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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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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

    容嫣看着面前人竟愣住了。“容炀?!”她赶紧上前, 拉住了弟弟的手既惊又喜道:“你如何来了?”

    原身和弟弟感情及深, 这种情感延续到容嫣身上, 她激动得明明是高兴, 却忍不住眼圈红了。

    容炀见到姐姐也极是兴奋, 清瘦的小脸亮了起来, 笑道:“我随二哥和表姐夫来的。”

    “表姐夫?”容嫣看了眼青窕,青窕含笑点头。

    “前几日你表姐夫去趟通州, 想得几幅丹青顺路拜访了容家, 炀儿想姐姐便跟着带来了。”

    “他们肯让他来?”容嫣讶异问。

    青窕撇了撇嘴。“见你, 自然是不让。腊八那日,伯爷故交翰林院的徐先生不是随井桐来了么, 一直在伯府没走。容二婶母听出个缝, 说是明年你兄长春闱,商量着来拜见, 给提点提点。容二叔送了几幅丹青,又都是捎带脚的事,你表姐夫也就应了。万氏可不亏呢, 临行前把小儿子容烁也给塞上了马车。自家的都送去了,留下炀儿也不是个事,毕竟炀儿才是伯府亲小舅,所以这不就跟来了。”

    说着,又不忿地哼了声。“若不是冲着炀儿, 我才不容他们。”

    “给表姐添麻烦了。” 容嫣抚着弟弟的肩含笑道。

    青窕皱眉。“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我是替你不平。心硬得跟石头似的把你赶出家门, 我没找他们算账去便罢了。这会儿还舔着脸因咱家关系占便宜,好不知羞。”说着,看了看容炀,也觉得自己话多了,便抿唇勾了勾嘴角叹息道:“不管怎样,你们姐弟两是见面了。炀儿想你也想得厉害,年前他暂不会走,你们姐俩趁这机会好好聊聊,我也先回了。”

    见表姐起身要走,容炀突然将她唤住了。“表姐,我还得跟你回去。”

    容嫣疑惑地握着弟弟的手,容炀垂头小声解释道:

    “二婶母许我见姐姐,可不许我留宿,定要我和大哥二哥在一起,我还得随表姐回去。”

    “你愿留就留,在乎她作甚!嫣儿是你亲姐姐,她还管得了你和姐姐在一起。”青窕仰着脖子道。

    姐弟俩没应声,互望了一眼。

    姐姐出嫁,父母过世,容炀独自留在容府。虽祖母疼他,可到底还得由二房照顾着。万氏是个咬尖自私的,这些年能待见他,还不是看在容嫣嫁入秦府的份上。如今容嫣与秦晏之和离了,想也想得出弟弟在容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过了年容炀便十三了,身高已及姐姐,只是过于清瘦,细胳膊长腿显得人有些单薄,一身玄青直缀都撑不起来,把少年该有的朝气都给压住了。他长相随了母亲,更偏清秀,又因着才刚刚发育,故而稚气未脱,可那双清眸里却多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黯淡。

    毕竟是一脉血缘的弟弟,是容嫣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她看着他好不心疼,也徒生了份愧疚,只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当姐姐的义务。

    容嫣真想留下他再不叫他走了,可想来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不要说祖母,族长不会放他的,只有他赶紧考学,出人头地才能摆脱那个环境。

