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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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的是筷子，子弹是从背后射来的，开枪的是一直和伤员躺在一起的大头。
吴春生欣慰的笑了，倒在地上，李晓忙上前扶起他。鲜血染红了衣襟，吴春生嘴角溢出血泡，艰难的道：“李哥，我欠你的，总算还了，我没有……没有对不起我哥……”
头一歪，溘然而逝。
李晓双眼紧闭，不敢去看他的脸庞。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兄弟两个都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
是上天故意这样残忍的安排，还是我们这些卑微小人物的生命根本就不在它眼里……
是不是我们的命运注定就是被他人支配……
一个个念头在李晓的脑海里闪过，李晓蓦地仰天大叫。
大头道：“青龙，投降吧，去自首，还有一条活路。”
李晓大吼一声：“我投他妈！”从地上操起一把自动步枪，冲到窗口对着外面就扫射起来。
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神经，怒火附身在子弹上，一颗颗的倾泻出去。步枪射程远，他的枪法又准，警察被这阵突然的袭击压的头也抬不起来，停在楼前的汽车被打的千疮百孔，一辆警车被打的当场爆炸。附近的警察赶紧撤退，李晓子弹紧紧咬上了他们的步伐，两个警察腿部中弹，一头栽倒。旁边的警察举着防暴盾冲出隐蔽点想拖走同伴，但两百米内李晓几乎是弹无虚发，这个距离防暴盾哪里挡得住步枪子弹的穿透力，冲出来几个就倒下几个。但李晓偏偏没打要害，伤者都还活着，因此明知道危险警察还是得不停得把人往里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一个武警指挥员总算有点见识，一面命令狙击手压制楼里的火力，一面勒令不许再救援了，这明显是部队狙击手常用的守手法，击伤一个，然后利用伤员诱使对手掉入陷阱，不能再上当了，这才多长时间，就倒下了八、九个，昨天晚上实施突击伤亡数字也没这么多。
狙击手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试图用瞄准镜套住对手，但对手简直太狡猾了，在窗口左右转个不停，完全没有规律，他连开了几枪都没有命中目标。上头催的紧，他满头大汗，好不容易一个目标出现在视线里，他条件反射下就扣动了扳机，但倒下的却是一个被对手忽然推出来的人质，对手竟狡猾引诱他误杀了人质？狙击手汗流浃背，在没有确定瞄准镜里的人是罪犯前他的手指再也不敢轻易的扣下扳机了，可失去了速度就更压制不住对手，不得已，只得请求支援，这简直就是狙击手的耻辱。
上头又调来两个狙击手，但耻辱仍在继续，狡猾的对手居然在墙壁上连开了好几个洞眼，他轮换着使用这些洞眼射击，这下狙击手连人也看不到了，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救援被制止了，这么多警察就眼睁睁的看着同伴在血泊里挣扎呼救一个个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听楼里一人愤怒的高喊道：“你们这群浑蛋，叫刚才喊话的那个人站出来，我就让你们把伤员抬走，要不然我们就一起死！”
“砰”，又一颗子弹飞了出来，正中一个伤员的肩膀，伤员被打的向后一仰，“啊”的大叫一声。
“叫那个人出来！一条命换八条命，连这个胆子都没有，他还当什么领导？给我滚出来！”楼里仍在喊着。
所有人都把目光都聚集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焦点下的那人脸色发白，双腿微微发抖，可就是没胆子走出去。罪犯疯了，明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是英雄，可一个烈士英雄有什么当头？他年方壮盛，位高权重，还有大好前途，为一时的虚名，值得吗？忍一时之辱方为好汉，大丈夫须得能屈能伸，站出去的才是傻瓜，英雄不妨让别人去当，反正功劳还是我的，领导就是有这点好处。
楼里又开枪了，伤员在死亡的威胁下战栗。虽然警察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可明明有生还的希望，为什么让生命白白流逝？
杨平安怒视着这个领导，争取李晓、瓦解敌内部的建议是他在经过反复分析后提出的，两个从李晓手下死里逃生的特警就是依据，这完全说明李晓虽因极个别官员的渎职而对政府极端失望，可正是有因为希望才会产生失望，他的心底深处还是尊重生命、尊重这个社会次序的，他没下杀手证明他人性尚存，更重要的一点是李晓在囚犯中的影响力和他高绝的身手，如能让他反正做内应，里应外合，解决人质危机的成功率将大增，反之他就是一道最大的阻力。
