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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张钞票(防狼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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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早上醒来时,彭彭和楚音都一脸疲态。

    昨晚一番闹腾,能睡好才怪。

    彭彭在洗漱,楚音先换好了衣服,下楼却发现客房空无一人。

    门大开着,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屋子里纤尘不染,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他走了?

    楚音在书桌上发现了他留下的字条:

    楚小姐,

    谢谢你的帮助,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回报。

    字条很简短,没有落款。

    字迹倒是惊人的好看,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蕴藏锋芒。

    字如其人,联想到他的外表,楚音总觉得他不至于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才对。

    不过萍水相逢,他人的心酸苦楚她也无从得知。

    彭彭洗漱完,从二楼蹦下来,由于昨晚的两次前车之鉴,她刻意放低了声音,谨慎地比口型:“他在干嘛?”

    “走了。”

    彭彭一愣:“走了?”

    “嗯。”

    “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彭彭没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眼阳台,“他衣服还挂在那儿啊!”

    阳台上还挂着他昨夜换下来的衣服,白衬衫和黑西裤,洗净后晾晒了一夜,这会儿也干透了。

    楚音也愣了愣,“大概是忘了吧。”

    *

    去公司的路上,楚音接到了秦茉莉的电话。

    她和秦茉莉的友谊可以追溯到婴儿时期,毕竟两人的妈妈就是最好的朋友,她们穿一条裤子长大也在情理之中。

    后来楚音的母亲去世,这对母女处处照顾她,只差没把她抢去秦家做女儿。

    反正楚意然每次看见秦茉莉就只想跑路。

    因为楚音会顾念楚放辉,但秦茉莉不会。

    秦茉莉天不怕地不怕,仿佛楚音的带刀侍卫,反正撸袖子就是干,正面刚,谁怕啊?

    她可不怕楚放辉失望或是发脾气,毕竟又不是自己的父亲。

    反正先把楚意然收拾了,大不了拍屁股走人,等到楚放辉不在了,她再来找楚音继续刚那位白莲王。

    当初楚意然刚来星辉湖,和楚音头一次发生摩擦时,秦茉莉听说后,当晚就拎着一箱冰淇淋杀进别墅,往楚意然脸上糊了个遍。

    “再敢欺负人,下次直接把你扔出去。”

    楚意然哭着分辩:“我没欺负她,是她先推的我!”

    倒的确是楚音先动的手,原因是楚意然动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秦茉莉理直气壮:“推你就推你,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家里,有你叫冤的份吗?”

    楚意然:“……”

    “你敢跟楚叔叔说,下回就不是一箱哈根达斯的事了。”

    那时候的楚音只知道有人替她出气,是在多年后才懂得,失意时能有人站在身后给予支持,是多大的福气。

    所以在秦茉莉不可置信地问她时:“你脑子进水了吗?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男人,你让他在家里住了一晚?”

    楚音想到的便是从前。

    给走投无路的人一点支持,也算是她的一点善意。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秦茉莉嘲笑她:“那你想过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吗?可能你这会儿就没办法坐在去公司的车上了。”

    “那我在哪儿?”

    “在社会新闻的头条上:男子自杀未遂,见财起意,女子在公寓内惨遭杀害。”

    “……”

    楚音面无表情,很想挂电话。彭彭在一旁听见了全对话,笑得浑身颤抖。

    “总之今天不跟你逛街了,我昨晚没休息好,今天下班回去补觉。”

    秦茉莉的不满没能及时传达,电话里就只剩下逃避意味浓浓的嘟声。

    事实上,楚音这会儿就很困。

    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才到公司,她跟前排的朱叔说:“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朱叔应声。

    彭彭也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她一起打盹。

    两人在后座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一个急刹车,耳边传来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

    惯性使然,两人朝前一扑,惊醒过来。

    窗外有家熟悉的7-11,公司已在不远处。

    楚音抬眼,“朱叔?”

    朱叔大汗淋漓,一把解开安全带,“大小姐,好像撞到人了!”

    楚音一惊,伸手就要开门。

    彭彭一把按住她,“别出去,我和朱叔下车看看。”

    朱叔脸色煞白,“现在是绿灯时间,前面也不是人行道,那个人突然冲到汽车前面,我第一时间踩刹车了。”

    他微微一顿,突然醒悟:“是碰瓷。”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车窗贴有安全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楚音坐在其中,能很清楚看见外面的情形。

    那人赖在地上没有动,人群指指点点,却没有露出惊骇的表情。

    大概并不严重。

    上班早高峰,市中心的车流堵堵停停,根本开不快。

    何况朱叔开了几十年的车,一向谨慎,看见有人冲过来,必然第一时间就踩下了刹车,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严重交通事故。

    楚音稍微安心了点。

    车门外,彭彭敲敲车窗,她降下一条窗缝。

    “看着没什么事,但他非要车主出面处理,估计看我们车好,想讹人。”

    楚音问:“报警了吗?”

