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有些秘密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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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比赛前一天，是开幕式的彩排仪式和联席会议。无论是付爽，还是陈维砳的时间，都被这场赛事的准备工作所支配，两人在赛点碰到，永远都是遥遥地望一眼。
中午安排用餐，付爽和啦啦队员坐在一桌。隔壁桌就是南传的啦啦队，聊天的笑声不时地传进她耳中。
付爽吃饱了，抬头张望大厅时，看见林瑶正在往大门外走，她随之望去，大门口经过了几支篮球队的人马。他们一般都是错开时间用餐，付爽盯着林瑶消失的影子发怔，没过一会儿，她也起身出去了。
大厅外只有零星的工作人员，付爽没看见林瑶在哪儿，她往厕所的方向走，越靠近那儿，一阵推搡争执声越发清晰。
“不好意思，请你放尊重点。”林瑶严肃的声音从厕所那头传来。
付爽怔在拐弯处，听见有男声回道：“你是南传的吧？我打球的时候注意过你，分区赛你给我们球队助过威，海滨大学记得吧？”
林瑶半眼也不想瞧这个拦路虎：“不记得。”
她说完就要走，又被那个男生拉住拽了回来，对方不识相地继续笑道：“你原来这么高冷？跳舞的时候很活泼性感的，那个柔软度……”
林瑶觉得一阵刺耳，回头瞪着他：“不要逼我向赛会举报你。”
男生道：“较什么真？不就想和你认识一下，你还恐吓上了？”
付爽越听越发毛，往过道处张望，估计大家都在吃饭，没什么人出来，刚想转弯过去帮忙，忽然听见林瑶喊人的声音。
“陈维砳！”
付爽顿住脚，心“咯噔”一下。
陈维砳在厕所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没想到出来，他们还在这里纠缠。他看了眼林瑶，又看向那个海滨球队不是什么善茬的主力军王家豪。
王家豪知道陈维砳，勾着嘴角不屑地笑着：“你们认识啊？”
陈维砳走近，睨着他淡定地开口：“松开她。”
王家豪早看不惯南体的陈维砳，球队教练都说他生猛，不容小觑。去年海滨是联赛的冠军球队，没碰到过南体，今年从分区赛开始，突然杀出了这样一支队伍压在头顶，任谁都会不服。
王家豪掌心用力，盯着陈维砳：“凭什么？”
陈维砳心平气和地提醒他：“王家豪，你不要毁了自家球队。”
王家豪知道陈维砳话中的意思，他也不会蠢到找陈维砳打架，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王家豪突然一甩林瑶，把她甩到了陈维砳怀里。
“你喜欢她，还你就是了。”王家豪哼着笑，大步流星地走了。
付爽赶紧缩回脑袋，脚步慌乱地往大厅那片区域走，眼里心里都是刚才陈维砳伸手扶住林瑶的画面。
陈维砳将林瑶扶稳，立马收回了手，走去盥洗池那洗手，像无事发生过一样。
林瑶站在原地望着陈维砳的背影，记忆中都是和他相处的种种时光。那时候她身边但凡出现这种男生，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出来保护她。
刚才那一幕，让林瑶恍惚又重回到以前的时光。
陈维砳转身时，林瑶对他说了一句：“明天比赛加油。”
陈维砳没有回应她，她却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他进包厢吃饭后，她仍然沉浸在那阵思绪里不可自拔。
他们分手后，她每每想来，都觉得不该是那样。
下午彩排好后，各啦啦队进了会场开会。付爽这一下午的心情都和她突然到来的例假那样，很糟糕，越想集中精神，目光越飘忽到林瑶那儿盯着林瑶发呆。
这天夜里，付爽洗完澡出来，又见到了陈维砳。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静静盯着他。
陈维砳望着她惨白的脸色，将她拉入怀里问：“脸色这么差，肚子还在疼？”
付爽摇摇头：“不疼。”
“那你怎么不高兴？”陈维砳弯腰盯着她。
付爽如鲠在喉，她忍了这么久，实在不应该在他比赛的前一天夜里追问他。
她伸手摸着他的脸，露出笑容：“我排练一天这么累，谁还笑得动啊？”
陈维砳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走，将她放靠在床头，坐在一边替她揉着小腿。
“我给你按一会儿就不累了。”陈维砳抬头盯着她笑。
付爽的腿很酸，在陈维砳按摩的力道中逐渐舒适。她每晚的心情都是这般纠结，白天沉浸在那个旋涡里，夜晚又被他拉出。她也试图努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让大脑保持正确的思绪。
陈维砳见她在发呆，靠过来摸着她的脸：“好像是精神状态不佳，等回家后带你好好补补。”
付爽回神，望着他轻点点头。
陈维砳把她抱到怀里，额头相抵：“你最近也不喜欢亲我了，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
付爽忽地笑出了声，为消除他的疑虑，她主动亲了他一下：“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还有比赛。”
陈维砳也笑了，又回亲了她一口。他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抬脚走出了付爽的房间。
这天下午正式启动联赛开幕仪式，各家主流媒体纷纷前来直播报道赛事，观众席看台围满了观众以及球迷，啦啦队为即将拉开序幕的赛事助威，致使整个赛场热血沸腾，迎来了紧张的时刻。
半决赛采取抽签对阵，南体和海滨正好错开，陈维砳上场时，付爽正和队员坐在看台上挥着手臂给自家球队加油。
啦啦队的比赛在明天的总决赛场次，开幕式结束后，大部队就退到了看台观看赛事。赛事拉开帷幕，南体的球员就进入了奋战状态，吸引了一批观众的目光。
付爽一心关注着陈维砳的动向。突然听见后方有观众在讨论，她回头望去，都是陌生的面孔，激烈讨论着场上那个穿着8号红色球衣的热血少年。她回正目光再次望向陈维砳，他的努力是有回报的，他正在一点点走进陌生人的视野中，闪耀着自己的光芒，吸引更多热爱篮球的人关注他。
付爽想，他以后所走的这条道路上，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爱他的人与他同行。
他的影子还在脑中飘荡，林瑶的声音却在她身侧响起。
“你觉得他会赢吗？”
付爽回眸，望着林瑶美丽的脸一瞬后，又将目光转去了球场，肯定地说：“会的，他说只要我一直陪着他，他就有信心。”
“他一直很有信心，从我认识他开始，就很少见他低头。”林瑶平静地说着，目光一直追随那个红色身影。
付爽不想再和林瑶这样暗中较劲，刚想转头问林瑶，却听见林瑶小声说：“可他跟我低过头。”
付爽凝望着林瑶。
林瑶似乎沉浸在那段回忆中，她像倾诉一样告诉付爽：“我们高一的时候认识，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他是篮球队队长，我是啦啦队队长，别人总爱拿我们开玩笑，可他从来都不当一回事。高二分班后，我们终于在同一个班，关系比以前走得更近，可他从来不说喜欢我，我那时候也心高气傲，我和他明明都知道彼此有好感，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开口。后来，有个男生跟我表白，那一天我其实很难过，心想陈维砳应该是不喜欢我，不然为什么无动于衷。我犯迷糊差点就接受了那个男生，然后陈维砳突然出现了，直接告诉那个男生我是他女朋友。当时我是有点生气的，毕竟他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被他拉走后当场拒绝了他，看到他脸上的慌乱表情时，我心里十分开心。再后来，他就一直围着我转。但你知道的，高中时期最要紧的还是成绩，直到高考后，我也疲于和他这样周旋，终于答应了他，正式和他在一起。”
林瑶说了很长一段，付爽所得知的一星半点在林瑶这儿被扩大。她胸口逐渐沉重，在林瑶的话语中想起陈维砳跟她表白的那夜，她似乎从没想过去拒绝他，只能记住那刻夙愿得偿的心情。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付爽问她。
林瑶看着付爽，笑不露齿：“你能和我说说，他是怎么追你的吗？”
付爽失神地转回头，周遭一切的声音都灌不进她耳中，回忆里，都是默默追逐陈维砳的自己，很多次自我否定，又很多次自我鼓励，每一个心酸的日夜她都记得，她原以为自己的付出得来了回报，却在这刻生出一股不甘。
付爽不需要告诉她过程，只需要让她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林瑶的笑声悠悠传来。
付爽不懂林瑶笑声里的意味，但那多半是在告诉她，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告知对方，她和陈维砳之间，永远都是她在身后追逐。
61
付爽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她一直在一条无人的道路上奔跑，终于看到终点，离终点越近，站在终点那里的两个身影就越清晰……排山倒海的记忆朝她袭来，包裹着这些年来的苦涩心意，夹杂在她患得患失的甜蜜之中，总让她觉得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水中的影子。
总决赛这天，场内多了很多台摄像机录播，付爽跟大部队等了很久才迎来男子组的冠亚军比赛。南体和海滨对战，在此之前进行了十五分钟的单项赛，双方互相握手后，冠军之争正式启动。
