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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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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大营养源研究所。

    “九韵,你真不去啊?”王海洋靠坐在苏九韵的办公桌前,表情可怜兮兮的。

    “我真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你说别人都没吭声,你那么积极干嘛?”

    苏九韵没有回答,只是眼睛都没眨地盯着电脑,同时还时不时动笔记一下笔记。

    由于持续加了半个月的班,几个部门的领导请营养源部和隔壁几个部门吃饭,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偏偏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实验结果会在今晚出来,难得的部门大聚餐,而且其中有两位领导平时非常忙,一直都在参加各种国家级的研讨项目,这么好在领导面前刷存在的机会,当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于是苏九韵最后主动揽过了这个活儿——反正她本来就对这种人太多的聚会避之不及。

    “九韵,你变了,自从你和我哥在一起之后,你就变了。”王海洋继续一脸哀怨。

    前段时间,远达心脏靶向药在海外出现问题,何时谦虽然人在国外,但是依旧天天派人送花到研究所,已是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最近,周家敏每每看到苏九韵,便一幅准婆婆看自家儿媳妇,怎么看怎么喜欢的眼神,更是坐实了她和何时谦之间的恋情。

    因为是事实,苏九韵也没有否认,只是随口道:“怎么变了?”

    “天啊,你你你,你居然没有否认!”王海洋浮夸地表演,见没人理他,随后又道,“苏九韵,你运气真好,居然能吊上我哥那种男人中的男人。”

    男人中的男人……苏九韵哭笑不得。

    “话说,你以前不是还参加过远达的答谢宴,现在你居然连部门联合聚餐都不参加。”王海洋八卦兮兮地凑到苏九韵的面前,“是不是我哥是个醋坛子?”

    醋坛子?苏九韵皱眉,然后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吃醋啊。

    她还未说话,王海洋已竟被许家明一把拉了过去:“走了,时间要来不及了。那个苏九韵,你好好盯住实验啊。”

    王海洋一边趔趄着往前走一边道:“许家明,你个实验狂魔!丝毫不顾及同事友爱!”

    ……

    因为聚餐的缘故,今天大家都走得很快,整层楼很快空了下来。

    没有人反而更自在,苏九韵继续工作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冲了一杯茶。绿色的茶叶在开水的冲泡下,先是迅速地下沉,又一片一片地浮了上来。很快,透明的玻璃杯里,一片碧蓝色。

    苏九韵轻嗅了一口茶香,不知道是不是受何时谦的影响,她最近很爱喝茶。

    “好的茶叶,汤色明亮清晰,你这杯茶,汤色这么深,这个茶叶放多久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

    苏九韵回头,只见何时谦正斜斜地靠在门边,上身穿了一件蓝白交替的羊毛衫,下身穿了一件深色的裤子,手上提着一个袋子,正笑着看着她。

    “你明天一大早不是要赶飞机吗?怎么有空过来?”苏九韵惊喜。

    “嗯,因为接下来几天都见不到了。”

    这是“我想你”的又一种表达方式吗?

    何时谦走过来,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苏九韵的办公桌上:是上次在小吃街吃的糖丸,她看了好几眼,都没敢吃,没想到他竟然留意到了:“谢谢。”

    “滴滴滴——”电脑发出一声声响,提醒苏九韵实验数据出现报错。这个实验事很重要,他们整个部门盯了有几个月了。

    苏九韵看了一眼电脑,有些抱歉地道:“我可能还得好一会儿,你……”

    “我等你。”

    何时谦打断苏九韵的话,拉开隔壁同事的座椅坐了上去,随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魔方,专注地转动着。那是一个异形魔方,十二面体,每个中心都有一种颜色。便是看一眼都觉得很难,但是在他手里却转动得飞快。

    真是同人不同脑。苏九韵在心底默默地感叹了一句。

    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因此办公室的三组灯,苏九韵只留下了中间的一组。因此此刻,办公室的两侧都有些昏暗,只有中间是最明亮,何时谦恰好坐在明暗交界处,光线从上方倾泻而下,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好似加了自动的柔光,照得他的眉眼好似画中人一般。

    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住,何时谦抬眼,倾身向前,左手扶住苏九韵的椅背,声音低沉:“我不介意你一直这么盯着我,但是……”

    他的气息隐隐地吹在自己的脸颊,苏九韵脸上便热了几分,她不自在地避开何时谦的眼,往旁边挪了挪,只是椅子只有那么宽,再挪就掉下去了。

    “但是,”何时谦余光扫过座椅边缘,往前再探了几分,“我更喜欢换个地方。”

    话音刚落,“啊——”的一声,苏九韵整个人便往地上跌去,下一秒,刚刚还坐在隔壁的人已经抢过来,一只手扶住椅背,另一只手紧紧地拥住她。

    “咕噜咕噜——”不规则的魔方在地方滚动了几圈之后,最后终于在一个桌角下停了下来。

    “嗤”了一声,何时谦皱眉:“你没事吧?”

