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清韵耀星河 > 十八、隐瞒

十八、隐瞒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苏九韵提着一大袋子菜,跟在吴风进屋的时候,午后的阳光带着花的芬芳和蔬果的清香,穿过整张书桌,洒在书桌前的师徒两人身上。S教授坐着,何时谦则笔直地站在老师身旁。两个人似刚讨论完什么,S教授面色沉重,但又面带着几分欣慰,何时谦倒是一如平常,看不出一丝波澜。

    苏九韵将菜提进厨房:“教授,中午我来做饭吧。我做几个家乡的家常菜给您尝尝。”

    老太太跟在她身后,高兴得不行:“哎呀,好,好!”

    几分钟之后,何时谦挽住袖子来到厨房:“师娘,我来帮忙,您出去休息吧。”

    老太太调侃道:“怎么,分开这么几分钟就不舍得了?”

    何时谦看向苏九韵:“嗯。好不容易才追回来的。”

    苏九韵没料到他竟如此直接,立刻低头洗菜,避开他的目光,但小巧的耳朵却一下红了起来,瞬间出卖了她的心思。

    “行了,厨房让给你们小两口了。”老太太乐呵呵地出去了。

    “青椒炒腊肉,黄瓜炒……”苏九韵正自言自语地理着菜单,突然,身后一双大手拦腰抱住她,随后,何时谦整张脸埋到了她的肩膀上,连同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也压到了她的身上。

    “喂!”苏九韵耸肩,想要挣开他,“你干什么啦?快放开我,万一教授进来……”

    “我不放。”何时谦带着微微的鼻音,好似一个撒娇的孩子。

    苏九韵有些明了,她停住了动作:“你刚刚,和S教授聊了什么?”

    抱着她的力度似乎瞬间大了两分,但很快,那股束缚感便消失了,何时谦只是虚虚地环住她。

    苏九韵转过身,神色间有些担心:“不能说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的何时谦,似乎一直都有些反常。

    何时谦轻轻抚平苏九韵皱起的眉,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没什么,我只是和他老人家请教了几个专业问题。”

    “教授给你答案了吗?”

    “嗯。”何时谦抱起苏九韵,将她放到一边,然后背过身洗菜。水声淙淙,显得他的声音都有些模糊,“老师给我解答得非常清楚。”

    苏九韵笑了:“那就好。咱们赶快做饭吧,我都饿了。你炒菜,我切菜。”

    何时谦解下苏九韵的围裙:“看来某人的厨艺不太好。”

    “那是因为某人想给某某人机会。”苏九韵笑着背过身去切菜,大约是刀太快,一刀下去,正好切在了自己的食指指尖上,顿时,殷红的血快速冒出,在她的指尖凝结成一颗大大的红色珍珠,苏九韵本能地一把按住伤口。

    “九韵?”何时谦没有听到切菜声,微微侧身。

    “哦,没事。”苏九韵立刻用水冲掉血渍,继续切菜。只是,拿着菜刀的右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伤口……居然不疼……这么深的伤口,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丝毫地疼痛?她放下菜刀,右手朝伤口重重地按了下去,可是依旧,什么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

    大半个小时后,四菜一汤上桌,两荤两素一汤,最难得的是素菜,都是吴风教授菜园子里现摘的,一桌子红红绿绿的,色香味俱全。老太太才尝了一口,眼睛就湿润了:“好吃。”

    S教授拍了拍妻子的手,对着苏九韵举杯:“谢谢你,苏小姐。”

    苏九韵连忙双手拿起酒杯:“您客气了。教授叫我名字就好。”

    茶要半,酒要满。苏九韵杯中的酒倒得有些满,于是碰杯之时微微洒出,落到刚刚切出的伤口上,竟不觉得疼。

    苏九韵一饮而尽。

    何时谦皱眉,拉过她的手:“手划伤了?”

    老太太立刻起身:“哎呀,那肯定是刚刚在厨房里弄的,我看看。”

    “不用不用。切得也不深,一会儿就……”苏九韵看向自己的伤口,一下顿住了,她明明记得,大半个小时前,这个伤口很深,深到可以看见里面的肉,而此刻,它却愈合得差不多,好似只是擦破一般,“……好了。”

    何时谦看着苏九韵的眼,从刚刚做饭开始,她便有些奇怪:“你没事吧?”