南传和南体的啦啦队都在检录区等待，十分钟后，她们将相继上场展示啦啦操。付爽站在队尾，目光空洞地望着球场中心那些飘逸的身影。
那个打林瑶主意的王家豪自开场就与陈维砳不对付，多次故意拦截陈维砳，暗中碰撞他。南体与海滨从海选赛一直紧咬比分，是不相上下的水平，但从个人角度出发，两支球队中最出色的球员非陈维砳莫属。
战况火热，十分钟一到，即刻暂停比赛。南传啦啦队此次先行登场，打头的啦啦队员空翻入场，带动全场的气氛。这支美女如云的啦啦队激情四射，活力满满，在主领舞林瑶的带领下收获了如雷的掌声。
付爽望着林瑶高高挥手下场，她也跟在前面的队员身后上场。路过林瑶时，她抬头望了林瑶一眼，林瑶依旧如当年那般对她笑容满面，可她心里知道，林瑶变了。
待南体啦啦队下场后，第二节比赛开始，陈维砳和队员们击掌鼓励，再一次走向场地进行比赛。
啦啦团队在一边休息观战，付爽走去拿水喝，回头望见了林瑶。她们一起望着场地中心，眼神追随着同一个人。
“付爽，你喜欢陈维砳多少年了？”
付爽拧紧瓶盖，握着瓶身。她实在受够了林瑶，转眼望向对方，开口：“林瑶，适可而止吧。”
林瑶自顾自地说：“应该有十多年了吧，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把他当哥哥，你跟在我们身后玩时，我也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陈维砳。付爽，你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喜欢得越深才越要掩藏住，因为你怕我知道了，或者陈维砳知道了，你和他从此之后就会渐行渐远。”
付爽知道林瑶聪明，很会洞穿别人的心思，拿捏别人的弱点。她仿佛天生就站在制高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准确无误地击打在付爽的心上。
“你太珍惜他，也太爱他。付爽，我对他的爱可能比不过你，但我还爱他。”
爱没有错，付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你想听我们是怎么走到分手这步的吗？”林瑶突然看向她。
付爽纹丝不动，她捏着拳头紧盯场上的那个人，企图只关注他就好，可耳中只剩下林瑶说话的声音。
“高考后，我和他吵过一次架，那次他为我换了志愿，我们一起去了南城读书。这对我来说，是陈维砳又一次向我低头，北体对他来说是梦想，他能为我放弃梦想，让我觉得我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每一个女孩都想成为自己所爱之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我也是这样的。填了志愿后，我和他一起毕业旅行，就是在这座城市，我们留下了很多难忘的回忆。他那时候和我说，以后还会和我去很多地方，可是后来我们分手了。大一那一年我们经常吵架，其实我们隔得并不远，但我总觉得和他相隔万里。他加入篮球队后，就迎来了第一次全国联赛，那段时间我也很忙，一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在学习上不放松，一边实习做主持。我像他热爱篮球一样，期待有一天能成为优秀的主持人。我非常忙碌，他也沉浸在比赛中，整日训练，全国各地跑，我们都有为之努力的方向，一起变得更好。
“我和他在一起最常听到的话，就是我们有多么般配，陈维砳有多么爱我。可事实上我总会和他较劲，因为距离的原因，我们时常小吵，他不及时回复，导致我对他的猜疑。我希望他能像以前那样对我，把我时刻捧在手心呵护。为了证明他爱我比我爱他要多，我开始不怎么回他消息，拒绝他的见面要求，不关心他的生活，企图以此证明他更爱我。
“我能感受到他很爱我，我永远记得他在雨夜里等我的那晚，可我那天因为一场重要的主持把他忘了。我以为他不会等我的，可他却一直在那儿等。我去找他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林瑶我不懂你’。我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好难过，我明明是在乎他、爱他的。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我不爱你了，是我不懂你，明明我们这么相爱，可我却不懂你。因为这句话，我跟他提了分手，结束了我们的感情。我们分手后，就听到了他联赛失利的消息。每次想来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他，我不应该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刻离开他，他是爱我的，可我把他弄丢了。”
付爽泪流满面，她仿佛是以看客的身份听完一位少女的爱情自述，从最甜蜜的时刻到最心痛的时分。
林瑶眼睛通红地看着付爽，缓缓说道：“我后悔了。”
付爽曾经见证过他们的感情，她每每想来都觉得林瑶是陈维砳这一生都忘不了的女孩，他把青春里最纯洁萌动的爱给了面前的这个人，他们彼此深爱过一场，所以她听见他们的结局时，也会心痛。
他们本不该分手，却因过错而错过。
付爽再次上场时，被场内的线绊倒了，膝盖重重摔在地板上。那一刻，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赶紧擦干眼角的泪爬起，扬起最灿烂的笑容快速上场。
她很难受，却仍然红着眼眶，咧嘴跳到下场那刻。
陈维砳的最后十分钟比赛，对付爽来说度秒如日，眼睛跟着他在球场穿梭，心却倒退飞去了数年之前。十分钟的光阴，那些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画面像电影倒带般闪过她的脑海，直至口哨响起的这秒，她才脱离出那段回忆。
付爽看见她喜欢了十几年的那个少年，欣喜若狂地与队员们奔跑在场地之上，这刻的荣誉不仅仅属于南体，也属于陈维砳自己。
她曾真心祝愿他拿下全国冠军，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
付爽跟啦啦队团体合照结束后，独自走出了比赛场地。她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想一个人默默地待着。
陈维砳赛后没见到付爽，正想找她分享这一刻的喜悦时，球队教练将他喊走了。等到他从饭店出来后，第一时间赶回了酒店。
比赛正式结束，很多人都不在酒店，陆余和黄然带着队员庆功去了。陈维砳之前给付爽打电话也没有接通，询问黄然，说她没来参加，一时间他的兴奋心情，逐渐被焦急替代。
酒店找不到付爽，陈维砳又去酒店外找，临近深夜，街上只有路灯。他又掏出手机给付爽打电话，依旧是嘟嘟声。他正不安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付爽，转身一把搂住扑到怀里的人。
“你去哪儿了？”
陈维砳低头，盯着怀里的人，瞬间错愕。
他立马想推开林瑶：“你这是做什么？”
林瑶死死地抱着他，今晚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她今天已经和付爽讲得很清楚，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的心思。她不后悔耍心机，她和陈维砳之间本就可惜。
林瑶突然踮脚抬头亲他，陈维砳后退着身子，一把推开了她。
陈维砳望着林瑶，恼火地说：“你是不是疯了？”
林瑶憋着泪：“陈维砳，我还爱你。”
付爽顿足在几米外的黑夜里，望着酒店门口的两人，灯光洒在他们身上，陈维砳和林瑶面对面抱着，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付爽揪着手中的塑料袋，后退着步子逃离了这处，她害怕再看下去。
陈维砳盯着林瑶，他很意外林瑶会说出这种话，他们分手三年了，各过各的生活，谁也没有打扰过谁。如今，他心中已有了付爽，并且也只有付爽，任何一个人再也走不进他的心。
“林瑶，我有付爽。”陈维砳的语气很坚定。
林瑶极力憋住眼泪，指着前方黑夜中的长椅：“我们能聊一聊吗？”
“没必要。”陈维砳转身就要走。
“有必要，如果我们不讲清楚，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你。”林瑶叫住他。
陈维砳脚步停住，回头看见她往那边走去。
陈维砳想了想，还是回头走到长椅边坐下。林瑶看到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仿佛是一座山的距离。
林瑶缓缓说道：“你一直都想打全国赛，大一那次失利后，终于在今天拿下了冠军，恭喜你。”
陈维砳不明白她是何意思，默不作声。
“三年了，你和我分手后过得很好，也交了新女朋友，可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付爽。陈维砳，当年我们分开，难道不是因为彼此都在较劲吗？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还爱我，却不来找我。”林瑶看着他。
陈维砳回忆三年前分手的时刻，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在约好的地方等她，可是三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她。他当时想了很多，突然觉得和林瑶仿佛不是在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林瑶，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赛跑的关系，是肩并肩，我们不能肩并肩走在一起。”陈维砳回答得很清晰，仿佛很早就想通了这个问题。