可是他刚将设想和依据一一列举出来，面前这个领导就迫不及待的出来抢功了，完全不分方式方法，用他熟极而流的套路演了个现场招降，他以为这是在拍电影？每个案子都有每个案子的特殊之处，囚犯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神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李晓还没掌控局势之前，不经过专家仔细的分析寻找对策，这一嗓子只能是把各方逼上绝路，他想过失败的后果是什么吗？他当然没想过，他只想在记者面前露露脸，他只想为自己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除了当官，他什么都不会，他根本就没资格、没能力坐这个位置。
喊话过后，楼里短促的枪声证实了杨平安的判断，囚犯开始自相残杀了，李晓也最终获得了胜利，可胜利者也被这个愚蠢的领导激怒了，他要找回公道，这是变相的谋杀。
领导竟无视手下的处境，死死守护着自己的安全，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寒了心。什么是领导？关键的时候就得冲在前头，哪怕是送死。合着抢功你次次争先，回回不落，需要你献身的时候就跟个乌龟似的缩头不出，那我们还拼个什么劲？存款没你的多，房子没你的大，老婆、孩子还要养，我们更出不得事！
杨平安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夺下领导手里的喇叭，冒着背李晓射杀的危险冲到楼前，大喝道：“李晓，你睁眼看看你枪口下瞄准的是谁？他们是你的同胞，他们和以前的你一样，是国家的守护者，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死？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你要是真想杀人，就对着我开枪，我拿这条命换他们的命！”
李晓吼道：“检察官，冤有头，债有主，是谁的责任就叫谁出来，这事跟你没关系！”
杨平安痛心疾首的道：“可是我不想看着你生生把自己给毁了！放弃吧，你一个人对抗不了一个国家！”
李晓呐喊：“那国家就把我这条命拿去，我不在乎！我的罪责我背，我杀的人我认，可是检察官，你们杀人呢？这个责任谁来背？我们杀人用枪，你们杀人连枪都不用，你们用嘴就可以杀人！因为你们毫不负责任的喊话，我的兄弟为了挡从我身后射来的子弹，把命都丢了，这个责任谁来负？用枪杀人是杀，你们用嘴杀人算什么？”
杨平安无言以对，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不甘心，指着伤员道：“可他们是无辜的……”
李晓怒吼：“我的兄弟更无辜！这就是那个王八蛋做错事的代价，他别想轻轻松松事后写份检查就这么算了，要不然我让他身败名裂，要不然用他的命来补偿我兄弟的命，随便他自己选！”
杨平安还要再劝，李晓道：“检察官，你不用多说了，再说下去那些人的血就流光了，到时候我不想杀他们，是你杀的他们。”
杨平安把喇叭狠狠的往地上一摔，一股怨气憋的他什么都豁出去了，回头大喊道：“*长，他的话你都听到了，是个男人你就站出来，为你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别叫弟兄们替你送死！”
领导早就一头钻进指挥车逃避众人鄙夷的目光了，坐在座位上掏出手绢不停的擦汗，问道：“部队的人到了没有？还要多久？”
一个警员道：“已经联系了军方，案犯李晓原所在部队正好有一支分队执行任务路过这里，他们马上就到。”
领导催促道：“叫他们加快速度，伤员等不及了。”
那个警员不满的瞄了他一眼，道：“他们乘直升飞机来，就在路上。”
领导的汗浸的手帕都快拧出水来了，喃喃道：“快了就好，快了就好。”
七分钟后，一架直升机降落在大楼前，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在一个大校的带领下跳下飞机，也不隐蔽，就这么直挺挺暴露在枪口下。大校拿着警方递过来的话筒，冲着楼里喊道：“李晓，你给我站出来！”
李晓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时就惊呆了，再一听这熟悉的嗓音，又惊又喜，扑到窗前，大叫道：“政委！政委！”
政委破口大骂：“你干的好事，把我们部队的脸都给丢光了！”
终于见到了亲人，孤立无援苦苦支撑的李晓崩溃了，“呜呜”的哭了出来，道：“政委，我也不想这么做，是他们逼我的，他们逼的我实在没活路了……”
政委抹了下眼睛，骂道：“谁逼你？谁逼你也不能走这条路！有什么委屈不知道打电话到部队里来吗？我们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有冤伸冤，有苦诉苦！”
一个战士流着泪喊道：“班长，别打了，投降吧，我不想刚埋了蛮牛，又来送你。要不，你先开枪打死我！”
