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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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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训到结束前,还见缝插针地安排三次模考。

    第一次模考,宋方霓的成绩依旧属于中下游。

    到了第二次模考,她顶着压力侥幸地进步了几名。

    竞赛物理题和高考不是一个难度,靠机械地刷题,不足矣和其他优等生竞争。

    压力太大,当天晚上,宋方霓梦到把整行的答题卡涂错,而她随后惊觉,竞赛试卷根本没有选择题。

    自己在考什么?

    梦境里陷入巨大的焦虑旋涡,包括生理也跟着有所反应,腹部像是被一条粗重的绳索勒住,小腿肚子都跟着抽筋。

    她从噩梦中醒来,心说自己别猝死于集训营里。

    祸不单行。

    第二天清早,内裤里首次发现一道血渍。

    宋方霓在她的十六岁里才第一次来了例假,在同龄少女中属于偏晚的,幸好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脏衣服去自助洗衣房。

    她凝视着轰隆隆的洗衣机,感觉自己所严重抗拒的什么东西还是来临。

    中午为了节约时间,宋方霓买了一包梳打芝麻饼干,边做题边小口地就着水吃,吃完后觉得一阵翻江倒海。

    宋方霓的同班同学陆明也被选来参加集训。

    下课的时候,他走过来,笑眯眯地跟宋方霓打了声招呼,再一屁股坐在其他人合课桌上跟梁恒波聊了会天。

    男生之间说的也都是些体育和游戏之类。

    陆明边说话边欣赏着前方宋方霓从短裤下溜出来的修长纤丽大腿,只可惜,美腿主人一直没精打采地趴在桌面。

    突然间,她触电般从座位弹跳起来,短发擦着脖颈一甩。

    陆明吃惊地看着她跑走的方向。梁恒波却早适应了前座女生偶尔的一惊一乍,也不抬头,用脚勾稳自己的桌腿。

    门重重地响了一下,她已经奔出教室。

    陆明嘟囔说:“怎么了这是?”转过头,对梁恒波挤眉弄眼,“艳福不浅,居然和俺们老宋坐前后桌。”

    梁恒波抬头看着前方的空座位:“老宋?”

    “哇,她叫宋方霓,在我们年纪都巨有名,大家都叫她老宋,学习成绩特别好,脾气也特柔,很多人眼里的女神,只可惜名花有主,她的男朋友也是我们班的,是个壕,一个家里特别牛叉哄哄的官二代,简直被她迷得五迷三道。”

    梁恒波对这种八卦也提不起兴趣,低头说:“对了,以你的近视程度,昨天的球赛输没输到裤子都没了?”

    陆明伸了个兰花指,拨了拨自己厚重的近视眼镜,装出羞涩的模样。

    >>>

    宋方霓没听到男生们的议论。

    嘴里弥散着一股芝麻味,胃里也翻腾,她一跑出教室,甚至没来得及去卫生间,就靠在角落里把午餐全吐了。

    接着是胸胀和腹泻。。

    她上网搜了下,自我诊断这是初次来例假的应激反应。

    宋方霓借来一个热水袋,外面包着毛巾捂住腹部,蒙头在宿舍睡了一下午。

    教导员闻讯来问了两次。

    集训强化营还剩下最后一次模考,最后几天的课程是围绕考试重点和名师预测大题的方向,宋方霓不肯提前结束集训回家。

    躺到晚饭也没胃口,喝了裴琪给的红糖水,准备去附近的药店买点药。

    晚上八点多,夕阳已经落下来。

    她脚底发软,踩的步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四楼挪到一楼,短短五分钟,整个人出了好多的汗。

    间或有人走过来,她挺直腰。

    掌心圈着铁锈的栏杆,一股细沙般粗糙的感觉,刺激着掌心。

    慢慢挪到门口,宋方霓突然想到自己大可不必亲自买药,叫外卖更为方便。

    这个发现简直证明她又在做无用功。

    宋方霓苦笑两声,在手机上下单,索性坐在门口等着。实在不想动弹。

    门口处又有几个男生在抽烟。

    这种集训也并没有老师管这事。间歇,还有私家车停下,家长给子女送一些生活用品之类的。

    宋方霓同宿舍的女生,裴琪,是个戴钢牙套的女生,家庭条件不错,从来不吃食堂,每天早中晚都是家里保姆开车来送饭,还有切好的进口水果,

    裴琪为人相当热情,经常把各种零食分给宋方霓,但越是这样,宋方霓越有些为难,甚至还躲着她,因为囊中羞涩而不知道怎么报答好意。

    这时候,母亲又打来电话。

    宋方霓习惯性地打开免提,母亲的抱怨悬浮在旁边。有时候,她会想这样就很好,什么大学,物理,考试,所有真实的压力都能悬浮在妈妈的谎言与家长里短之外。

    挂了电话,黑咕隆咚的道路亮起一束光。

    远处的摩托车突突地停在面前。

    宋方霓接过药的时候,外卖骑手主动跟她攀谈:“哟,你也是参加这个竞赛培训的学生?”