林瑶知道他口中的赛跑是何意思，苦笑着：“我只是想多得到你的爱而已。”
陈维砳摇摇头。
他是爱过林瑶，也是爱得最累的一个，她需要他去猜，跟在她身后马不停蹄去追，他甚至不懂她为何要冷落他。
“我不觉得当时自己有愧于你。”陈维砳诚恳道。
林瑶这刻心很痛，流着眼泪：“是我把你弄丢了。”
陈维砳看向林瑶，她低着头在黑夜中哭。在他的记忆里，林瑶很少哭。他们步入南城后，各自迎来了紧张的生活，因为彼此都有努力的方向，然而他们似乎只有在梦想上铆足了劲冲，而对于那段恋爱，却逐渐迷失了方向。
林瑶擦干泪，问他：“我其实特别好奇你是怎么爱上付爽的，她跟在你身边十几年，难道是因为她的坚持吗？”
陈维砳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感情不是你坚持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我爱付爽是因为我不能没有她。”
林瑶从没有在他口中听过“我不能没有你”这几个字，比“我爱你”更加长久、坚定、矢志不渝。
陈维砳回顾以往，他身后永远跟着付爽，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相识了十几年，他从前把付爽当作好兄弟的妹妹，可现在他把付爽当作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去珍惜，因为付爽值得。她在他身后坚持了十几年，就足以让他用一辈子去爱她。可能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说一辈子还为时过早，可每次他们在一起时，他的心中就只有这一个声音在重复——
我要和付爽一直在一起。
62
付爽回酒店的时候，陈维砳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她房门前，见到她出现，立马冲了过来。
陈维砳问她：“你去哪儿了？”
付爽拎着手中的袋子：“去买东西了。”
陈维砳低头看，应该是女性用品，用黑色塑料袋装着。
“去买东西关机干吗？我找了你两个小时，你再不出现我都要去报警了。”他弯下腰来盯着她。
付爽面无表情，抬头看他。他眸里略带责备的眼神已经消失，渐渐露出了笑意。
“付爽，谢谢你。”
付爽哽咽着问他：“谢我什么？”
陈维砳握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笑道：“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打比赛。”
付爽默默地陪着陈维砳一路走来，他咬牙流汗的每一分钟里都有付爽的身影。他把打篮球当作梦想，付爽就站在他的身旁，一同和他砥砺前行。他时常想来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拿下全国赛的冠军荣誉，对他来说，付爽给了他强大的信心与鼓励，她在他心中已经无人可替代。
付爽望着陈维砳璀璨的脸，脑海之中却是先前他和林瑶抱在一块的画面，她一下缩回了手。
“太晚了，休息吧。”付爽擦过他往房内走。
陈维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他回头看着付爽的背影，立马伸手拉住了她：“你怎么了？”
陈维砳不解，好像从自己打八强赛开始，付爽的情绪就开始间歇性不对劲，似乎又回到了寒假前的那段时间，她心里藏着事不说，就会是这副状态。
付爽望着脚上和陈维砳一模一样的球鞋，回想生日那天在电影院的场景。从林瑶再出现的那刻，付爽的心中就从未真正地拥有过一份自信。
付爽拂开他的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说完，她开门进了房间，只留下陈维砳在门口发愣。
他有很多话想和付爽说，很多喜悦想和付爽分享，可到了最后，他只能盯着一扇安静的门发呆。
第二日，付爽和陈维砳返程。坐飞机的途中，付爽一直在补觉，陈维砳就在她身边静默地待着。
陈维砳送付爽回家，钱雅兰来开的门，望见他们两个一起回来，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欣慰。
钱雅兰要给付爽外婆送东西去，没过一会儿就走了。她走后，家中越发安静，只有付爽收拾衣物的声音。
陈维砳在门边立着，眼睛一直盯着付爽，他们一路无言，他心中已经憋得发慌，忍不住开口问：“你到底怎么了？”
付爽想了一夜，自己到底怎么了。
她心里太难受了，小时候每年坚持许愿，希望他能喜欢上自己。长大后意识到他有喜欢的人，她只能默默地做好自己，安安静静地喜欢他。追逐了一路，坚持了十几年，她终于得到了他。在罗曼眼中，她缺少自信；在周佳佳眼中，她配不上他；在严亦芸眼中，她只是个觊觎的小偷；在林瑶眼中，她能得到陈维砳的爱，是因为锲而不舍的坚持；然而在自己眼中，她竟然渐渐认同她们。
付爽抬头时，两行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惊得陈维砳立马抱住她。
“你能不能不要哭？你有心事就告诉我，你这样让我的心都慌了。”陈维砳给她擦着泪。
付爽难以启齿自己的心声，仿佛只要一说出来，她今后再也不能同他平等地站在一起。
“陈维砳，我好累。”
陈维砳望着她源源不断的眼泪，不知道她说的这个“累”字是指身体，还是指内心。
他安慰她：“比赛结束了，你以后都不会那么累了。”
付爽摇着头：“和你在一起好累。”
陈维砳顿住，内心慌张，盯住她湿润的眼眶：“为什么会觉得累？”
付爽低着头，视线一片模糊，不管不顾地向他诚实地倾吐：“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好奇怪啊，为什么我遇到过那么多男生，可我的眼睛里，永远只有你。
“那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无论你身边出现过谁，我都知道他们叫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高中时期，所有人都夸你和林瑶般配，我心中也是如此认为，总觉得没有人可以替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毕竟，你为她放弃过梦想，为了靠近她，填报了南城的志愿。
“我那时心里好难受啊！我在想，你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你能像这样喜欢我吗？
“后来你们分手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也不关心原因，只努力读书，期待接近你。高考后，我得偿所愿，获得了南体的录取通知书，也离你越来越近。可你的身边一直不缺爱你的人，我也只是众多人中的一个，只能默默地关注你。”
付爽的眼泪哗啦啦地滴在陈维砳掌心，她说这些话时，他的心揪在了一块。
付爽擦了把泪，继续说：“上大学前的暑假，我无比憧憬地试探了一下你，发现你对我没有意思，对我的举动无动于衷。我可能一点儿魅力都没有，你始终将我当作妹妹。
“在和林瑶分手后，你也交了新女朋友，你们分分合合，甚至为她删过我。我当时真的好难受，觉得自己做错了，我就不应该这样持之以恒地追逐你，到最后弄得自己难堪。
“我有想过不要去喜欢你了，为了证明我有喜欢别人的能力，我和别人网恋。那段时间我似乎真的忘了你，因为那个男生对我很好很好。我当时就在想，我为什么要一直找虐，我可以尝试接受别人喜欢我，呵护我……可我再一次被现实打击。你找到我的那刻，我其实特别不希望被你看见自己那副样子，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在你面前装坚强，哪怕我再难过，也不要在你面前哭哭啼啼，可我今天真的受不了了。”
陈维砳在她的话声中，回忆近两年来的种种，他们能走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有付爽的一份坚持。如果她真的和别人恋爱了，又或者从此之后不再喜欢他，他可能现在就不会拥有她。
陈维砳觉得这刻的付爽让人心疼，只想抱着她，捧着她。
“我不觉得累，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年我很开心，以前我是把你当妹妹，但是现在我特别喜欢你，也愿意呵护你。”
付爽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从你打基层赛开始，我就渐渐意识到，我心里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自信。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和周佳佳打架吗？她说我配不上你，说我看见你和林瑶站在一块心里很自卑。我忍了她好久，终于在那一刻豁出去了。我现在想想，是因为她戳痛了我的痛处。
“你一直问我跟谁打架，为什么打架，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是不想说出这些难堪，好像自己真是在倒贴你。