泪眼朦胧了李晓，他叫着这些做梦都在念叨的名字：“小纪，大鹏……”
战士们在喊着：“班长！班长！”
政委道：“就从大门冲进去，看他敢不敢开这个枪！”
战士们相信就算李晓哪怕对自己开枪也决不会对他们开枪，毫无顾忌的顺着大门冲上二楼，搬开堵在会议室门口的桌椅，见到了扔了枪抱头痛哭的老班长。战士们也哭了，他们为班长愤愤不平。政委跟着冲进来，道：“把人带走！”
也冲在第一线的领导不干了，伸手拦下道：“大校同志，他现在不是军人，应该交给我们地方上处理才对吧。”
政委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吼道：“交给你们？让你们再糟蹋他一次？听着，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他是战俘，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俘，你想要人，就去跟我们领导交涉，上面说放我就放，否则他将作为我们的俘虏被带走。”
领导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个说法，愣道：“这么做恐怕不合适吧？”
政委冷冷的道：“合不合适你去跟上面说，我还有任务要执行，没空在这耽搁，让开！”
他随手一拨拉，把领导推到一边，喝道：“我们走！”
战士们围着李晓就往外闯，经过领导身边时，小记用肩头使劲一顶，道：“让开点！”
领导哪吃的了这么大的劲，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他伸手乱抓，想扶住一个人，但身旁的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迅速躲的老远，任凭领导狼狈的摔倒，谁都装没有看到。
李晓被带上飞机，最后由军刀大队的人转道押送回北京，关入军方的大牢。
半个月后，他被带入一间审讯室，两个穿着便装的人坐在审讯室里，押他进来的战士敬了个礼，转身就退出去了。一个便装道：“李晓，多余的话我们就不说了，你的罪名很严重，你应该明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晓知道宣判的时候到了，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道：“没什么说的，要杀就杀吧，别再拖着了，我不好受，也给你们添累赘。”
便装道：“看来你对你的罪责还是很清楚，知道死罪难逃。”
李晓道：“要我说实话吗？”
便装不动声色，道：“哦，看来你还有点不服气？”
李晓道：“我对我自己犯下的罪责负完全责任，我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可是我希望我的死亡能对政府产生一点影响，他们应该警惕自身机制的完善了，要不然还会有更暴力、更血腥、更难以控制的事件发生，仅此而已。”
便装问道：“你还年轻，就这么死了，就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李晓道：“我不会去为无法企及的事可惜，那与我太遥远。”
两个便装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如果我们给你一个机会呢？你还愿不愿意选择死亡？”
李晓眼皮抬都不抬，似乎这句话对他毫无吸引力，淡淡的道：“什么意思，明说吧。”
一个便装递给他一份文件，道：“你先看看，看完后再回答我。”
李晓粗略的翻看着文件，出乎两个便装的意料，面对一个触手可及的救命机会，眼前这个人竟没有丝毫激动，完全是无动于衷，是真沉的住气，还是哀莫大于心死？难道他连求生的意志都没了？
李晓合上了文件，道：“你们秘密行动组为什么要选上我？”
便装道：“你想不想听实话？”
李晓道：“难道你们还要蒙一个快死的人？”
便装道：“事实上你根本就不够资格，你的政审完全不合格，我们有更多、更好的人选，可你的名字是上头点名要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在上面签一个字，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成员，而且马上就可以获得自由。”
李晓忽地哈哈大笑，笑的连腰都弯了下去，二人被他弄的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
李晓擦去笑出的泪水，道：“自由？我从这份文件里根本就没看到自由！你们看看执行的都是什么任务？这和变相的执行死刑有什么区别？换句话说，那叫九死一生，比死刑少一死而已，是不是国家还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才肯放过我？”
便装变了脸色，怒喝道：“你注意你的态度和说话语气，什么叫和死刑没什么区别？一个是为国捐躯，一个是被国家处死，二者之间差到哪去了？”