    夕阳下,苏九韵的眉眼带着一抹深沉的金黄。她轻轻推了推何时谦,满脸笑容:“没事,你当我是瓷娃娃啊。”

    众人都笑了。

    准备离开哈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老师,您保重。”何时谦抱了抱S教授。

    S教授拍着何时谦的肩:“万事慎重。还有,科学每一小步的前进都会伴有牺牲,但是别忘了,老师一直都在你身后。”

    斜阳晚照,浮动的光线打在S教授微微弓着的身体上,显得既庄严又伟岸。

    作为国际上基因编辑领域有名的专家,S教授的意见和建议,的确比自己所考虑的更全面,也更……安全。

    ““谢谢老师帮我解疑答惑。”何时谦低头后退了两步,向老师和师娘鞠了个躬,这才转身离开。苏九韵也向S教授和吴风鞠了躬,追着何时谦匆匆而去。

    看着两个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老太天突然想起来:“对了,S,你刚刚说,时谦等了九韵很多年?”

    “是啊,很多很多年。”

    “怎么好像九韵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S教授的目光尤自追着何时谦渐渐消失的背影:“你们中国不是有这种话吗?有时候等一个人,不需要她知道。”

    H大营养源研究所。

    时值盛夏,阳光是穿透人心的热,研究所里树木参天,到处都绿荫重重,入眼都是溢出叶面的绿。有几只流浪猫闲卧在侧门巨大的芭蕉树下睡觉,被女同事们喂养得圆圆的肚子正规律地起伏着。

    现在是午饭时间,同事们都三五成群地去吃饭了,营养源办公室里,唯独苏九韵一个人靠窗而坐。

    “小苏,不下去吃饭啊?”有位年长的男人站在办公室前门,手背在背后,头发花白,透明镜片后的一双眼,虽然长久经世,但依旧带着暖人的温度。

    苏九韵自电脑间抬头,立刻站起身:“刘教授您好,我一会儿就下去。”

    刘长青,六十岁,H大营养源研究所名誉副院长,清华大学生物系毕业,很少出现在研究所,但是老爷子非常有心,所里的每一个人,他都叫得上名字。

    “好。”刘长青径直离去了。

    苏九韵看向窗外,阳光亮得有些刺眼,她不由得眯了眯眼。

    刚刚,刘长青院长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开关,瞬间将刘院长的名字送到了嘴边,如果是以前,像刘院长这种隔一段时间才会见到的人,自己非得通过手环,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她的记忆力,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修补。

    苏九韵看向日历本上的特殊标记,明天,就是下一个记忆周期了。

    从美国回来已经一个月了,按每七天一个记忆周期来算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经历了四次格式化记忆了,可是,最近一个月以来,一切正常,所有异性的脸,在她的脑海和记忆力都无比的清晰和固定,手环她依旧每天不离身,但是用到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

    日光倾城,苏九韵内心的喜悦似山呼海啸,压都压不住,可这欢喜之间,却又带着一股隐隐的担忧。一是,她的毛病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不是吃一粒感冒药说好就能好。另外,苏九韵眉头微蹙,史东雷口中所说的副作用已经初显了——她,感受不到痛感了。确切的说,是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感。

    自从一个多月以前,从S教授家那个被切破的手指开始,潘多拉的盒子就被打开了。苏九韵发现自己的疼痛感延迟了许多,甚至是彻底感受不到!哪怕她故意摔倒,“不小心”擦伤撞伤……受伤的地方依旧会出血、会红肿,可她就是感觉不到疼。更离奇的是,自己的康复速度也比以往快了很多,以前一个星期才能恢复的伤口,现在两三天,甚至一天便不恢复了。

    如果说三十天以前,苏九韵每天必须做的,是记下每一个人的个性与特点,当每一个新的记忆周期到来时,以便快速认出每一张异性的脸。可是现在,她是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每一张脸,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失去了痛感,这是好,还是坏?