    “嗯,没事。”苏九韵摇头,指了指他的右脚,“你刚‘嗤’了一声,你脚没事吧?”

    “没事。”因抢得太急,何时谦右脚撞上了椅子腿。

    窗外夜色正浓,遥远的闹市区,灯光蜿蜒璀璨,一如灿烂的星河。晚风清冷,透过半开着的窗口吹进来,吹起苏九韵额边的发,长发飘摇,落到何时谦的脸上,密密的痒。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能看得清彼此眼底,对方的身影,甚至能够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

    何时谦抬起身,慢慢地靠近苏九韵,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不愿意,记得告诉我。”

    心跳瞬间加速,苏九韵看着何时谦的脸,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放大。

    “闭上眼。”

    闭眼。

    因为视觉关闭,其他的触感反而格外灵敏。苏九韵能够感觉到何时谦的额头轻轻碰上自己的,随后是他的鼻尖,最后是他越来越近的气息——

    “滴滴滴滴——”实验数据报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响起。

    好似刚从睡梦中惊醒,苏九韵立刻双手抵在何时谦的胸口,何时谦的唇一下落在了她的侧脸上:“那个,数,数据报错了。”

    “嗯?”何时谦的气息有些粗,他扫了一眼电脑,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黑。终于,那一黑慢慢地淡了下去,成了正常的褐色。

    何时谦轻轻一吻落在苏九韵的眼上,他道:“快一点。”顿了一下又道,“我饿了。”

    饿了……苏九韵的脸上更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他最后三个字别有深意。

    何时谦终于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他捡起魔方,又坐回到了隔壁位置,苏九韵赶快滑到自己的办公桌边,一把抓住鼠标。身侧,何时谦轻笑出声,苏九韵尴尬到恨不得立刻消失。

    好在她一旦完全进入工作状态,思绪便立刻集中了起来。

    走出研究所大楼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

    “小苏,这么晚才走啊?”门卫张大爷笑眯眯地同苏九韵打着招呼,同时一双眼不同地在何时谦身上扫来扫去,“这不是周教授家的……”

    苏九韵赶紧拉着何时谦快走两步:“张大爷再见,我们先走了。”

    “怎么,想‘金屋藏娇’?”

    “快走了。”

    新工业区的人流量到底不如老城区,大约是夜深了的缘故,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

    车子驶过研究所门前的大楼,一轮圆月赫然从高楼后跳了出来,云层且高且薄,星光稀疏微弱。不知是什么植物的香气隐隐传来,配合着月色的皎洁,显得静谧而安宁。

    苏九韵坐在副驾驶座上,昏黄的路灯快速地向后退去,窗外,暖黄的月亮在时密时疏的树影间穿梭,陪着他们一路向前。

    夜色清新温柔,身边又是让自己感觉特别安全的气息,苏九韵头慢慢地偏向一边,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了。

    等苏九韵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车子不知道在她家楼下停了多久,四周一片安静,甚至能听到草丛里的虫鸣声。

    苏九韵看向何时谦,他竟也睡着了,头偏向自己的方向。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下来,半遮住他的眉眼,倒显得年轻了几岁。月光倾泻而下,他的脸好似上好的玉石。清醒状态下的何时谦,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但不笑的时候,始终给人一种阴翳感。而此时的他,却毫无防备。

    苏九韵伸出右手,一寸一寸地描绘着何时谦的整张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如果能将他的样子刻进心底,她就永远不会忘了他了。

    “醒了?”何时谦缓缓地睁开眼,声音很低。

    苏九韵连忙收回手,坐直了身子道:“嗯。”

    何时谦也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对不起,已经这么很晚了,我送你上……”

