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鸟枪换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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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集团公司的事情，李阳原本并不着急。
但是经历了早上的一番事情之后，他觉得这个事情真的是要提上日程了。
现在自己手头上的业务多了，而且很多业务并不是光靠着他一个人就能带的动的。说白了，现在家业大了，不再是像此前和李奉献一起炼金那会儿，一个人一个作坊就能把事儿干起来的阶段。
更麻烦的地方在于，目前很多的事情自己出去冲锋陷阵，已经不太方便了。
就比如说今天这个事儿，在面对松本等人过来收厂子的事情，如果自己在幕后坐镇的话，可能事情的回旋余地会更大一些。
虽说现在事情也初步的解决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今天李阳的的确确走了一招险棋。
他以为可以凭借人大代表的身份，和日商掰掰手腕，但是赵天成的一番话让他明白，这一层身份有的时候并不是万能的。如果今天没有赵天成的保护，事情很有可能向着更麻烦的地方发展。
这是李阳不想看到的，他是一个喜欢掌控一切的人，坚决不能容忍这种脱离自己操控范围的事情发生。
但是如果集团公司成立起来，将自己用得惯的人手抽调到集团总公司里，培养出一批基层管理人员执行目前的业务，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就比如今天是于老四在木材厂那面负责，完全就犯不着跟松本等人起什么冲突，直接耍浑装傻把人支走或者拖住，李阳在幕后联系赵天成和王喜斌打太极，凭借李阳在林业局和绥城市这两个地方上的关系，就算是松本有森工那面的支持，又能怎么样？
换句话说，如果今天赵天成没有下这么大力气保护自己呢？
真要是蹲了拘留，别说木材厂保不住，八成自己和林业局的那个木材供应订单，也得被强逼着割肉出去。
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这不是李阳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而是当下这个时代，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时代啊！
跟于老四又嘱咐了一番总公司筹办的事情，以及自己对总公司首批骨干成员的安排想法之后，喝的有点多的李阳便率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于老四按照李阳的安排，用印刷厂此前结余的钱买下了牛街烟草公司的老办公楼。
于老四并没有完全的执行李阳的安排，而是在和卖方，也就是绥城市烟草总局接触的时候讲了讲价格，以一百万整的价格，拿下了办公楼的所有权。
当然，所谓的“讲价格”自然是和烟草总局的负责领导在夜总会里讲的。在“讲价”这个领域上，路子一向很野的于老四可比李阳会多了。
烟草公司的老办公楼其实条件不错，之所以烟草总局换办公地点，还是因为单位太有钱，建了新的更大的办公楼。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李阳便将服装城那面的办公室直接搬到了集团公司的新办公室里。
集团公司的手续还没有办下来，但是只不过是个程序的问题。
在搬进了办公室之后，李阳便针对目前手下的几个业务，进行了一次梳理。
按照他的计划，集团总公司由自己担任董事长这是理所当然的，总经理方面由林嘉欣担任并负责美好食品公司，而于老四则是担任集团副总，直接对李阳负责。
祖美兰还是负责服装城，但是同时也暂时代理绥美置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实际上绥美置业目前除了服装城之外啥业务都没有。至于李奉献，李阳暂时没有别的安排，还是让他担任服装城的物流部主管。不过当下不论是美好食品公司，还是木材加工厂以及服装城，对于物流的需求都越来越大了。
特别是美好食品公司，在过去的六个月，光是给各地的代理商发货，物流支出就花出去近二十万。要是木材厂步日后步入正轨，物流成本势必要比食品公司那面还大，李阳已经有想法，以后想要搞个自己的物流公司为几个业务板块做配套了。
