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爱而不得的人总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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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一川和晴鹤在寻欢城把酒话桑麻的这些时日，外界江湖虽谈不上风云变幻，但也在不断上演着新的故事。
明月子游回到广陵后就把自己关在琼阁，除了近侍青山和阿紫以外，他便不再让别人靠近他的庭院，除了隔三差五去静阁陪母亲诵经，在校场和门中高手试练外自己也很少外出。
他说此前万仞峰之疫，他深感自己灵力还不足以撑起明月城百年基业，他要潜心修研武学与济苍生之道，以待日后担任明月城主之任时不辱使命。
每到十五月圆，他和母亲雪凌云一样出关和父亲、二娘共进晚餐。而这一夜明月城的少女也会精心打扮，簇拥在琼阁门口等待琼花公子。
可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从万仞峰归来，子游公子的眉宇多了几分坚毅，多了几分清冷。以前子游公子见到她们时，多多少少会寒暄几句，遇到过节或逢喜事，他都会赏他们一些碎银和珍珠。而现在他却突然变得不近女色，有些不解风情，见到这些冲过来朝他尖叫欢呼的莺莺燕燕，只是略表礼貌地浅笑点头。
她们自然不知道此前在子游身上发生过什么，只觉得这样的子游更遥不可及，且多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看到明月子游的这些微妙变化，明月南峰忧喜参半，喜的是儿子文武功课更加用功，每次校场试练，儿子体内澎湃的灵力和稳健有力的招式，都让他深感后生可畏。而忧的则是他能感觉到儿子没有以前那样快乐了，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儿子心里放不下远走寻欢城的晴鹤姑娘，他心疼儿子的初恋碎得太早太快，但这个心结别人无法替他打开。
可一向专断自我的明月南峰，自信地认为只要他广发琼花柬，邀请江湖名门中的少女来参加琼花宴，为明月子游选择最贤淑最美丽的女子喜结连理，就能让明月子游忘记晴鹤。
但他却没有意识到，明月子游虽是自己的儿子，却和他有着千差万别的性情和人生信条。
那日，明月子游踱进雪凌云的静阁。琼花已过了花期，静阁里那本瘦弱的几株琼花树变得更加惹人怜惜。庭院里飘着焚信香的雅气，子游深吸了一口气，他很喜欢这种香气，这种香气不仅能让人凝神静气，而且还承载着他对母亲的所有记忆。
子游来到禅房，听到的不是母亲敲木鱼的声音，而是父亲和母亲争吵的声音，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多年来老死不相往来，今日却争吵得如此激烈。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经拟好了琼花柬，我今天来就是想通知你，琼花宴你务必出席，不为别的，就为给子游把把关！”明月南峰在地上转来转去，一手叉腰，一手哆哆嗦嗦指着雪凌云，居高临下又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不会让你把子游的终身幸福作为你扎根江湖的筹码，他选择妻子不需要选秀，更不需要长辈为他把关，他喜欢谁就是谁，不论出身，不论年岁！”雪凌云静静坐在一把通体漆黑的交椅上，手里盘着一串念珠，一颗两颗三颗……她的语调不高，语速不快，听起来比明月南峰平静很多，但这平静中却充满坚决与不可辩驳。
“你？我扎根江湖？我这完全是为了子游，是为了让他更好地扎根江湖，而且，是为了让他忘掉那个唐晴鹤还是瑶晴鹤的……”
“子游能不能忘记晴鹤姑娘，自然由他自己的内心决定，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吗？”
“不然呢？难道让他相思成疾，终生不娶吗？”
“子游是痴情，但他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暴自弃，他需要时间，需要自己说服自己，而不是你！”
“好……你好啊！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从小到大，你真正为他着想过多少？他的里里外外、点点滴滴不都是我和雪兰在打理，你没有资格替他做任何决定，今天就当我没说，琼花宴你可以不参加，但为子游婚配佳人的决定，已不可更改！打扰了！”
“五十步何必要笑百步！”
明月南峰甩了一下长袖，气呼呼地离开了，正好和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子游撞了个满怀。
明月南峰低着头，头顶刚好撞到儿子的下巴，眼前的儿子已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他那样挺拔地屹立着，纹丝不动，而明月南峰则一个趔趄，不知何时起儿子的体力已比自己强健很多了，自己确实老了。
“父亲！”明月子游朝明月南峰拱了拱手。