    苏九韵再次打开史东雷研究所的官网,最新的一条信息是大半个月前发布的,说的是史东雷教授即将启程参加一个国际项目研究,研究保密——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内,没有人能够轻易联系上他。

    楼下有喧嚣声传来,大家已吃完饭,正三三两两地往办公室里走。苏九韵侧身,目光往下,阳光均匀地洒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的笑容或烦恼真实又简单,是只要努力伸手,就能触到的那种俗世幸福。

    “小九,今天有土鸡汤,大补,我特地给你打回来了。”

    人还未到,王海洋的声音便到了。两秒钟之后,门被推开,一脸阳光的王海洋献宝似的将两份打包盒放到苏九韵的面前:“快趁热吃,这份是土鸡汤,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一股浓郁的鸡汤味虽隔着打包盒尤扑面而来。

    “谢谢,我不饿。”苏九韵收回目光,将打包盒推向王海洋的方向。

    “不饿?你不是很喜欢吃食堂的土鸡吗?说是土鸡筋道。”王海洋将鸡汤盖子打开,再次推到苏九韵的面前,不料,汤盒碰到鼠标垫,再加上王海洋用力过大,汤盒一下翻了,滚烫的汤水顿时泼了苏九韵一手,皮肤立刻红了一块。

    “啊!对不起对不起!”王海洋手忙脚乱地扶起打包盒,拉着苏九韵的手腕就想往洗手间冲,“得赶快冲水,快快快。”

    苏九韵却甩开了王海洋的手,只是安静地盯着自己烫伤的地方,好似看着一件素未谋面的物件。

    窗外阳光热烈,王海洋却突然觉得周身的空气莫名地有些发冷,他吞了口口水道:“小九?苏,苏九韵?”

    苏九韵看了一眼王海洋,又看了看已经红肿起来的伤处,这才后知后觉地“哎哟”了一声:“好痛。”

    刚刚脑海中那抹奇怪的感觉一下子溜掉了,王海洋又急吼吼的:“快快,赶快去冲水。”

    洗手间里,王海洋按着苏九韵的手足足冲了五分钟。

    “对不起啊小九,都怪我……”王海洋看向镜子中的苏九韵,絮絮叨叨地道歉。流水声淙淙,苏九韵却全程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愣愣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似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难道她被烫傻了?王海洋顺着苏九韵的目光看过去,她盯着的……似乎是自己被烫伤的地方!

    刚刚那股奇怪的感觉又爬了上来,王海洋背心一阵颤栗,不由得放开苏九韵的手腕:“应该……差不多了。”

    “谢谢。”苏九韵这才回过神,朝王海洋笑了笑,一如平常,随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要不咱们去一下医务室吧?我看这烫伤面积还有点大。”王海洋跟在苏九韵身后。

    “不用了。”

    王海洋站在原地,看着苏九韵的背影,刚刚那股毛毛的感觉又爬了上来。奇怪,很奇怪,苏九韵似乎和平时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苏九韵被烫伤的消息传得很快。

    已将苏九韵当作侄儿媳妇看的周家敏第一时间送来了烫伤药膏,且抚着苏九韵的手,一脸的可惜:“这么好的皮肤,留下疤可就不好了。”同时又把王海洋给训斥了一顿,“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毛毛躁躁的性子?”

    王海洋还未开口,苏九韵已经拦在了他的前头:“教授,您别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

    “真的?”周家敏有些不相信,苏九韵在整个研究所,做事都是出了名的冷静稳妥。

    “真的。”苏九韵点头。

    那盒鸡汤,的确是她“不小心”泼到自己手上的,当王海洋将汤盒推向自己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将汤盒下的鼠标垫往后抽了一点……于是冒着热气的滚汤,就那么泼在了自己的手上,可自己却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晚上七点半,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苏九韵再一次检查了办公室的水电开关,这才离开办公室。

    虽已经快八点了,但是天色却才刚刚黑了下来,因为盛夏,空气中尤带着一股热气,路两旁的树木间,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

    “苏小姐,何先生正在门口等你。”门卫何伯同苏九韵打招呼。

    “好。谢谢您。”

    苏九韵向门口看去,何时谦上身穿了一件白衬衣,下身是黑色西裤,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衬衣被扁到手肘处,露出修长好看的小手手腕。他侧着身,站得如同一棵树,不知道凝神想着什么,只是目光笔直地看向远方的黑暗中。头顶的路灯从他的头顶打下,在他的周身留下昏黄的一片,好似舞台上的灯光,显得他耀眼而又遥远。

    苏九韵在距离何时谦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光线斜射而下,在那个小小的光亮世界里,无数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微生物,将他们隔成光与影的两个世界。苏九韵突然觉得自己同何时谦隔得很远,即便她再走几步就能碰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可是她与他之间,似乎永远无法毫无顾虑地拥抱,以前是隔着七天记忆的清零,现在是隔着……用尽全力,烫伤的右手紧握成拳,撑开的皮肤本应该是撕心裂肺的疼,可是她,却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何时谦猛然侧脸看过来,眼神锐利,当看清楚是苏九韵时,目光又立刻柔和了下去。他几大步走到苏九韵面前:“想什么呢?”接着立刻看向她的右手手背,姑姑告诉他,苏九韵的手烫得有些严重,“你手没事吧?”