    为了不给弟弟造成困扰,容嫣答应过了晌午会送他回去。且毕竟是来习课的,为了进学,这难得的机会也万不能耽误了。

    容炀闻言,懂事地点了点头。

    看着谨慎的姐弟二人,青窕心里好不酸楚。若是姨母和姨夫还在,他们哪里用过这种日子……

    因腊八那事,徐井桐被罚了整整三日,最后不得不回京才算了了。为了让他一心举业,徐井松不但联系了他的老师——也是他未来岳父袁直盯紧了他,还请了两个宛平名士跟着。

    真是操碎了心。

    如此,他有多重视弟弟,便有多抵触容嫣——

    不过为了妻子,他没有表露丝毫,不然也不会答应容家兄弟来访师学业。但别人看不透,容嫣明白。两个不和的人,面上再如何融洽,气场都是相排斥的。

    所以除了青窕,她尽可能地少接触淮安伯府。

    不过弟弟来宛平这件事,知道徐井松为的不是自己,但她还是应谢他,毕竟来的人都姓“容”。

    容炀是个懂轻重的孩子,即便再思念姐姐也明白哪个更重要。只有课业长进,学业有成,他才能摆脱如今的困顿。

    于是,比起兄长容焕,容炀似乎更重视这次机会。要知道翰林学士可不是谁都能请得了的。他的一句话,一个观点,许就是下一场科考的题眼。翰林院是“清华之选”“储相之地”,离国家最高政治中枢——内阁仅一步之距,针对时论,没有比他们分析更透彻的了。

    弟弟来了,容嫣心情明朗许多。为了让他安心学制艺,容炀忙时,容嫣便到淮安伯府来看他。这倒是成全了青窕,孕期情绪起伏不定地,总想有个贴心人陪她聊聊,巴不得见天见到表妹,便打趣道:“我这是沾了表弟的光啊。”

    容嫣婉笑。

    不过“沾光”的,可不知她一人。

    容炀来的第二日,在淮安伯府,容嫣终于见到失踪了好几日的虞墨戈了——

    容焕心里清楚,自己能来拜师是沾了堂妹的光,故而对容嫣没有在通州那般冷漠,还算客气。

    然十四岁的容烁是万氏的小儿子,自小娇惯,许是听多了母亲对堂姐的抱怨心生不屑,可毕竟是客又受了兄长叮咛,不敢放肆,见了容嫣别别扭扭地。

    不过兄弟二人见了虞墨戈,听闻他是英国公家三少爷,笑脸相对,极是恭敬。

    瞧他们那逢迎的模样,容嫣心里便懊糟。她是想和他们划清界限了,可在外人眼里,到底他们还是一家人。

    不过好在容炀是个志洁端正的孩子,这就够了。

    徐井松道难得一聚,不若邀徐先生大家同去大书房聊聊。容焕陪笑应和,两个小的自然听兄长的,而虞墨戈——不经意地瞥了眼容嫣,慵然点了点头。

    临去前,容嫣嘱咐弟弟,等他结束回容宅吃晚饭,便陪着青窕去后院看澜姐儿了。

    到了后院,小丫鬟道,三小姐带着小小姐去了伯夫人那,要歇了晌再回,姐妹二人便在游廊里散步。

    聊了会,青窕神情踟蹰,偷瞄了眼表妹,咬了咬下唇试探道:“……你表姐夫去容府,容老夫人问及你了,还道了些……秦府的事……”

    容嫣搀扶她的手微顿,随即平静道:“嗯。”

    见她无甚反应,青窕接着道:“……你离开通州后,郡君去了容府……和老夫人打听过你……瞧这意思是舍不得,可这话始终也没点透,倒惹得老夫人动了心思。你祖母的脾气你也清楚,怕是她和井松说了什么,让他劝你回去。若他真的劝了,你可不要气……他这人也是,怎偏就不顺你意……上次陈侍郎的事就够恼了……”青窕眉越蹙越深。

    容嫣算明白徐井松为何会去容府了。他一个武将何尝听他喜过丹青,到底还是怀了私心吧。不过表姐真心待己,容嫣不会告之徐井桐的事给她添堵。于是笑道:“安心,我不会气,他也不过是给祖母传个话而已。”

    说着,神情微敛,又道:“我和郡君许是投缘吧,从入了秦家门,她便待我如亲孙女,甚至比待秦晏之还要好。我病的那些日子,她日日为我求佛,说句不好听的,她比我亲祖母还要亲。可就算她来了也说明不了什么,秦晏之若是听她的,当初也不会同意和离。祖母动心思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我不会回去的,即便是秦晏之来了我也不会回去,更何况他也不会来……”

    容嫣这话出口,青窕一口气算松了。看似她在埋怨自家夫君,其实还不是在探表妹的口风。她是想表妹安稳,可也不想她错了主意再回到那个深潭古穴似的家,对着一个冷漠无情的丈夫。

    “那眼下年关,你可要回通州……”

    “不回。”容嫣应道,没半分犹豫。

    容炀也见了,还回去做什么。容家没有一个想待见她的,何必回去做那碍眼的?