    “不——”刚刚在办公室那个未完成的吻,突然出现在脑海,苏九韵残存的睡意立刻消失殆尽,她的背挺得笔直:“不,不用了。”

    何时谦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苏九韵莫名地有些心虚,她推开车门:“这么晚了,我也不请你上去坐了,你赶快回去吧,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拜拜。”

    苏九韵落荒而逃,甚至连何时谦的“再见”都没听到。

    何时谦靠在车上,一直到九楼靠路边的房间里亮起了灯光后,这才打给司机:“抱歉,李哥……”

    房间里,苏九韵目送何时谦的车离开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躺在沙发上,用纱巾盖住了脸,脑子里一会儿是不断报错的实验数据,一会儿是何时谦那个落在脸颊上的吻……等她意识到手环不在自己的手腕上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苏九韵翻遍了家里和自己的包包,依旧没有找到。

    且不说这个手环的制作复杂,再让魏来伯伯帮忙定做一只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二是如果手环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捡到,那么里面所有人的资料都有可能泄露——研究所很多同事的身份是对外保密的。

    “冷静,苏九韵,冷静下来。”

    苏九韵深吸一口气,仔细回忆着今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几个小时前,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时,手环还在自己的右手上,后来何时谦来了,再后来她差点摔倒,最后,何时谦送她回家。难道,手环是在她差点摔倒的时候落在办公室了?或者,苏九韵看向窗外,透明的窗户上印出她一脸的紧张,会不会落在何时谦车上了?

    窗外,浓黑似墨,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苏九韵清了清嗓子,拨通何时谦的号码,只响了一声他便接了,声音里带着笑意:“想我了?”

    “嗯?嗯……你安全到家了吗?”

    “刚到家。”电话里传来何时谦下车关车门的声音。

    “等等!那个……”窗户上,耳环的亮光一闪而过,“那个,我今天戴的耳钉掉了一只,我特别特别喜欢,不知道掉在你车里没有?”

    “我看一下。”

    车门打开,手机里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分钟之后,何时谦带着歉意道:“九韵,你那个耳钉是在哪里买的?”

    那就是说,手环没有落在他的车上。

    苏九韵顿时松了一口气:“找不到啊?找不到算了。”

    她只用明天早点去办公室,就没什么问题吧。

    凌晨三点,魏来家。

    房间里未开灯,只是窗外偶尔疾驰而过的车灯,打出一束束光亮从墙壁上一晃而过。书桌上,笔记本安静地发出幽幽蓝光。

    魏来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他的左手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凉透了的咖啡。

    “滴——”

    笔记本突然响了一声。

    魏来立刻扶着沙发起身,一不小心起急了,撞到了茶几,咖啡杯一声脆响,泼了,褐色的水渍瞬间被吸收进质地良好的地毯,暗暗的一片。

    ……不是她。

    电脑屏幕上,时刻记录着苏九韵各项生命体征的数据线,依旧处于停滞状态。魏来起身,走到窗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整个世界一片祥和宁静,唯有江都的心脏位置,一片灯火辉煌。

    手机在寂静的夜里响起,魏来却没有丝毫意外:“喂?”

    一个使用过变声器的声音道:“魏教授,数据恢复了吗?”

    魏来回身,看了一眼发着蓝光的笔记本:“没有——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

    第一次发现苏九韵的生命数值全部停止时,他“凑巧”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不过是苏九韵在洗漱,为了方便才将手环取了下来。

    “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久过。会不会是她发现了?”

    “不会。”魏来道,依苏九韵的性格,如果她发现了自己被时刻监控着,而且是被最熟悉的人欺骗,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对峙。

    “最好如你所说!不然,后果你知道的!”对方挂断了电话。

    魏来扶了扶眼镜,看着远处的那片光亮,它们时远时近,就好似自己这么多年以来追逐的那一团火:“魏来,别着急,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最后这几个月吗?”

    一整个晚上,苏九韵都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心中“咯噔”一下,苏九韵以最快地速度洗漱完毕,然后冲下楼。

    时间还早,还未到上班高峰期,因此电梯上下都极快。

    楼下,何时谦两只手都提着早点,他正向苏九韵公寓的方向走去,便见苏九韵行色匆匆地推开单元门,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扫了一眼手腕间的表,何时谦诧异,研究所九点才上班,她这么早?

