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室友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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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603寝室四人都打算让大学生活充实起来，于是列一系列计划。比如：计划参加几个社团，一周读几本书，四年拿几个证书，四年后考取哪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甚至连工作以后买什么车，住什么房子，娶什么老婆都计划好了。
正所谓：无志之人常立志，有志之人立长志。魏践行立志长远，恨不得连下辈子的生活也提前计划好，这样下辈子就可以享受计划经济的成果了。
钱孔方自命爱书人士，言必称读书。他扬言要在大学期间读一万本书。不过他读书不是为了长学问，而是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博览群书就等于博览群女。什么“修辞学、考据学、文物保护学、人类学、法理学、信息学、人机工程学、环境学、人体艺术学……”他都一一涉猎。他这人读书飞快，可惜太快了，大多书都是随便翻翻，有的只是看过目录，就敢说看过这本书。
竖捺对自己要求不高，立的志比较现实一点，他原本抱着一周看一本书的决心，可惜那决心就好比握在手中的沙子，越漏越少。第一个学期结束了，他也没有完完整整看完一本书。
钱孔方读书犹如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资本家圈地，圈完就据为己有，留作以后炫耀用。他专拣那些不常见的书炫耀：“我读过《塔木德》，犹太人研究《塔木德》，所以才智商高。”酸文人大多喜欢卖弄才学，这是虚荣的体现。因为他们没有实荣，故而只能虚荣一下聊以慰藉。
竖捺虚荣心作祟，酸水上涌，不服道：“那算什么？我还读过《锡安长老会议纪要》，书里说：非犹太人是愚蠢的。”
“一个人最大的愚蠢是总以为别人都很蠢，却意识不到自己蠢得更厉害。《丑陋的中国人》你看过吗？”
“不就是柏杨的书嘛。《货币战争》你看过吗？书里说：黄金是硬通货。”
“看过，不过没看完就放弃了。这本书的作者连最基本的经济常识都没有，书里漏洞百出，这种书应该丢到垃圾桶里。再说了，这年头，能力才是硬通货。”年轻人读几本书思想便有些激进，头脑发热，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狂言。
“《三坟》、《五典》你读过吗？”
“这种上古时代的书大都是刘歆伪造的，根本就不存在。”竖捺不认为自己才疏学浅，孤陋寡闻，把责任全部推到刘歆一人身上。
“《十大才子书》你听过吗？没有吧。”竖捺趁机反问。
“十大才子书除了三国和水浒，其余都是些情色小说，是文化糟粕，不值一读。《男人那东西》你肯定没看过。”
“是《男人这东西》吧？”竖捺差点笑喷。钱孔方听说非洲象人族的“那东西”很长，对男人那东西的能力充满向往，竟然把它和渡边淳一的《男人这东西》搞混淆了。钱孔方输了一个回合，汗颜无地，
两人又从《伯罗奔尼撒史》侃到《竹书纪年》，又从《奥义书》侃到《第三次浪潮》……不过只是罗列书名而已。寝室里其余两位旁听者都有些不耐烦了，魏践行打岔道：“你们怎么证明自己读过这些书？”两人于是开始罗列书里的名句来证明自己博览群书，熟读成诵。
