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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例二十六(泰迪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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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泰迪2

    殷九竹送走了一位带着蜕皮失败的蜥蜴来看诊的客人, 然后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锤了锤僵硬的肩膀,酸痛的颈椎让她觉得肩膀上仿佛扛了千斤重担。她在诊室门外挂上了午休半小时的牌子,决定趁这个空档去休息室眯一会儿。

    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 景旭会来叫她的。

    ……不对,景旭去哪儿了?

    二十分钟前,景旭跑去溜小玫瑰――它月份小、体型小,暂时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和括约肌,三小时一个五谷循环, 不溜的话就要拉在笼子里了。按理说他们出门上个厕所就该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如果不是殷九竹了解景旭, 她肯定会以为景旭是在故意偷懒了。

    她要去找找他。

    殷九竹走向医院大厅,想问问前台莹姐知不知道景旭的下落。可当她的视线滑过大厅休息处的人群,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一位顾客吸引走了。

    那人坐在角落的椅子里, 动作僵硬地捧着一本《世界宠物》杂志。别人看杂志,都是把杂志铺在腿上,姿态放松地翻阅;可她呢,却把杂志高举在眼前, 遮住整张脸,仿佛是一位故意避人耳目的拙劣特工。

    那本杂志的封面是一只巨型贵宾犬的特写近照, 全身黑毛的它被剪成了如今最流行的泰迪造型, 整个脑袋浑圆如黑色的蒲公英。

    就在这浑圆的杂志封面背后, 那位看书的女读者顶着一头相似的浑圆发型, 与书籍封面巧妙地连成一体。

    殷九竹:“……”

    殷九竹:“…………”

    殷九竹:“………………”

    殷九竹试探地问:“盼盼?”

    黑色的人形蒲公英抖了抖,手里的杂志举得更高了。

    “……”好吧, 殷九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这个人绝对是冯盼盼没错!

    殷九竹快步走了过去,随着她的脚步声逐渐临近, 黑色蒲公英抖得更明显了。她伸手想要夺过蒲公英手里的书,可蒲公英却紧紧抓着,借着这本书和她玩起了东躲西躲的游戏。

    于是,整个大厅里所有客人都看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殷医生,和一位神秘的顶着爆炸头的女客人,在那里躲猫猫。

    殷九竹棋高一筹,最终获胜。

    她把冯盼盼提溜到旁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冯盼盼扬起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嗨,这么巧啊?”

    殷九竹好气更好笑:“说吧,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来了?”

    “什么鬼鬼祟祟?我……我……我正常消费啊!”冯盼盼结巴了两下,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我约了今天来给日天做美容,怎么不可以吗?”

    殷九竹眯起眼睛,趁其不备,突然伸出两只手去搔冯盼盼的腰,冯盼盼最怕痒了,坚持不到五秒就举手投降。

    “我说、我说,你别挠了!”冯盼盼说,“还不是你,明明身旁有一个大帅哥,却遮遮掩掩不肯说,我好奇就过来看看呗。”

    殷九竹满头问号:“什么大帅哥?哪个大帅哥?”

    “别装了,你的助手景旭啊!”冯盼盼满眼小星星,“怎么同样是男大学生,我表弟一天到晚只会打王者,球鞋臭到能熏死老鼠,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做个投篮动作;而你身旁的男大学生,又阳光又英俊又热心又温柔?哇……你有注意到他的肌肉吗?肱二头肌好漂亮啊,白大褂都绷在胳臂上。”

    “停――”殷九竹做了个收音手势,“盼盼,在你继续花痴之前我提醒你一下,他今年23岁,比咱们小整整六岁。”

    “23岁怎么了?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六那不就抱两块金砖了?”盼盼摇头晃脑的,连带着头上的蒲公英也跟着左右摇摆起来,她掏出手机,美滋滋地说,“我一会儿就管他要微信,搭讪的台词我都想好了――‘小弟弟,姐姐搬砖养你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微信二维码,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找景旭搭讪似的。

    不知怎的,殷九竹心头乱跳,各种纷乱的想法涌上大脑,她来不及辨别那些嘈杂的信息,下意识地抓住了闺蜜的手,脱口而出:“你不能加他!”

    “?”冯盼盼停下来,歪头看她,“为什么不能啊?”

    “……”

    “他是你的徒弟,是你的学生,是你的助手――他又不是你的小狼狗,为什么我不能加他啊?”

    “……”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小竹,你身旁有这么好的货色,怎么不给好姐妹介绍介绍呢?”

    “……”

    见殷九竹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冯盼盼原本严肃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说起来,你这个小助手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我刚才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在哪里呢……好像是在某个夜……”

    殷九竹的脸瞬间变红,她双手捂住冯盼盼的嘴巴,低声警告:“安静!”

    可她如此欲盖弥彰的表现,反而坐实了她的心虚。

    冯盼盼被她捂住嘴巴,美滋滋地冲她挑了挑眉毛,那眼神里仿佛在说:看,我说中了吧?

    冯盼盼冲她晃了晃手机屏幕――那根本不是加微信好友的二维码,而是收钱二维码。殷九竹这才发现,自己关心则乱,居然稀里糊涂地中了闺蜜的激将法!

    殷九竹讷讷地放下手,不再捂她的嘴了。

    冯盼盼肚子里憋了八百个问题要问她:“小竹小竹,他真的是那天在夜店里的那个男孩啊?”“小竹小竹,我那天跳完舞回来你就走了,那个男孩也走了,你俩不会是……”“小竹小竹,你们现在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就没有什么新的发展?”