明月南峰看着明月子游，突然更加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更加生气，刚才和夫人吵架关乎儿子，却又不完全关乎儿子。
他的表情十分难看，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用丹田之气甩出一个字:“哼！”大步流星地走了。
子游进到禅房，看到母亲闭着双眼，快速盘着手里的念珠。他知道母亲内心也一定像父亲一样充满情绪的跌宕，但这么多年吃斋念佛的她已经能控制情绪杂念，至少可以做到完美地管理面部表情，何时何地都一脸波澜不惊。
子游先双手合十朝贡像拜了拜，然后再拜母亲:“母亲，儿子来看您了！”
“游儿！你来了，最近课业完成得怎样？”
“还好！”
“如果觉得家里憋闷，就外出游历猎祟，兴许可以结交一些合你意的人！”
“母亲，儿子暂时不想外出，待过了琼花宴，我再去！”
“还是那句话，从心而行……”
“母亲，刚才你和父亲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们夫妇二人很少单独见面，没必要每次都为我争吵，儿子会很内疚的。”
“该吵的一定得吵，何况和他除了因你吵架也没有别的话题可聊。”
“母亲，我想好了，我答应父亲在琼花宴上选一女子做妻……”
“好，那我问你，你想选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无要求，大家觉得好，就好。”
“你要知道这个人是要陪你过一辈子的，怎么可以无要求？”
“只要品貌才学可以配得上明月城即可！”子游略微思索后说。
“你这是给明月城选儿媳妇，而不是给你明月子游选伴侣啊！”
“伴侣向来是无法选的，她需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见，不需要太刻意。”
“也是，你不后悔？”
“无悔！我心爱的女子有她自己心爱的人，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我只能祝福她！”
“你就没有想过去把她抢过来？”
“我没有一点点战场，而且他比我更能给她带来幸福，我为什么不成全呢？”子游苦笑着说。
“如果，你真的想通，我也无话可说，琼花宴我会参加……”雪凌云不再多说什么。
面对情爱，明月子游已心如死灰，他只希望父母少一些争吵，再说大局已定，他拗不过父亲。成家立业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如若真能遇到一个像晴鹤那样的，自己还可以把她作为爱情的影子。对爱情这件事，他似乎只能自暴自弃。
离开静阁，他便直接去芳阁雪兰那里，他不是去找二娘，他是去找父亲的。因为他知道，每次父亲与母亲吵完架都会去二娘那里，将没有发完的火发给二娘，二娘总是好言相劝，用低到到尘埃里的语气劝他，抹胸捶背揉肩地伺候一会，父亲的气就消了。在这一点上他特别佩服二娘，也特别同情二娘。
“游游，你来啦，怎么不让青山提前通知我，我都没备你喜欢的茉莉花茶水！快快，坐着！”二娘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二娘，不劳烦，我说完就走！”子游拱拱手。
“父亲，我同意您琼花宴上的安排，一切全凭您做主。”
“你，想通了？”
“嗯！”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和整个明月城……”
“父亲不必多言，我全懂……”明月子游打断明月南峰的话，他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甚至由衷反感。
“不说，不说，你们爷俩坐着，我去做几个小菜，你们今晚在我这里吃饭！”雪兰道。
“不了，二娘，我没有告诉阿紫，她应该准备了晚饭，我回去吃！”
子游说完就离开了，雪兰送到门口，冲着明月子游的背影说:“阿紫做的文思豆腐总是火候不对，明日中午，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子游穿过长廊，回到自己的琼阁，还没踏进门，阿紫就扭扭捏捏走了出来，柔声细语地说:“公子，你回来啦，饭菜都准备好了。”
她踮起脚将子游的外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端来盥漱水放在子游面前。待子游盥漱完毕，便递过一条纹有琼花的雪白棉布手帕。
明月子游来坐饭餐桌前，拿起筷子，然后又轻轻放下:“阿紫，你喊青山一起来用餐吧，以后不用等我先用，我们一起。”
“啊？公子，这像什么话，我们是下人……”阿紫紧张地说。
“这都是别人以为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们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听话，快去！”
“好嘞！”阿紫应声出去唤青山，面对明月子游的“听话”二字，她向来没头抵抗力，只要公子让她“听话”，她就一定“听话”，不管是什么事。
三人围桌而坐，用筷子轻轻夹着菜，慢慢嚼着，不能发出一点点响声，亦不能说话。“食不言”是明月城约定俗成的家规，谁都没有刻意提过，但都很自然遵循着。
“给你俩说件事！”子游突然说道。
这一句饭桌上突兀的语言吓得青山把刚夹起来的红烧鱼丸都掉在桌子上了。
