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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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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见房门打开,原本欲要来一招先给个下马威,但看到宿问清后莫名一怔,一时间不敢作为了。

    问清仙君哪怕“体力不济”,看起来温润又无害,身上也带着股令人不敢侵犯的肃穆。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宿问清开口。

    “钱子有。”男人说着摆摆手,“我不跟你整这些虚的,你身后的兔崽子,就穿天青色衣服的那个!是你徒弟吧?”如今来临风派的断断续续,各方大能小派都有,男人只觉得宿问清不好欺负,并不知道他就是问清仙君。

    “是。”宿问清颔首,末了将“顾潭”一把拽出来,语气严肃:“站好!”

    顾潭顿时脱离了骨头都软开的架势,端正得如同一棵小树,“师父。”

    宿问清压下眼底的笑意,询问顾潭:“为何打人?”

    “那胖子侮辱人。”顾潭闷闷不乐。

    “你才是胖子!”钱子有的儿子钱多被某两个字眼刺得心口发疼,“我只是练功走岔了,其实一点儿都不胖!”

    顾潭闻言看向钱多,一字一句:“胖子。”

    钱多哽住,可能没想到自己亲爹在场顾潭还敢如此,紧跟着就听钱子有爆喝一声,下盘猛地一沉,再跃起时健硕的身躯却异常轻盈,他另一只手上也出现了一柄板斧,双斧生威,致使空气都微微扭曲,朝着顾潭就砸来!

    宿问清神色一凛,召出朗樾迎上。

    钱子有自然不是恢复巅峰的宿问清的对手,不过对招两式,就被打得节节败退,他稳住身形,心知不是对手,于是狠狠盯着宿问清跟顾潭,连说了三声“好”,“既如此,我便请一个能来主持公道的!”言罢浑身金光一闪,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震出体外,不过三息,就有流光涌来。

    先落地的是个白衣青年,但这白衣穿在他身上很是个不登对,因为青年的面容过于狠厉,哪怕无事眉间都微微蹙起,五官倒是硬朗,却因为这点儿违和感极强的气质让人很想建议他:黑衣灰衣什么的都行,别沾白。

    一个跟“仙风斐然”靠不上边的青年,后面还跟着位白衣打底,鹅黄色外衫加身的男人,男人气质极为沉稳,稳到他一出面宿问清就心神一凛,对方像是一汪深潭,看不清摸不准,五官清秀,但掩不住眼角细密的皱纹,黑发上零星几根银丝,他也并未遮掩,头发就用一根束带宽宽扎成一把,垂在身后。

    能让宿问清一眼辨不明白的,只有苏和仙尊。

    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撞上了,钱子有身后的靠山原来是苏和,而且看来二者关系匪浅,牵扯颇多,否则苏和一个合道不至于插手两个孩子打架。

    “钱叔。”白衣少年一脸古怪,“怎么了?”哪怕一句简单的询问,他也下意识蹙着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那叫个苦大仇深。

    “昭秦哥,我被人打了!”小胖子率先哭诉,“呜呜呜,你看给我脸上打的……”说着还把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凑上去给对方看。

    昭秦微微后撤,有点儿嫌弃,又很生气,厉声呵斥:“动手的人呢?!”

    小胖子抬手一指:“他!就那个穿天青色衣服的!”

    昭秦目光凛冽,眼刀刚射到半路,就被宿问清轻轻挡住了。

    昭秦目光上移,原是杀气腾腾,却不知为何愣住了。

    他的面部表情转变得十分生动,有一个足够让人肉眼看清的动态过程,先是怔住,然后神情一片空白,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很难懂,又很有意思的东西,眼神紧跟着活络起来,如春风拂水岸,他自己倒是因为春心萌动而舒畅自得,这边忘渊帝的拳头都硬了。

    “本尊要弄死他!”“顾潭”嗓音压低,怒气腾腾。

    宿问清:“……”

    仙君浅浅叹了口气,转过身说话,还下了消音结界,“一个孩子,可能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你也计较?”

    “顾潭”抬起头,神色难以置信而哀伤,不仅跟帝尊像,跟第三世历劫那个黑衣少年更像,拖着语调:“师父……”

    宿问清:“……我不理他。”

    “师父……”

    宿问清:“……你说如何,我们便如何。”

    仙君头都大了。

    这边苏和也注意到了昭秦的反常,他眼神落在自己徒弟脸上,再看看宿问清,了然地笑了笑,苏和身形未动,他已是合道,被人供奉惯了,自然也不用向宿问清行礼,“在下苏和,请问阁下是……”

    “岐麓山,宿问清。”

    几抹流光跟着赶到,是史千秋一行人,白燕山也在,正好听到这句话,顿时一个晃神,只觉得心脏剧痛。从前这孩子的介绍,都是“天岚派,问清仙君。”