什么“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出自《唐宋八大家文集》之苏轼的《贾谊论》。”
“人类不幸的根源在于理性不强，意志薄弱，经不起外界的影响和引诱——出自弥尔顿的《失乐园》。”
……
吴淼不满两人聒噪，立即打断：“两位文学大师，暂停一下，你们还是关心一下粮食和蔬菜吧。”
竖捺和钱孔方争辩累了，体内的化学能已转变为声波的机械能严重流失。他们觉得做个饱学之士，不如做个饱食之士。四人一致决定去聚餐，聊天容易有分歧，吃饭分歧不大。君不见，ZF部门最喜欢用公费吃喝来团结人心。
四人去校园餐厅转了一圈，餐厅的菜像万年青一样，从始至终保持绿意盎然。从高中到大学，学校餐厅的饭菜颜色都一样单调——绿，口味也一样单调——咸。然而饭价却一路飙升，比股票坚挺地多。
四人都是肉食动物，不喜茹素，打算到校外寻觅饭店。学校东门外有个叫“酒族饭堡”的饭店，这个店名十分吸引像他们这样的“酒囊饭袋”，生物学上这叫相似相溶原理。
四人来到那家店门口，只见招牌上赫然印着简介：本店是百年老字号，从清朝光绪年间流传至今……可见，清朝就已经有很多‘酒囊饭袋’了。
竖捺细心，发现“酒族饭堡”四个字竟然都是简体字，就像鉴宝专家发现青铜器上的铭文是新的一样，恨不得马上判定其为赝品。简体字诞生只有几十年的历史，这家延续一百多年的清朝老字号，无疑是弄虚作假。其余三人都是粗人，无心辨别招牌的真伪，反正吃的又不是招牌。
四人找了个包间坐下来，服务员拿来菜谱。竖捺翻了半天，感觉像在翻成语字典，里面全是些四字成语，什么‘金玉满堂’、‘天下无双’、‘满腹经纶’……他开始怀疑这家店是编成语字典的人开的。他对成语一知半解，怕闹笑话，于是把菜谱让给其余三人。
竖捺询问服务员：“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
服务员介绍说：“我们这里全是招牌菜，招牌上的菜可不就是招牌菜嘛。”这家店果然像编成语字典的人开的，连服务员都会咬文嚼字。
竖捺和三人研究起菜谱来。四人的成语水平还不能遣词造句，研究半天，服务员等得不耐烦了，一直跌足跺脚。四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拖时间，望文生义，胡乱点了‘彩云追月’、‘绿野仙踪’、‘红烧三国’、‘鸡同鸭讲’、‘一国两制’、‘心肝宝贝’、‘黄金万两’几个小菜。
竖捺本以为酒一定叫什么‘花雕陈绍’或者‘玉液琼浆’之类的名字，然而拿起菜谱一看，顿时傻眼了，酒类一栏赫然印着：‘酴醾酦醅’、‘酤醑酕醄’——总之，全都是‘酉’字旁的生僻字，他一个字都不认识。
魏践行提议喝白酒，可是他拿着菜谱也叫不出酒的名字，询问其余三人，三人都不认识这些字，担心服务员嘲笑自己才疏学浅，都默不作声。魏践行作为喝酒的倡议者，躲不过，他挠了挠头，指着‘酴醾酦醅’道：“就要这个——余麻发倍。”
女服务员纠正道：“先生，这四个字应该念tumifabei。”
魏践行羞红了脸，说：“正所谓：一字师，我读错了三个字，姐姐你是我的三字师。”
女服务员淡淡一笑，不理会他这种故意套近乎的拙劣伎俩。
不多久，菜就上来了，四人看毕，大跌眼镜：所谓的‘彩云追月’原来是什锦荷包蛋；‘绿野仙踪’就是蘑菇炖竹笋；‘红烧三国’就是三个红烧狮子头；‘鸡同鸭讲’则一半是鸡一半是鸭；‘一国两制’即凉拌黄瓜和清炒黄瓜；‘心肝宝贝’则是鸡心和鸡肝；‘黄金万两’其实就是干炸春卷。这几道小菜的菜名和食材毫不相干，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小’菜——盘子很大，菜却比猫粮都少。