“你打进分区赛，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林瑶来参加分区赛，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以为她还热爱跳舞，没想到她是后悔和你分手。她跟我说了你们是怎么走在一起，怎么分的手，我回想着你们曾肩并肩的一幕幕，仿佛自己还一直走在你们身后。可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你还告诉我要留在南城陪我读书，要养我，我应该感到心满意足、幸福才对。”
陈维砳从不知道付爽的心中这般压抑，她今天能说出来，是长久积压后的爆发，他感到很抱歉。
“你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你只要在意我说的话。付爽，我想与你肩并肩走在一起，跟你承诺的话也都是真的，没有一句骗过你。”
付爽仍然低着头，叙述自己积压在内心的话：“昨晚，我看见林瑶抱你了。”
陈维砳一愣，赶紧跟她解释：“我以为是你，发现不是你后，我推开了她。”
“其实我之前也看过几次你们在一块，第一次是在电影院，我当时不敢上前，直到你向我招手；第二次是在篮球馆，你打基层赛前一夜，我看见林瑶和你一起站在篮球馆，我在那儿看着你们，仿佛回到了从前；第三次是饭店，林瑶和那个人起争执，我本想出去帮忙，见到你来了，我又退缩了回去，看见你扶住她那刻，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第四次就是昨晚，我又一次落荒而逃了。
“陈维砳，我很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我特别想像严亦芸那样光明正大地走上前，问一句‘你们在干吗’，可我做不到，因为我见证过你们的感情，我所能记住的只有藏在心中的苦涩和心酸。有的时候，我真想再重新认识你一次。”付爽忽然抬起头，手背抹着泪，直直地盯着他。
在陈维砳的印象里，付爽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他也一直觉得付爽很坚强，可似乎只有这一刻他才认识到，再坚强的外表下，都会藏着一份脆弱和柔软。他没有给付爽足够的安全感，才会导致她对自己的否定。
陈维砳低头吻她，咸咸的泪落入口中，他仿佛也尝到了她心中的苦涩心酸。
他紧紧抱着她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努力的。”
付爽贴着他的耳畔问：“你心里还有她吗？”
陈维砳连忙看着她，认真地告诉她：“昨晚林瑶是来找了我，我跟她谈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和你说过那些事，但我告诉她，我现在有你，跟她也不会再有可能，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话已至此，付爽想再问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向陈维砳倾吐了这么多，也问了他对于林瑶的态度，但那一句不要胡思乱想，已经彻底阻止了她，她今后都不会再问了。
63
昨天陈维砳之所以想迫切找到付爽，是因为他终于迎来了进入南城联大球队的机会。
付爽听到的那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曾经许下的愿望，又一次实现。
联大球队的教练邀约陈维砳7月底来南城进行商讨和签约，陈维砳满心欢喜，这次回南城还带上了付爽。
付爽在安排好的酒店里等他，由于太过无聊，她下楼转悠，在大厅见到了一拨拿着摄像机的记者。她伸头望去，在人群中心接受采访的人，是一位职业球员。
付爽写过很多采访稿，和罗曼模拟过数次专访，却没有像这样亲身经历过做一位记者的感受。她不禁思考自己读这个专业的真正意义，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为了陈维砳而学，可真正接触后，她也不觉得新闻枯燥乏味。
在大部分人都有明确的目标时，付爽才刚刚认识到自己对于未来的迷茫。
陈维砳已经走出校园，而两年后的她，也要走出校园。
她正愣神时，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就是陈维砳的声音。
“付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付爽转身朝人少的地方走去：“你说吧。”
之前联大没有告诉陈维砳要去美国的训练营参加为期一年的篮球训练，所以签约前，他执意出门打了这通电话。
“我现在还没有签约，但是签约后，我必须要跟球队去美国的训练营集训一年。”
付爽听见后，心往下一沉，他们约定好一起留在南城，可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难免让她慌了神。
陈维砳问她：“我要听你的想法。”
付爽曾经说过，她不会吃篮球的醋，更爱那个追逐篮球梦的陈维砳，她不会阻挠他前进。
她嗫嚅着：“这种事你不需要问我的。”
“当然得问你，我说过要留在南城陪你的。”
“我希望你进联大。”
陈维砳迟疑：“签了约就不能反悔了，中途也不可以回来，整整一年我都得待在纽约。”
付爽听到“纽约”两个字，下意识地紧咬着唇，脑海里想起林瑶说的话。下半年，林瑶也要去纽约留学了，他们是真的很有缘分，兜兜转转依然去了同一个城市。
她低了头，回他：“我知道，快去签吧。”
陈维砳回来时很晚，付爽一直在等他。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被教练留下来吃了一顿饭。”
付爽闻闻他的呼吸，有一股酒味弥漫着。
她还没说话，就被陈维砳搂到了怀里。
他好像喝醉了，一直亲着付爽的脸颊说：“对不起，说了要陪你的，你就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就回来陪你，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付爽一直在做等待陈维砳的事，从前等待他回头看见她，爱上她，现在又要继续等待他从纽约回来。
她没有回答，只问他：“什么时候去纽约？”
陈维砳闭上眼睛说：“下个月底。”
付爽久久不回话，滚烫的泪滴在陈维砳胸膛上。
假期回老家，付爽和刘敏出来见过一次，期间遇见了林瑶，正在买出国要用的东西。
林瑶看了付爽半晌后，跟她说：“付爽，你真的很幸运，陈维砳对你很有责任感。”
付爽心里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陈维砳和她认识十几年，从前把她当妹妹，在一起后也极力地对她好，何尝不是在尽一份责任。
8月底，付爽、付豪和陈家父母一起送陈维砳去机场。
安检前，陈维砳当着他们的面抱着付爽亲了一下。他很舍不得付爽，一直摸着她的脸告诉她，让她在家里等他。
付爽只静静地盯着他笑，连眼睛都没有红一下，看着他过安检。
直至他消失，付爽忽然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近期，她每晚都会失眠，她和陈维砳倾吐完那些压抑在心中很久的话后，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每次面对他时，她都难以真正地快乐。她曾偷偷再看过一次陈维砳的云盘，属于他和林瑶的合照仍然留着。而那个陈旧的篮球也被他带回了家，放在储藏室最显眼的地方。
她觉得，陈维砳的心中一直保留着一角属于林瑶。
开学后，付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出啦啦队，与她一同退出的还有周佳佳。
周佳佳这学期仿佛又恢复了老样子，大抵是陈维砳不在学校，她再也不用忌惮付爽，总有意无意地去招惹付爽。
陈维砳签约联大去美国集训的消息，南体的很多学生都知道，周佳佳当然也知道。实践课的时候，周佳佳当着一帮女同学的面大聊异地恋、异国恋的翻车事件，无非就是男方耐不住寂寞出轨。她说感情就像一杯开水，一刻都不能冷却下来，距离那么遥远，谁知道他在做什么事，会见什么人，字里行间隐晦地影射付爽和陈维砳。
然而事实上，付爽才是那杯冷却的开水。
这学期开学，付爽一心扑到学业上，整日奔波忙碌自己的课业，连罗曼都说她变优秀了。
那刻，付爽正坐在桌子前写新闻稿，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似乎透过镜面看到了以往每个时期的自己，立于桌前努力的每一刻，似乎都是为了赶上陈维砳的步伐，而关于她自己的感受与未来，从来没有提及。
11月份下旬，系里发布了去非洲肯尼亚的确交换学习的消息，一时间在新闻系传得沸沸扬扬。每年系里都有大三生与他国或地区交换学习的机会，可大家都没想到今年居然去非洲。大部分学生都不愿意去，只有付爽提交了申请。
罗曼骂她：“你是不是傻？那个地方鸟都不拉屎，你一去就得半年，回来都要成黑炭了！”
付爽不是脑袋发热，交换学习的机会本来就难得，更不要说上学期她还落了一个处分，现在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弥补，况且她也想去尝试下新环境。
“你别说得那里跟难民区一样。”
罗曼躺在床上叹气：“你这一走都没人陪我了，再回来就是大四了……这四年想想很漫长，其实过得也很快。”
付爽关上电脑，打着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头问罗曼：“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罗曼有些愣神，仔细想了会儿说：“可能会当个编辑吧。”
付爽点点头，听见罗曼问：“你呢？”
“体育记者。”付爽不假思索地说道。
罗曼给她竖大拇指：“体育记者可是风吹雨打的活，你可真有志气。”