    站在原地,何时谦等着苏九韵走向自己。一个手臂的距离外,何时谦正预备开口时,苏九韵的目光却径直穿过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然后,擦肩而过。

    何时谦愣在原地。

    又是……这样的眼神。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她看着自己,仿佛看着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心里的疑惑和不安,一点一点地叫嚣着跳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将早点随手送给了一位晨练的老太太,何时谦迅速转身,跟上苏九韵。

    711路公交车,七站路之后便是研究所。

    何时谦赶上车门关上的最后一秒,从后门上去了。车上人不多,苏九韵坐在了最前方靠窗的位置,她正愣愣地看着窗外,面上带着几分焦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何时谦几次,终于开口道:“从后门上车的小伙子,买票!对,说你呢,穿白毛衣的小伙子!你老盯着人家姑娘干什么?”

    车上的人都看向何时谦,唯独苏九韵没有动作。

    “啊?抱歉……”何时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他找遍全身上下,什么都没带。他有些尴尬,“师傅,那个……”

    “没带钱?”司机了然,每个月他都会碰上几个这样衣着光鲜的人,“小伙子,我看你长得挺精神的,怎么出门钱都不带?连坐公交的钱都不带啊?”

    “抱歉,我钱包忘在……”

    “师傅,我帮他付。”突然,苏九韵起身,“嘟——”的一声,刷了一下自己的电子公交卡,“麻烦您快一点,我赶时间。”

    “……谢谢。”何时谦看着苏九韵,神色阴晴不定。

    “不客气。”苏九韵没有看他,只是径直回到座位上。

    如果说,刚刚在小区里,何时谦还能找借口,说苏九韵有可能是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么,此时此刻,她竟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没有认出自己?

    怎么可能!

    “苏小姐——”何时谦走到苏九韵的身旁。

    苏九韵闻声回头,神色之间有一丝惊惶,但很快,那丝惊惶便被她隐藏到了眼底,只是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抓着背包的带子。

    这么巧,是认识的人吗?苏九韵扯出一个笑容,面上还带着一丝碰见熟人,但是却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记得对方的客气:“你好。”

    “……没想到,会这样遇到苏小姐。”

    目光对视中,“嗤——”的一声,公交车正好到站。

    苏九韵扫了一眼缓缓打开的后门,后退一步:“不好意思,我到站了——有点事。”

    说完,她匆匆地从后门下车。何时谦本欲跟她一起下车,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舍不得看她如此惊惶。

    苏九韵在站台上站定,711路公交车内,刚刚和自己搭话的那个男人,还在看着自己。苏九韵假装看站牌,避开了何时谦的目光。她从未在这路公交上遇到过熟人,难道是同事?幸好她同别的部门的人并没有什么来往。

    车窗外,苏九韵的身影越来越远。

    何时谦闭上眼,感觉心脏正在慢慢慢慢地往下沉,沉到无边的海底,又暗又冷。到站?刚刚那一站距离研究所,足足还有两站路。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她不过是,因为遇到了“熟人”,害怕而已。

    何时谦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牛肉馆相亲时,她没有认出自己;为什么在研究所第一次见面时,她没有认出自己;为什么年前在研究所门口,她没有认出自己……因为在那些时候,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或者说,认不出自己。

    可是,她平日里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记忆……何时谦赫然睁眼,眼底似冬日冰封的湖面,被阳光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随后,那道口子越裂越大,露出里面似墨一般的黑——难道说,她的记忆,已经差到了这种程度,甚至会忘记,他的脸?

    已经很接近上班的时间了,为了赶在众人到来之前去办公室,苏九韵索性打了辆的。

    “谢谢师傅。”车还未停稳,苏九韵便跳下的士,匆匆地往研究所里跑去。

    春日里,门口的松柏越发地郁郁葱葱,侧身一步,何时谦从树后走了出来,目光微敛,这么着急?她今天起这么早,倒真像是有什么事。何时谦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我今天戴的耳钉掉了一只,我特别特别喜欢,不知道掉在你车里没有?

    他当时以为,那个电话只是她不好意思说担心自己的借口,现在想来,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且,她昨天戴的,并不是耳钉,而是一个小小的闪亮小圆环。

    何时谦凝神,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的手环。会不会,她在找的,就是这个东西?