‘酴醾酦醅’上来后，魏践行尝了尝，感觉味道有点像老村长。其实就是老村长，只不过倒进了酒坛子里，价格却翻了好几番，可见商品包装之重要性。
酒菜齐备，四人纷纷开动。魏践行一边给三人倒酒，一边吹嘘自己的酒量：“这一坛酒只够漱漱口。”然而他只倒了半杯酒，还分四五次才喝完。可见男人的酒量多半是吹出来，而不是喝出来的。
魏践行端起酒杯道：“来，革命小酒整三盅！”
吴淼也端起酒杯：“cheers！”
竖捺推辞道：“我不喝酒的。”他这人长期禁酒，酒量小得像麻雀的肚子，一杯白酒下肚，五脏六腑就翻滚得像烧开的水。
魏践行劝酒：“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竖捺宁愿脱离男人队伍，再拒：“我真的不喝酒。”
“这是咱们寝室第一次聚会，这个酒是一定要喝的。”
“都是性情中人，爽快点嘛。”魏践行自诩为性情中人。其实所谓的性情中人，到后来，都把‘情’字扔掉了，变成了性中人。
竖捺原本也是性情中人，可一碰到酒就性情不起来了。他正在想拒绝喝酒的借口，谁知钱孔方先想好了拒酒词：“你们喝吧，我对酒精过敏。”可他对鸡鸭鱼肉不过敏，操起筷子就大嚼起来。
魏践行和吴淼一直劝酒，竖捺见躲不过，只好举杯佯装喝酒，趁两人不注意时偷偷地把酒泼到了角落里，然后灌满白开水来冒充。
魏践行和吴淼拼起了酒量，喝完一坛又叫了一坛，竖捺不幸当了陪酒男。
魏、吴二人拼酒量，就好比三国时期魏国和吴国赤壁之战拼武力，魏践行声势浩大，却喝不过异军突起的吴淼。
钱孔方专注于吃菜。竖捺忙着喝酒——忙着喝水，酒只抿了一下，便觉辣得割喉，剩下的酒都让土地公公喝了，还没吃几口菜，整桌上的菜几乎都被钱孔方扫荡一空了。钱孔方这人就像垃圾袋一样，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倒。竖捺送给他一个外号叫“一扫光”。
人类吃饭的样子是颇具观赏性的。
面对一群待吃的低等生物，才能亲身感觉到自己是食物链上层的高等动物。这场别开生面的屠杀表演，现实中只有餐桌上才可以开眼。
竖捺还没吃饱，三人起身要走，离开‘酒族饭堡’，魏、吴二人酒足，钱孔方一人饭饱，竖捺酒未足，饭未饱，恨不得把‘酒族饭堡’的招牌吃掉。
男人喝醉了酒，喜欢吹牛的真面目暴露无余。其实清醒的时候也喜欢吹牛，只不过喝醉之后更容易把自己吹的牛当真。
魏践行一边醉醺醺地走路，一边骂骂咧咧：“老子是千杯不醉，想当年鲸吞虎咽，可以喝三斤。”
吴淼也喝得大醉，醉得把自己名字里的‘水’当成了‘酒’，吹嘘道：“老子可以喝三公斤。”
竖捺喝水也喝不了三斤，急着上厕所。钱孔方吃得最多，回寝室的一路上不断打饱嗝。回到寝室后，钱孔方突然放了个长长的屁，这一屁足以抵消一路上接连不断的嗝，可见让人荡气回肠的不只有爱情故事，还有屁。
603寝室里屁和袜子臭成一片，可谓臭上一层楼。十里飘臭，一阵高过一阵，就像潮汐一样，突击检查男寝室的辅导员袁华闻臭而来。
袁导闻臭生情，和603寝室四人聊起自己学生时代的‘糗事’：“当年我的大学寝室也是臭气熏天，都是男生嘛，可以理解。我和室友们拿空气清新剂和臭气厮杀了一阵子，无济于事。因为臭气的源头还在，室友们都懒得洗袜子。后来闻得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很怀念我的大学时代啊。”
袁导官场春风得意，很少纡尊降贵和学生们促膝长谈，这次完全是因为袜子的臭味勾起了他的回忆，可见臭袜子就好比臭豆腐，闻着臭，回忆着香。