虽然李奉献同志目前职务没动，但李阳已经在总公司里给他留了个物流公司经理的职位。
至于其他人，张克明这小子头脑还算灵活而且有过当兵的经历，性格和素质都不错不说，年纪也不大，今年只有二十五岁，是个值得培养的苗子。李阳将他从服装城保安队长的岗位，直接调进了集团总公司，担任自己的秘书。而以前印刷厂的周红军，以及美好食品公司的原副经理朱娟，这些能力不错的老员工，则普遍官升一级，补充了于老四和林嘉欣原来的岗位空缺。
而李奉义，则是如愿暂时代理了木材加工厂的经理。至于日后建材厂成立起来之后，能不能平稳过度到建材厂负责人，李阳现在还观察。
毕竟自己这个实际上的大伯目前还没有在业务层面表现出什么过人的地方，李阳虽没有什么用人唯亲之类的避讳，但现在是做生意，有的时候把不合适的人放在某个重要岗位上，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目前的所有岗位安排，也都是本着“能力”这个原则进行的。
一番调整下来，总公司的框架算是拉了起来。
而另一面，木材厂的招工工作，也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了。
实际上，这个招工并不是木材厂负责的，而是由政府那面负责的。
得到了省里下来的，各地区开始针对亏损国企进行批次裁员的文件之后，绥城地区的下岗潮，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个文件下达的时间，是有些尴尬的。
当下已经十二月份，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来到农历年，这个时候让职工下岗，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其实不好让人接受。
但其实，对于那些确定被清退的职工来说，下不下岗已经无所谓了。这些亏损企业，大部分都已经处于发不出来工资的境地。
为了让第一批下岗安置工作能有个示范作用，一赵天成为首的国企改革职工安置专项领导班子决定，先期对一批家庭确实有困难的企业职工进行下岗安置。
而这些人从原来的岗位刚刚办理完了离职手续之后，就直接被塞进了红旗木材加工厂。
这一下子，原本只有三十人木材加工厂职工数量直接暴增到了一百二十多人。
好在，和宏远贸易行的订单已经签订，第一批的建筑用木方已经找到了客户，而木材厂也如期接到了第二批原木。
新加入厂子的职工在短暂的安全生产培训过后，就投身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并且，在得知木材厂基本工资一个月一百，算上计件工资加出勤将近，每个普通工人每月都能拿到三百五左右的现金工作之后，那些安置过来的下岗职工对于自己这份新工作，简直是满意极了。
就是在这样忙碌之中，充满了惊奇和激荡的一九九六年，悄然从李阳的生活中划过。
在中国近代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九九七年，随着冬天的又一场瑞雪，如期而至。
一九九七年，一月一日。
元旦节当天。
“大阳，这些下岗职工刚到木材加工厂不到一月的时间，按说还没过试用期呢。这个时候咱们公司元旦发福利，把他们都带上，是不是有点儿不太适合啊......”
木材加工厂的办公室里，看着工人们正喜滋滋的从一台货运卡车上成箱成箱的往下搬桔子和鸡蛋，李奉义咧了咧嘴。
元旦节，在绥城这边的方言里也叫“阳历年”。
绥城这边比较注重各类节日，在临近年关的这一段，比较重要的节日一共有三个，一个是阳历年元旦，一个是农历的小年，另一个自然也就是春节。
其中小年，在当下就意味着年假开始了。
所以一般的企业发送年末福利，都选在元旦这一天。不仅是木材加工厂这边有，美好食品公司和服装城那面也都发放了——每个员工按照三十块钱的标准，一箱橘子一箱鸡蛋。
虽然有些土气，但是在当下还不时兴什么年会抽奖啊，什么年终奖金的时代，堪称实惠。
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那些满脸喜气的职工们，李阳呵呵一笑，拍了拍李奉义的肩膀。
“大哥，事情不能这么想。虽然没有天天呆在厂里，但是看厂里面的出货量，我感觉这些新职工还是不错的。况且这些人都是家庭条件不那么好，才被政府先一步安置到咱们这边的。你说，咱们现在过年发福利了，只给那些老职工发，不给这些新职工，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心里能好受么？哪怕是明知到按照规矩，他们没有拿福利的资格。是不是？”