李晓冷笑道：“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我穿上军装为国家卖命，脱下军装就被国家抛弃，这就是国家对我的态度。死我经历的多了，我也在等着这一天，用什么方式死并没有区别。”
便装大怒，拍案而起，道：“生存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不要不懂得珍惜。要不是上头点名，谁会找你这个败类？”
李晓淡然道：“我是个败类，国家也不少我这一个败类，两位请回吧，把你们的好意留给别的自愿者吧。”
便装在李晓的冷嘲热讽下再也呆不下去了，摔门而出。
李晓神情木然的被带回。他自知难免一死，也绝了念头，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单等最后一天的来临。
这一夜，李晓睡的正香，朦胧中似乎感觉有人开门走进身边，他一惊而醒，睁眼一看，惊道：“师父？”
来的正是赵星。
赵星见了他，既没有发怒，也没有激动，只是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加入特别行动组？难道真的是对国家完全失望了吗？”
李晓不愿骗师父，迟疑了一下，道：“是，我的处境是被国家所任命的官员一手制造的，如果他们不搞冤假错案，我不至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可是国家为什么只追究我的责任，他们任命的官员造成的恶果为什么要我们老百姓来承担？我不服。”
赵星道：“这个问题太大，我回答不了。难道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你的抗议？”
李晓沉默不语。
赵星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道：“你做过战俘，在军队里确实不好干下去了，所以你退伍我没有劝你。你在地方上惹的事我也全知道，主要错不在你，所以我才会想尽办法来挽救你这条小命，没想到你居然还不领情，这叫我以后怎么跟人家说？我的面子全被你丢光了！”
李晓道：“师父，您究竟知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和送死真的区别不大。与其迟早要死，我还不如死在国内，至少还有人给我收尸。”
赵星骂道：“放屁，青山处处埋忠骨，战士马革裹尸还，你这身臭皮囊就这么重要？一个战士，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为家国而死，死得其所，和国家的利益相比，你这点个人恩怨算什么？受了点委屈就怨天尤人，你摸摸胸口，像不像个男子汉？”
李晓愤然道：“师父，这是我现在还活着，还可以跟你谈谈家国天下、私人恩怨，如果那天我死在他们乱枪之下呢？我还有机会听您的教训吗？死我不怕，我就是不服，死也不服。”
赵星冷笑道：“那你想怎么样？要不要国家登报向你道歉？”
李晓不作声了。
赵星道：“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加入国家安全特别行动小组就是国家对你的补偿，要不然你以为真的就凭我一句话就可以刀下留人？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你自己选一条。”
李晓低头沉默了许久，道：“我选择死，师父您别为我费心了。”
赵星大怒，一拳砸在他脸上，李晓眼前一黑，跌了出去。赵星怒喝道：“给我站起来！”
李晓挣扎着爬起在赵星面前立正站好。
赵星余怒未消，道：“你犯什么倔？你这条命就这么不值钱？你要死干脆就死在菲迪加好了，干吗回来丢人现眼？既然活着回来了，就好好的活下去，你这条命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你考虑过你父母没有？他们两个把你拉扯这么大，你是怎么报答他们的？就用你的尸体？你当兵八年，算是为国家尽忠，脱下军装，就得为父母尽孝，你尽过孝道吗？”
提到父母，眼泪从李晓的眼角渗了出来，现在的他，还能尽孝道吗？
赵星看了他一眼，心里一软，掏出烟，点上一根，在斗室里来回踱着步。直到一根烟抽完，方站定道：“为安全局服役五年，五年之后如果没死你回去尽孝，我帮你去争取一下，看行不行。如果不行，你小子就先把事情答应下来，保住命再说，听到没有？”
李晓答应一声。
赵星又从口袋里扔出几包烟，道：“留着抽。”
他反身走到门口，忽又回头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是我徒弟，是因为你曾为国家做出过贡献，是有功之臣，我不忍心国家就这么埋没你，你记住了。”
李晓立正敬礼，道：“师父，谢谢。”
赵星摇了摇头，大步而出。
自此，国际上又出现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秘杀手，一击致命，从不失手，没有人知道他的相貌和国籍，只有特别行动组称这个人的外号为——青龙。