    殷九竹第一次知道,冯盼盼居然还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再这样下去,她别叫小竹了,直接叫小度好了。

    殷九竹实在挨不过闺蜜狂轰滥炸般的密集提问,再加上,和景旭重逢以来她的内心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急需要一个倾泻口……

    她阖了阖眼,最终决定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冯盼盼。她们是十几年的好姐妹,这世上最后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就是冯盼盼了。

    于是,她鼓起勇气,把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

    她说完了。

    冯盼盼宕机了。

    殷九竹:“盼盼?盼盼?”她伸手推了推她,“你还好吗?”

    冯盼盼下意识仰起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很好,暂时没有流鼻血。她感叹道:“恨不相逢在popo啊!”

    “啊?”殷九竹没听懂。

    “没事没事,不用听懂!”冯盼盼大手一挥,“小竹,你真是大出我意料啊!”

    在冯盼盼眼中,殷九竹是个冷静自持、永远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正因为如此,殷九竹在遭受前男友背叛后,能够第一时间狠狠反击……没想到这样的她,居然也有放飞自我的时候!

    殷九竹苦笑:“一步错步步错,如果早知会成为景旭的老师,我那天绝对不去夜店、也绝对不会喝下那杯酒……”

    “不要什么都怪酒!”冯盼盼指出,“早有科学研究指出,酒后乱性这个词是错误的,真正醉酒的人是根本没有那方面想法的。你根本不是酒后乱性,你就是见色起意!”

    “……”殷九竹被她捅了一刀,冯盼盼真不愧是她的亲闺蜜啊。

    冯盼盼问:“不过,你难道要一直装作没有认出他吗?他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殷九竹回答:“景旭的性格比较耿直,脑袋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装作不认识他,他就真以为我不认识他,也省得说破了,两个人都尴尬。我想,他应该也不希望把关系搞得太复杂吧,毕竟他现在是我手下的实习生,安安稳稳把这段工作结束,才是最好的选择。”

    冯盼盼摸了摸下巴,却觉得这件事没有小竹想的那么简单。

    在安徒生童话里,王子醒来后不记得救过他的小美人鱼公主,可是小美人鱼公主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爱他。

    性别倒转一下,冯盼盼可不相信景旭会对殷九竹一点感觉都没有。

    “姐妹,我早就说过,踹掉一个狗男人后,好日子在后头呢。”冯盼盼冲她眨眨眼,“前男友死都死了,坟头长草三尺高,你也可以试着接触一下新狗了……是小奶狗不够甜,还是小狼狗不够辣?你可以趁着并肩工作的时候多多考察,如果景旭人不错,你不如给彼此一个发展的机会。”

    殷九竹一怔――给彼此一个机会?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

    重逢以来,她都恪尽职守,把他当作学生、当作徒弟、当作助手,从没想过当成一个可以发展感情关系的“男人”。

    ……但实际上,景旭已经是个“男人”了。

    殷九竹沉默半晌,并没有正面回答,她换了个话题:“盼盼,你这人明明是个母胎solo,怎么给人分析起感情来,话术一套一套的。”

    冯盼盼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每个月给小说网站充值五十块钱,不是白花的!”

    “哦……纸上谈兵啊。”

    冯盼盼被戳中痛脚,脑袋上的蒲公英都气得发抖了。

    殷九竹说:“对了,你既然见过景旭了,你知道他人跑到哪里去了吗?”

    “哦……日天不喜欢剪指甲,一剪指甲就呲牙咧嘴的,所以美容师把景旭叫进去帮忙了。”

    ……

    美容室里,李托尼把宠物专用指甲钳递给景旭,和他商量战术:“记住了,一会儿咱俩分工合作,你负责剪指甲,我来挤肛-门腺,一定要快准狠,不要让狗咬到!”

    冯日天这只小泰迪,看起来可可爱爱萌萌哒,但只要一拿出指甲钳,它就呲出上下两排尖尖的牙齿,冲着他们汪汪狂叫。

    景旭萌生退意:“怎么剪啊?你看它现在就恨不得冲过来咬我了。”

    李托尼做了这么多年的宠物美容,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动物,性格各不相同。他见过怕水的金毛犬,见过和吹风机搏斗的哈士奇,也见过三年不洗一次澡的“年兽”……为了防止被狗狗咬到,他早就总结出了一套对敌经验。

    “你放心,我有一套秘密法宝,保你不会受伤!”李托尼转身走到储物柜前,拿出一卷保鲜膜以及一包狗狗辅食肉泥。

    景旭:“?”

    李托尼冲他比划:“你把这个保鲜膜包在额头上,然后把肉泥涂在保鲜膜上,狗就会站起来舔肉泥,你趁机剪它的前爪!这样它就顾不得咬你了。”

    景旭总觉得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有这种好方法,为什么你不自己做呢?”

    “那咱俩换换,你挤肛-门腺?”李托尼耸了耸肩膀。

    在挤肛-门腺和给狗剪指甲之间,景旭抉择了一番,最终选择了后者。

    ……于是,当殷九竹和冯盼盼来到美容室外,隔着透明玻璃窗望进去时,她们同时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只见景旭额头上缠着保鲜膜,保鲜膜上涂着一层棕褐色的玩意儿,小泰迪犬站起身舔着他的额头,而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给狗剪指甲。

    冯盼盼:“……”

    殷九竹:“……”

    冯盼盼:“你觉得,他头上涂的是什么?”

    殷九竹:“……”

    冯盼盼:“我觉得,我要换一只狗了。”

    殷九竹:“……”

    冯盼盼:“要不然,你也换一只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