“事情倒是这么个事情，但是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小一百人，那可就是小三千块钱呢。”
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被发放到职工手中，李阳爽朗一笑：“过年了嘛，高兴最重要。不差这点，目前厂子的最重要的事，是让这些新职工尽快的融入进来。大哥，这一点我得说你。我这两天可是听说，有一些老职工不太乐意厂里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的新人，抢了原本属于他们的计件份额。”
被李阳的目光扫到，李奉义干干一笑，挠了挠耳朵：“确实，以前工人们都是有干不完的活儿。三十多个人根本干不过来，要是按照一天干十个小时算的话，计件工资每个人一天能拿差不多二十块钱。现在人手够了，一天工作计划其实也就是五个小时左右，而且人多了，领活儿还得排队，这样的话老职工一个人也就能拿十块钱左右的计件了。是......是有一些人心里有怨气。”
李阳淡淡一笑。
这种情况，其实是不可避免的。
有一说一，现在木材厂的职工数量确实是超标的。正常来说，红旗木材加工厂这么大的厂子，用工在八十人左右是正好的，一天八个小时工作制，基本上岗位职工都能拿到将近四百块钱左右的工资。
但是现在超员了，人比活多，老职工的收入确实是有些缩水。
“我知道，那些老职工都是奔着你来的。都是乡里乡亲，有的时候不能不重视。但是身为一个管理者，你更应该看到厂子日后的发展。你要做的，不仅仅是对这些乡亲负责，更应该对厂子的未来负责。一碗水端平，怎么消弭新老职工之间的隔阂，让厂子里的所有人拧成一股绳，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我跟你交个实底，绥城那面现在正在搞亏损企业的清理，我已经和市里打了招呼，原本绥城东门那面有个机械厂，厂子已经被我定了下来，也就是年后吧，咱们的建材厂就会依托那个老长搞起来了。到时候别说是现在厂里的这一百多人，人手再扩充两倍都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到时候，我需要大量的中基层管理人员。”
听到李阳透露的这个消息，李奉义眼睛一亮。
“这么快？”
李阳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啊，你要让老职工不要纠结眼前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家劲儿往一处用，咱们厂要是发展的快，干得好的都有当领导的机会。要让老职工充分的发挥带头作用，把新职工带起来才是正经事儿。”
“成！”
李阳这么一说，李奉义心里乐开了花。
“其实这几天我这也难受，厂里的老兄弟天天的跟我嚷嚷说开的少了，而且这些新人还是政府安置过来的，我这也不能说随便就辞退，正犯愁呢！大阳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有底了。回头我就跟他们提点一下，让他们放眼未来，别看眼前的鸡毛蒜皮！”
拍了拍李奉义的肩膀，李阳哂然一笑：“就是这个道理。对了，今天这不是一号了吗，你这个月做工资的时候，把新员工的工资也都做出来，快过年了，先让他们看到现钱。挺多人的家庭都有困难，别等着他们过了试用期再结。”
“成！这个我心里有数。福利的事儿我觉得不妥，但是工资这事儿是应当应分的，人家干活了，那就得给人发工资。眼瞅着过年了，咋的也得让人拿钱回家买肉包饺子不是？”
见李奉义这事儿不糊涂，李阳暗暗点了点头。
“既然大哥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了。”
咚咚咚、
就在李阳交代完，准备离开办公室回总公司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敲开了。
“进。”
随着李奉义的一声让进，几个大棉袄二棉裤，带着破旧的毛线帽子，眉毛上都白霜沾染，结成了冰碴的职工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办公室里的李阳和李奉义，来人二话不说，直接鞠了个躬！