倒下的是筷子，子弹是从背后射来的，开枪的是一直和伤员躺在一起的大头。
吴春生欣慰的笑了，倒在地上，李晓忙上前扶起他。鲜血染红了衣襟，吴春生嘴角溢出血泡，艰难的道：“李哥，我欠你的，总算还了，我没有……没有对不起我哥……”
头一歪，溘然而逝。
李晓双眼紧闭，不敢去看他的脸庞。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兄弟两个都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
是上天故意这样残忍的安排，还是我们这些卑微小人物的生命根本就不在它眼里……
是不是我们的命运注定就是被他人支配……
一个个念头在李晓的脑海里闪过，李晓蓦地仰天大叫。
大头道：“青龙，投降吧，去自首，还有一条活路。”
李晓大吼一声：“我投他妈！”从地上操起一把自动步枪，冲到窗口对着外面就扫射起来。
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神经，怒火附身在子弹上，一颗颗的倾泻出去。步枪射程远，他的枪法又准，警察被这阵突然的袭击压的头也抬不起来，停在楼前的汽车被打的千疮百孔，一辆警车被打的当场爆炸。附近的警察赶紧撤退，李晓子弹紧紧咬上了他们的步伐，两个警察腿部中弹，一头栽倒。旁边的警察举着防暴盾冲出隐蔽点想拖走同伴，但两百米内李晓几乎是弹无虚发，这个距离防暴盾哪里挡得住步枪子弹的穿透力，冲出来几个就倒下几个。但李晓偏偏没打要害，伤者都还活着，因此明知道危险警察还是得不停得把人往里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一个武警指挥员总算有点见识，一面命令狙击手压制楼里的火力，一面勒令不许再救援了，这明显是部队狙击手常用的守手法，击伤一个，然后利用伤员诱使对手掉入陷阱，不能再上当了，这才多长时间，就倒下了八、九个，昨天晚上实施突击伤亡数字也没这么多。
狙击手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试图用瞄准镜套住对手，但对手简直太狡猾了，在窗口左右转个不停，完全没有规律，他连开了几枪都没有命中目标。上头催的紧，他满头大汗，好不容易一个目标出现在视线里，他条件反射下就扣动了扳机，但倒下的却是一个被对手忽然推出来的人质，对手竟狡猾引诱他误杀了人质？狙击手汗流浃背，在没有确定瞄准镜里的人是罪犯前他的手指再也不敢轻易的扣下扳机了，可失去了速度就更压制不住对手，不得已，只得请求支援，这简直就是狙击手的耻辱。
上头又调来两个狙击手，但耻辱仍在继续，狡猾的对手居然在墙壁上连开了好几个洞眼，他轮换着使用这些洞眼射击，这下狙击手连人也看不到了，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救援被制止了，这么多警察就眼睁睁的看着同伴在血泊里挣扎呼救一个个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听楼里一人愤怒的高喊道：“你们这群浑蛋，叫刚才喊话的那个人站出来，我就让你们把伤员抬走，要不然我们就一起死！”
“砰”，又一颗子弹飞了出来，正中一个伤员的肩膀，伤员被打的向后一仰，“啊”的大叫一声。
“叫那个人出来！一条命换八条命，连这个胆子都没有，他还当什么领导？给我滚出来！”楼里仍在喊着。
所有人都把目光都聚集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焦点下的那人脸色发白，双腿微微发抖，可就是没胆子走出去。罪犯疯了，明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是英雄，可一个烈士英雄有什么当头？他年方壮盛，位高权重，还有大好前途，为一时的虚名，值得吗？忍一时之辱方为好汉，大丈夫须得能屈能伸，站出去的才是傻瓜，英雄不妨让别人去当，反正功劳还是我的，领导就是有这点好处。
楼里又开枪了，伤员在死亡的威胁下战栗。虽然警察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可明明有生还的希望，为什么让生命白白流逝？
杨平安怒视着这个领导，争取李晓、瓦解敌内部的建议是他在经过反复分析后提出的，两个从李晓手下死里逃生的特警就是依据，这完全说明李晓虽因极个别官员的渎职而对政府极端失望，可正是有因为希望才会产生失望，他的心底深处还是尊重生命、尊重这个社会次序的，他没下杀手证明他人性尚存，更重要的一点是李晓在囚犯中的影响力和他高绝的身手，如能让他反正做内应，里应外合，解决人质危机的成功率将大增，反之他就是一道最大的阻力。