    是啊,他们之间的情分,早已断得干干净净。

    他后面跟着白冷砚跟段子阳,不仅如此,传闻中陷入沉睡的妖族左丘夜也在,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也没跟忘渊帝说一声,总之这个阵仗,似乎满场的热闹,宿问清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更疼了。

    苏和神色微有惊讶,他记白燕山的名字都是记了三次才记住,毕竟贫瘠之地,所谓大能不过如此,倒是对唯一的合道忘渊帝跟他的道侣宿问清记忆深刻。

    “帝尊那道侣,吊打六界美人啊!”苏和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这么一句话,从前觉得夸大其谈,现在看来倒是所言不虚。

    宿问清礼数周全,朝着苏和作揖,“拜见苏和仙尊。”

    “请起。”苏和对宿问清第一印象不错,还有他身后那位少年,长眉星眸,十分俊俏。

    “到底什么事?”苏和看向钱子有。

    钱子有倒吸一口冷气,气势没那么强势了,怎、怎么是那位问清仙君啊?

    “这……”钱子有十分尴尬,“原来是仙君,我当是谁呢?如此看来,不过是两个孩子打闹,打闹罢了……”

    苏和微微蹙眉,史千秋则非常看不上地冷哼一声。

    在昭秦还不是苏和仙尊的徒弟前,曾经被钱家所救,而根据占卜所说,昭秦跟苏和仙尊使徒缘分极深,仙尊应道,顾念钱家出手,跟昭秦有了一段因果,又担心徒弟太小承受不住,就过渡到自己身上,是以钱家自此得道升天,一旦有任何不顺的事情,第一个念头就是找苏和仙尊撑腰,像是要告诉六界,他们钱家不好惹,全然不顾屁大的事丢不丢人!

    这边气氛稍有缓和,那边段子阳忽然一眼看来,他的目光平顺地从顾潭脸上掠过,在接触到宿问清时又微微闪动,然后继续低垂着头,如同经历了什么摧毁信念的变故。

    宿问清敏锐地看到段子阳脸上有一道疤,从右眼角往下,延伸到颧骨位置,已经结痂,但粉嫩的新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怎么弄的?宿问清心头闪现不祥的预感,跟帝尊待得久了,某种感觉总是格外准确,这口锅没准得扣在他们身上。

    果不其然,注意到宿问清的眼神,妖尊左丘夜忍不住了,“仙君,子阳纵有万般不是,帝尊他何苦……”

    宿问清冷声:“何苦什么?”

    “没什么。”回答的却是段子阳,他仍捂着脸低着头,匆匆来了一句,像是害怕被谁记恨,着急跳开话题。

    “段仙师怎么不继续说了?”这次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顾潭”。

    知道帝尊一旦开口就是再也忍不住了,宿问清索性将场地让开。

    双手轻叠垂在身前的少年眉目温顺,说话也是不急不徐,带着让人认真聆听的魔力,“段仙师以求药为名上岐麓山,我竟是不知偌大的碧蒙阁,青瑶长老那点儿伤,连半点医治的药材都没有,您挑衅我师父,说他害怕您与帝尊见面,心思昭然若揭,非要我当众点明吗?”

    段子阳一愣,没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刚好张口辩驳,就被顾潭抢先,“段仙师出自名门正统,我虽知道修真界三妻四妾也属寻常,但那也是基于你情我愿的基础上,仙师明知帝尊无意偏要强求,引得我师父不快,我师父不快自然就是帝尊不快,因此帝尊将你逐出岐麓山,却从未动你那张脸,仙师是如何伤到的,您心里清楚,在这里弄虚作假栽赃陷害,若是帝尊出关与您对质,您敢吗?”

    顾潭说着说着语气激烈起来,像是真的为师父打抱不平,怀揣着坦荡赤城的少年气,对于段子阳这种行为不齿也不理解,最后几个字更是铿锵有力,再看看神色闪躲的段子阳,史千秋也在一瞬间悟了。

    “顾潭出生寒微,尝尽人间疾苦,一路磕磕绊绊,得师父眷顾才得以迈入金丹,师友之恩,自当死生不负。”少年说着对众人拱手作揖,“钱少爷当众辱我师父,说他跟段仙师二人争一夫,我气不过才动了手,若有错,顾潭受罚便是。”

    宿问清:“……”原来钱多是这样说的?那他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啊!但凡帝尊用的不是分身……

    宿问清甚至都来不及为钱多的所言生气,第二个想法,帝尊这张嘴真的能说,嘲讽起来给人气得半死,这阵子看似温温和和,却把段子阳跟钱家一起装进去了。

    果然,史千秋一挥袖,沉声道:“你没错,你有什么错?!若知晓廉耻维护师恩也算错,那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宿问清:“……”帝尊还拉了个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