阿紫慌忙夹起来将它放在青山碗里，怯怯地看了一眼明月子游，明知他不会生气，但总感觉有冲撞到他，连忙说:“对，对不起……”青山和阿紫异口同声结结巴巴说出这句话。
明月子游被他俩逗得噗嗤一笑，继续说:“和别人吃饭我们就食不言，只有我们三人可以说话，但声音不能太大，不能把唾沫星子喷出来。”
明月子游之前和沐一川、晴鹤吃饭时，他俩总是又说又笑，十分快乐，晴鹤曾说过:“能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的人都是最亲近的人，干嘛搞得那么紧张，多别扭，吃饭不仅是填饱肚子的，最主要是和亲朋好友一起享受一小段幸福轻松的光阴。”
明月子游打心眼里觉得晴鹤说得有道理。
待青山和阿紫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才继续说:“我答应了父亲。”
他虽没说明他答应了什么，可眼前这两条自己肚里蛔虫以知道他所言何事了。
“好的，以后我们就伺候两个主子，再过两三年我们就有了小主子，哈哈哈哈，这琼阁就变闹阁了！”青山傻笑着说。
“你，瞎说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样开公子的玩笑！”阿紫生气极了，撅着嘴巴，她在青山肩膀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公子娶亲是好事，难道还让你照顾他一辈子？他长大了，还有个自己的女人了！”
“你！我照顾就照顾，八辈子都照顾！我吃饱了，你们吃完我再来清理……”阿紫起身离开，这次她没有扭扭捏捏走，而是小跑出去。
小跑才是阿紫走路的常态，她身材纤细，脚步轻快，而且生得勤快，总是小跑着做事，但一见子游她就会放慢脚步扭扭捏捏地走，别人都笑话她这走势难看，可子游没说过，她便一直这样走。
“她这……说变脸就变脸！”青山指着阿紫的背影说道。
明月城人都知道阿紫的心事，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天天和一个全身都是光环的男人在一起，能不动心吗？可由于她太过平凡且身份低微，便从来不敢有所表达，只是默默地、无微不至地照顾明月子游，她说过这辈子就做他的侍女。可听到子游要娶亲，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醋意，这火不敢发给明月子游，就只有发给青山了。
半晌，阿紫进来收拾碗筷，眼睛红红的。子游很是心疼，就对他说:“阿紫，就算我成亲，还是会留你在静阁的，除非你嫁人。”
阿紫点点头，又像之前一样，扭扭捏捏端着碗筷又出去了。
沐一川和晴鹤在寻欢城把酒话桑麻的这些时日，外界江湖虽谈不上风云变幻，但也在不断上演着新的故事。
明月子游回到广陵后就把自己关在琼阁，除了近侍青山和阿紫以外，他便不再让别人靠近他的庭院，除了隔三差五去静阁陪母亲诵经，在校场和门中高手试练外自己也很少外出。
他说此前万仞峰之疫，他深感自己灵力还不足以撑起明月城百年基业，他要潜心修研武学与济苍生之道，以待日后担任明月城主之任时不辱使命。
每到十五月圆，他和母亲雪凌云一样出关和父亲、二娘共进晚餐。而这一夜明月城的少女也会精心打扮，簇拥在琼阁门口等待琼花公子。
可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从万仞峰归来，子游公子的眉宇多了几分坚毅，多了几分清冷。以前子游公子见到她们时，多多少少会寒暄几句，遇到过节或逢喜事，他都会赏他们一些碎银和珍珠。而现在他却突然变得不近女色，有些不解风情，见到这些冲过来朝他尖叫欢呼的莺莺燕燕，只是略表礼貌地浅笑点头。
她们自然不知道此前在子游身上发生过什么，只觉得这样的子游更遥不可及，且多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看到明月子游的这些微妙变化，明月南峰忧喜参半，喜的是儿子文武功课更加用功，每次校场试练，儿子体内澎湃的灵力和稳健有力的招式，都让他深感后生可畏。而忧的则是他能感觉到儿子没有以前那样快乐了，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儿子心里放不下远走寻欢城的晴鹤姑娘，他心疼儿子的初恋碎得太早太快，但这个心结别人无法替他打开。
可一向专断自我的明月南峰，自信地认为只要他广发琼花柬，邀请江湖名门中的少女来参加琼花宴，为明月子游选择最贤淑最美丽的女子喜结连理，就能让明月子游忘记晴鹤。
但他却没有意识到，明月子游虽是自己的儿子，却和他有着千差万别的性情和人生信条。
那日，明月子游踱进雪凌云的静阁。琼花已过了花期，静阁里那本瘦弱的几株琼花树变得更加惹人怜惜。庭院里飘着焚信香的雅气，子游深吸了一口气，他很喜欢这种香气，这种香气不仅能让人凝神静气，而且还承载着他对母亲的所有记忆。