    “朱叔已经通知交警了。”

    楚音看了眼表,“那你们在这里等交警,我先去公司。”

    彭彭点头,“好。我处理完就回公司。”

    大厦近在眼前,从这里步行到星辉设计,一共也用不了五分钟。

    楚音推门下车,看了眼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那人。

    没看清面目,只看出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穿一身脏兮兮的深蓝色t恤,皮肤黝黑。

    碰瓷的新闻屡见不鲜,没想到今天让她撞见。

    楚音皱了皱眉,转身往人群外走,却不料一直赖在地上的人看见她下车,忽然就爬了起来。

    他先前一直躺在地上,不管朱叔和彭彭说什么,都只说他被撞断了腰,要车主出来见他。

    也许是彭彭和朱叔看着都是普通衣着,与这辆价值超过一百五十万的帕拉梅拉并不相配,所以他断定他们不是车主。

    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一直在指指点点。

    直到此刻,他看见了楚音,突然动作利索爬起来,一把从腰间摸出把亮晃晃的刀来。

    “姓楚的,你去死吧!”

    他暴喝一声,拿着刀就冲了过来。

    来不及反应,所有人都怔住了。

    没人料到碰瓷碰到最后,突然变成这样。

    “老板——”彭彭尖叫起来。

    人群发出喧哗声,惊骇地朝后退去。

    站在男人和楚音之间的只有司机朱叔,他惊恐地叫了声“大小姐”,想也不想,下意识挺身而出。

    楚音回身时,只看见朱叔倒在血泊里。

    人群一片哗然,有青年人冲出来,一把架住行凶的人。

    那人还不死心,想从众人手里抢回自己的刀,嘴里大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楚音来不及理会,慌忙去扶地上的人,“朱叔!”

    他的肩膀处像是破了个洞,血流不止。

    虽然只是司机,但朱叔从年轻起就跟着楚放辉,那时候星辉设计不过是个刚刚创业的小公司,朱叔又要开小车,又要开货车,跟着楚放辉走南闯北。

    后来年纪大了,他就退居二线,继续照顾楚音。

    楚音维持镇定,打120,吩咐彭彭报警,把凶手抓住。

    一系列事情做的有条不紊,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面上早有汹涌的泪。只是声音虽然紧绷,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哭腔。

    哭是弱者的表现,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拿眼泪当武器。

    这话是秦茉莉当初对只会哭哭啼啼的楚意然说的,却刻在了楚音的心里。

    朱叔很快被送往医院。

    楚音握着他的手,不断安抚他:“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还等您健健康康回来,开车带我去找好吃的。”

    母亲离世后,家中的老人们都很怜惜她。

    负责给园子浇水的老管家总是隔三差五插一瓶漂亮的花来,“大小姐,你最喜欢的月季开花了!”

    做饭的阿姨记得她爱吃鱼,一日三餐永远变着法子给她做糖醋鱼、酸菜鱼、麻辣水煮鱼……

    还有朱叔。

    年纪还小时,天大的事,一顿好吃的就能解决。所以每当她不开心了、和楚意然闹起来,朱叔都会开车带她去觅食。

    “大小姐,你别难过,有老朱在,没人能欺负你。”

    而今突发意外,是朱叔想也不想,挡在了她面前。

    楚音擦干泪,平静地嘱咐彭彭:“去医院陪着朱叔,这里我来处理。”

    彭彭还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样子。

    “老板,朱叔不会有事吧?”

    “你去医院,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救护车车灯闪烁,警报声刺耳,一路疾驰而去。

    楚音回头,一步一步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黝黑的脸很面熟,她曾经见过。

    在哪里见过?

    楚音尚在回忆,被男人一语道破。

    “楚音,你害我家破人亡,你他妈不得好死!”

    男人凶狠地看着她,如果目光有型,大概能在她身上凿出个洞来。

    楚音于是蓦地想起。

    四个月前,星辉设计负责某个小区的绿化工程,当时有员工发现建筑方以次充好,偷梁换柱,使用的材料与规定的不符。

    虽然建筑与绿化是由两个公司进行的,互不干涉,但既然发现了这一点,楚音就不准备装聋作哑。

    一旦东窗事发,群众只会知道是某集团正在开发的小区出现问题,负责这个项目的也有星辉设计,他们不会将绿化与建筑分开看待,只会一概而论。

    所以在这位负责人拿着丰厚的贿赂上门求她缄口不言时,楚音叫人把他赶走了。

    她连面都不打算见他。

    可惜那人心急如焚,在公司门口等了她一整天,一见面就声泪俱下,又是说家中妻子待产,受不起打击,又是说母亲身患重病,急需用钱。

    楚音当时只说了一句:“并不只有你的家人才是妻子母亲,如果建筑出了问题,会危及的还有其他人的妻子母亲。”

    “不是的,求您别举报我。虽然换了材料,但只是质量差了点,不会出安全事故!”