可是他刚将设想和依据一一列举出来，面前这个领导就迫不及待的出来抢功了，完全不分方式方法，用他熟极而流的套路演了个现场招降，他以为这是在拍电影？每个案子都有每个案子的特殊之处，囚犯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神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李晓还没掌控局势之前，不经过专家仔细的分析寻找对策，这一嗓子只能是把各方逼上绝路，他想过失败的后果是什么吗？他当然没想过，他只想在记者面前露露脸，他只想为自己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除了当官，他什么都不会，他根本就没资格、没能力坐这个位置。
喊话过后，楼里短促的枪声证实了杨平安的判断，囚犯开始自相残杀了，李晓也最终获得了胜利，可胜利者也被这个愚蠢的领导激怒了，他要找回公道，这是变相的谋杀。
领导竟无视手下的处境，死死守护着自己的安全，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寒了心。什么是领导？关键的时候就得冲在前头，哪怕是送死。合着抢功你次次争先，回回不落，需要你献身的时候就跟个乌龟似的缩头不出，那我们还拼个什么劲？存款没你的多，房子没你的大，老婆、孩子还要养，我们更出不得事！
杨平安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夺下领导手里的喇叭，冒着背李晓射杀的危险冲到楼前，大喝道：“李晓，你睁眼看看你枪口下瞄准的是谁？他们是你的同胞，他们和以前的你一样，是国家的守护者，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死？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你要是真想杀人，就对着我开枪，我拿这条命换他们的命！”
李晓吼道：“检察官，冤有头，债有主，是谁的责任就叫谁出来，这事跟你没关系！”
杨平安痛心疾首的道：“可是我不想看着你生生把自己给毁了！放弃吧，你一个人对抗不了一个国家！”
李晓呐喊：“那国家就把我这条命拿去，我不在乎！我的罪责我背，我杀的人我认，可是检察官，你们杀人呢？这个责任谁来背？我们杀人用枪，你们杀人连枪都不用，你们用嘴就可以杀人！因为你们毫不负责任的喊话，我的兄弟为了挡从我身后射来的子弹，把命都丢了，这个责任谁来负？用枪杀人是杀，你们用嘴杀人算什么？”
杨平安无言以对，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不甘心，指着伤员道：“可他们是无辜的……”
李晓怒吼：“我的兄弟更无辜！这就是那个王八蛋做错事的代价，他别想轻轻松松事后写份检查就这么算了，要不然我让他身败名裂，要不然用他的命来补偿我兄弟的命，随便他自己选！”
杨平安还要再劝，李晓道：“检察官，你不用多说了，再说下去那些人的血就流光了，到时候我不想杀他们，是你杀的他们。”
杨平安把喇叭狠狠的往地上一摔，一股怨气憋的他什么都豁出去了，回头大喊道：“*长，他的话你都听到了，是个男人你就站出来，为你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别叫弟兄们替你送死！”
领导早就一头钻进指挥车逃避众人鄙夷的目光了，坐在座位上掏出手绢不停的擦汗，问道：“部队的人到了没有？还要多久？”
一个警员道：“已经联系了军方，案犯李晓原所在部队正好有一支分队执行任务路过这里，他们马上就到。”
领导催促道：“叫他们加快速度，伤员等不及了。”
那个警员不满的瞄了他一眼，道：“他们乘直升飞机来，就在路上。”
领导的汗浸的手帕都快拧出水来了，喃喃道：“快了就好，快了就好。”
七分钟后，一架直升机降落在大楼前，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在一个大校的带领下跳下飞机，也不隐蔽，就这么直挺挺暴露在枪口下。大校拿着警方递过来的话筒，冲着楼里喊道：“李晓，你给我站出来！”
李晓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时就惊呆了，再一听这熟悉的嗓音，又惊又喜，扑到窗前，大叫道：“政委！政委！”
政委破口大骂：“你干的好事，把我们部队的脸都给丢光了！”
终于见到了亲人，孤立无援苦苦支撑的李晓崩溃了，“呜呜”的哭了出来，道：“政委，我也不想这么做，是他们逼我的，他们逼的我实在没活路了……”
政委抹了下眼睛，骂道：“谁逼你？谁逼你也不能走这条路！有什么委屈不知道打电话到部队里来吗？我们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有冤伸冤，有苦诉苦！”
一个战士流着泪喊道：“班长，别打了，投降吧，我不想刚埋了蛮牛，又来送你。要不，你先开枪打死我！”
泪眼朦胧了李晓，他叫着这些做梦都在念叨的名字：“小纪，大鹏……”
战士们在喊着：“班长！班长！”
政委道：“就从大门冲进去，看他敢不敢开这个枪！”
