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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茫茫烟水着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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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请让奴婢敏珠服侍您更衣。”敏珠低眉顺目,手中稳端一锦珠琉璃盘,内有一套金缕蹙绣飞凤牡丹宫装。

    李如荼挑眉,强压心中火气,待半晌,也不见敏珠抬头看她,方道:“你知道我并非新城。”

    敏珠肩上一抖,仍不肯抬头,少顷才囁嚅道:“少主说您是,您便是。”

    “少主?”李如荼向窗外那身影撇撇嘴,“你说那个冷面人?”

    “公主,时间不早了,待奴婢为您更衣吧。”敏珠不肯泄露半个字,头低得更甚,翡翠点珠耳坠在腮边晃动着,露出白皙的后颈,李如荼才现此女其实有丽质天成之姿。

    唉一声,李如荼明白很难再问到些什么,指指窗,“可以把窗关上吗?”

    敏珠扬开手中白色诃子,上有手工精巧地用银线绣于角隅一片白雪沾淡杏,不一语立在面前。

    李如荼呆了,僵硬难以作声。

    难道要表演一次美女更衣给那个变态“少主”看?哼,我李如荼生活在代,看a片比你的春宫图高级得多,还怕你不成?

    李如荼豁出去了,猛然站起来,旋即背对纱窗,凉风袭体,才现自己被子下不着一缕。她用最快的度配合敏珠,心里琢磨着自己滚下楼梯那天穿的那套在网店买回来的复古风长裙是什么时候被剥走了。未几,华贵富丽的宫装已经套在她身上,两袖各镶有六颗圆浑的东珠,闪耀着淡淡的光色。

    敏珠引李如荼到梳妆台前坐好,拉开金柄抽屉,相继取出几个漆盒,内放无数李如荼从未见过的珍贵饰。

    只是。李如荼把目光投向镶嵌金银丝成蝙蝠形柿蒂连弧纹地铜镜中。虽不如现代镜子清晰。但是反映出来人淡如菊。清逸脱俗。仅属中上之姿。比不上身后忙碌中地敏珠。她吁气喃道:“还好还是老样子。”

    “公主大病卧床数日。今日才下得床来。如今人清减了许多。需好好调养。以免落下病根。”敏珠完全把李如荼当成真正地新城公主看待。没有理会李如荼反了个白眼。边说边把雏菊影青釉粉盒打开。只见这瓷质细腻。制作精巧。光照见影。盒呈菊花形。内有三口小杯。以翡翠雕成花枝相连。盖面有缠枝印花。杯内还分别盛放用以描妆地有铅粉、黛墨以及胭脂。

    半柱香后。敏珠已经熟练为李如荼画好时世妆。两腮不施红粉。长至半腰地长被绾成圆环椎髻。髻侧斜插以一颗硕大地梨形珍珠做成地明月戴星步摇。鬓边简单配以极其工巧地珠花、琉璃钗环。

    李如荼惊叹地看看镜中地自己。想不到。精心打扮下。如今便如真是来自唐朝盛世地骄傲公主。

    “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

    李如荼从镜子中。看到了黑袍男子地身影。她没有作声。直至他启唇。她才惊诧地回头看他。想要捉住男子方才刹那泄露地一点情绪。

    他长身玉立,眉宇间再无任何异样,依旧伫立与她相距十步,淡淡地看着她,又像天地间与他毫无相关。月光透过纱窗投影在他玉般侧面,几缕散飘摇,如魔魅般,雾化在夜风中。

    “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李如荼宣战了。

    “在下庾夕。”黑袍男子故作恭谨一揖。

    李如荼噗哧,忙捂嘴,心中暗笑,如果他一千多年后知道有一化妆品牌同音,可能会直接在死人墓里面直接吐血再死一次。

    庾夕也不生气,神情如常漠然,淡淡地看着她的眸子,“虽然小姐为我部下所救,然而,此前之事我无从得知。”

    李如荼从他淡然的语句中,读出一丝戾色,一个激灵,忙放下眼脸,心中瞬间千百转,“我家本在端州一带山野,前段日子,我在给爹爹送饭途中,突然从后头布袋套上我脑袋,我眼前一黑,醒来就在这里了。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说着说着,李如荼想起在广州每天只会盯着电脑屏幕关注股市牛熊的老爸,几分思念袭上心头,挤出一点眼泪,倒有几分真切。

    她并不清楚此地此时此人为何。从庾夕口中得知,自己肯定不是被半路“捡”回来的,其中如何辗转至此,她更不清楚。既然一开始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外地口音,就干脆推到“山野之人”头上,总比被盘问到力竭而死好。悉才醒时的莽撞行为,正好圆了自己的南蛮谎,只要继续“野”下去,总有逃脱的一天。

    庾夕眼下完全分不出神色,默然看着她。李如荼心如鹿撞,偷偷抬眼窥向敏珠,只见她仍是纹丝不动,心中更是忐忑。

    须臾,庾夕星眸一闪,嘴角溢出温和的笑纹,却毫无暖意,周遭气温骤降,“我部下日前经过郊外一野林,巧遇小姐昏迷在地,容貌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念故人之情,便送来医治。小姐如今身在新城长公主府邸。歹人实在可恶,居然从千里之外把小姐劫至长安城郊,不知所踪,必有隐情。既然如此,如今只好请小姐安心暂住此处,待庾夕日后查出真相,再谋对策送小姐还乡。此前,庾夕有个不情之请。”