在这个“活得匆忙，来不及感受”的时代，我们已很少沉入回忆了。四人见袁导很随和，马上消除了心中的局促不安，开始谈天说地无所顾忌。那天，603寝室同时洋溢着浓浓的脚臭味和师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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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寝室四人都打算让大学生活充实起来，于是列一系列计划。比如：计划参加几个社团，一周读几本书，四年拿几个证书，四年后考取哪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甚至连工作以后买什么车，住什么房子，娶什么老婆都计划好了。
正所谓：无志之人常立志，有志之人立长志。魏践行立志长远，恨不得连下辈子的生活也提前计划好，这样下辈子就可以享受计划经济的成果了。
钱孔方自命爱书人士，言必称读书。他扬言要在大学期间读一万本书。不过他读书不是为了长学问，而是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博览群书就等于博览群女。什么“修辞学、考据学、文物保护学、人类学、法理学、信息学、人机工程学、环境学、人体艺术学……”他都一一涉猎。他这人读书飞快，可惜太快了，大多书都是随便翻翻，有的只是看过目录，就敢说看过这本书。
竖捺对自己要求不高，立的志比较现实一点，他原本抱着一周看一本书的决心，可惜那决心就好比握在手中的沙子，越漏越少。第一个学期结束了，他也没有完完整整看完一本书。
钱孔方读书犹如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资本家圈地，圈完就据为己有，留作以后炫耀用。他专拣那些不常见的书炫耀：“我读过《塔木德》，犹太人研究《塔木德》，所以才智商高。”酸文人大多喜欢卖弄才学，这是虚荣的体现。因为他们没有实荣，故而只能虚荣一下聊以慰藉。
竖捺虚荣心作祟，酸水上涌，不服道：“那算什么？我还读过《锡安长老会议纪要》，书里说：非犹太人是愚蠢的。”
“一个人最大的愚蠢是总以为别人都很蠢，却意识不到自己蠢得更厉害。《丑陋的中国人》你看过吗？”
“不就是柏杨的书嘛。《货币战争》你看过吗？书里说：黄金是硬通货。”
“看过，不过没看完就放弃了。这本书的作者连最基本的经济常识都没有，书里漏洞百出，这种书应该丢到垃圾桶里。再说了，这年头，能力才是硬通货。”年轻人读几本书思想便有些激进，头脑发热，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狂言。
“《三坟》、《五典》你读过吗？”
“这种上古时代的书大都是刘歆伪造的，根本就不存在。”竖捺不认为自己才疏学浅，孤陋寡闻，把责任全部推到刘歆一人身上。
“《十大才子书》你听过吗？没有吧。”竖捺趁机反问。
“十大才子书除了三国和水浒，其余都是些情色小说，是文化糟粕，不值一读。《男人那东西》你肯定没看过。”
“是《男人这东西》吧？”竖捺差点笑喷。钱孔方听说非洲象人族的“那东西”很长，对男人那东西的能力充满向往，竟然把它和渡边淳一的《男人这东西》搞混淆了。钱孔方输了一个回合，汗颜无地，
两人又从《伯罗奔尼撒史》侃到《竹书纪年》，又从《奥义书》侃到《第三次浪潮》……不过只是罗列书名而已。寝室里其余两位旁听者都有些不耐烦了，魏践行打岔道：“你们怎么证明自己读过这些书？”两人于是开始罗列书里的名句来证明自己博览群书，熟读成诵。
什么“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出自《唐宋八大家文集》之苏轼的《贾谊论》。”