战士们相信就算李晓哪怕对自己开枪也决不会对他们开枪，毫无顾忌的顺着大门冲上二楼，搬开堵在会议室门口的桌椅，见到了扔了枪抱头痛哭的老班长。战士们也哭了，他们为班长愤愤不平。政委跟着冲进来，道：“把人带走！”
也冲在第一线的领导不干了，伸手拦下道：“大校同志，他现在不是军人，应该交给我们地方上处理才对吧。”
政委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吼道：“交给你们？让你们再糟蹋他一次？听着，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他是战俘，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俘，你想要人，就去跟我们领导交涉，上面说放我就放，否则他将作为我们的俘虏被带走。”
领导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个说法，愣道：“这么做恐怕不合适吧？”
政委冷冷的道：“合不合适你去跟上面说，我还有任务要执行，没空在这耽搁，让开！”
他随手一拨拉，把领导推到一边，喝道：“我们走！”
战士们围着李晓就往外闯，经过领导身边时，小记用肩头使劲一顶，道：“让开点！”
领导哪吃的了这么大的劲，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他伸手乱抓，想扶住一个人，但身旁的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迅速躲的老远，任凭领导狼狈的摔倒，谁都装没有看到。
李晓被带上飞机，最后由军刀大队的人转道押送回北京，关入军方的大牢。
半个月后，他被带入一间审讯室，两个穿着便装的人坐在审讯室里，押他进来的战士敬了个礼，转身就退出去了。一个便装道：“李晓，多余的话我们就不说了，你的罪名很严重，你应该明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晓知道宣判的时候到了，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道：“没什么说的，要杀就杀吧，别再拖着了，我不好受，也给你们添累赘。”
便装道：“看来你对你的罪责还是很清楚，知道死罪难逃。”
李晓道：“要我说实话吗？”
便装不动声色，道：“哦，看来你还有点不服气？”
李晓道：“我对我自己犯下的罪责负完全责任，我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可是我希望我的死亡能对政府产生一点影响，他们应该警惕自身机制的完善了，要不然还会有更暴力、更血腥、更难以控制的事件发生，仅此而已。”
便装问道：“你还年轻，就这么死了，就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李晓道：“我不会去为无法企及的事可惜，那与我太遥远。”
两个便装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如果我们给你一个机会呢？你还愿不愿意选择死亡？”
李晓眼皮抬都不抬，似乎这句话对他毫无吸引力，淡淡的道：“什么意思，明说吧。”
一个便装递给他一份文件，道：“你先看看，看完后再回答我。”
李晓粗略的翻看着文件，出乎两个便装的意料，面对一个触手可及的救命机会，眼前这个人竟没有丝毫激动，完全是无动于衷，是真沉的住气，还是哀莫大于心死？难道他连求生的意志都没了？
李晓合上了文件，道：“你们秘密行动组为什么要选上我？”
便装道：“你想不想听实话？”
李晓道：“难道你们还要蒙一个快死的人？”
便装道：“事实上你根本就不够资格，你的政审完全不合格，我们有更多、更好的人选，可你的名字是上头点名要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在上面签一个字，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成员，而且马上就可以获得自由。”
李晓忽地哈哈大笑，笑的连腰都弯了下去，二人被他弄的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
李晓擦去笑出的泪水，道：“自由？我从这份文件里根本就没看到自由！你们看看执行的都是什么任务？这和变相的执行死刑有什么区别？换句话说，那叫九死一生，比死刑少一死而已，是不是国家还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才肯放过我？”
便装变了脸色，怒喝道：“你注意你的态度和说话语气，什么叫和死刑没什么区别？一个是为国捐躯，一个是被国家处死，二者之间差到哪去了？”
李晓冷笑道：“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我穿上军装为国家卖命，脱下军装就被国家抛弃，这就是国家对我的态度。死我经历的多了，我也在等着这一天，用什么方式死并没有区别。”