    青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而拍了拍她手道:“那不若回外祖家吧!外祖母一定想见你,数来你们有多少年没见了。端午归宁,我去看了外祖母,她还提到姨母,提到你了……不若年关便在伯府过,初二随我回京去瞧瞧外祖母。”

    这几日害口,表姐气色不佳,可提到外祖便神采奕奕。然容嫣却没有这份感触,的确太久不见了,久得她头脑中根本提不出对外祖家的任何记忆。

    她不想惹得表姐郁郁,浅笑道:“还有日子呢,再说吧……”

    青窕直性子,哪容她含糊。方要开口究问,一股子突如其来的酸意涌上,她拧眉捂住了口,拉着嬷嬷便朝后退,几欲安奈终了还是败了,“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容嫣上前,青窕捋着胸口摆手。“腌臜,别过来了!有嬷嬷在,你先去后院等我吧。”说罢,被嬷嬷丫鬟搀扶着去了暖阁。

    见下人拾掇前面游廊,容嫣折身穿过花园的拱门去后院了。然才走进小竹林,便听闻身后窸窣声。她心下一动,驻足,猛然转头,一眼对上了身后人幽沉含笑的目光——

    是虞墨戈。

    容嫣长舒了口气。方才那一瞬,她还以为是徐井桐,真是被他给折磨怕了。然细琢磨,这口气里怕不止虚惊吧。望着眼前人,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心始终在一个不易察觉的高度提悬着,如今终于归位了……

    虞墨戈是不懂她这口气的含义,但他瞧得出她今儿气色颇好。

    容嫣望了望左右,瞧着没人好奇道:“表姐夫他们呢?”

    “还在论政,讲八股制艺。”

    “那您怎来了。”

    “不感兴趣……况且我兴趣也不在那……”

    不在那在哪?容嫣怔住,然看到他勾起唇角瞬间懂了。目光无措间,脸颊红得似她斗篷衣襟上的海棠,与之相映,娇媚更胜一筹。

    “开心了?”他下颌微扬,轻佻道。

    容嫣想了想猜出他所指,嫣然甜笑,声线婉转道:“嗯,和弟弟分开那么久,整日挂念,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见她笑靥如花,满足得不得了,虞墨戈心都跟着吹了春风似的。忆起她曾经梦魇,他可是清楚她究竟有多思念亲人。

    他悠然上前,靠近她。她怎么还是那么小,小得他忍不住去凑近,贴在她耳边道:“我们也好久不见了,你想我了吗?”

    气息扑在耳边痒痒的,温暖而暧昧。容嫣的脸登时红云布满,捏着耳朵朝后躲了躲。可他又跟了上来,她再躲,他再跟……

    一直将她逼到了六角亭下,她倚着亭柱无处可躲了,怯怯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狭目微扬,矜贵清雅的脸浮着一抹轻笑,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于是喃喃道:

    “想,想过……”

    想过?

    虞墨戈眼眸一凝,盯紧了她。

    什么叫想过?是某一特定时刻想起了他,还是某一段时间她在想他?

    不管是哪个,这个“过”字都极其讨厌,将本应该持续的事情偏就定格在了过去。这可不行!

    虞墨戈笑意愈浓,勾起她下颌,指腹她微翕的樱唇上抚过。看来他还真应该仔细教教她该如何正确“说话”了。

    “晚上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