付爽扭扭酸胀的脖子准备上床睡觉，手机忽然响了，是陈维砳给她发来的视频。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了枕边没有理会，盖上被子后睡着了。
60
正式比赛前一天，是开幕式的彩排仪式和联席会议。无论是付爽，还是陈维砳的时间，都被这场赛事的准备工作所支配，两人在赛点碰到，永远都是遥遥地望一眼。
中午安排用餐，付爽和啦啦队员坐在一桌。隔壁桌就是南传的啦啦队，聊天的笑声不时地传进她耳中。
付爽吃饱了，抬头张望大厅时，看见林瑶正在往大门外走，她随之望去，大门口经过了几支篮球队的人马。他们一般都是错开时间用餐，付爽盯着林瑶消失的影子发怔，没过一会儿，她也起身出去了。
大厅外只有零星的工作人员，付爽没看见林瑶在哪儿，她往厕所的方向走，越靠近那儿，一阵推搡争执声越发清晰。
“不好意思，请你放尊重点。”林瑶严肃的声音从厕所那头传来。
付爽怔在拐弯处，听见有男声回道：“你是南传的吧？我打球的时候注意过你，分区赛你给我们球队助过威，海滨大学记得吧？”
林瑶半眼也不想瞧这个拦路虎：“不记得。”
她说完就要走，又被那个男生拉住拽了回来，对方不识相地继续笑道：“你原来这么高冷？跳舞的时候很活泼性感的，那个柔软度……”
林瑶觉得一阵刺耳，回头瞪着他：“不要逼我向赛会举报你。”
男生道：“较什么真？不就想和你认识一下，你还恐吓上了？”
付爽越听越发毛，往过道处张望，估计大家都在吃饭，没什么人出来，刚想转弯过去帮忙，忽然听见林瑶喊人的声音。
“陈维砳！”
付爽顿住脚，心“咯噔”一下。
陈维砳在厕所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没想到出来，他们还在这里纠缠。他看了眼林瑶，又看向那个海滨球队不是什么善茬的主力军王家豪。
王家豪知道陈维砳，勾着嘴角不屑地笑着：“你们认识啊？”
陈维砳走近，睨着他淡定地开口：“松开她。”
王家豪早看不惯南体的陈维砳，球队教练都说他生猛，不容小觑。去年海滨是联赛的冠军球队，没碰到过南体，今年从分区赛开始，突然杀出了这样一支队伍压在头顶，任谁都会不服。
王家豪掌心用力，盯着陈维砳：“凭什么？”
陈维砳心平气和地提醒他：“王家豪，你不要毁了自家球队。”
王家豪知道陈维砳话中的意思，他也不会蠢到找陈维砳打架，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王家豪突然一甩林瑶，把她甩到了陈维砳怀里。
“你喜欢她，还你就是了。”王家豪哼着笑，大步流星地走了。
付爽赶紧缩回脑袋，脚步慌乱地往大厅那片区域走，眼里心里都是刚才陈维砳伸手扶住林瑶的画面。
陈维砳将林瑶扶稳，立马收回了手，走去盥洗池那洗手，像无事发生过一样。
林瑶站在原地望着陈维砳的背影，记忆中都是和他相处的种种时光。那时候她身边但凡出现这种男生，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出来保护她。
刚才那一幕，让林瑶恍惚又重回到以前的时光。
陈维砳转身时，林瑶对他说了一句：“明天比赛加油。”
陈维砳没有回应她，她却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他进包厢吃饭后，她仍然沉浸在那阵思绪里不可自拔。
他们分手后，她每每想来，都觉得不该是那样。
下午彩排好后，各啦啦队进了会场开会。付爽这一下午的心情都和她突然到来的例假那样，很糟糕，越想集中精神，目光越飘忽到林瑶那儿盯着林瑶发呆。
这天夜里，付爽洗完澡出来，又见到了陈维砳。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静静盯着他。
陈维砳望着她惨白的脸色，将她拉入怀里问：“脸色这么差，肚子还在疼？”
付爽摇摇头：“不疼。”
“那你怎么不高兴？”陈维砳弯腰盯着她。
付爽如鲠在喉，她忍了这么久，实在不应该在他比赛的前一天夜里追问他。
她伸手摸着他的脸，露出笑容：“我排练一天这么累，谁还笑得动啊？”
陈维砳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走，将她放靠在床头，坐在一边替她揉着小腿。
“我给你按一会儿就不累了。”陈维砳抬头盯着她笑。
付爽的腿很酸，在陈维砳按摩的力道中逐渐舒适。她每晚的心情都是这般纠结，白天沉浸在那个旋涡里，夜晚又被他拉出。她也试图努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让大脑保持正确的思绪。
陈维砳见她在发呆，靠过来摸着她的脸：“好像是精神状态不佳，等回家后带你好好补补。”
付爽回神，望着他轻点点头。
陈维砳把她抱到怀里，额头相抵：“你最近也不喜欢亲我了，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
付爽忽地笑出了声，为消除他的疑虑，她主动亲了他一下：“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还有比赛。”
陈维砳也笑了，又回亲了她一口。他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抬脚走出了付爽的房间。
这天下午正式启动联赛开幕仪式，各家主流媒体纷纷前来直播报道赛事，观众席看台围满了观众以及球迷，啦啦队为即将拉开序幕的赛事助威，致使整个赛场热血沸腾，迎来了紧张的时刻。
半决赛采取抽签对阵，南体和海滨正好错开，陈维砳上场时，付爽正和队员坐在看台上挥着手臂给自家球队加油。
啦啦队的比赛在明天的总决赛场次，开幕式结束后，大部队就退到了看台观看赛事。赛事拉开帷幕，南体的球员就进入了奋战状态，吸引了一批观众的目光。
付爽一心关注着陈维砳的动向。突然听见后方有观众在讨论，她回头望去，都是陌生的面孔，激烈讨论着场上那个穿着8号红色球衣的热血少年。她回正目光再次望向陈维砳，他的努力是有回报的，他正在一点点走进陌生人的视野中，闪耀着自己的光芒，吸引更多热爱篮球的人关注他。
付爽想，他以后所走的这条道路上，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爱他的人与他同行。
他的影子还在脑中飘荡，林瑶的声音却在她身侧响起。
“你觉得他会赢吗？”
付爽回眸，望着林瑶美丽的脸一瞬后，又将目光转去了球场，肯定地说：“会的，他说只要我一直陪着他，他就有信心。”
“他一直很有信心，从我认识他开始，就很少见他低头。”林瑶平静地说着，目光一直追随那个红色身影。
付爽不想再和林瑶这样暗中较劲，刚想转头问林瑶，却听见林瑶小声说：“可他跟我低过头。”
付爽凝望着林瑶。
林瑶似乎沉浸在那段回忆中，她像倾诉一样告诉付爽：“我们高一的时候认识，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他是篮球队队长，我是啦啦队队长，别人总爱拿我们开玩笑，可他从来都不当一回事。高二分班后，我们终于在同一个班，关系比以前走得更近，可他从来不说喜欢我，我那时候也心高气傲，我和他明明都知道彼此有好感，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开口。后来，有个男生跟我表白，那一天我其实很难过，心想陈维砳应该是不喜欢我，不然为什么无动于衷。我犯迷糊差点就接受了那个男生，然后陈维砳突然出现了，直接告诉那个男生我是他女朋友。当时我是有点生气的，毕竟他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被他拉走后当场拒绝了他，看到他脸上的慌乱表情时，我心里十分开心。再后来，他就一直围着我转。但你知道的，高中时期最要紧的还是成绩，直到高考后，我也疲于和他这样周旋，终于答应了他，正式和他在一起。”
林瑶说了很长一段，付爽所得知的一星半点在林瑶这儿被扩大。她胸口逐渐沉重，在林瑶的话语中想起陈维砳跟她表白的那夜，她似乎从没想过去拒绝他，只能记住那刻夙愿得偿的心情。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付爽问她。
林瑶看着付爽，笑不露齿：“你能和我说说，他是怎么追你的吗？”
付爽失神地转回头，周遭一切的声音都灌不进她耳中，回忆里，都是默默追逐陈维砳的自己，很多次自我否定，又很多次自我鼓励，每一个心酸的日夜她都记得，她原以为自己的付出得来了回报，却在这刻生出一股不甘。
付爽不需要告诉她过程，只需要让她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林瑶的笑声悠悠传来。
付爽不懂林瑶笑声里的意味，但那多半是在告诉她，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告知对方，她和陈维砳之间，永远都是她在身后追逐。
61
付爽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她一直在一条无人的道路上奔跑，终于看到终点，离终点越近，站在终点那里的两个身影就越清晰……排山倒海的记忆朝她袭来，包裹着这些年来的苦涩心意，夹杂在她患得患失的甜蜜之中，总让她觉得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水中的影子。
总决赛这天，场内多了很多台摄像机录播，付爽跟大部队等了很久才迎来男子组的冠亚军比赛。南体和海滨对战，在此之前进行了十五分钟的单项赛，双方互相握手后，冠军之争正式启动。
南传和南体的啦啦队都在检录区等待，十分钟后，她们将相继上场展示啦啦操。付爽站在队尾，目光空洞地望着球场中心那些飘逸的身影。
那个打林瑶主意的王家豪自开场就与陈维砳不对付，多次故意拦截陈维砳，暗中碰撞他。南体与海滨从海选赛一直紧咬比分，是不相上下的水平，但从个人角度出发，两支球队中最出色的球员非陈维砳莫属。
