今日老爷要回府，纵然夫人与小姐惯着我，我也是要回来的嘛。”
琴客打量了两下铜镜之中沐柒整齐精致的发髻，笑嗔道：“怪生不得小姐如此喜欢水觅姐姐，就凭着水觅姐姐这一手绾发的好手艺，换琴客也舍不得姐姐走。”
“所以你便是好生学学吧。”沐柒弯了眸子，打趣道“不然待几年水觅嫁出去了，我的发髻没人绾了可如何是好？”
“小姐！”水觅跺了跺脚，面色微红“就知道拿我打趣。”
“二小姐，大小姐！”门外垂珠急急的声音传了过来，跌跌撞撞地掀开帘子，后面立着穿戴完毕、满面疑惑的沐然，垂珠喘着气扶了门：“老……老爷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