“人类不幸的根源在于理性不强，意志薄弱，经不起外界的影响和引诱——出自弥尔顿的《失乐园》。”
……
吴淼不满两人聒噪，立即打断：“两位文学大师，暂停一下，你们还是关心一下粮食和蔬菜吧。”
竖捺和钱孔方争辩累了，体内的化学能已转变为声波的机械能严重流失。他们觉得做个饱学之士，不如做个饱食之士。四人一致决定去聚餐，聊天容易有分歧，吃饭分歧不大。君不见，ZF部门最喜欢用公费吃喝来团结人心。
四人去校园餐厅转了一圈，餐厅的菜像万年青一样，从始至终保持绿意盎然。从高中到大学，学校餐厅的饭菜颜色都一样单调——绿，口味也一样单调——咸。然而饭价却一路飙升，比股票坚挺地多。
四人都是肉食动物，不喜茹素，打算到校外寻觅饭店。学校东门外有个叫“酒族饭堡”的饭店，这个店名十分吸引像他们这样的“酒囊饭袋”，生物学上这叫相似相溶原理。
四人来到那家店门口，只见招牌上赫然印着简介：本店是百年老字号，从清朝光绪年间流传至今……可见，清朝就已经有很多‘酒囊饭袋’了。
竖捺细心，发现“酒族饭堡”四个字竟然都是简体字，就像鉴宝专家发现青铜器上的铭文是新的一样，恨不得马上判定其为赝品。简体字诞生只有几十年的历史，这家延续一百多年的清朝老字号，无疑是弄虚作假。其余三人都是粗人，无心辨别招牌的真伪，反正吃的又不是招牌。
四人找了个包间坐下来，服务员拿来菜谱。竖捺翻了半天，感觉像在翻成语字典，里面全是些四字成语，什么‘金玉满堂’、‘天下无双’、‘满腹经纶’……他开始怀疑这家店是编成语字典的人开的。他对成语一知半解，怕闹笑话，于是把菜谱让给其余三人。
竖捺询问服务员：“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
服务员介绍说：“我们这里全是招牌菜，招牌上的菜可不就是招牌菜嘛。”这家店果然像编成语字典的人开的，连服务员都会咬文嚼字。
竖捺和三人研究起菜谱来。四人的成语水平还不能遣词造句，研究半天，服务员等得不耐烦了，一直跌足跺脚。四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拖时间，望文生义，胡乱点了‘彩云追月’、‘绿野仙踪’、‘红烧三国’、‘鸡同鸭讲’、‘一国两制’、‘心肝宝贝’、‘黄金万两’几个小菜。
竖捺本以为酒一定叫什么‘花雕陈绍’或者‘玉液琼浆’之类的名字，然而拿起菜谱一看，顿时傻眼了，酒类一栏赫然印着：‘酴醾酦醅’、‘酤醑酕醄’——总之，全都是‘酉’字旁的生僻字，他一个字都不认识。
魏践行提议喝白酒，可是他拿着菜谱也叫不出酒的名字，询问其余三人，三人都不认识这些字，担心服务员嘲笑自己才疏学浅，都默不作声。魏践行作为喝酒的倡议者，躲不过，他挠了挠头，指着‘酴醾酦醅’道：“就要这个——余麻发倍。”
女服务员纠正道：“先生，这四个字应该念tumifabei。”
魏践行羞红了脸，说：“正所谓：一字师，我读错了三个字，姐姐你是我的三字师。”
女服务员淡淡一笑，不理会他这种故意套近乎的拙劣伎俩。
不多久，菜就上来了，四人看毕，大跌眼镜：所谓的‘彩云追月’原来是什锦荷包蛋；‘绿野仙踪’就是蘑菇炖竹笋；‘红烧三国’就是三个红烧狮子头；‘鸡同鸭讲’则一半是鸡一半是鸭；‘一国两制’即凉拌黄瓜和清炒黄瓜；‘心肝宝贝’则是鸡心和鸡肝；‘黄金万两’其实就是干炸春卷。这几道小菜的菜名和食材毫不相干，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小’菜——盘子很大，菜却比猫粮都少。
‘酴醾酦醅’上来后，魏践行尝了尝，感觉味道有点像老村长。其实就是老村长，只不过倒进了酒坛子里，价格却翻了好几番，可见商品包装之重要性。