    外卖骑手居然是一个女人。

    宋方霓轻轻地“嗯”了声。

    外卖骑手再看着她脸色:“丫头,你这嘴唇儿怎么那么白啊?没事吧。”

    这时,门口的几个男生传来一阵喧哗,开始热情地向谁打起招呼。而对方远远地招手示意。

    梁恒波结束了他每晚雷打不动的夜跑,从夏夜晚风里走回来,汗水弄得微湿的头发,他随手摘下一根耳机线。

    和那些男生说了会话,梁恒波插兜走进来。

    路过她们时,他的脚步顿住,略有诧异。

    外卖骑手取下戴着的安全帽,再晃了晃头发,安全帽下是一个瘦小且扎着马尾辫的女人,但灯光太暗,又看不太清具体长相,从体态判断应该是挺年轻的。

    “恒波。”外卖女骑手主动打招呼。

    梁恒波走过来,顺手扶稳了外卖骑手歪斜的摩托车车头。

    “怎么跑来我这里查岗了?”他以很自然熟稔的口气和外卖女骑手打招呼,再跟宋方霓点点头,主动解释说,“这位是和我一起集训的同学,宋方霓。”

    集训结束的倒数第三天,除了传卷子时的“谢谢”和之前的“不好意思”,首次攀谈由梁恒波所开启。

    意外的是,他也记得她的名字。

    不像父母和长辈在末尾的“霓”字拖长音,梁恒波念她名字时,会在“方”字重读,就好像强调“君子端方”的本意。

    >>>

    梁恒波一个人住。

    本来男生们都住在多人宿舍,但因为其中一个男生得了什么皮肤感染病,最后不得不紧急分成双人间,他落在最后,机缘巧合地就能独享宿舍。

    他弯腰先插上热水壶的插座,烧热水,动作……灵巧?随后背对着她,飞快地把汗湿的t恤脱掉——幸好男生里面还穿着一个打底t恤,但随着伸腰,她瞥到还在青春期的男生下半个脊背,腰很细,且有薄薄的肌肉。

    宋方霓感觉到耳根发烫,低下了头。

    她坐在椅子的边缘处,双膝紧紧地并拢在一起,身体重心移到前方。

    来到梁恒波的宿舍为了借笔记。

    数学老师明天要去开什么高考试卷评委会,今晚就要赶飞机,强行把最后几天的内容浓缩在下午。

    宋方霓当时还在寝室睡觉,错过了补课。

    她心下焦急,想赶紧回宿舍找裴琪,但那个外卖女骑手很热情地让梁恒波相助,男生沉默,随后点头答应。

    宋方霓尽量不去打量别人的房间,视线平平地落在前方。

    靠墙的桌面摊着他常背的灰色运动背包,桌面还有科学计算器,草稿纸,摆着集训发的自印参考书,以及黑、蓝和红色的彩笔。

    桌面上还有walkman,以及整齐缠绕在walkman上的耳机线,是他刚刚从兜里掏出来放在桌面上的。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一次性纸杯。

    “嗯。”

    梁恒波说:“留神烫。”

    对了,热水,刚才为了掩饰唇色苍白,她托辞说自己渴了,所以他才烧热水。

    宋方霓轻声道谢,小心地端着冒着热水,思考应该借着这杯水把刚买的药吃掉。

    腹部还是坠痛,连带着眼眶涨,根本没办法思考。

    梁恒波已经从他的书包里翻出笔记本,回过头想交给她,却看到女生正强自镇定地拆外卖纸袋。

    纸袋上面写着“便利送药”,再加上她今天缺席了大半天的课,桌面又剩了只吃半袋的太平饼干,男生产生一种理所当然的猜测。

    “中暑了?”他了然地问。

    宋方霓自然不想跟男生科普什么大姨妈,敷衍地点头,这时候,她的手却从纸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玻璃管。

    凝视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为了凑免运费,多买了一根五块钱的水银温度针。

    对方显然又在她长久的愣神中误会了什么。

    “你不会用这种体温计?”

    梁恒波压着点不耐,顺手接过来,那是老式的,需要甩一下的水银温度计,随后,她鼻尖闻到股酒精味。

    男生居然在宿舍里自备酒精棉,他用酒精棉消毒后,再把体温计递给她,再次主动背过身,不看她把体温计夹在胳膊下的动作。

    宋方霓舔了舔微干的嘴唇。

    自己只是来大姨妈,又没发烧,但如此盛情难却,不顺手量个体温也真是尴尬。何况,她琢磨要是真的发烧,后果就很严重。

    体温计夹着,两个人默然不语。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身为男生还挺讲究,居然带酒精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带卫生棉?

    宿舍的门敞开着,显然为了避嫌。

    梁恒波远远地靠在石灰墙上,随手拿起一本教科书翻看,也没有展现出更多关心或殷勤的意图。

    半天后,听到女生谨慎地问:“刚才送外卖的女生……”

    对方没抬头。

    她刚想提高声音再问一遍。

    “不是女生了,给你送药的人是我妈。”他简单地解释。

    “……嗯我不知道。”女生的神情和语气果然立刻变了。

    梁恒波继续读着书上的微积分公式:“除了送外卖,她还做短期的巡逻保安。我家条件一般,就靠这种卖人力的小本生意过活。”

    话音落下,他自认话题到此为止。

    不料,对方居然顺嘴接下去:“是么?我家也是做小本生意的,开了家理发店,只是,这两年的生意也是一般般。”

    老成的语调和女生外表完全不符合。

    男生终于诧异从书上抬头。

    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促狭的念头。“你现在正和我攀比,谁的家里更穷吗?”他反问。

    宋方霓顿时转开眼睛。

    这句话,显然戳到她的某一种自尊心。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梁恒波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停在她脸上,但她侧过头,雪白的颈部很固执地绷着,再也不肯主动开口。

    直到旁边的开水壶再次“嘣”地一声。

    体温计拿出来,没有发烧。

    宋方霓没有碰那杯已经能喝的热水,她干咽下药片,就要离开。

    梁恒波叫住她:“不是来借数学笔记本?”

    她顿了一秒,转过身。

    宋方霓重新攥着对方笔记要走出门,对方却又慢条斯理地问:“嘿,你还需要我的物理笔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