    李如荼听到这里,已听出庾夕的潜台词是说,你的谎话我先不戳穿,但是你得乖乖听我的话,要不然我就给你好看。背上不知不觉已濡湿润一片,夜风掠过,凉意更甚。

    他径直走至月芽桌前坐下,从青釉白玉花露壶中倒出一杯淡香四散的茶,轻呷一口,才缓缓道来,“月前,尚书奉御长孙诠被遣巂州,新城长公主不舍与驸马相隔万里,决意暗中跟随左右。在长公主归府之前,我等只好请小姐暂代,以掩众眼。此间,只需小姐在府中深居简出,享尽长公主的荣华便可。事成之后,定以良田百顷白银千两相报。”

    啊!听到这里,李如荼心中暗暗叫苦。如若她真是一个山野丫头,庾夕此番说法真能哄得她爽上半天。但是,据记忆所得,这个长孙诠在这次流放目的地就被活活打死了。而那位娇惯公主居然敢瞒着武则天跑到万里迢迢外拯救驸马,这么愚蠢计划肯定失败。即使成功,也终日天涯海角逃逸,哪可能回来?便是真的回府了,李如荼假装长公主之事就是欺君犯上的死罪,很可能马上就被灭口,良田白银的味儿还没嗅到就死翘翘了。

    她再瞅了庾夕一眼,这人假话连篇,想是也不信任自己。看来,想办法逃脱才是正道。

    李如荼别扭地摆了一个惊喜万分的表情,语气粗俗不堪,“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能把钱给我?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信你?我爹说你们这些读书人之乎者也都是哄人的。”

    庾夕斜眼看着她,恍如把她看得通透,并没有露出半分厌弃之情,淡淡回道:“我乃公主邑司官。所说之辞千真万确,我等可立下字据,以一年为期,即使新城长公主未能如期回府,报酬分毫不减。”

    李如荼笑逐颜开,拍拍手,咧开嘴嚷道:“好,成交。你快写好字据,如果我装得不像,你们也不许扣钱哦!”心想,装得贪财与愚笨,便是减轻对方戒心之法,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熟悉形势之后,必能思量出良策。

    说话间,敏珠已展开文房四宝,纤手捏上等徽松烟墨条,细细在黑玉昙花见月砚上打转。接过敏珠递来的紫擅木香笔,庾夕挥就起来。

    李如荼呆呆地看着他手握笔杆的指尖,在烛光下微有晶莹之色。沿着微微泛白的手指关节到有力的手腕,透着黑袍依稀看见他精炼的手臂,同是黑色的内领衬得颈项甚是诱惑,如墨甚黑的散下几缕披在肩上,有着完美线条的下巴,带有笑纹却冷艳的嘴角,玉石般的鼻形成脸部最为俊美的部分,长长的睫毛遮住明明深邃却不露一丝情感的眸子……忽地,眸子抬起与她对上,她慌忙一低头,看向纸上,脸上烧了起来。

    眸子主人道:“待在下念与小姐,以确可否。”

    李如荼没好气地看向纸面,想是庾夕认为自己是山野丫头不识字。一看之下,脸上烧得更厉害了。纸上确实矫若游龙意如松,只是繁体加小篆,李如荼只能认出其中三四。

    庾夕已念将起来:“今诺兰湖码头以北一百顷沃土及白银一千两,换得端州李氏如荼入新城长公主府为侍读,为期一年,期间李氏需遵从府内规定,不得因故扣去薪奉,以此为证。”

    一听之下,这庾夕确实把字据写得通俗易懂,似是很照顾她的水平,只是写成小篆难道不是刁难她么?李如荼看了看最后标有“显庆四年五月”以及庾夕的签字。

    李如荼装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庾夕又问:“此件两份,我等各执一份以示公允。小姐是签字还是画押?”

    此时,敏珠已取出珠绣锦盒,内有印金泥。

    李如荼恨得心中暗骂,什么态度嘛!枉她念了个英文高阶此时便成文盲一个,拿油画笔比拿筷子还多的她,怎会写出工整的毛笔字。只好纳纳印了嫣红的手指头,盖了一个宝印,憨笑道:“多谢庾大人关照。”

    “既然小姐画下宝印,在下也要与小姐约法三章。”

    居然还有要求?李如荼瞪着庾夕,“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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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世妆》杜甫

    时世妆,

    时世妆,

    出自城中传四方。

    时世流行无远近,

    腮不施朱面无粉。

    乌膏注唇唇似泥,

    双眉画作八字低。

    妍媸黑白失本态,

    妆成尽似含悲啼。

    圆鬟无鬓堆髻样,

    斜红不晕赭面状。

    昔闻被伊川中,

    辛有见之知有戎。

    元和妆梳君记取,

    髻堆面赭非华风。

    巂州:今安宁河流域及雅砻江下游,北及大渡河南岸。

    兰湖码头:今广州流花公园附近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