便装大怒，拍案而起，道：“生存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不要不懂得珍惜。要不是上头点名，谁会找你这个败类？”
李晓淡然道：“我是个败类，国家也不少我这一个败类，两位请回吧，把你们的好意留给别的自愿者吧。”
便装在李晓的冷嘲热讽下再也呆不下去了，摔门而出。
李晓神情木然的被带回。他自知难免一死，也绝了念头，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单等最后一天的来临。
这一夜，李晓睡的正香，朦胧中似乎感觉有人开门走进身边，他一惊而醒，睁眼一看，惊道：“师父？”
来的正是赵星。
赵星见了他，既没有发怒，也没有激动，只是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加入特别行动组？难道真的是对国家完全失望了吗？”
李晓不愿骗师父，迟疑了一下，道：“是，我的处境是被国家所任命的官员一手制造的，如果他们不搞冤假错案，我不至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可是国家为什么只追究我的责任，他们任命的官员造成的恶果为什么要我们老百姓来承担？我不服。”
赵星道：“这个问题太大，我回答不了。难道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你的抗议？”
李晓沉默不语。
赵星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道：“你做过战俘，在军队里确实不好干下去了，所以你退伍我没有劝你。你在地方上惹的事我也全知道，主要错不在你，所以我才会想尽办法来挽救你这条小命，没想到你居然还不领情，这叫我以后怎么跟人家说？我的面子全被你丢光了！”
李晓道：“师父，您究竟知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和送死真的区别不大。与其迟早要死，我还不如死在国内，至少还有人给我收尸。”
赵星骂道：“放屁，青山处处埋忠骨，战士马革裹尸还，你这身臭皮囊就这么重要？一个战士，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为家国而死，死得其所，和国家的利益相比，你这点个人恩怨算什么？受了点委屈就怨天尤人，你摸摸胸口，像不像个男子汉？”
李晓愤然道：“师父，这是我现在还活着，还可以跟你谈谈家国天下、私人恩怨，如果那天我死在他们乱枪之下呢？我还有机会听您的教训吗？死我不怕，我就是不服，死也不服。”
赵星冷笑道：“那你想怎么样？要不要国家登报向你道歉？”
李晓不作声了。
赵星道：“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加入国家安全特别行动小组就是国家对你的补偿，要不然你以为真的就凭我一句话就可以刀下留人？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你自己选一条。”
李晓低头沉默了许久，道：“我选择死，师父您别为我费心了。”
赵星大怒，一拳砸在他脸上，李晓眼前一黑，跌了出去。赵星怒喝道：“给我站起来！”
李晓挣扎着爬起在赵星面前立正站好。
赵星余怒未消，道：“你犯什么倔？你这条命就这么不值钱？你要死干脆就死在菲迪加好了，干吗回来丢人现眼？既然活着回来了，就好好的活下去，你这条命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你考虑过你父母没有？他们两个把你拉扯这么大，你是怎么报答他们的？就用你的尸体？你当兵八年，算是为国家尽忠，脱下军装，就得为父母尽孝，你尽过孝道吗？”
提到父母，眼泪从李晓的眼角渗了出来，现在的他，还能尽孝道吗？
赵星看了他一眼，心里一软，掏出烟，点上一根，在斗室里来回踱着步。直到一根烟抽完，方站定道：“为安全局服役五年，五年之后如果没死你回去尽孝，我帮你去争取一下，看行不行。如果不行，你小子就先把事情答应下来，保住命再说，听到没有？”
李晓答应一声。
赵星又从口袋里扔出几包烟，道：“留着抽。”
他反身走到门口，忽又回头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是我徒弟，是因为你曾为国家做出过贡献，是有功之臣，我不忍心国家就这么埋没你，你记住了。”
李晓立正敬礼，道：“师父，谢谢。”
赵星摇了摇头，大步而出。
自此，国际上又出现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秘杀手，一击致命，从不失手，没有人知道他的相貌和国籍，只有特别行动组称这个人的外号为——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