战况火热，十分钟一到，即刻暂停比赛。南传啦啦队此次先行登场，打头的啦啦队员空翻入场，带动全场的气氛。这支美女如云的啦啦队激情四射，活力满满，在主领舞林瑶的带领下收获了如雷的掌声。
付爽望着林瑶高高挥手下场，她也跟在前面的队员身后上场。路过林瑶时，她抬头望了林瑶一眼，林瑶依旧如当年那般对她笑容满面，可她心里知道，林瑶变了。
待南体啦啦队下场后，第二节比赛开始，陈维砳和队员们击掌鼓励，再一次走向场地进行比赛。
啦啦团队在一边休息观战，付爽走去拿水喝，回头望见了林瑶。她们一起望着场地中心，眼神追随着同一个人。
“付爽，你喜欢陈维砳多少年了？”
付爽拧紧瓶盖，握着瓶身。她实在受够了林瑶，转眼望向对方，开口：“林瑶，适可而止吧。”
林瑶自顾自地说：“应该有十多年了吧，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把他当哥哥，你跟在我们身后玩时，我也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陈维砳。付爽，你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喜欢得越深才越要掩藏住，因为你怕我知道了，或者陈维砳知道了，你和他从此之后就会渐行渐远。”
付爽知道林瑶聪明，很会洞穿别人的心思，拿捏别人的弱点。她仿佛天生就站在制高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准确无误地击打在付爽的心上。
“你太珍惜他，也太爱他。付爽，我对他的爱可能比不过你，但我还爱他。”
爱没有错，付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你想听我们是怎么走到分手这步的吗？”林瑶突然看向她。
付爽纹丝不动，她捏着拳头紧盯场上的那个人，企图只关注他就好，可耳中只剩下林瑶说话的声音。
“高考后，我和他吵过一次架，那次他为我换了志愿，我们一起去了南城读书。这对我来说，是陈维砳又一次向我低头，北体对他来说是梦想，他能为我放弃梦想，让我觉得我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每一个女孩都想成为自己所爱之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我也是这样的。填了志愿后，我和他一起毕业旅行，就是在这座城市，我们留下了很多难忘的回忆。他那时候和我说，以后还会和我去很多地方，可是后来我们分手了。大一那一年我们经常吵架，其实我们隔得并不远，但我总觉得和他相隔万里。他加入篮球队后，就迎来了第一次全国联赛，那段时间我也很忙，一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在学习上不放松，一边实习做主持。我像他热爱篮球一样，期待有一天能成为优秀的主持人。我非常忙碌，他也沉浸在比赛中，整日训练，全国各地跑，我们都有为之努力的方向，一起变得更好。
“我和他在一起最常听到的话，就是我们有多么般配，陈维砳有多么爱我。可事实上我总会和他较劲，因为距离的原因，我们时常小吵，他不及时回复，导致我对他的猜疑。我希望他能像以前那样对我，把我时刻捧在手心呵护。为了证明他爱我比我爱他要多，我开始不怎么回他消息，拒绝他的见面要求，不关心他的生活，企图以此证明他更爱我。
“我能感受到他很爱我，我永远记得他在雨夜里等我的那晚，可我那天因为一场重要的主持把他忘了。我以为他不会等我的，可他却一直在那儿等。我去找他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林瑶我不懂你’。我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好难过，我明明是在乎他、爱他的。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我不爱你了，是我不懂你，明明我们这么相爱，可我却不懂你。因为这句话，我跟他提了分手，结束了我们的感情。我们分手后，就听到了他联赛失利的消息。每次想来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他，我不应该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刻离开他，他是爱我的，可我把他弄丢了。”
付爽泪流满面，她仿佛是以看客的身份听完一位少女的爱情自述，从最甜蜜的时刻到最心痛的时分。
林瑶眼睛通红地看着付爽，缓缓说道：“我后悔了。”
付爽曾经见证过他们的感情，她每每想来都觉得林瑶是陈维砳这一生都忘不了的女孩，他把青春里最纯洁萌动的爱给了面前的这个人，他们彼此深爱过一场，所以她听见他们的结局时，也会心痛。
他们本不该分手，却因过错而错过。
付爽再次上场时，被场内的线绊倒了，膝盖重重摔在地板上。那一刻，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赶紧擦干眼角的泪爬起，扬起最灿烂的笑容快速上场。
她很难受，却仍然红着眼眶，咧嘴跳到下场那刻。
陈维砳的最后十分钟比赛，对付爽来说度秒如日，眼睛跟着他在球场穿梭，心却倒退飞去了数年之前。十分钟的光阴，那些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画面像电影倒带般闪过她的脑海，直至口哨响起的这秒，她才脱离出那段回忆。
付爽看见她喜欢了十几年的那个少年，欣喜若狂地与队员们奔跑在场地之上，这刻的荣誉不仅仅属于南体，也属于陈维砳自己。
她曾真心祝愿他拿下全国冠军，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
付爽跟啦啦队团体合照结束后，独自走出了比赛场地。她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想一个人默默地待着。
陈维砳赛后没见到付爽，正想找她分享这一刻的喜悦时，球队教练将他喊走了。等到他从饭店出来后，第一时间赶回了酒店。
比赛正式结束，很多人都不在酒店，陆余和黄然带着队员庆功去了。陈维砳之前给付爽打电话也没有接通，询问黄然，说她没来参加，一时间他的兴奋心情，逐渐被焦急替代。
酒店找不到付爽，陈维砳又去酒店外找，临近深夜，街上只有路灯。他又掏出手机给付爽打电话，依旧是嘟嘟声。他正不安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付爽，转身一把搂住扑到怀里的人。
“你去哪儿了？”
陈维砳低头，盯着怀里的人，瞬间错愕。
他立马想推开林瑶：“你这是做什么？”
林瑶死死地抱着他，今晚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她今天已经和付爽讲得很清楚，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的心思。她不后悔耍心机，她和陈维砳之间本就可惜。
林瑶突然踮脚抬头亲他，陈维砳后退着身子，一把推开了她。
陈维砳望着林瑶，恼火地说：“你是不是疯了？”
林瑶憋着泪：“陈维砳，我还爱你。”
付爽顿足在几米外的黑夜里，望着酒店门口的两人，灯光洒在他们身上，陈维砳和林瑶面对面抱着，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付爽揪着手中的塑料袋，后退着步子逃离了这处，她害怕再看下去。
陈维砳盯着林瑶，他很意外林瑶会说出这种话，他们分手三年了，各过各的生活，谁也没有打扰过谁。如今，他心中已有了付爽，并且也只有付爽，任何一个人再也走不进他的心。
“林瑶，我有付爽。”陈维砳的语气很坚定。
林瑶极力憋住眼泪，指着前方黑夜中的长椅：“我们能聊一聊吗？”
“没必要。”陈维砳转身就要走。
“有必要，如果我们不讲清楚，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你。”林瑶叫住他。
陈维砳脚步停住，回头看见她往那边走去。
陈维砳想了想，还是回头走到长椅边坐下。林瑶看到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仿佛是一座山的距离。
林瑶缓缓说道：“你一直都想打全国赛，大一那次失利后，终于在今天拿下了冠军，恭喜你。”
陈维砳不明白她是何意思，默不作声。
“三年了，你和我分手后过得很好，也交了新女朋友，可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付爽。陈维砳，当年我们分开，难道不是因为彼此都在较劲吗？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还爱我，却不来找我。”林瑶看着他。
陈维砳回忆三年前分手的时刻，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在约好的地方等她，可是三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她。他当时想了很多，突然觉得和林瑶仿佛不是在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林瑶，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赛跑的关系，是肩并肩，我们不能肩并肩走在一起。”陈维砳回答得很清晰，仿佛很早就想通了这个问题。
林瑶知道他口中的赛跑是何意思，苦笑着：“我只是想多得到你的爱而已。”
陈维砳摇摇头。
