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留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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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水涛涛，波光荡漾，北方的春天虽然来得迟，却也已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
章邯站在临济城下，低声道：“快五个月了吧？”
“上将军恕罪，迟迟未能破城，我等实在有愧！”董翳躬身请罪，满怀愧疚。
司马欣同样请罪道：“恳请上将军宽限半月，我等一定拿下临济。”
“着急做什么？”章邯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五个月的时间本将军都等了，难道也等不及这十天半个月？”
“上将军的意思是？”董翳和司马欣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兼之跟随章邯日久，立即听出章邯似乎话里有话。他们恍然大悟，近乎半年时间里，上将军从未催促他们加快进攻，只是让他们围剿援军。
至于章邯本人，坐镇临济城下，虽时常督战，却从未要求大军全力以赴猛攻，这显然有些不合情理。董翳和司马欣相信，倘若上将军有心，临济应该坚持不过三个月的。如今看来，也许上将军是别有深意，或是另作安排。
“临济怎么也算是块鱼饵，收杆太早了，如何能钓到大鱼呢？”章邯淡淡一笑道：“田巴、项它那等小鱼小虾，相信你们也不会看入眼中。”
“上将军所言甚是！”董翳和司马欣不由汗颜，这段时间，他们竟然忽略了如此多的东西，当真有些……
“沿着济水顺流而下可直捣临淄，看似容易，可若我们真这么做了。齐人凭借坚城抵抗，每座城池都要经过苦战才能拿下，损失太过，且费时费力。”章邯道：“要是能将齐人引出齐地，一网打尽，岂非容易许多。”
“上将军是说叛逆伪齐王田儋？”董翳和司马欣恍然大悟，他们接到消息，齐王田儋和其弟田荣正在整顿大军，前来救援临济。原本他们也担心，章邯会恼怒，并要求他们在齐国大军到来之前攻破临济，彻底击败魏咎。
如今看来，完全是多虑了，这似乎正是上将军谋划和预期的境况。围困临济真正的目标并未魏咎，而是齐国人。
“没错！”章邯道：“田儋也担心我军会进入齐地，想要御敌于国门之外，可惜他本事不够，正中本将军下怀！你们且做好准备，争取让齐国人有来无回。”
“是，末将一定做好准备，不负上将军期望。”董翳与司马欣齐声称是。
“嗯，收拾了齐国人，便攻破临济吧，魏人已经没有价值了！”章邯道：“接下来，该要小心的是楚人……”
“是！”董翳和司马欣对望一眼，低声道：“上将军，那个陈胜……”
“我知道，之前小看他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去王号，还搞出个什么楚军联盟。”章邯仿佛有些后悔，悠悠道：“如今他们虽然抬出了楚国王孙，可内部各派系相互斗争，暂时还不足为虑。”
董翳道：“是，如今他们正在大军进攻彭城，和景驹、秦嘉他们纠缠交战，最好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如此也就不必我们费事了。”
“希望如此吧，只是……”章邯低声道：“目前对我们而言是好事，没有楚国人插手，我们也好专心对付齐魏。只是这彭城的战果，万一此战结果促使某一方坐大，或者他们联合起来，无疑会是个**烦！”
司马欣道：“上将军，不若我们打击齐魏之后，给楚人迎头一击？”
“可是，王离大将军已经率大军从九原离开，沿着长城东来，与我军共击燕赵之事……？”董翳小声提醒。
章邯点头道：“当然，此事还得照计划进行，不过在开始之前，必须还敲打一下楚国人。否则河南之地（黄河以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势又会恶化！”
司马欣深以为然道：“是得如此，虽说有李由将军镇守三川郡，可是咸阳那边，李（斯）相下狱，若是牵连到李由将军，那中原一带再无得力将领，防务压力就更大了！”
