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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八章 诗书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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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玥极为认真地对褚遂良说:“褚大人,虽然说玉不琢,不成器,但亦需分别情况而定。此石适才卢公子有言,本是先代相传有序名品,更富佳名。虽然未经雕琢,但自有意趣,饶富自然。如若褚大人真将之解为方料,琢为器用,虽然得其所用,却再无此天然之态,后人再无一睹真容之机,岂非可惜之极。以小女子之意,莫若便不雕不琢,只以此态流传后世,更是一段佳话。”

    适才上官玥对卢鸿态度大为转变,一边的陆清羽大不是味道,只是碍了众人在场,不便多说。此时见上官玥发出此论,连忙出声支持道:“上官姑娘果然高见!小可也觉得若真将此石解开,实是暴殄天物。便以此自然之形传世,最好不过。只是此石若能解开,卢公子少不得一展身手,设计美器。如此一来,倒使卢公子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可不要因此见怪呀。”

    卢鸿听了,心中也不由对上官玥刮目相看。唐时人物,极少以原形收藏玉石的,不管何等美玉,总须雕琢成形方佳。因此上官玥能说出这几句话来,见识确是不凡。

    褚遂良本是悟性极高之人,一听上官玥解释,立时便释然,哈哈笑道:“人都道上官姑娘秀外慧中,才女之名,果然不虚。在下受教了,就依姑娘之言。此石能逃过此劫,说来倒要感谢姑娘呢。”

    上官玥一笑说:“岂敢岂敢,小女子也是有感而发。若卢公子本有佳设,因此而废,卢公子可不要怪我。”

    卢鸿心中暗笑,这上官玥倒真是单纯。适才陆清羽之言,不过暗指卢鸿沉迷于制器之道,不入大雅之流。更隐隐地将他本人与上官玥划在同一战线,而将卢鸿设成了对立面,似乎卢鸿就反对保留原石一般。没想到这位上官姑娘根本没理会出陆清羽话中之意,反倒怕因此将卢鸿设计的美器葬送了,特地要对卢鸿致歉。看着上官玥颇为认真的表情,卢鸿倒不好意思多做解释,只好说道“哪里哪里”。

    衡阳公主听了便说:“姐姐何须为难。适才先是闻了卢公子画道高论,又品鉴翡翠佳石,现下正好请卢公子一展身手,为此石写真泼墨,以记胜事。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上官玥一听,不由笑着拍手说:“如此最好了。适才听卢公子画论,言语之中淡然有致,令人神往。若能亲见公子作画,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陆清羽只能干笑几声,也随着大家说声“好好”,便面色发青,不再言语。

    旁边的褚行毅听卢鸿做画论时,已然是心驰神往,此时又听了衡阳公主此议,立时便招呼几个下人,紧着布置下桌案来。褚行毅更自己动手,铺开毡子,取过一卷上等好绢来,又磨开一锭上等松烟,将那画盘、颜料、界尺等物事一一摆布安妥,这才请卢鸿作画。

    卢鸿见了这等阵势,不由觉得好笑。忙请褚行毅换过一整张范阳檀皮生纸来,又换过一管长锋兼毫笔,这才在水盂中浸湿了笔,只在笔尖上,蘸过墨汁,又在画盘中轻舔几次,将笔调得合意。

    众人此时大讶,唐时生纸,一般只用做托裱之用,断无用之作书作画的,不知卢鸿要用生纸画什么。

    卢鸿微微侧首,看着几上的三十六万种,略一沉吟,又打量了一会案上白纸,这才提起笔来,在纸上重重落了下去。

    那纸本是生性,极为洇墨。卢鸿这一笔下去,一下子水墨便洇散开来。上官玥还以为这一笔是画坏了,一惊之下,不由轻轻“啊”了一声,叫了出来。

    待见卢鸿毫不迟疑,运笔疾行,又勾画了几笔,已成一块巨石之形。上官玥这才知道自己却是少见多怪了,不由瞄了卢鸿一眼,面带羞色。

    岂止是上官玥,在场之人,均未见过世人如此做画的。唐人做画,走的都是工笔精细的路子,以纤细精准的线描勾出物品形状来,因此需用小笔精绢,细细描绘。卢鸿所画的,乃是后世泼墨大写意画法,自然未有人曾见过。

    只见卢鸿这几笔大异于世常人作画,便如同书法中隶篆用笔一般,以中锋运笔,回转时圆中带刚。笔端起收之际,回锋苍劲有力。笔墨洇化之间,浓淡交融,笔触宛然。众人此时方知卢鸿适才所说以书法之画的道理,闫立本等更是看得心神俱醉,不住点头。

    外廓既定,卢鸿便又起笔,略加皴擦。只见他用笔或顺或逆,或正或侧。时而重笔横扫,笔道密集交错,时而又干笔轻擦,现出丝丝飞白。随着其笔势起落,石上现出层层折皱,纹理交错,一块玲珑玉石跃然纸上。

    待得大局已定,卢鸿又重蘸浓墨,于石缝罅隙之间,加上点点苔痕。本来浓淡相映的画面上,几点浓墨提神,更显得精神百倍。

    画已完毕,竟然是一点颜色也未用,全以水墨写就。就当众人以为完工之时,卢鸿又换过一只小一点的狼毫笔,蘸过浓墨,在画面右上角空白处,以小草书题下一首五言八句诗来:

    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

    溯源应太古,堕石又何年?