他是爱过林瑶，也是爱得最累的一个，她需要他去猜，跟在她身后马不停蹄去追，他甚至不懂她为何要冷落他。
“我不觉得当时自己有愧于你。”陈维砳诚恳道。
林瑶这刻心很痛，流着眼泪：“是我把你弄丢了。”
陈维砳看向林瑶，她低着头在黑夜中哭。在他的记忆里，林瑶很少哭。他们步入南城后，各自迎来了紧张的生活，因为彼此都有努力的方向，然而他们似乎只有在梦想上铆足了劲冲，而对于那段恋爱，却逐渐迷失了方向。
林瑶擦干泪，问他：“我其实特别好奇你是怎么爱上付爽的，她跟在你身边十几年，难道是因为她的坚持吗？”
陈维砳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感情不是你坚持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我爱付爽是因为我不能没有她。”
林瑶从没有在他口中听过“我不能没有你”这几个字，比“我爱你”更加长久、坚定、矢志不渝。
陈维砳回顾以往，他身后永远跟着付爽，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相识了十几年，他从前把付爽当作好兄弟的妹妹，可现在他把付爽当作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去珍惜，因为付爽值得。她在他身后坚持了十几年，就足以让他用一辈子去爱她。可能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说一辈子还为时过早，可每次他们在一起时，他的心中就只有这一个声音在重复——
我要和付爽一直在一起。
62
付爽回酒店的时候，陈维砳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她房门前，见到她出现，立马冲了过来。
陈维砳问她：“你去哪儿了？”
付爽拎着手中的袋子：“去买东西了。”
陈维砳低头看，应该是女性用品，用黑色塑料袋装着。
“去买东西关机干吗？我找了你两个小时，你再不出现我都要去报警了。”他弯下腰来盯着她。
付爽面无表情，抬头看他。他眸里略带责备的眼神已经消失，渐渐露出了笑意。
“付爽，谢谢你。”
付爽哽咽着问他：“谢我什么？”
陈维砳握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笑道：“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打比赛。”
付爽默默地陪着陈维砳一路走来，他咬牙流汗的每一分钟里都有付爽的身影。他把打篮球当作梦想，付爽就站在他的身旁，一同和他砥砺前行。他时常想来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拿下全国赛的冠军荣誉，对他来说，付爽给了他强大的信心与鼓励，她在他心中已经无人可替代。
付爽望着陈维砳璀璨的脸，脑海之中却是先前他和林瑶抱在一块的画面，她一下缩回了手。
“太晚了，休息吧。”付爽擦过他往房内走。
陈维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他回头看着付爽的背影，立马伸手拉住了她：“你怎么了？”
陈维砳不解，好像从自己打八强赛开始，付爽的情绪就开始间歇性不对劲，似乎又回到了寒假前的那段时间，她心里藏着事不说，就会是这副状态。
付爽望着脚上和陈维砳一模一样的球鞋，回想生日那天在电影院的场景。从林瑶再出现的那刻，付爽的心中就从未真正地拥有过一份自信。
付爽拂开他的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说完，她开门进了房间，只留下陈维砳在门口发愣。
他有很多话想和付爽说，很多喜悦想和付爽分享，可到了最后，他只能盯着一扇安静的门发呆。
第二日，付爽和陈维砳返程。坐飞机的途中，付爽一直在补觉，陈维砳就在她身边静默地待着。
陈维砳送付爽回家，钱雅兰来开的门，望见他们两个一起回来，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欣慰。
钱雅兰要给付爽外婆送东西去，没过一会儿就走了。她走后，家中越发安静，只有付爽收拾衣物的声音。
陈维砳在门边立着，眼睛一直盯着付爽，他们一路无言，他心中已经憋得发慌，忍不住开口问：“你到底怎么了？”
付爽想了一夜，自己到底怎么了。
她心里太难受了，小时候每年坚持许愿，希望他能喜欢上自己。长大后意识到他有喜欢的人，她只能默默地做好自己，安安静静地喜欢他。追逐了一路，坚持了十几年，她终于得到了他。在罗曼眼中，她缺少自信；在周佳佳眼中，她配不上他；在严亦芸眼中，她只是个觊觎的小偷；在林瑶眼中，她能得到陈维砳的爱，是因为锲而不舍的坚持；然而在自己眼中，她竟然渐渐认同她们。
付爽抬头时，两行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惊得陈维砳立马抱住她。
“你能不能不要哭？你有心事就告诉我，你这样让我的心都慌了。”陈维砳给她擦着泪。
付爽难以启齿自己的心声，仿佛只要一说出来，她今后再也不能同他平等地站在一起。
“陈维砳，我好累。”
陈维砳望着她源源不断的眼泪，不知道她说的这个“累”字是指身体，还是指内心。
他安慰她：“比赛结束了，你以后都不会那么累了。”
付爽摇着头：“和你在一起好累。”
陈维砳顿住，内心慌张，盯住她湿润的眼眶：“为什么会觉得累？”
付爽低着头，视线一片模糊，不管不顾地向他诚实地倾吐：“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好奇怪啊，为什么我遇到过那么多男生，可我的眼睛里，永远只有你。
“那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无论你身边出现过谁，我都知道他们叫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高中时期，所有人都夸你和林瑶般配，我心中也是如此认为，总觉得没有人可以替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毕竟，你为她放弃过梦想，为了靠近她，填报了南城的志愿。
“我那时心里好难受啊！我在想，你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你能像这样喜欢我吗？
“后来你们分手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也不关心原因，只努力读书，期待接近你。高考后，我得偿所愿，获得了南体的录取通知书，也离你越来越近。可你的身边一直不缺爱你的人，我也只是众多人中的一个，只能默默地关注你。”
付爽的眼泪哗啦啦地滴在陈维砳掌心，她说这些话时，他的心揪在了一块。
付爽擦了把泪，继续说：“上大学前的暑假，我无比憧憬地试探了一下你，发现你对我没有意思，对我的举动无动于衷。我可能一点儿魅力都没有，你始终将我当作妹妹。
“在和林瑶分手后，你也交了新女朋友，你们分分合合，甚至为她删过我。我当时真的好难受，觉得自己做错了，我就不应该这样持之以恒地追逐你，到最后弄得自己难堪。
“我有想过不要去喜欢你了，为了证明我有喜欢别人的能力，我和别人网恋。那段时间我似乎真的忘了你，因为那个男生对我很好很好。我当时就在想，我为什么要一直找虐，我可以尝试接受别人喜欢我，呵护我……可我再一次被现实打击。你找到我的那刻，我其实特别不希望被你看见自己那副样子，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在你面前装坚强，哪怕我再难过，也不要在你面前哭哭啼啼，可我今天真的受不了了。”
陈维砳在她的话声中，回忆近两年来的种种，他们能走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有付爽的一份坚持。如果她真的和别人恋爱了，又或者从此之后不再喜欢他，他可能现在就不会拥有她。
陈维砳觉得这刻的付爽让人心疼，只想抱着她，捧着她。
“我不觉得累，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年我很开心，以前我是把你当妹妹，但是现在我特别喜欢你，也愿意呵护你。”
付爽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从你打基层赛开始，我就渐渐意识到，我心里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自信。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和周佳佳打架吗？她说我配不上你，说我看见你和林瑶站在一块心里很自卑。我忍了她好久，终于在那一刻豁出去了。我现在想想，是因为她戳痛了我的痛处。
“你一直问我跟谁打架，为什么打架，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是不想说出这些难堪，好像自己真是在倒贴你。
“你打进分区赛，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林瑶来参加分区赛，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以为她还热爱跳舞，没想到她是后悔和你分手。她跟我说了你们是怎么走在一起，怎么分的手，我回想着你们曾肩并肩的一幕幕，仿佛自己还一直走在你们身后。可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你还告诉我要留在南城陪我读书，要养我，我应该感到心满意足、幸福才对。”