子游来到禅房，听到的不是母亲敲木鱼的声音，而是父亲和母亲争吵的声音，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多年来老死不相往来，今日却争吵得如此激烈。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经拟好了琼花柬，我今天来就是想通知你，琼花宴你务必出席，不为别的，就为给子游把把关！”明月南峰在地上转来转去，一手叉腰，一手哆哆嗦嗦指着雪凌云，居高临下又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不会让你把子游的终身幸福作为你扎根江湖的筹码，他选择妻子不需要选秀，更不需要长辈为他把关，他喜欢谁就是谁，不论出身，不论年岁！”雪凌云静静坐在一把通体漆黑的交椅上，手里盘着一串念珠，一颗两颗三颗……她的语调不高，语速不快，听起来比明月南峰平静很多，但这平静中却充满坚决与不可辩驳。
“你？我扎根江湖？我这完全是为了子游，是为了让他更好地扎根江湖，而且，是为了让他忘掉那个唐晴鹤还是瑶晴鹤的……”
“子游能不能忘记晴鹤姑娘，自然由他自己的内心决定，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吗？”
“不然呢？难道让他相思成疾，终生不娶吗？”
“子游是痴情，但他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暴自弃，他需要时间，需要自己说服自己，而不是你！”
“好……你好啊！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从小到大，你真正为他着想过多少？他的里里外外、点点滴滴不都是我和雪兰在打理，你没有资格替他做任何决定，今天就当我没说，琼花宴你可以不参加，但为子游婚配佳人的决定，已不可更改！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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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南峰甩了一下长袖，气呼呼地离开了，正好和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子游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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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明月子游朝明月南峰拱了拱手。
明月南峰看着明月子游，突然更加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更加生气，刚才和夫人吵架关乎儿子，却又不完全关乎儿子。
他的表情十分难看，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用丹田之气甩出一个字:“哼！”大步流星地走了。
子游进到禅房，看到母亲闭着双眼，快速盘着手里的念珠。他知道母亲内心也一定像父亲一样充满情绪的跌宕，但这么多年吃斋念佛的她已经能控制情绪杂念，至少可以做到完美地管理面部表情，何时何地都一脸波澜不惊。
子游先双手合十朝贡像拜了拜，然后再拜母亲:“母亲，儿子来看您了！”
“游儿！你来了，最近课业完成得怎样？”
“还好！”
“如果觉得家里憋闷，就外出游历猎祟，兴许可以结交一些合你意的人！”
“母亲，儿子暂时不想外出，待过了琼花宴，我再去！”
“还是那句话，从心而行……”
“母亲，刚才你和父亲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们夫妇二人很少单独见面，没必要每次都为我争吵，儿子会很内疚的。”
“该吵的一定得吵，何况和他除了因你吵架也没有别的话题可聊。”
“母亲，我想好了，我答应父亲在琼花宴上选一女子做妻……”
“好，那我问你，你想选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无要求，大家觉得好，就好。”
“你要知道这个人是要陪你过一辈子的，怎么可以无要求？”
“只要品貌才学可以配得上明月城即可！”子游略微思索后说。
“你这是给明月城选儿媳妇，而不是给你明月子游选伴侣啊！”
“伴侣向来是无法选的，她需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见，不需要太刻意。”
“也是，你不后悔？”
“无悔！我心爱的女子有她自己心爱的人，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我只能祝福她！”
“你就没有想过去把她抢过来？”
“我没有一点点战场，而且他比我更能给她带来幸福，我为什么不成全呢？”子游苦笑着说。
“如果，你真的想通，我也无话可说，琼花宴我会参加……”雪凌云不再多说什么。
面对情爱，明月子游已心如死灰，他只希望父母少一些争吵，再说大局已定，他拗不过父亲。成家立业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如若真能遇到一个像晴鹤那样的，自己还可以把她作为爱情的影子。对爱情这件事，他似乎只能自暴自弃。
离开静阁，他便直接去芳阁雪兰那里，他不是去找二娘，他是去找父亲的。因为他知道，每次父亲与母亲吵完架都会去二娘那里，将没有发完的火发给二娘，二娘总是好言相劝，用低到到尘埃里的语气劝他，抹胸捶背揉肩地伺候一会，父亲的气就消了。在这一点上他特别佩服二娘，也特别同情二娘。