“李总，李经理，大家伙都领到厂子给发的福利了。我们寻思着，这刚到厂里十多天功夫，按说我们都没资格领这些东西的。现在厂里大气，给咱发了，这就是每拿咱当外人。我，我们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伙推举我们几个出来，给李总和李经理表个态度！”
成立集团公司的事情，李阳原本并不着急。
但是经历了早上的一番事情之后，他觉得这个事情真的是要提上日程了。
现在自己手头上的业务多了，而且很多业务并不是光靠着他一个人就能带的动的。说白了，现在家业大了，不再是像此前和李奉献一起炼金那会儿，一个人一个作坊就能把事儿干起来的阶段。
更麻烦的地方在于，目前很多的事情自己出去冲锋陷阵，已经不太方便了。
就比如说今天这个事儿，在面对松本等人过来收厂子的事情，如果自己在幕后坐镇的话，可能事情的回旋余地会更大一些。
虽说现在事情也初步的解决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今天李阳的的确确走了一招险棋。
他以为可以凭借人大代表的身份，和日商掰掰手腕，但是赵天成的一番话让他明白，这一层身份有的时候并不是万能的。如果今天没有赵天成的保护，事情很有可能向着更麻烦的地方发展。
这是李阳不想看到的，他是一个喜欢掌控一切的人，坚决不能容忍这种脱离自己操控范围的事情发生。
但是如果集团公司成立起来，将自己用得惯的人手抽调到集团总公司里，培养出一批基层管理人员执行目前的业务，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就比如今天是于老四在木材厂那面负责，完全就犯不着跟松本等人起什么冲突，直接耍浑装傻把人支走或者拖住，李阳在幕后联系赵天成和王喜斌打太极，凭借李阳在林业局和绥城市这两个地方上的关系，就算是松本有森工那面的支持，又能怎么样？
换句话说，如果今天赵天成没有下这么大力气保护自己呢？
真要是蹲了拘留，别说木材厂保不住，八成自己和林业局的那个木材供应订单，也得被强逼着割肉出去。
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这不是李阳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而是当下这个时代，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时代啊！
跟于老四又嘱咐了一番总公司筹办的事情，以及自己对总公司首批骨干成员的安排想法之后，喝的有点多的李阳便率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于老四按照李阳的安排，用印刷厂此前结余的钱买下了牛街烟草公司的老办公楼。
于老四并没有完全的执行李阳的安排，而是在和卖方，也就是绥城市烟草总局接触的时候讲了讲价格，以一百万整的价格，拿下了办公楼的所有权。
当然，所谓的“讲价格”自然是和烟草总局的负责领导在夜总会里讲的。在“讲价”这个领域上，路子一向很野的于老四可比李阳会多了。
烟草公司的老办公楼其实条件不错，之所以烟草总局换办公地点，还是因为单位太有钱，建了新的更大的办公楼。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李阳便将服装城那面的办公室直接搬到了集团公司的新办公室里。
集团公司的手续还没有办下来，但是只不过是个程序的问题。
在搬进了办公室之后，李阳便针对目前手下的几个业务，进行了一次梳理。
按照他的计划，集团总公司由自己担任董事长这是理所当然的，总经理方面由林嘉欣担任并负责美好食品公司，而于老四则是担任集团副总，直接对李阳负责。
祖美兰还是负责服装城，但是同时也暂时代理绥美置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实际上绥美置业目前除了服装城之外啥业务都没有。至于李奉献，李阳暂时没有别的安排，还是让他担任服装城的物流部主管。不过当下不论是美好食品公司，还是木材加工厂以及服装城，对于物流的需求都越来越大了。
特别是美好食品公司，在过去的六个月，光是给各地的代理商发货，物流支出就花出去近二十万。要是木材厂步日后步入正轨，物流成本势必要比食品公司那面还大，李阳已经有想法，以后想要搞个自己的物流公司为几个业务板块做配套了。
虽然李奉献同志目前职务没动，但李阳已经在总公司里给他留了个物流公司经理的职位。
至于其他人，张克明这小子头脑还算灵活而且有过当兵的经历，性格和素质都不错不说，年纪也不大，今年只有二十五岁，是个值得培养的苗子。李阳将他从服装城保安队长的岗位，直接调进了集团总公司，担任自己的秘书。而以前印刷厂的周红军，以及美好食品公司的原副经理朱娟，这些能力不错的老员工，则普遍官升一级，补充了于老四和林嘉欣原来的岗位空缺。