    昨晚到家后,何时谦准备睡觉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个手环落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他认识这个手环,从在江都的第二次见面开始,苏九韵便一直都戴着它。想来应该是几个小时前,在研究所的办公室,苏九韵差点摔倒,自己去扶她时,手环恰好落下,掉到了衣服口袋里的。

    因为苏九韵一直戴着,何时谦以为这是苏九韵很喜爱的饰品。再加上早上临时得到通知,因合作方的原因,会议推迟举行,出差计划暂时取消。于是一大早被吵醒的何时谦,便赶来苏九韵的公寓,想在送还手环之余,再顺便一起吃个爱心早餐。可是没想到,她竟完全认不出自己……她的记忆力如此差吗?

    晨光渐亮,金色的朝阳穿过茂密的树叶,洒在粉色的手环上。突然,一抹亮光扫到何时谦的眼,他拿起手环,仔细看着,手环上,竟有个针孔摄像头?

    办公室里。

    半个小时过去了,苏九韵就差将整个办公室翻过来了,却还是没有找到手环。她甚至将昨晚来去的路都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心脏陡然收紧,如果说,手环没有落在办公室,就只可能是……掉在何时谦的车上了。

    拿出手机,苏九韵盯着何时谦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按下拨通键。

    “嘟——

    “嘟——

    “嘟——

    “嘟——”

    一直都没人接听。

    “砰砰砰——”突然有人敲门。

    门并没有关,来人站在营养源办公室门口:“苏小姐,这个手环是你落下的吧?我刚在门卫室门口的地上看见的,昨晚就你走得最晚,肯定是你掉的……”

    是张大爷?他手上的,正是她的手环!

    苏九韵心中的那口气一下子松动了,她快走两步,接过张大爷手中的手环:“是我的,谢谢您。”

    张大爷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看来它对你挺重要,下次小心点。”

    “是,您慢走。”

    “喂?”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何时谦”的声音,“九韵?抱歉我刚刚在开会。”

    是何时谦说话的语气,也符合他的工作环境。

    “没事。我就是,想看看你今天赶上飞机没有,毕竟你昨晚回去那么晚……”

    “我今天起得很早。”

    “我也是……不说了,大家都来了。”

    “九韵——”

    欲挂电话的动作停住了,苏九韵又将手机放到耳边:“嗯?”

    对面似乎传来一声叹息,但当苏九韵凝神去听时,又只听到何时谦略带疲倦的声音:“没什么,我这边情况太多,有点累。”

    “那你注意劳逸结合。”

    “嗯。”

    H大研究所门口,何时谦挂断电话,一直盯着七楼靠窗的位置。透明的窗户后,苏九韵的身影影影绰绰。

    与此同时,一台笔记本电脑上,代表着人类生命各项体征的数据线,又再度规律地波动了起来。

    何家老宅。

    何时谦将拍下的手环照片和视频发给了死党宋羽:帮我调查一下这个手环。

    随后,他按下打印机的开关,很快,一张张手环不同角度,不同方位的照片打印了出来。

    手机铃声便响起,何时谦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立刻拿开一定的距离,果然,宋羽穿透力极强的嗓音带着满腔的愤怒穿过手机:“我说何大少,自从你抛弃我独自回国发展后,就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怎么着,需要帮忙的时候就想到我了,这合适吗?你知道我多忙吗?我可是有钱都请不到的高科技人才!”

    何时谦未理老友的抱怨,只是站到窗边,将刚刚打印出来的照片对着阳光细看:“照片看了?那个手环上不仅安装了隐藏的针孔摄像头,而且还是和手机一起捆绑使用的,可是它的接口很特殊,我试过了,无法和普通的手机进行对接。这个手环应该是通过特殊渠道订做的,你帮我查一下它的来历和功能。”

    “就知道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等……”宋羽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了,顿时气得跳脚,“回国了还是这个死德性!”

    半个小时后,电话再度响起。

    这一次,宋羽的声音里透着难得的严肃:“何时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个手环?”

    何时谦眼神波动:“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手环的设置、功能,还有安保系统,都是业内顶尖的,我光是破解它,就很得花费一番功夫……”

    宋羽在圈内少年就已闻名,高中毕业那年,一时无聊,他在商人创造出来的最大的购物节日“双十一”里,闯过重重安保,黑进了国内最大的电商平台,于是一战成名。

    连宋羽破解它都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这个手环的核心程序藏在重重迷雾之中,能写出这种程序的人,肯定是圈内的顶级大神,什么人才能请到这种人才?用膝盖想也能想到吧。”电话里,宋羽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兴奋,“何时谦,你该不会是惹上什么事了吧?”