    “没事。”苏九韵举起手晃了晃,扯出一个笑容,“已经去医务室看过了。”

    她的手上包了一层薄薄的棉纱布。

    “天气这么热,包这么严容易发炎……”何时谦皱眉,向前倾身,想要握住苏九韵受伤的手,苏九韵却刚好抬手。她的指尖从何时谦的掌心滑过,何时谦本能地一握,却握了个空,只剩她指尖冰凉的触感,在这盛夏时节,短暂地留在他的掌心。

    何时谦的脸色暗了下去,刚刚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停顿了零点几秒之后,才慢慢放下。王海洋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何哥,你有没有觉得……小九最近有些奇怪……”

    奇怪吗?何时谦看着苏九韵的背影,他早就察觉了,所以他最近才这么忙。

    夏风微凉,苏九韵已走到车旁,她刚拉开副驾驶的门,正预备上车时,车门却被何时谦从身后抵住了,他离她非常近,近到苏九韵退后一步,便能跌进何时谦的怀里。

    “怎么了?”苏九韵有些疑惑,他不是来接自己的吗?

    何时谦的气息就在苏九韵的发顶:“小九,你是在生气吗?”

    生气?苏九韵疑惑,正欲转身时,背心却一股温热,身后的人弯下腰,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发顶,右手横过她的肩抱住她。

    苏九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研究所大门,想要挣开何时谦的束缚,谁知他却加大了力气:“我最近确实有些忙,没有太多时间来陪你。”

    苏九韵产生的奇怪变化,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

    苏九韵无奈,只得拍了拍何时谦的手臂:“我知道,我没生你的气,你忙便忙去,不用管我。”

    抱住她的手一僵:“那你不想我吗?”

    苏九韵愣住了,眼前的夜,浓得似化不开的墨,虽有点点灯光在其中,却好似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想不想他?她当然应该想他,他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的爱人,是将她放在自己心尖上的人。她知道自己应该回答“想”,可是这一个月以来,她对何时谦,的的确确没有那种相思入骨的思念。

    瞳孔轻颤,苏九韵呼吸一窒,为什么?

    “小九?”何时谦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盛夏的燥热。右手手腕处,隐隐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声——砰,砰,砰,平缓而沉静,完全不是往日,他靠近她时的心跳速度。

    何时谦神色黯然,退后两步:“我送你回去。”

    “时谦——”苏九韵转过身,何时谦却已回身走向主驾驶,夜色下,他的侧脸有些模糊不清。

    第七天了,自从那日何时谦将苏九韵送回家之后,何时谦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联系她了。仅仅只是在第三天的深夜,给苏九韵打了一个电话,问她烫伤处好了一点没有,当时苏九韵正看着光洁如新的烫伤处发愣,但嘴里却答道:“好多了。”

    电话对面的何时谦沉默了两秒:“几天不见,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的吗?”

    苏九韵再次按压了一下烫伤处,不疼不痒,的确已经完全恢复了。

    “苏九韵?”何时谦加重了声音。

    “什么?”苏九韵这才回过神。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

    “好。”

    电话挂断了,苏九韵尤对着伤口发愣,她再次拨打史东雷教授的电话,依旧没有信号。

    远达生物制药集团。

    最近,远达的员工们在私下议论纷纷,自家的两位太子爷都有点奇怪,说起来,两位都是公司的根本,一位是对外,整天在各种会议和饭局上;一位对内,整天呆在实验室研发各种药物。不同的是,何卫东看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不出深浅。而何时谦,则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永远都有一股距离感。

    凌晨一点,远达新药研发部。

    其他人早就下班了,只剩何时谦戴着医用护目镜,身着一身白大褂,正坐在试验台前,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药物的反应。

    夜色寂静,只有各种实验器具相互碰撞的声音。

    “砰砰砰——”突然,有人用力地敲门。

    何时谦实验被打断了,有些不悦,这个时间会是谁?