    有志归完璞,无才去补天。

    不求邀众赏,潇洒作顽仙。

    诗句题毕,又加了年号款识,这才取过出门时便已携来的小小印盒,加过名号章,又在下角,印了一方压角章。

    卢鸿这才对众人拱手说:“胡乱涂鸦,见笑了。”

    此时褚行毅连忙上前,与家人一起将此画悬挂起来。虽然尚未装裱,但已见巨石玲珑之姿,尤胜真石。画面上笔墨淋漓,气韵生动,笔墨变化之间,大有意趣。虽然以水墨写就,只是墨色,未施颜彩,但由于使用的乃是生纸,其浓淡交融处,笔触自然,变化多端,更显得淡雅出尘。

    尤其画面上的题款以及印章,更是新奇。众人初见,稍觉惊讶。此时悬挂起来再看,只觉得书画印相互映衬,题诗又切合画意,诗书画印四者一体,当真是妙不可言。

    唐时作画,虽也有题款的,但只是简单写下名号,且一般都要隐藏在石隙、树根等处,必要使款字不影响画面整体,决不使之侵占画面。直到元代以后,文人画形式渐渐成熟,才有了画上题款的习惯。卢鸿此画,便题了数行长款,使之成为画面的一个重要部分,使诗文直接配合画面,以加重其诗情画意。

    褚遂良先开言道:“卢公子此画便如先前书法参以款识及印章一般,而更出其上。居然以生纸作画,反觉笔墨之趣大增,变化莫测,浑如天成。诗以言画,画以明诗,书法又精彩绝伦,与画面风格,隐隐相通。不施青绿,而纯以水墨成卷,又以朱红印章为押,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上官玥也点头说:“画以象形,诗以言志,书以明情,印以点睛。卢公子此图集诗书画印于一炉,可称四绝。先时公子画论,有此图为鉴,天下再无人可以置一言了。”一行说着,美目流转于画面,更增明艳。旁边的陆清羽面色灰败,虽然开口欲言,终是未能出声。

    众人交口称赞,衡阳公主叹了口气说:“唉,见了卢公子此图,反觉得那三十六万种原石竟少了画图上的神韵,转为寻常了。本待厚颜相求,只是褚大人既有此石,复持此卷,两相辉映,可谓双璧了。衡阳也不忍其相拆,只得闭口不言。只是今后若要求观,褚大人可不要小气不给看啊!”

    众人尽皆微笑,褚遂良得意非常,口中连连应承。

    此时闫立本更上前一步道:“今日观卢公子绝技,立本五体投地。不想卢公子年纪虽轻,见识便超人一等,手下更复神鬼莫测。立本鲁钝,但向来痴心画艺,颇有悬梁刺股之志。愿拜于公子门下奔走,只愿能得朝夕点拨,便是终生之幸。还望卢公子成全。”说罢深施一礼,目光注视卢鸿,甚是恳切。

    卢鸿并众人一惊,闫立本朝中官居五品,画艺更早有传扬,今日竟然欲要拜在卢鸿门下习画,对画艺的这份痴迷,当真令人赞叹了。

    卢鸿连忙上前,连道不敢。还未分开之时,褚行毅却已然大急。先时他便有意从卢鸿习画,待见了卢鸿阐述画论,又挥毫泼墨,早就急切要出来拜师了。这时见闫立本居然先抢了头去,卢鸿还在客气,心急之下也不顾礼仪,一时冲动挤上来脱口说道:“卢先生!这拜师一事可是小可先占下的,万勿忘了我啊!”

    众人见了不由好笑,褚遂良更是气愤,上前将二人分开,严肃地说:“卢公子适才也说过了,以书入画,书画同源。行毅,你平时不好好认真学习书法,基本功尚未扎实,怎么可以好高骛远,便要习学画艺?便是闫大人,也该沉下心来,临池三年,之后再学画不迟啊。”

    说罢转过来对着卢鸿道:“卢公子,在下沉迷书道多年,近来又得卢公子耳提面授,于书艺多有感悟。近日苦练篆刻,长进颇大。若说从卢公子习画,除了遂良,更有何人?明日我便到孔府,与卢公子习学画艺。此事便说定了,再勿更改。”

    众人看着争执不休的三人,无言以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