    何时谦未答:“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另外,这件事情,一定保密。”

    一定?很少见何时谦这么慎重。

    “为……”电话里再次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刚刚燃起的八卦之心一下被扑灭,宋羽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又挂我电话!”

    凝神片刻,何时谦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是爷爷“复查”的日子。

    去年,何远达为了骗何时谦回国,很装过一段时间的病,此事爷孙俩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但何远达当时装得太逼真了,于是为了面子,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他还是会固定去医院“复查”。

    楼下的客厅里,木色的落地摆钟撞了整整六下,声音清晰地传到二楼。

    卧室里,原本闭目养神的何时谦猛然睁眼,然后翻身坐起。他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当第六声钟响声刚落,他手表的秒钟正好指向12。

    起身,脱下上衣。残阳半照,何时谦背部的线条分明,只是左肩的位置赫然有一条疤痕,那条疤痕有一只手掌的长度,如一条丑陋的蜈蚣。颜色浅淡,看得出来是经年的旧伤口。

    白色衬衣,黑色西装。修长的手指从上到下,一粒一粒的地扣着银色的纽扣。

    一身外出的装扮下楼,何时谦对正忙碌地准备着晚餐的总管老孙道:“孙叔,我今晚不在家吃饭。”

    老孙头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脸的忧愁:“董事长也说不回来吃饭,今晚这粮食又浪费了。”

    何时谦温和道:“你们吃就好。”

    “啊?那怎么行?”

    “孙叔再见。”

    门已经被关上了。老孙头摇了摇头,又进了厨房。

    十五分钟后,一个人影从一楼的偏厅溜了进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进了何远达的书房。

    此人正是刚刚离开的何时谦。

    他径直走向保险柜。

    何远达不相信网络,他的保险柜是请世界级工匠专门订做的,里面还有一份S级别的机密档案。而何远达的保险柜是专门定制的,刀劈斧砍都不会坏,而密码,只有三次机会,三次之后,保险柜便会被锁死,同时,里面的报警系统会在瞬间被触发。

    这个密码,何时谦在心中已经假设和推翻过很多次了。他盯着保险柜看了三秒,随后按下六位数字。

    第一次,错。

    第二次,还是错。

    最后一次机会了。

    何时谦盯着密码锁,单膝跪地,倾身往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缓慢地按了下去,最后一个数字刚刚离开指尖,“啪”的一声,保险柜门打开了。

    天色已晚,窗外的路灯已然亮起,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细细地打在何时谦的低垂的眼睑上。保险箱的密码竟是奶奶的生日,如此简单,简单到偷开保险箱的人不会冒这个险。意料之外,却又偏偏是情理之中。

    保险柜里多是放着远达生物制药集团的各种机密文件、重要的药物配方,,何时谦快速翻阅,唯独不见他想要的。难道,当年基因编辑实验的相关资料,爷爷真的全休销毁了?等等,那是——在保险柜的最底层,有一个陈年的褐色文件袋,上面写着一个“S”,S级档案?何时谦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来打开。

    这份档案,竟是爷爷用最原始的方法——亲自一笔一划誊写下来的。看来即便爷爷再不愿意面对这件事,他还是将父亲的实验成果保留了下来……等等,这并不是当年基因编辑实验的相关数据,而只是一个婴孩从出生起的所有详细资料,不过只有短短几天。

    再看也是无用,何时谦将泛黄的资料小心翼翼地装回文件袋,最后一张纸飘落地面,何时谦弯腰去捡时候,无意扫过几个字:脱靶反应……不详。

    脱靶?这个是——何时谦正欲细看时,楼下传来李叔的声音:“董事长,您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这么快?爷爷没有去医院吗?“时谦呢?”

    “出去了,说是晚上有事。我看他收拾得挺立正的,多半是去找女朋友去了。”

    ……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且往书房这边走来。何时谦立刻将所有东西还原,然后关上保险柜,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从客厅到书房,有一条长长的长廊,何远达刚刚拐到长廊,何时谦堪堪地转了过去。似心有所感,何远达看向何时谦离开的方向,却只见墙角的绿植绿叶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