    楚音没有继续听下去。

    干这一行的,无论是建筑还是园林,都明白没有任何一环能抱有侥幸心理。

    她向监管部门举报了这件事,建筑公司负了全责,在劣质材料投入使用前,事情就回到正轨。

    后来隐约听说,那名负责人被开除,其劣迹也被通告给业内的所有公司,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永不录用。

    楚音看着他,他还在声嘶力竭咒骂着。

    “是你害我出事!害我老婆难产,孩子没了!我妈本来就病危,因为你,一口气没喘过来……”

    他把所有过错都怨在楚音头上。

    楚音只反问了一句:“因为我?”

    后来警车来了,强行把男人带走。

    离开时,他还在口口声声咒骂着楚音,他说只要他没死,就一定会回来找她。

    *

    楚音去医院看了朱叔,好在中刀的地方不在要害,缝针后住院疗养,医生说会好起来。

    不忍看老人家受罪,她没在医院停留太久,眼泪也憋了回去。

    警方问她是否接受私了,凶徒的妻子借了钱,声泪俱下在派出所求情。

    楚音说不。

    “该刑拘就刑拘。”

    她挺直了背,回到公司,继续处理事情,还不忘叮嘱彭彭:“这事不要让我爸知道。”

    楚放辉最近腰伤复发,很长时间没来公司了,一应事情都是楚音在处理。

    彭彭小声说:“这么大的事,恐怕瞒不住吧?”

    “能瞒多久瞒多久。”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受了惊,一想到父亲知道这事后的反应,楚音只想拖着,越晚处理越好。

    傍晚时,她还加了一小时班,看窗外才发觉天黑了。

    彭彭趴在外面的桌上睡着了,楚音叫醒她:“我送你回去。”

    彭彭揉揉眼睛:“不用了,你也累坏了,我打个车就回家了。”

    “走吧。”

    楚音不容置喙,还是把彭彭送回了家。

    朱叔住院,如今只能她自己开车。其实星辉湖还有个司机老李,周棠和楚意然也不需要早起坐车,把老李叫来也是可以的。

    但为了瞒住父亲,楚音放弃了。

    送走彭彭,她又开车去了趟医院,看见朱叔睡着了,坐了会儿才离开。

    车停进了地下车库,她又去了趟小区里的便利店,买了份蔬菜沙拉,转身回家。

    她住的是花园小洋房。一楼二楼都是她的家,外面还有个小庭院。

    这附近一带都是如此,绿化极好,人便少了许多。只剩下夏夜喧哗的蝉鸣,和被风吹过沙沙作响的树叶。

    走了几步,楚音发觉了不寻常。

    身后有脚步声,有人跟着她。

    白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疲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心都紧绷起来。

    怎么,警察放人了?

    还是跟着她的另有他人?

    楚音心跳得很快,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提包,摸出一瓶香水来。

    她没有随身携带防狼喷雾的习惯,香水倒是有一瓶,想来喷在人眼睛里也有差不多的效果。

    爱马仕尼罗河花园。

    便宜他了。

    她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当年秦茉莉拿哈根达斯糊楚意然时,曾经说过:“拿哈根达斯糊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然我随便买点老冰棍,也照样能砸死你。”

    她加快脚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同样加快。那人阴魂不散跟着她,没有被甩掉。

    转过又一盏路灯时,脚下已经多出一道影子。

    两道身影被灯光拉长,后面那道显然比她高,还高出不少。

    她心一狠,握紧香水,猛地回头,冲着那人就是一阵狂喷。

    准头不错,正中眼睛。

    那人叫出了声,一把捂住眼睛,“是我,楚小姐!”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青芒香气。

    风一吹,带出了一种混和嫩芽和果肉的新鲜味道,隐隐有些发涩。

    声音很熟悉。

    楚音一愣,抬眼看见了更加熟悉的t恤和长裤。都是她亲自选的,买给楚放辉的。

    那人捂住眼睛,却没能挡住额头上的白色绷带。

    楚音放下了香水,错愕地问:“怎么是你?”

    “……衣服。”卫遇城缓缓松手,没有睁眼,眉头还因为眼里的刺痛紧紧皱着。

    楚音:“……”

    啊,他的衣服还在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