而李奉义，则是如愿暂时代理了木材加工厂的经理。至于日后建材厂成立起来之后，能不能平稳过度到建材厂负责人，李阳现在还观察。
毕竟自己这个实际上的大伯目前还没有在业务层面表现出什么过人的地方，李阳虽没有什么用人唯亲之类的避讳，但现在是做生意，有的时候把不合适的人放在某个重要岗位上，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目前的所有岗位安排，也都是本着“能力”这个原则进行的。
一番调整下来，总公司的框架算是拉了起来。
而另一面，木材厂的招工工作，也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了。
实际上，这个招工并不是木材厂负责的，而是由政府那面负责的。
得到了省里下来的，各地区开始针对亏损国企进行批次裁员的文件之后，绥城地区的下岗潮，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个文件下达的时间，是有些尴尬的。
当下已经十二月份，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来到农历年，这个时候让职工下岗，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其实不好让人接受。
但其实，对于那些确定被清退的职工来说，下不下岗已经无所谓了。这些亏损企业，大部分都已经处于发不出来工资的境地。
为了让第一批下岗安置工作能有个示范作用，一赵天成为首的国企改革职工安置专项领导班子决定，先期对一批家庭确实有困难的企业职工进行下岗安置。
而这些人从原来的岗位刚刚办理完了离职手续之后，就直接被塞进了红旗木材加工厂。
这一下子，原本只有三十人木材加工厂职工数量直接暴增到了一百二十多人。
好在，和宏远贸易行的订单已经签订，第一批的建筑用木方已经找到了客户，而木材厂也如期接到了第二批原木。
新加入厂子的职工在短暂的安全生产培训过后，就投身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并且，在得知木材厂基本工资一个月一百，算上计件工资加出勤将近，每个普通工人每月都能拿到三百五左右的现金工作之后，那些安置过来的下岗职工对于自己这份新工作，简直是满意极了。
就是在这样忙碌之中，充满了惊奇和激荡的一九九六年，悄然从李阳的生活中划过。
在中国近代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九九七年，随着冬天的又一场瑞雪，如期而至。
一九九七年，一月一日。
元旦节当天。
“大阳，这些下岗职工刚到木材加工厂不到一月的时间，按说还没过试用期呢。这个时候咱们公司元旦发福利，把他们都带上，是不是有点儿不太适合啊......”
木材加工厂的办公室里，看着工人们正喜滋滋的从一台货运卡车上成箱成箱的往下搬桔子和鸡蛋，李奉义咧了咧嘴。
元旦节，在绥城这边的方言里也叫“阳历年”。
绥城这边比较注重各类节日，在临近年关的这一段，比较重要的节日一共有三个，一个是阳历年元旦，一个是农历的小年，另一个自然也就是春节。
其中小年，在当下就意味着年假开始了。
所以一般的企业发送年末福利，都选在元旦这一天。不仅是木材加工厂这边有，美好食品公司和服装城那面也都发放了——每个员工按照三十块钱的标准，一箱橘子一箱鸡蛋。
虽然有些土气，但是在当下还不时兴什么年会抽奖啊，什么年终奖金的时代，堪称实惠。
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那些满脸喜气的职工们，李阳呵呵一笑，拍了拍李奉义的肩膀。
“大哥，事情不能这么想。虽然没有天天呆在厂里，但是看厂里面的出货量，我感觉这些新职工还是不错的。况且这些人都是家庭条件不那么好，才被政府先一步安置到咱们这边的。你说，咱们现在过年发福利了，只给那些老职工发，不给这些新职工，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心里能好受么？哪怕是明知到按照规矩，他们没有拿福利的资格。是不是？”
“事情倒是这么个事情，但是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小一百人，那可就是小三千块钱呢。”