“游游，你来啦，怎么不让青山提前通知我，我都没备你喜欢的茉莉花茶水！快快，坐着！”二娘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二娘，不劳烦，我说完就走！”子游拱拱手。
“父亲，我同意您琼花宴上的安排，一切全凭您做主。”
“你，想通了？”
“嗯！”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和整个明月城……”
“父亲不必多言，我全懂……”明月子游打断明月南峰的话，他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甚至由衷反感。
“不说，不说，你们爷俩坐着，我去做几个小菜，你们今晚在我这里吃饭！”雪兰道。
“不了，二娘，我没有告诉阿紫，她应该准备了晚饭，我回去吃！”
子游说完就离开了，雪兰送到门口，冲着明月子游的背影说:“阿紫做的文思豆腐总是火候不对，明日中午，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子游穿过长廊，回到自己的琼阁，还没踏进门，阿紫就扭扭捏捏走了出来，柔声细语地说:“公子，你回来啦，饭菜都准备好了。”
她踮起脚将子游的外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端来盥漱水放在子游面前。待子游盥漱完毕，便递过一条纹有琼花的雪白棉布手帕。
明月子游来坐饭餐桌前，拿起筷子，然后又轻轻放下:“阿紫，你喊青山一起来用餐吧，以后不用等我先用，我们一起。”
“啊？公子，这像什么话，我们是下人……”阿紫紧张地说。
“这都是别人以为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们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听话，快去！”
“好嘞！”阿紫应声出去唤青山，面对明月子游的“听话”二字，她向来没头抵抗力，只要公子让她“听话”，她就一定“听话”，不管是什么事。
三人围桌而坐，用筷子轻轻夹着菜，慢慢嚼着，不能发出一点点响声，亦不能说话。“食不言”是明月城约定俗成的家规，谁都没有刻意提过，但都很自然遵循着。
“给你俩说件事！”子游突然说道。
这一句饭桌上突兀的语言吓得青山把刚夹起来的红烧鱼丸都掉在桌子上了。
阿紫慌忙夹起来将它放在青山碗里，怯怯地看了一眼明月子游，明知他不会生气，但总感觉有冲撞到他，连忙说:“对，对不起……”青山和阿紫异口同声结结巴巴说出这句话。
明月子游被他俩逗得噗嗤一笑，继续说:“和别人吃饭我们就食不言，只有我们三人可以说话，但声音不能太大，不能把唾沫星子喷出来。”
明月子游之前和沐一川、晴鹤吃饭时，他俩总是又说又笑，十分快乐，晴鹤曾说过:“能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的人都是最亲近的人，干嘛搞得那么紧张，多别扭，吃饭不仅是填饱肚子的，最主要是和亲朋好友一起享受一小段幸福轻松的光阴。”
明月子游打心眼里觉得晴鹤说得有道理。
待青山和阿紫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才继续说:“我答应了父亲。”
他虽没说明他答应了什么，可眼前这两条自己肚里蛔虫以知道他所言何事了。
“好的，以后我们就伺候两个主子，再过两三年我们就有了小主子，哈哈哈哈，这琼阁就变闹阁了！”青山傻笑着说。
“你，瞎说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样开公子的玩笑！”阿紫生气极了，撅着嘴巴，她在青山肩膀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公子娶亲是好事，难道还让你照顾他一辈子？他长大了，还有个自己的女人了！”
“你！我照顾就照顾，八辈子都照顾！我吃饱了，你们吃完我再来清理……”阿紫起身离开，这次她没有扭扭捏捏走，而是小跑出去。
小跑才是阿紫走路的常态，她身材纤细，脚步轻快，而且生得勤快，总是小跑着做事，但一见子游她就会放慢脚步扭扭捏捏地走，别人都笑话她这走势难看，可子游没说过，她便一直这样走。
“她这……说变脸就变脸！”青山指着阿紫的背影说道。
明月城人都知道阿紫的心事，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天天和一个全身都是光环的男人在一起，能不动心吗？可由于她太过平凡且身份低微，便从来不敢有所表达，只是默默地、无微不至地照顾明月子游，她说过这辈子就做他的侍女。可听到子游要娶亲，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醋意，这火不敢发给明月子游，就只有发给青山了。
半晌，阿紫进来收拾碗筷，眼睛红红的。子游很是心疼，就对他说:“阿紫，就算我成亲，还是会留你在静阁的，除非你嫁人。”
阿紫点点头，又像之前一样，扭扭捏捏端着碗筷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