提起此事，章邯和董翳等都十分无奈。
眼下大秦王朝可谓是大敌当前，始皇帝昔年好不容易统一的东方六国再次一片糜烂。不过局势虽然恶劣，却并非不可收拾，只要大秦上下一心，共同合作，必可收拾。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局势，总比当年始皇帝一扫六国容易一些，如今的形势也还算不错，可是大秦内部的局势却比想象的要糟糕。
二世皇帝依旧在阿房宫里饮酒作乐，中书令赵高把持朝政，咸阳令阎乐为非作歹。而真正支撑整个大秦内政的丞相李斯和冯去疾等重臣却纷纷下狱。虽说理由“充足”，可如何让人信服呢？更让人心里不安！
章邯不敢将部下面前表露此种不安，可如今不用自己多说，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这种事根本瞒不住。
咸阳城里，赵高的权势越来越大，越发的胡作非为。也许要不了多久，丞相李斯和冯去疾恐怕会不得善终。那样一来，咸阳再无人能制衡赵高，朝政岂非要一片靡费？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呢？章邯有些不敢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只是一句空话！
赵高如今的举动有意无意已经影响到军务，三川郡守李由便是个例子。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呢？想想自己的亲族都在咸阳，章邯就不寒而栗。
战事进行下去，自己的压力就越大。败了，无法对咸阳交代，必有惩处；胜了，以赵高的猜忌之心，会容许自己活着回关中吗？尸骨未寒的蒙恬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想到这些，章邯就莫名苦笑。
身为一代名将，在战场上几乎所向披靡，却要处处受制于一个宦官，这是何等憋屈啊？别人只看到他指挥千军万马，挥斥方遒，又有谁知道一代上将心中的苦闷呢？
“回头还是要给楚人当头一击，哪怕李由坐镇三川郡，兵力依旧单薄，怕是防不住楚人。”章邯不会表露心中郁闷，在人前依旧是运筹帷幄的上将军，沉吟片刻便吩咐道：“董翳，这些日子，你动身去一趟敖仓，从那里运送粮草过大河。然后修筑一条甬道通往赵地的巨鹿一代，方便往赵地运送粮草。
而后再运送部分粮草前往濮阳，那里地处要冲之地，有河水便利。可随时往临济、齐、楚等地运送粮草。可作为我们这段时间，征讨齐、魏、楚的粮草大营。”
“是！”董翳欣然领命。
章邯叮嘱道：“甬道之事必须加快速度，王离大军并未携带太多粮草，一旦开战，粮草之需全在我们肩上。赵地的战事，本将军有意让王离将军主持，九原边军主攻，我们只要守卫好甬道，保证粮草供给就行。”
“上将军，这是为何？九原大军虽是蒙恬上将军训练的精锐，可我等亦身经百战，不比他们差……”司马欣仿佛有些不服气，一来是猛将求战之心迫切，二来也有不愿拱手偌大功劳的考虑。
“哼哼，目光放长远些，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章邯嘴角挤出一丝苦笑，二世皇帝和赵高怎么愿意看到军中自己一人独大呢？他们应该更愿意看到王离骁勇，战功赫赫，和自己分庭抗礼的情景。如此，只能委屈一下麾下的将军们了。
人无近忧，却有远虑，早些给自己预留后路并无坏处。
……
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是一条相当宝贵的经验！章邯这么想，刘季已经这么做了，如今雍齿也动了心思。
作为三姓家奴一般的人物，秉承有奶就是娘的习惯，对主人的忠诚度不是很高。见到周市强大，便背弃刘季投靠魏国；见秦军兵围临济，便逃回彭城，投靠了景驹、秦嘉。
如今见到江东军进攻萧县，攻势凶猛，彭城岌岌可危，心惊胆颤的雍齿觉得抵挡不住，便再次动了心思。负隅顽抗到底，会不会是死路一条呢？他可不愿意给景秦二人陪葬。