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被发放到职工手中，李阳爽朗一笑：“过年了嘛，高兴最重要。不差这点，目前厂子的最重要的事，是让这些新职工尽快的融入进来。大哥，这一点我得说你。我这两天可是听说，有一些老职工不太乐意厂里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的新人，抢了原本属于他们的计件份额。”
被李阳的目光扫到，李奉义干干一笑，挠了挠耳朵：“确实，以前工人们都是有干不完的活儿。三十多个人根本干不过来，要是按照一天干十个小时算的话，计件工资每个人一天能拿差不多二十块钱。现在人手够了，一天工作计划其实也就是五个小时左右，而且人多了，领活儿还得排队，这样的话老职工一个人也就能拿十块钱左右的计件了。是......是有一些人心里有怨气。”
李阳淡淡一笑。
这种情况，其实是不可避免的。
有一说一，现在木材厂的职工数量确实是超标的。正常来说，红旗木材加工厂这么大的厂子，用工在八十人左右是正好的，一天八个小时工作制，基本上岗位职工都能拿到将近四百块钱左右的工资。
但是现在超员了，人比活多，老职工的收入确实是有些缩水。
“我知道，那些老职工都是奔着你来的。都是乡里乡亲，有的时候不能不重视。但是身为一个管理者，你更应该看到厂子日后的发展。你要做的，不仅仅是对这些乡亲负责，更应该对厂子的未来负责。一碗水端平，怎么消弭新老职工之间的隔阂，让厂子里的所有人拧成一股绳，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我跟你交个实底，绥城那面现在正在搞亏损企业的清理，我已经和市里打了招呼，原本绥城东门那面有个机械厂，厂子已经被我定了下来，也就是年后吧，咱们的建材厂就会依托那个老长搞起来了。到时候别说是现在厂里的这一百多人，人手再扩充两倍都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到时候，我需要大量的中基层管理人员。”
听到李阳透露的这个消息，李奉义眼睛一亮。
“这么快？”
李阳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啊，你要让老职工不要纠结眼前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家劲儿往一处用，咱们厂要是发展的快，干得好的都有当领导的机会。要让老职工充分的发挥带头作用，把新职工带起来才是正经事儿。”
“成！”
李阳这么一说，李奉义心里乐开了花。
“其实这几天我这也难受，厂里的老兄弟天天的跟我嚷嚷说开的少了，而且这些新人还是政府安置过来的，我这也不能说随便就辞退，正犯愁呢！大阳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有底了。回头我就跟他们提点一下，让他们放眼未来，别看眼前的鸡毛蒜皮！”
拍了拍李奉义的肩膀，李阳哂然一笑：“就是这个道理。对了，今天这不是一号了吗，你这个月做工资的时候，把新员工的工资也都做出来，快过年了，先让他们看到现钱。挺多人的家庭都有困难，别等着他们过了试用期再结。”
“成！这个我心里有数。福利的事儿我觉得不妥，但是工资这事儿是应当应分的，人家干活了，那就得给人发工资。眼瞅着过年了，咋的也得让人拿钱回家买肉包饺子不是？”
见李奉义这事儿不糊涂，李阳暗暗点了点头。
“既然大哥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了。”
咚咚咚、
就在李阳交代完，准备离开办公室回总公司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敲开了。
“进。”
随着李奉义的一声让进，几个大棉袄二棉裤，带着破旧的毛线帽子，眉毛上都白霜沾染，结成了冰碴的职工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办公室里的李阳和李奉义，来人二话不说，直接鞠了个躬！
“李总，李经理，大家伙都领到厂子给发的福利了。我们寻思着，这刚到厂里十多天功夫，按说我们都没资格领这些东西的。现在厂里大气，给咱发了，这就是每拿咱当外人。我，我们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伙推举我们几个出来，给李总和李经理表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