陈维砳从不知道付爽的心中这般压抑，她今天能说出来，是长久积压后的爆发，他感到很抱歉。
“你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你只要在意我说的话。付爽，我想与你肩并肩走在一起，跟你承诺的话也都是真的，没有一句骗过你。”
付爽仍然低着头，叙述自己积压在内心的话：“昨晚，我看见林瑶抱你了。”
陈维砳一愣，赶紧跟她解释：“我以为是你，发现不是你后，我推开了她。”
“其实我之前也看过几次你们在一块，第一次是在电影院，我当时不敢上前，直到你向我招手；第二次是在篮球馆，你打基层赛前一夜，我看见林瑶和你一起站在篮球馆，我在那儿看着你们，仿佛回到了从前；第三次是饭店，林瑶和那个人起争执，我本想出去帮忙，见到你来了，我又退缩了回去，看见你扶住她那刻，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第四次就是昨晚，我又一次落荒而逃了。
“陈维砳，我很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我特别想像严亦芸那样光明正大地走上前，问一句‘你们在干吗’，可我做不到，因为我见证过你们的感情，我所能记住的只有藏在心中的苦涩和心酸。有的时候，我真想再重新认识你一次。”付爽忽然抬起头，手背抹着泪，直直地盯着他。
在陈维砳的印象里，付爽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他也一直觉得付爽很坚强，可似乎只有这一刻他才认识到，再坚强的外表下，都会藏着一份脆弱和柔软。他没有给付爽足够的安全感，才会导致她对自己的否定。
陈维砳低头吻她，咸咸的泪落入口中，他仿佛也尝到了她心中的苦涩心酸。
他紧紧抱着她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努力的。”
付爽贴着他的耳畔问：“你心里还有她吗？”
陈维砳连忙看着她，认真地告诉她：“昨晚林瑶是来找了我，我跟她谈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和你说过那些事，但我告诉她，我现在有你，跟她也不会再有可能，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话已至此，付爽想再问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向陈维砳倾吐了这么多，也问了他对于林瑶的态度，但那一句不要胡思乱想，已经彻底阻止了她，她今后都不会再问了。
63
昨天陈维砳之所以想迫切找到付爽，是因为他终于迎来了进入南城联大球队的机会。
付爽听到的那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曾经许下的愿望，又一次实现。
联大球队的教练邀约陈维砳7月底来南城进行商讨和签约，陈维砳满心欢喜，这次回南城还带上了付爽。
付爽在安排好的酒店里等他，由于太过无聊，她下楼转悠，在大厅见到了一拨拿着摄像机的记者。她伸头望去，在人群中心接受采访的人，是一位职业球员。
付爽写过很多采访稿，和罗曼模拟过数次专访，却没有像这样亲身经历过做一位记者的感受。她不禁思考自己读这个专业的真正意义，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为了陈维砳而学，可真正接触后，她也不觉得新闻枯燥乏味。
在大部分人都有明确的目标时，付爽才刚刚认识到自己对于未来的迷茫。
陈维砳已经走出校园，而两年后的她，也要走出校园。
她正愣神时，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就是陈维砳的声音。
“付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付爽转身朝人少的地方走去：“你说吧。”
之前联大没有告诉陈维砳要去美国的训练营参加为期一年的篮球训练，所以签约前，他执意出门打了这通电话。
“我现在还没有签约，但是签约后，我必须要跟球队去美国的训练营集训一年。”
付爽听见后，心往下一沉，他们约定好一起留在南城，可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难免让她慌了神。
陈维砳问她：“我要听你的想法。”
付爽曾经说过，她不会吃篮球的醋，更爱那个追逐篮球梦的陈维砳，她不会阻挠他前进。
她嗫嚅着：“这种事你不需要问我的。”
“当然得问你，我说过要留在南城陪你的。”
“我希望你进联大。”
陈维砳迟疑：“签了约就不能反悔了，中途也不可以回来，整整一年我都得待在纽约。”
付爽听到“纽约”两个字，下意识地紧咬着唇，脑海里想起林瑶说的话。下半年，林瑶也要去纽约留学了，他们是真的很有缘分，兜兜转转依然去了同一个城市。
她低了头，回他：“我知道，快去签吧。”
陈维砳回来时很晚，付爽一直在等他。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被教练留下来吃了一顿饭。”
付爽闻闻他的呼吸，有一股酒味弥漫着。
她还没说话，就被陈维砳搂到了怀里。
他好像喝醉了，一直亲着付爽的脸颊说：“对不起，说了要陪你的，你就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就回来陪你，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付爽一直在做等待陈维砳的事，从前等待他回头看见她，爱上她，现在又要继续等待他从纽约回来。
她没有回答，只问他：“什么时候去纽约？”
陈维砳闭上眼睛说：“下个月底。”
付爽久久不回话，滚烫的泪滴在陈维砳胸膛上。
假期回老家，付爽和刘敏出来见过一次，期间遇见了林瑶，正在买出国要用的东西。
林瑶看了付爽半晌后，跟她说：“付爽，你真的很幸运，陈维砳对你很有责任感。”
付爽心里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陈维砳和她认识十几年，从前把她当妹妹，在一起后也极力地对她好，何尝不是在尽一份责任。
8月底，付爽、付豪和陈家父母一起送陈维砳去机场。
安检前，陈维砳当着他们的面抱着付爽亲了一下。他很舍不得付爽，一直摸着她的脸告诉她，让她在家里等他。
付爽只静静地盯着他笑，连眼睛都没有红一下，看着他过安检。
直至他消失，付爽忽然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近期，她每晚都会失眠，她和陈维砳倾吐完那些压抑在心中很久的话后，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每次面对他时，她都难以真正地快乐。她曾偷偷再看过一次陈维砳的云盘，属于他和林瑶的合照仍然留着。而那个陈旧的篮球也被他带回了家，放在储藏室最显眼的地方。
她觉得，陈维砳的心中一直保留着一角属于林瑶。
开学后，付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出啦啦队，与她一同退出的还有周佳佳。
周佳佳这学期仿佛又恢复了老样子，大抵是陈维砳不在学校，她再也不用忌惮付爽，总有意无意地去招惹付爽。
陈维砳签约联大去美国集训的消息，南体的很多学生都知道，周佳佳当然也知道。实践课的时候，周佳佳当着一帮女同学的面大聊异地恋、异国恋的翻车事件，无非就是男方耐不住寂寞出轨。她说感情就像一杯开水，一刻都不能冷却下来，距离那么遥远，谁知道他在做什么事，会见什么人，字里行间隐晦地影射付爽和陈维砳。
然而事实上，付爽才是那杯冷却的开水。
这学期开学，付爽一心扑到学业上，整日奔波忙碌自己的课业，连罗曼都说她变优秀了。
那刻，付爽正坐在桌子前写新闻稿，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似乎透过镜面看到了以往每个时期的自己，立于桌前努力的每一刻，似乎都是为了赶上陈维砳的步伐，而关于她自己的感受与未来，从来没有提及。
11月份下旬，系里发布了去非洲肯尼亚的确交换学习的消息，一时间在新闻系传得沸沸扬扬。每年系里都有大三生与他国或地区交换学习的机会，可大家都没想到今年居然去非洲。大部分学生都不愿意去，只有付爽提交了申请。
罗曼骂她：“你是不是傻？那个地方鸟都不拉屎，你一去就得半年，回来都要成黑炭了！”
付爽不是脑袋发热，交换学习的机会本来就难得，更不要说上学期她还落了一个处分，现在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弥补，况且她也想去尝试下新环境。
“你别说得那里跟难民区一样。”
罗曼躺在床上叹气：“你这一走都没人陪我了，再回来就是大四了……这四年想想很漫长，其实过得也很快。”
付爽关上电脑，打着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头问罗曼：“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罗曼有些愣神，仔细想了会儿说：“可能会当个编辑吧。”
付爽点点头，听见罗曼问：“你呢？”
“体育记者。”付爽不假思索地说道。
罗曼给她竖大拇指：“体育记者可是风吹雨打的活，你可真有志气。”
付爽扭扭酸胀的脖子准备上床睡觉，手机忽然响了，是陈维砳给她发来的视频。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了枕边没有理会，盖上被子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