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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浮生若梦(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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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西莫依旧在挣扎着站起来,只不过这次,它的眼里不再有愤怒和不甘,反而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若是仔细去体会它的眼神变化就可以察觉,它现在的眼神里,多了决死一战的气魄。

    而这是它此前不曾拥有的。

    它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为此付出生命,也不愿意让耶律尔走上战场。

    胸前那恐怖的血洞随着它的动作再次开始狂喷鲜血,甚至可以看到其中断裂的肋骨和蠕动的内脏。

    如果不是因为它身为纯血巨龙天生的强悍身体,别说继续战斗了,它连活下来都是种奢望。

    带着这种伤势面对安德烈,它必死无疑!

    但是它的眼里有很多的情绪,却唯独看不到恐惧。

    它的余光落在耶律尔身上,透出不易察觉的依赖和不舍。

    作为被人类养大的龙族,虽然出于天生的骄傲,它不会对耶律尔太过亲近,但这并不影响它发自心底的把耶律尔当成亲人。

    所以在自己的生命和耶律尔的生命之间,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可以说它是小孩子脾气,因为自己并没有活的很久,没有经历过多少事,所以并不怎么珍惜自己的生命。

    但难道这样就能忽视它对于耶律尔的一片赤诚之心吗?

    现在的它,抛弃了龙族所谓的尊严和骄傲构成的外壳以后,就像是一个努力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的孩子一样,执着又固执。

    以龙族的生命尺度来看,它本来就还是个几十吨的孩子而已。

    这一切都被耶律尔看在眼里,所以他按在卡西莫身上的手微微用力,笑着说道:“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卡西莫,你该长大了,不能老是由着自己的脾气啊。”

    “这是我的战争,而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我要亲手去完成。”

    “否则的话,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毫无意义?”

    “答应我,以后的时间里,你要好好的,乖乖的……”

    “活下去……”

    这三个字宛如重锤般狠狠的砸在了南宫拓的脑海中,毫无征兆的碾碎了他的心防,将那些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画面全部掏了出来。

    南宫拓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痛,眼睛似乎变得湿润,眼眶却又像烙铁般烧的滚烫。

    他看着远处的一人一龙,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因为他知道那三个字背后的意义,所以他想要阻止这一切,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再次发生。

    但是,他又能够做什么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耶律尔呢?

    上百人的血仇啊,难道真的要对耶律尔说一句“放下”吗?南宫拓自己都只会觉得可笑!

    血仇,只能用血来还。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他再次面对这样的事时,他依旧无能为力,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或许这世上有些事,本就没有一个好的答案,好的结局。

    就像一出拙劣的戏剧,观赏的人看腻了歌颂美好和平,只想在血肉横飞的画面中寻求一丝快感,于是这戏剧便变成了屠场。

    人们不会在意剧中人物的死活,他们只想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人生这场大戏的幕后,南宫拓眼前发生着的事,掌控这一切的上帝看到后,是否会轻蔑的笑笑呢?

    南宫拓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场中,在听到耶律尔的话后,卡西莫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停下了挣扎,安静的趴在了地上。

    只是那双原本耀眼的金色双瞳,此时却再不见光彩,仿佛双瞳的主人已经失去了灵魂。

    它曾经和所有满怀梦想的孩子一样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认为自己只要努力,哪怕是命运也能用双手去改变。

    然而它现在终于明白了所谓“命运”的残酷,别说是耶律尔的命运了,它其实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耶律尔深深的看了眼卡西莫,然后迈步向前,将卡西莫挡在了自己渺小的身躯之后。

    卡西莫打量着那个背影,眼中尽是不舍,然而它最终也只是微微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哀鸣。

    那声音悠长而苍茫,仔细去体会,却能从中听出无限的悲伤和孤寂,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时光传来的一声轻叹。

    那是龙族的挽歌,赠给那些难以割舍的逝者。

    显然,卡西莫明白耶律尔这几步迈出去,究竟意味着什么。

    再一次的,耶律尔站在了安德烈身前。

    连番大战,安德烈的状态当然说不上好,只是站在耶律尔面前,双方的气息仍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耶律尔好整以暇的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为什么不动手?”

    安德烈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不明白耶律尔为何还是这么有恃无恐,按理来说,他的底牌应该已经耗尽了才对。

    事实上,作为一个魔力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普通人,耶律尔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哪怕耶律尔曾经是个魔法师,这也依旧显得离谱。

    因为除了曾经那些经验以外,耶律尔现在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感受不到魔力的存在和运行,也就感知不到自己苦心准备的仪式究竟有没有在正常运行。

    而仪式的各个环节都紧密相连,一旦某个地方出现了错误,那就是连环崩溃。

    而耶律尔别说是补救了,他甚至都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错,导致仪式突然失败。

    在这种情况下,耶律尔的每一步,都是一场豪赌,都有可能让仪式瞬间崩溃。

    这几十年的努力,就像是一场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何处的苦修。

    到达终点的机会,却只有那么一次。

    这种压力,足以让任何人疯掉。

    所以耶律尔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大大出乎了安德烈的意料,他实在想不出这奇迹般的成功下,耶律尔究竟还能再做些什么。

    这不是安德烈在小看耶律尔,就像有人跟你说有个年轻漂亮的富婆谁都看不上,却偏偏对你死心塌地一样,信了,才是有问题。

    耶律尔又笑了,说道:“你看,我又知道那你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我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

    “仪式已经快结束了,就算这个世界因为规则特殊,日食的时间被延长了十几倍,现在也该结束了。”

    “所以现在时间是站在你那边的,你可以从容的听我瞎扯,就像是在看白痴的表演。”

    “甚至你到现在还在想,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就等着在你自以为胜利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耶律尔说着,竟是显得有些无奈。

    “你以前就是这样,固执的离谱,只要是你认准的事,说什么都没用。”

    “我已经当着你的面完成了这一切,你却还在想着我不可能有别的手段,只因为我已经被你亲手废掉了,只因为我现在是个凡人。”

    “安德烈,你太高傲了,也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如果我连自己都相信不了,那我还能相信什么?如果我没有自信,我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不会有。”

    安德烈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语气平静的反问道:“如果你真的拥有这么强的才能,当初又怎么会被我废掉?”