酒菜齐备，四人纷纷开动。魏践行一边给三人倒酒，一边吹嘘自己的酒量：“这一坛酒只够漱漱口。”然而他只倒了半杯酒，还分四五次才喝完。可见男人的酒量多半是吹出来，而不是喝出来的。
魏践行端起酒杯道：“来，革命小酒整三盅！”
吴淼也端起酒杯：“cheers！”
竖捺推辞道：“我不喝酒的。”他这人长期禁酒，酒量小得像麻雀的肚子，一杯白酒下肚，五脏六腑就翻滚得像烧开的水。
魏践行劝酒：“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竖捺宁愿脱离男人队伍，再拒：“我真的不喝酒。”
“这是咱们寝室第一次聚会，这个酒是一定要喝的。”
“都是性情中人，爽快点嘛。”魏践行自诩为性情中人。其实所谓的性情中人，到后来，都把‘情’字扔掉了，变成了性中人。
竖捺原本也是性情中人，可一碰到酒就性情不起来了。他正在想拒绝喝酒的借口，谁知钱孔方先想好了拒酒词：“你们喝吧，我对酒精过敏。”可他对鸡鸭鱼肉不过敏，操起筷子就大嚼起来。
魏践行和吴淼一直劝酒，竖捺见躲不过，只好举杯佯装喝酒，趁两人不注意时偷偷地把酒泼到了角落里，然后灌满白开水来冒充。
魏践行和吴淼拼起了酒量，喝完一坛又叫了一坛，竖捺不幸当了陪酒男。
魏、吴二人拼酒量，就好比三国时期魏国和吴国赤壁之战拼武力，魏践行声势浩大，却喝不过异军突起的吴淼。
钱孔方专注于吃菜。竖捺忙着喝酒——忙着喝水，酒只抿了一下，便觉辣得割喉，剩下的酒都让土地公公喝了，还没吃几口菜，整桌上的菜几乎都被钱孔方扫荡一空了。钱孔方这人就像垃圾袋一样，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倒。竖捺送给他一个外号叫“一扫光”。
人类吃饭的样子是颇具观赏性的。
面对一群待吃的低等生物，才能亲身感觉到自己是食物链上层的高等动物。这场别开生面的屠杀表演，现实中只有餐桌上才可以开眼。
竖捺还没吃饱，三人起身要走，离开‘酒族饭堡’，魏、吴二人酒足，钱孔方一人饭饱，竖捺酒未足，饭未饱，恨不得把‘酒族饭堡’的招牌吃掉。
男人喝醉了酒，喜欢吹牛的真面目暴露无余。其实清醒的时候也喜欢吹牛，只不过喝醉之后更容易把自己吹的牛当真。
魏践行一边醉醺醺地走路，一边骂骂咧咧：“老子是千杯不醉，想当年鲸吞虎咽，可以喝三斤。”
吴淼也喝得大醉，醉得把自己名字里的‘水’当成了‘酒’，吹嘘道：“老子可以喝三公斤。”
竖捺喝水也喝不了三斤，急着上厕所。钱孔方吃得最多，回寝室的一路上不断打饱嗝。回到寝室后，钱孔方突然放了个长长的屁，这一屁足以抵消一路上接连不断的嗝，可见让人荡气回肠的不只有爱情故事，还有屁。
603寝室里屁和袜子臭成一片，可谓臭上一层楼。十里飘臭，一阵高过一阵，就像潮汐一样，突击检查男寝室的辅导员袁华闻臭而来。
袁导闻臭生情，和603寝室四人聊起自己学生时代的‘糗事’：“当年我的大学寝室也是臭气熏天，都是男生嘛，可以理解。我和室友们拿空气清新剂和臭气厮杀了一阵子，无济于事。因为臭气的源头还在，室友们都懒得洗袜子。后来闻得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很怀念我的大学时代啊。”
袁导官场春风得意，很少纡尊降贵和学生们促膝长谈，这次完全是因为袜子的臭味勾起了他的回忆，可见臭袜子就好比臭豆腐，闻着臭，回忆着香。
在这个“活得匆忙，来不及感受”的时代，我们已很少沉入回忆了。四人见袁导很随和，马上消除了心中的局促不安，开始谈天说地无所顾忌。那天，603寝室同时洋溢着浓浓的脚臭味和师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