    “请进。”

    门被推开了,但是来人却站在门口未进屋。何时谦皱眉,摘下护目镜回头:“哪位?”

    目光微敛,竟是好久不见的何卫东,他着一身正装,正懒散地靠在门上,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醉意,银灰色的领带也被拉得胸口,右手手臂上还挂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另外一只手里则拎着两瓶红酒。即便隔得如此远,何时谦都能闻到一股酒气,看样子,又是刚从饭局上刚下来,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还是女人。

    “有事?”

    何卫东举起手中的酒:“喝一杯?”

    何时谦的目光从酒瓶上,又转回到何卫东的脸上:“好。”

    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了,何卫东有些意外:“哟,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你不是向来不怎么喝酒吗?”

    何时谦起身脱掉白大褂:“今天突然想喝。”

    实验室里有一张大大的会议桌,何卫东大步走过去,“哐”的一声,将酒放在桌面上,这才想起来:“不行,我得去找俩酒杯。”

    “不用了。”何时谦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酒杯大小的玻璃器皿,放到何卫东面前。

    何卫东睁大眼,有些不可置信:“这是你们做实验用的吧?这里面得多少细菌?”

    竟是两个高脚杯大小的玻璃器皿。

    何时谦将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喝了一口:“放心,都是消过毒的。”

    “得,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何卫东也倒了一杯,碰了碰何时谦的杯子,“好酒。”

    远达生物制药地处市中心,这个时间,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尤其现在是盛夏时节,无数的年轻人更是呼朋唤友的晚睡。从高高的窗口看出去,不远处,几个商业中心灯火辉煌,闭上眼,仿佛能闻到空气中烧烤和啤酒的味道。

    实验室里灯光明亮,周遭都是泛着冷光的白色仪器。办公桌前,两个人相对而坐,你一杯我一杯,只是闷头喝酒,均是一言未发。

    瓶子里只剩最后一点酒了,何时谦刚刚伸出手,另一只手一下子拉住了。

    何时谦用力:“放手。”

    何卫东当然不依,将酒瓶拉了回去:“凭什么放手?这酒是我带来的。”

    “酒杯是我提供的。”

    “你的意思是,没你的酒杯,今天这酒我就到不了嘴?”

    ……

    拉拉扯扯中,最后到了窗边。何时谦向来扣得规规矩矩的上衣纽扣都扯掉了两颗,一把锁骨笔直剔透,何卫东则头发凌乱,那颗桃花痣在散发间也是若隐若现。

    “一人一半?”

    “成交。”

    两个人靠着窗,席地而坐。何时谦一口饮尽,倒是何卫东,“酒杯”被放在身侧的地板上,来回滑动着,发出刺耳的“兹兹”声。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何卫东舌头都有些大了,浑身的酒气不说,脸上都红了。

    何时谦是喝多少酒都不上脸的类型,又因长时间呆在实验室里,身上原本就有一股药味,此刻混合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反倒是格外的好闻。他晃动着手中的空“酒杯”,看向窗外遥远的灯光:“十年前。”

    “十年前……”何卫东打了个酒嗝,“你小子藏得够深的。”

    所有人都以为何时谦不喝酒,只喝茶。

    “后来戒了。”

    “酒杯”一顿,杯中的液体随着何卫东的动作,荡漾出一圈一圈的红色:“戒了?戒酒和戒烟一样,那可是要人命的。”

    “当你发现,怎么喝都醉不了的时候,自然就戒了。”

    “为什么喝不醉?”

    “没什么。”

    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用力,何卫东似笑非笑:“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最讨厌你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情,你都是一幅‘你不需要知道’的表情。对,就是你现在这副表情,和董事长一模一样。”

    目光微滞,何时谦看向何卫东:“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仰头,最后一点红酒下肚,何卫东眼角眉梢都透着酒气,“何时谦,我欠苏九韵的……我告诉过自己,无论将来她和谁在一起,我都会拼尽全力去护她的周全。所以,”他起身,蹲在何时谦的面前,眼底的凌厉盖过了酒气,一字一句道,“关于苏九韵,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原来,这才是他今晚来找自己喝酒的真正原因。

    何时谦好似不知,面色未改:“什么事?”

    “不承认?”何卫东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