反正已经三次背主，多这一次似乎也无所谓。毫无羞耻的感的雍齿毫不避讳贪生怕死的事实，他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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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水涛涛，波光荡漾，北方的春天虽然来得迟，却也已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
章邯站在临济城下，低声道：“快五个月了吧？”
“上将军恕罪，迟迟未能破城，我等实在有愧！”董翳躬身请罪，满怀愧疚。
司马欣同样请罪道：“恳请上将军宽限半月，我等一定拿下临济。”
“着急做什么？”章邯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五个月的时间本将军都等了，难道也等不及这十天半个月？”
“上将军的意思是？”董翳和司马欣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兼之跟随章邯日久，立即听出章邯似乎话里有话。他们恍然大悟，近乎半年时间里，上将军从未催促他们加快进攻，只是让他们围剿援军。
至于章邯本人，坐镇临济城下，虽时常督战，却从未要求大军全力以赴猛攻，这显然有些不合情理。董翳和司马欣相信，倘若上将军有心，临济应该坚持不过三个月的。如今看来，也许上将军是别有深意，或是另作安排。
“临济怎么也算是块鱼饵，收杆太早了，如何能钓到大鱼呢？”章邯淡淡一笑道：“田巴、项它那等小鱼小虾，相信你们也不会看入眼中。”
“上将军所言甚是！”董翳和司马欣不由汗颜，这段时间，他们竟然忽略了如此多的东西，当真有些……
“沿着济水顺流而下可直捣临淄，看似容易，可若我们真这么做了。齐人凭借坚城抵抗，每座城池都要经过苦战才能拿下，损失太过，且费时费力。”章邯道：“要是能将齐人引出齐地，一网打尽，岂非容易许多。”
“上将军是说叛逆伪齐王田儋？”董翳和司马欣恍然大悟，他们接到消息，齐王田儋和其弟田荣正在整顿大军，前来救援临济。原本他们也担心，章邯会恼怒，并要求他们在齐国大军到来之前攻破临济，彻底击败魏咎。
如今看来，完全是多虑了，这似乎正是上将军谋划和预期的境况。围困临济真正的目标并未魏咎，而是齐国人。
“没错！”章邯道：“田儋也担心我军会进入齐地，想要御敌于国门之外，可惜他本事不够，正中本将军下怀！你们且做好准备，争取让齐国人有来无回。”
“是，末将一定做好准备，不负上将军期望。”董翳与司马欣齐声称是。
“嗯，收拾了齐国人，便攻破临济吧，魏人已经没有价值了！”章邯道：“接下来，该要小心的是楚人……”
“是！”董翳和司马欣对望一眼，低声道：“上将军，那个陈胜……”
“我知道，之前小看他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去王号，还搞出个什么楚军联盟。”章邯仿佛有些后悔，悠悠道：“如今他们虽然抬出了楚国王孙，可内部各派系相互斗争，暂时还不足为虑。”
董翳道：“是，如今他们正在大军进攻彭城，和景驹、秦嘉他们纠缠交战，最好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如此也就不必我们费事了。”
“希望如此吧，只是……”章邯低声道：“目前对我们而言是好事，没有楚国人插手，我们也好专心对付齐魏。只是这彭城的战果，万一此战结果促使某一方坐大，或者他们联合起来，无疑会是个**烦！”
司马欣道：“上将军，不若我们打击齐魏之后，给楚人迎头一击？”
“可是，王离大将军已经率大军从九原离开，沿着长城东来，与我军共击燕赵之事……？”董翳小声提醒。
章邯点头道：“当然，此事还得照计划进行，不过在开始之前，必须还敲打一下楚国人。否则河南之地（黄河以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势又会恶化！”
司马欣深以为然道：“是得如此，虽说有李由将军镇守三川郡，可是咸阳那边，李（斯）相下狱，若是牵连到李由将军，那中原一带再无得力将领，防务压力就更大了！”
提起此事，章邯和董翳等都十分无奈。