    “我们两个成为魔法师的时间,差不多对吧?甚至我还要比你晚一些,觉醒时的魔力质量,你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当初可是差点就没摸到魔法师的门槛。”

    “告诉我,耶律尔,这种情况下,我要怎样才能不怀疑你接受了别人的帮助?”

    “如果只靠仇恨和愤怒就能创造奇迹的话,人类早就推平了黑暗之域,成为世界之主了。”

    耶律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因为站在安德烈的角度上,就连他自己都会有和安德烈一样的想法。

    这世上没有全知全能的人,每个人的想法和判断,自然都有着局限,无可厚非。

    耶律尔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多说什么,在准备了那么多年的计划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的现在,他的心态竟是再次恢复了平静。

    能做的事他已经做到了极致,现在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局面。

    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从容和坦然。

    毕竟又何必和死人较劲,无论是安德烈,还是他自己,都是如此。

    他像是和老友闲聊一样说到:“安德烈,当年的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安德烈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但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耶律尔也不在意,平静的说道:“我们镇子把你的父母当成了朋友,但你的父母却未必也是这么想的。”

    “你的父母都是是有名的学者,那你还记得他们研究的领域是什么吗?”

    安德烈略微回忆了一下,脸色便微微改变了。

    耶律尔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你还记得,没错,安德烈,他们研究的是民俗风气还有祭祀文化。”

    “而我们镇子,恰好是‘冥族’最后的血脉。”

    “在你的父母眼中,我们只是研究对象而已,哪怕我们和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安德烈冷笑一声,说道:“没有区别?那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说我的父母没有把你们当成人类,那在你们眼里,我们一家又究竟算是什么?”

    安德烈冷漠的眼神里已经染上了血色,一字一句的质问道:“难道不是备用的祭品吗?!”

    耶律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面着安德烈那要吃人般的视线,同样一字一句的回答道:“我说过了,是朋友!”

    没等安德烈发飙,耶律尔就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父亲已经和你的父母说的很明白了,我们冥族的祭祀,决不允许外人在场,否则就会引来神的震怒。”

    “下场,就是死,没有例外!”

    “可是你的父母,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们究竟是一心求知无惧生死还是想出名想疯了,无视了我父亲的警告,闯入了祭祀现场。”

    “我的父亲冒着生命危险替你的父母求情,才留下了你母亲的一条命,为此我的父亲遭受了惩罚,在几年后就病死在了床上。”

    耶律尔微微颤抖的双手捏紧成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数次,他看着安德烈说道:“你的父母,或许是两位值得称赞的学者……”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既不是可靠的朋友,也不是称职的父母!”

    安德烈的眼里早已被血丝填满,杀意沸腾,但是看着耶律尔同样如寒冰般森冷的双眼,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信心被动摇了。

    他沉默良久,开口说道:“证据。”

    耶律尔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语,忍不住笑了,然后说道:“证据?你比我更明白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何必自欺欺人呢?”

    “帝国的威严不容侵犯,我们这种快要灭亡的种族,你觉得我们敢随便杀人吗?”

    “当年的事,你作为狩罪厅的二把手,想知道原委就是一句话的事,连手都不用抬一下!”

    “你问我证据?你动手的时候我全族上下没一个人受到帝国的惩罚就是铁证!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这一点 ,狩罪厅的实力和手段你比我清楚!”

    “安德烈,说到底你和你的父母一样,只想追求自己的目标,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可以不闻不问,你也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人来看待。”

    “无论你为帝国付出了多少,为人族做了多少,也洗不掉你身上的血,安德烈,你就是个滥杀无辜的疯子。”

    耶律尔的话掷地有声,他的气势也头一次和安德烈不相上下。

    瑟菲紧咬着嘴唇,目光无比的复杂。

    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她敬佩无比,名满天下的长辈,另一个,应该是包藏祸心的反派。

    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但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耶律尔并不是在胡扯,安德烈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光明正大。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明白为何两人明明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命运的无常和残酷,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呈现在了少女的眼前,沉重的令人窒息。

    而南宫托和瑟林都脸色不忍,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经历更多的他们比瑟菲多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世上有些事,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场中,安德烈忽然笑了,嘴角高高的扬起,满是嘲讽,不知是嘲笑耶律尔,还是自己,亦或是这操蛋的命运。

    他说道:“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当年我知道这些,我父母的悲剧就可以一笔带过吗?”

    “那是我的父母啊,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无私的为我付出一切的两个人,把我带到这世界上的两个人,就那么憋屈的死了。”

    “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的,否则我死后怎么去面对他们呢?”

    “笑着和他们说我知道了真相,你们两个是自己找死,所以我什么都不会为你们做吗?”

    “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又该怎么面对自己呢?我有什么资格继续活在这世界上呢?”

    “这件事我或许真的做错了,但我不会后悔。”

    “你想要复仇的话,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绝不逃避,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来吧,杀了我。”

    “要是你能做到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