眼下大秦王朝可谓是大敌当前，始皇帝昔年好不容易统一的东方六国再次一片糜烂。不过局势虽然恶劣，却并非不可收拾，只要大秦上下一心，共同合作，必可收拾。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局势，总比当年始皇帝一扫六国容易一些，如今的形势也还算不错，可是大秦内部的局势却比想象的要糟糕。
二世皇帝依旧在阿房宫里饮酒作乐，中书令赵高把持朝政，咸阳令阎乐为非作歹。而真正支撑整个大秦内政的丞相李斯和冯去疾等重臣却纷纷下狱。虽说理由“充足”，可如何让人信服呢？更让人心里不安！
章邯不敢将部下面前表露此种不安，可如今不用自己多说，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这种事根本瞒不住。
咸阳城里，赵高的权势越来越大，越发的胡作非为。也许要不了多久，丞相李斯和冯去疾恐怕会不得善终。那样一来，咸阳再无人能制衡赵高，朝政岂非要一片靡费？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呢？章邯有些不敢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只是一句空话！
赵高如今的举动有意无意已经影响到军务，三川郡守李由便是个例子。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呢？想想自己的亲族都在咸阳，章邯就不寒而栗。
战事进行下去，自己的压力就越大。败了，无法对咸阳交代，必有惩处；胜了，以赵高的猜忌之心，会容许自己活着回关中吗？尸骨未寒的蒙恬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想到这些，章邯就莫名苦笑。
身为一代名将，在战场上几乎所向披靡，却要处处受制于一个宦官，这是何等憋屈啊？别人只看到他指挥千军万马，挥斥方遒，又有谁知道一代上将心中的苦闷呢？
“回头还是要给楚人当头一击，哪怕李由坐镇三川郡，兵力依旧单薄，怕是防不住楚人。”章邯不会表露心中郁闷，在人前依旧是运筹帷幄的上将军，沉吟片刻便吩咐道：“董翳，这些日子，你动身去一趟敖仓，从那里运送粮草过大河。然后修筑一条甬道通往赵地的巨鹿一代，方便往赵地运送粮草。
而后再运送部分粮草前往濮阳，那里地处要冲之地，有河水便利。可随时往临济、齐、楚等地运送粮草。可作为我们这段时间，征讨齐、魏、楚的粮草大营。”
“是！”董翳欣然领命。
章邯叮嘱道：“甬道之事必须加快速度，王离大军并未携带太多粮草，一旦开战，粮草之需全在我们肩上。赵地的战事，本将军有意让王离将军主持，九原边军主攻，我们只要守卫好甬道，保证粮草供给就行。”
“上将军，这是为何？九原大军虽是蒙恬上将军训练的精锐，可我等亦身经百战，不比他们差……”司马欣仿佛有些不服气，一来是猛将求战之心迫切，二来也有不愿拱手偌大功劳的考虑。
“哼哼，目光放长远些，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章邯嘴角挤出一丝苦笑，二世皇帝和赵高怎么愿意看到军中自己一人独大呢？他们应该更愿意看到王离骁勇，战功赫赫，和自己分庭抗礼的情景。如此，只能委屈一下麾下的将军们了。
人无近忧，却有远虑，早些给自己预留后路并无坏处。
……
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是一条相当宝贵的经验！章邯这么想，刘季已经这么做了，如今雍齿也动了心思。
作为三姓家奴一般的人物，秉承有奶就是娘的习惯，对主人的忠诚度不是很高。见到周市强大，便背弃刘季投靠魏国；见秦军兵围临济，便逃回彭城，投靠了景驹、秦嘉。
如今见到江东军进攻萧县，攻势凶猛，彭城岌岌可危，心惊胆颤的雍齿觉得抵挡不住，便再次动了心思。负隅顽抗到底，会不会是死路一条呢？他可不愿意给景秦二人陪葬。
反正已经三次背主，多这一次似乎也无所谓。毫无羞耻的感的雍齿毫不避讳贪生怕死的事实，他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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